默默在地上掘挖了将近一小时,嘉翎才收集妥当各类的药草。并且确定那些药草的量足以支应堡内生病的人。
她拂开额头落下的散发,将辫子甩回背上,挥著汗站起来说,「我们可以回去了。」
「你已经找到所有的草药了吗?」罗伦高兴的看著她手中的篮子说。
嘉翎喘著气,点头说,「都在这里了。」
「好。那麽!我们走吧!马儿还在那里。」罗伦引在前面,拨开挡路的杂草,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提著手上沉重的草药,嘉翎的心思还在听著夏娃所报告的药草处理方式。所以当前方的罗伦顿住了身,止住了脚步时,她还直直的往前行去。
「等等!」罗伦横臂挡住了她,并且拉嘉翎蹲下来。
嘉翎突然被拉住,并被他拉往草堆里时,她瞪大了双眼。只看见罗伦向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意思是要她安静。嘉翎点点头,也随著他躲到树下。
她这才注意到前方的黑暗中,竟有一点星火光芒在摇动著,并在逐渐前移中。很清楚的,那是一支火把,正向著某一点前进。
「有危险吗?」低声,嘉翎问罗伦。
罗伦仍在保持高度警戒的态度。「我还在怀疑。因为那里并不是由席家堡出来的方向。有可能是来自德古或者是旅人。通常,商人是很少旅行到这麽晚的。我们还是等他们更接近再说。不要太贸然上路,免得半途发生什麽事。」
「德古?」听这名字,嘉翎自动缩起眉毛。很耳熟的名字,她在何处听到过?
「就是席钟斯的敌人,凯莫·德古。席钟斯起初误会是他派你来的。」夏娃在她耳边主动说著。
「喔!」嘉翎恍然大悟。
「怎麽?你说了什麽?」罗伦不明白她会何突然的……
「没什麽。」嘉翎摇摇手说。
罗伦给了她奇怪的一眼,才又回头去看那簇火光愈来愈近。
时间又分秒地过去。
「嘿!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嘉翎看著那火一时还不会接近,於是说。
「你有什麽问题?」
「我没有问题。是关於德古和钟斯的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之间有什麽深仇大恨?」嘉翎好奇的问道。
「你不知道?」罗伦瞪著她的模样像是她头上正冒出犄角。
「我应该知道吗?」
「你是住在席家堡没错吧?」罗伦指著她的鼻子说。
点头,嘉翎说:「是啊。」
「不管是谁,只要走进这席家堡,都会听见许许多多他们反目成仇的故事。那都快成为传奇了,而你竟然连听都没有听过?」想必是这一点让罗伦太震惊了,他连那些火把的移动都没有注意到。
「可能是他们忘记了。」嘉翎随手抛个解释给他。
罗伦又看了看她。「你是不是个「女巫」或什麽的?我没见过女人家这麽大胆半夜出来采草药,还有,我听见有人骂你对他们施咒语。」
挥苍蝇似的,嘉翎无所谓的说:「我是什麽不重要,你还没有告诉我他们的深仇大恨是什麽东西?」
「德古和席家吗?」罗伦像在解一道难题似的,「这可要说来话长了。」
「那你长话短说,给我重点就好了。」嘉翎对他断然命令说。
罗伦觉得她语气似乎没有考虑到他是位爵爷而她是一名小小的村女,竟对他下起训令来了。他清清喉咙说:「事情其实没有人记得是怎麽开始了,总之,是很久很久以前,德古和席家由於土地连接在一块儿,两地边境都经常会有事情发生。往往,不是席家的农民无故稻田受损,便是有人到德古哪儿去偷盗猎。两家都相互不容忍对方,但也没有发生大战争。」
翻翻眼睛,嘉翎叹气,这算哪门子浓缩版啊?
「你只要告诉我,他们究竟是为了一根葱还是一枝蒜吵起来的就行了。」嘉翎对他说。
「都不是。」罗伦很认真的说。
饶了她吧,又是一个没有幽默感的老实人。「那是比喻。」
「喔!」罗伦长长的哦了一声。「我说,凯默发誓要杀钟斯的事可不是那种小事,他可是很认真的,因为——」罗伦看了她一眼。
「因为什么?」
罗伦见她坚持要知道,也就不能不说了,「嗳,因为钟斯年轻的时候,曾在一次比武中伤了凯默的男性雄风,所以……」
男性雄风?嘉翎脑筋琢磨了半天,「啊!你是说钟斯伤了他的男性器官是吗?」
也不知是不是嘉翎的直言,罗伦涨红了脸色。他点点头。
「他不会是阉了德古了吧!」
罗伦摇手说:「那倒没有,不过,听说从此德古就不曾有过任何子嗣。大家虽然都在怀疑他……无能。但是,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这确实是很大的仇恨。」嘉翎听後发表她唯一的感想说。
罗伦调回目光到前方的树林中。此时,火把已清楚的分为三等分。表示来人并不少。可是,也没有往席家堡那里去,只是直直的往著前方远去。
「可能是我多心了。我们走吧!」罗伦起身,对她说。
於是他们又重新上马,忘记这段小插曲,急忙回去行医救人去了。
☆ ☆ ☆
「来,喝下去。」嘉翎扶起一名尚在病恹恹的士兵,对他说。
士兵顺著碗口,一次一口的喝下了那碗清绿色的药草汁。嘉翎喂他喝完了药,便让他躺回已经安置好的临时病榻。
在大厅中央,已经没有了节庆的气氛。大家都很团结的照料著腹痛的病人们。健康的人都被动员起来,巡逻的去巡逻,该要煎煮汤药的就去煎煮汤药。各人都付出心力,连大孩子都主动照顾著母亲病倒後,无依的小孩子。
大部分的人,在喝下药後,都不再那麽剧烈的腹绞及呕吐晕眩了,并且慢慢的进入了梦乡。然而,也是有少数的顽固分子,不肯喝药。
亚乔是其中之一。
他痛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可却有力气挡掉那碗药,并且死硬的不肯开口喝药。「女巫的毒水,我不喝!」
负责喂他喝药的莲妮,只好跑来告诉嘉翎。
嘉翎放下手中正在喂的另一碗药水。她看了看亚乔躺的那个方向,「这让你来,我去应付那家伙。」她将手上的药水递给了莲妮并说。
「金小姐……」莲妮眼上还是掩不住关心的看著她。
「放心,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会有方法制止他的。」胸有成竹的嘉翎甚至对莲妮一笑。她才越过一张张临时病榻,走到亚乔那里。
「女巫!」亚乔一见她便恨恨的骂道。
嘉翎端起那碗药说:「你不喝药,是怕我在这里面放了什麽毒药,对不对?」
「哼!他们会上你的当,我不会。那是你的诡计——哎哟!」腹痛又再度剧烈,他额际斗大的汗珠开始冒出。「魔女……要……要大家都听你的……唉哟!」
「腹痛很难忍吧!」嘉翎安静的看著他痛苦的表情。
「我……宁可……痛死。」
「你认为我在里面放了什麽东西,是不是?」她举起那一碗他不肯喝的药水。
他连回答都不想回答。
嘉翎抬起一眉,「那么,你喝一半,我喝一半好了。」
亚乔看她一眼。这女巫婆想搞什么鬼?
「同一碗药,你喝一半,我喝一半。我们各喝一半,这样你就不必担心我会在里面放了麽,会是要你们听我的话。」嘉翎说,并将碗就口说,「我先喝为敬。」
在场的人,无不瞠目结舌的看著她的举动。
喝掉碗中二分之一汤药的嘉翎,将剩下的递给了亚乔。「这份是你的。」然後又招手请人再送一碗药汁来。自在的像在面馆内再要一份汤似的。
亚乔也没有什麽话好说了,他自动的灌下了那一份药水。
喝完一碗药後,她沉默的帮亚乔躺回他的卧铺。准备起身去察看他人的时候,她听到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句「谢谢」。她压下心中的激动,「不客气。」
回头一看,亚乔已经假装睡著了。嘉翎给自己奖励的一笑,继续去为其他人提供她的服务。
天色已由夜重的沉深蓝黑转为初晨的淡青渐渐光亮起来。
嘉翎辛勤的工作整夜之後,她高兴的看著多数的患者已经停止了呻吟,进入了香甜的睡梦中。这代表最糟糕的情况已经过去了。她准备去看一看罗伦那怀孕的妻子有没有突发的情形,一切若都顺利,她起码可以再睡个几小时,才会有再度需要她的时候。
他们都还未痊愈,嘉翎还必须再煮个两、三次药汁才能够确定每个人都没有事了。
罗伦的妻子在客房休息,一名贵妇,怎麽说也不能够让她躺在大厅上。所以,嘉翎拖著疲惫的身子,慢慢的往二楼的客房去走去。她沿著二楼的通道,在第二扇门前轻叩两下。
罗伦拉开了门,「是你,下面的人都没事了吗?」
「暂时都在休息了。」嘉翎往里面瞧著,「你的夫人呢?也没事了吗?」
「嗯。」罗伦让开身体,让她走进房间。「她喝完药汁就说很困想睡。然後就一直睡到现在了。」
嘉翎看著躺在床上闭目的女子,「我还是检查一下,我想确定宝宝和她都没事。」
「当然了。你检查吧!」
她先是按了乔茜雅的脉搏,然後手移向她的腹部。由於没有听诊器,她只好藉由夏娃的帮助,来了解腹中小生命的状况。
「很好,看来母子平安,没事了。」
罗伦听到这句话,脸上强烈的松了一口气。嘉翎这才知道这男人其实有多在乎这位女士。美好的爱情,嘉翎在心底叹声气,她曾有过吗?
「别忘了,好好的照顾她。万一有什麽情况,马上来找我。」嘉翎以医生的口吻说。
罗伦微笑的说,「我知道了。你还是快去休息一下,你自己的脸色比病人还要差呢!」
摸摸脸颊,嘉翎不知道她的脸色这麽差。「那我先走了。」
罗伦带著她走到门边,看她走出了路口,并往上层楼走去後,才合上了门。
嘉翎则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看到房间中的那张床,她只想打瞌睡。可是还有件事要做,「夏娃?」
「什么事?」
「别忘了要提醒我起来采草药。」
「知道了。」
接著,她便把握时间,能睡则睡了。
☆ ☆ ☆
两天下来,嘉翎忙瘦了一圈。可是她的努力也有了成果,很多人都已经能够正常的吃些较细较软的食物,并且也都回到各自的家中去休息了。那些住在堡内的士兵,钟斯全交总布兰嬷嬷去统一照料。
事情好像结束了,但事实上却是在酝酿中。
这几天,钟斯没有和嘉翎说过一句话。见了面,他也都是以一副冷冷淡淡的脸。
嘉翎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受到伤害了。
席钟斯分明是认定她有嫌疑,认定她在大家的饮食中不知下了什麽蛊,或是施了什么咒,导致这场灾。
他为什么不想一想,她这样尽心尽力的救人,像是图谋不轨的祸首原凶吗?她可以忍受他的囚禁甚至是毒打,可是她不喜欢这样承受著他的怀疑。她不是那类喜欢被施以精神虐待的人,他现在这种不言不语的作为,就是对她无形的最大伤害。
嘉翎等了又等。
她等他忙完堡中的事,等他忙完堡外的事,等地看完查完堡内上下的帐册和名单,就是等不到他来问自己一声,「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如果他问了,她不但不会生气,反而高兴他给自己一次说话的机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她等不到席钟斯,只等到了自己的一团火气。
怎麽办呢?
嘉翎等不下去了,她决定当面和他谈谈。当谁的面?她准备当著众人的面前,一次把话说清楚。「你觉得这可行吗?夏娃?」
听完了嘉翎想去做的这件事後,夏娃说:「你不可以连自己来自未来都告诉这些乡下人。他们不是将你当成疯子,便是认定你在开他们的玩笑。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更糟的,万一打草惊蛇,让布汤姆知道的话……」
「可是我在这里还是束手无策。」嘉翎指著这房间说,「我已经像只鸟,被囚禁在这里了。我该怎麽做?」
「简单,你可以解释这根本不可能是你的错就行了。」
「他们已经认定我是女巫。你说这话谈何容易?」
「不容易也得去做,谁让你爱上他了。」
「胡说,谁说我爱上他了!」特别是现在。
「你骗得了谁?」夏娃笑说,「爱情不是你说不爱就不爱。我看哪,你爱得可深罗!」
「电脑懂什么爱情!」嘉翎生气的说,「你不要疯言疯语的。」
「好吧!」夏娃叹气说:「既然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附带一提,你等的人正从下面的那层楼梯走上来。看来,你终於等到他了。」
嘉翎的心开始慌乱起来。她等一下要怎麽说?
钟斯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站在她床前几步之距,「穿上鞋袜,跟我走。」
「你除了这句话,没有漏了什么台词吗?你不是应该告诉我,为什麽我应该要跟你走?是不是又有人病了还是吐了,想怪我这女巫婆作祟?」嘉翎捉起身後的枕头朝他扔去,「滚出去,席钟斯,我不当代罪羔羊。」
枕头扎实的击在他的胸前,掉到地面上。他的眼睛连眨都没眨的,「你一定要跟我下楼去,你可以选择下去的方式。」
嘉翎再度扔了另一颗枕头,「我不会下去。」
「你会的。」他也认真的挥开那枕头,朝她走过来。
「你想做什麽?我会打人喔,我是认真的!」嘉翎摆出一副打架的态势,一边由床上爬起来居高临下对望著他,一边後退著。
他走到床边便停住了,思考著怎么捉她,嘉翎吞口唾液,谨慎的向後移动著。
正当她全神贯注在他的身上时,他却皱眉看著天花板上,嘉翎一个分神也往上看,脚下的床单被他用力一扯,她在後一仰滑倒在床上,席钟斯异常迅速的压住她的四肢。
想也没想的,嘉翎张口便朝他的手腕上咬下去。席钟斯痛得松开了一手,可是嘉翎仍被压在他身下动弹不得。
「你咬伤我了。」他扬起手腕的红齿印给她看。
「活该。快放开我,否则我警告你——」
钟斯索性不语,他低头亲吻起她白皙的颈项。嘉翎愤怒的反抗著,她发出怒吼声,可是他却愈来愈得寸进尺,做出更大胆的逡寻。别消说是这种紧贴的姿势,他的吻就够煽情的了。
嘉翎的脑中开始有了又晕眩又生气的火花在烧。
「相信我。」钟斯见她安静下来後说,「我不会对你不利的。」
看著他充满著方才激情的蓝眼,当他又恢复她所熟知的席钟斯时,嘉翎也莫名的感到有一股安定的力量,拂平心中所有不满的小皱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