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像你们那世纪的野蛮杀人法。血流满地,还拍了一大堆的恐怖电影,吹嘘最恐怖的杀人法。这种方法已经文明多了。」
「杀人就是杀人,什麽分别不大。」
「哈!你问问那种肠破肚流的人可曾这麽想。我倒觉得快刀斩乱麻式的方法较实际,也少痛苦。你要是真的对於杀人有顾忌,我们还有个副案。」
「副案?说来听听。」
「你可以将我别到他的身上,我可以瞬间移转他到第四空间。也就是他们原来应该被拘禁的地方。」
「哎——」嘉翎觉得不对的说:「你不是说你只能够单向回转。怎麽你能送他回去呢?你该不是在隐瞒我什麽。」
「小姐,空间和时间并不是相等的。他们基本上有交接点,三度空间和目前的时间结合成一个人类生存的地带。但由第四度空间开始,就已不再相等了。」
「停!」嘉翎制止夏娃的长篇背诵,「我不是来上课的。我也不想知道这麽多。总而言之,他们要囚禁的地方是个称做四度空间,又不等於他们所来的地方的地方就对了。」
「我想是的。我有点被你搅混了。你说话总是这麽不顾逻辑的吗?」
嘉翎翻了个白眼,「我还比不上你,夏娃。」
「谢谢你的赞美。」夏娃得意的说,「有件事我应该提醒你。」
「什麽事?」
「当你要让他消失时,别让其他人看到。这可能会引起惊慌,你还要在这世纪混下去的话,最好对这一点注意。还有,这时代没有避孕的观念,如果你不想要生十几个宝宝,最好做点计画。」
「夏娃。」
「嗯?」
「你要是生在二十世纪冷战时期,你会是个很理想的○○七人选。」
「真巧,我也这麽想。」
「那现在,我要怎么做?他躺在那里,我不会有什麽好机会下手的。」
「这得靠你自己的判断了。现在,你也只能按兵不动吧!」
「好像是这样。」她翻个身趴在床上说:「真无聊耶!没有一点事可做,连收音机或是电视都没有的年代。他们是怎么过活的?一天就像一年这麽长。」
「你为什么不试著去帮别人一点忙?我想他们会感激你的。」夏娃提意见说。
「怎麽帮?他们看了我就怕。」
「这点小问题可以难倒你吗?金小姐。别再说丧气话了,这样一点都不像你了。」
不像她?嘉翎回想一下。近来她是比较容易放弃坚持到底的勇气了,怎麽,该不是老了吧!嘉翎撑起一肘,「你说的没错,夏娃,我是不该这麽容易被打倒。好,决定了!」
「你打算去做什麽?」夏娃瞧著她忙著翻下床,於是问。
「我呀!准备好好帮帮他们的忙。我也不该白吃白住人家的,我知道这麽大的地方,应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工作。」
「你能做什么?洗衣还是煮饭?」
「最重要的是心意,不是吗?」嘉翎开门走出去边说:「不管什麽工作都可以。」
☆ ☆ ☆
当她在说那句话时,还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养猪这种工作。她长到这麽大,除了电视上及市场内屠宰的猪仔,她都不曾想过猪是怎麽生活的,它们都吃些什麽。
她找到正在厨房中奋力揉著面团的布兰时,并没有预计自己会得到何种工作。她想,不论是果菜削皮或是切丁块这类的动作,都难不倒她才对。哪曾想过,布兰交给她一大筒的剩菜及谷物,说:「麻烦你了,金小姐。猪舍就在堡後方的那幢木屋内。」
天哪!光提这桶食物,她已经双手发酸,中途休息了好几次才到达。一走近那木屋,那股味道……总之,嘉翎真不想靠近。
这还不算什麽,当她走得稍近猪圈,所有有著敏锐嗅觉的猪哥猪妹们,全都蜂拥上来,只只发出「噶噶」、「噶噶」的叫声。那景像,吓坏了她这都市乡巴佬的脆弱胆子,她只好暂且退下。谁知那些贪食鬼并不放过她,看见她倒退,整个猪舍震天价响,像要造反似的。让她进退不得。
「老天,现在我怎麽办?」瞪著眼,嘉翎呆呆的问。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当然要喂饱这些猪朋友了。」夏娃天真的说。
「可不可以麻烦你代劳?」嘉翎继续以饱受震惊的眼看著那窝猪。
「我又不是机器人。假设我有自动手臂的话,我当然没有问题。可是我没有。」
「我也没有啊!」
「你有双手啊!人类不是都说自己「双手万能」吗?」
「我的双腿更万能,它已经准备好要弃「桶」而逃了。」
「金小姐,别让我们看笑话了。这么温驯的动物,你怎麽会害怕它们呢?你要是不喂饱他们,你桌上的食物又从何而来?」
「那我保证我这辈子都不吃肉可以吧!」
「真搞不懂你,死都不怕的人,怎么反倒怕一群可爱又亲切的猪仔呢?」
「夏娃,你别再玩我了。快点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她惊恐的看著那群猪仔愈来愈激动。它们不会冲出那栅栏吧!「你说,我如果跑了,它们会怎么做?」
「顶多就是由那里冲出来,将你踩成泥浆人罗!」
「那我还是别跑好了。」她定在原处。「我可以喊救命吗?」
「……」
嘉翎猜夏娃八成是笑晕了。「夏娃!」
「对不起。」夏娃带笑的声音说:「当然,你可以喊救命。反正你也不差这一点笑料了。他们已经明白你是个「怪人」了。」
「怪人」和「猪仔」之间,嘉翎决定她要面对比较没有威胁的那一种。
「救命!」她大声的喊。「救命啊!」
下场,她是被一群笑昏了的农民给解救了。
☆ ☆ ☆
席钟斯轻轻推开了那道木门。他眼睛焦点锁定在那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身体上。金嘉翎显然是累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找不到了。他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
「瑞特,是你吗?」头埋在枕头中的她,虚弱的说。
「不。是我,瑞特已经上床去睡觉了。」钟斯一边说,一边走向她。
是席钟斯,听到他的声音,嘉翎就悲哀的哼了一声,他想必是来嘲笑她的。算了,她已经是全堡上下口中的笑话,也不差他一个。
「你不想起来看看我给你送什麽吃的吗?」他温柔的说。
勉强抬起脸来看,嘉翎又看到一堆的美食。嘉翎在心底叹声气,仍旧拚著最後一点力气,爬起来了。他将餐盘整个推到她的面前。嘉翎也就不客气的坐在床上大吃大喝起来。
塞了一口的食物,鼓胀双腮,嘉翎可没有忽略他脸上那要笑不笑的模样。
「说出来吧!免得你憋这股笑气憋得太久了,憋出中伤来。你不用装成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应该听够我的笑话了吧!」吃得半饱的嘉翎,大方的说。
他堆著笑的颊,眼眸闪闪发亮的说著,「我是听说了一点关於你今天的辛勤工作。」
「什么?没有嘲笑吗?你对我好得真让我感动落泪。」
「不客气。」钟斯微鞠躬说:「不过,你的表现真有点不寻常。」
不寻常,他真是含蓄。「你是指在猪舍的那场,还是当我洗完你们的衣物後,才发现已经支离破碎的这件?或是,你可能比较喜欢我差点烧了厨房的那一幕吧!怎么样?别人是不是都形容得很活灵活现的?他们都发现我是个还满有喜剧天分的人,别说你没有注意到。很多人都不吝来回的致我笑声。」
钟斯摇摇头,笑著说:「你真的不介意?」
「介意什么?带给他们一点笑料?算了,反正我活了这麽久才知道我的细胞中有潜在的闹笑话本能。」说不一定是亚当给她的变种基因。嘉翎咬一口鸡肉想著。
「你真的——真的很不一样。」他眯著眼对她说。
「这样有错吗?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像有的人天生很穷,有人天生就很笨,还有人——像你——天生就生了一副万人迷的脸……」她的眼飘向他。
喔喔!嘉翎闭上她那张惹祸的嘴。
「原来,」他慢条斯理的回答,「你觉得我很迷人。」
不要又来了。嘉翎扔下手中的食物,擦擦嘴说:「谢谢你好心帮我送来这盘食物。我吃饱了。」她大大的打了呵欠,「我累了,想休息了。」
「今天,很辛苦的工作了一天吧!」钟斯移开餐盘,将它放在地上,「我来帮你解除一点疲劳。」
嘉翎忙摇手说:「不用了,我不需要——」
「我保证你会很舒服的。这是我从布兰嬷嬷那里学来的一点小功夫。」他活动手指,做好暖身说:「躺下来,尽量放松。」
钟斯动手压她平躺,让她没有说「不」的机会。
他由她的脚趾进行,慢慢的揉,慢慢的压,帮她松开每一寸紧张的肌肉。嘉翎起初还有很多的压力及紧张,一方面是因为劳累,加上他的接近所引起的。
可是他高超的揉捏,将她每一处纠结的肌肉都打开了。她几乎想化身为一只猫咪,幸福的发出咪呜的叫声。
「你考虑过出售你的技巧吗?我保证会有许多人花很多金子向你买的。」接近睡眠状态的嘉翎,翻过身来让他继续揉捏时,赞叹的说。
「若是你,你会花多少代价来买?」他手上不停,口中回问。
「现在问我,我会说不计代价。」她幸福得丝毫不觉威胁的说。
听了她的答案,钟斯神秘的一笑,沉默的替她按摩著。
「嘉翎,」他过了一会儿,柔声的唤她。「想睡了吗?」
「嗯!」有点惺忪,嘉翎迷糊的应一声。
「那麽,睡吧!我会在你身边的。」他这麽说。
「嗯。」她翻个身,窝进了他掀起的被窝。往温暖的他靠去,本能的寻找著依偎。
「晚安。」他亲吻她的额说。
「晚安。」口齿不清的嘉翎也说,说完,她已沉沉入梦。
抱著金嘉翎,席钟斯看著她的睡相,也渐入梦乡。
夜,温柔的笼罩在层层叠叠的床幔间。
☆ ☆ ☆
接下来的几天,嘉翎都工作得十分努力,她闹出来的笑话也渐渐减少。奇异的,她所闹出的笑话像某种溶剂,调和了人们仇视恐惧她的心理!对她不再是逃跑或是退缩,甚至有些大胆的少女们会来和她说说笑笑。
这也是意外的收获。
她伸个腰,将地上的野菜放进篮中。
今天,她的工作是出来采野菜。这和在超级市场中的买菜,绝对有著不同的感受。双手接触到泥土及眼睛享受著缤纷的大地色彩,吸一口空气就能嗅到那种混著泥味花香的特殊味道。这比起森林浴更享受,这是纯净未受工业污染的空气。
她真想偷个闲,躺在草地上小睡一番。
话说回来,为什麽不?她看看天色尚早,正是午後适合小睡的天气。她找个大树荫下,靠在树上休息一下好了。嘉翎打定主意,便收拾一下手头的东西,四周寻找她理想的午睡地点。她朝著其中一棵大树走去,大树下有片草地,看来正合适。
嘉翎蜷在两树根间,打起瞌睡来,她睡得十分香甜,直到某种稳定持续扩大的声音,「答、答」的震动她的梦乡。
「除了能吃之外,你还真能睡。」一个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悬在她上方的空气说。
她拍动两下眼睑,只看见两瞳蓝水晶在她之上。
「能吃能睡,你和某种我熟知的动物倒有几分相近呢!」席钟斯继续调侃她说。
揉揉眼,嘉翎自在的打了个大阿欠,「啊……」
「哇!好大的一张嘴!」他投一颗紫色的野莓到她大张的嘴中,「赏你一点奖赏。」
没有料到,一时间也来不及吐出来,嘉翎就这样咬下那棵野果。酸甜的汁液在她口腔中肆虐起来。她眯一眼说:「好酸。」
「这样你才会清醒。」他好整以暇的站起来,牵过黑魔鬼的缰绳,他带著它走到有丰富青草的地方去,将它系在某棵大树干下。
嘉翎慢慢咀嚼她口中的野莓果,坐著看他和黑魔鬼亲密的嬉戏著。高大黝黑的马儿对著他扬头甩甩鬃毛,舔舐他手中的糖,昂扬的尾巴也不时飞舞著。看得出来,他们的情感很深浓,有著一种互相的信任和宠爱。
不经意的,他侧脸看到了她。他眼睛盈盈笑著。
「怎么了,你又瞪我了。这次,你瞪我是为了什麽?」他以足够大的音量对她问道。
嘉翎摇摇头,拍拍衣服上的草屑并站起来。「我不是在瞪你。」
「那麽,你严肃的表情是为了考虑什麽大事?」
她走近他,但是对马儿保持距离。「你这匹马养很久了吧!你们之间的情感好像很好。」她以下巴微指马儿说。
「黑魔鬼?你想知道我怎麽会和它这么亲近吗?」
嘉翎点点头。
他拍拍马儿说:「我们是夥伴。我们都欠对方一命。」
她没有插嘴,听著他的叙述。
「大约是七年前,我刚刚由修道院回到席家堡时,我在这个森林里追上了一头熊。那是一头已经生产的母熊,正出来找食物,它看上了当时还是匹小马的黑魔鬼,我看见那头熊正追赶著马。当然熊是跑不过马儿的,可是那匹马儿还小,并且右脚上还有点旧伤,就这样,我站在那边,看到了逐渐被追上的小马。我决定出手相救,我取出弓,射了几箭。」
「熊死了?」
「不。」钟斯摇头否认,「我当时也以为熊已经死了,所以我安心的走过去。黑魔鬼的狂鸣救我一命,他让我看见那只仍在喘息的畜牲正在我背後。我很快的朝熊的心脏刺了一刀,终於,那畜牲倒地了。我和黑魔鬼从此就形影不离。」钟斯梳著黑魔鬼背上的鬃毛,黑魔鬼彷佛也赞同他的结论,朝天又嘶鸣了两声。
嘉翎明白他们之间如此深的情是由何而来了。「你如果不是位领主,你应该有很大的潜力成为一个诗人。」
「我?诗人?姑娘,小心点,我或许会把你的话视为是一种侮辱。诗人是无所事事吃闲饭的家伙。」钟斯逗弄著马儿,一边告诉她。
「不,诗人是人们心灵的治疗师。你有这么多的情感,应该藉著文字抒发出来。你只是因为环境的关系,所以让自己假装成威严的领主。你对自己的人和动物都这麽有情有义,为什麽你会害怕承认呢?你明明是很温柔的——」
「够了,姑娘。」他挥手,「你不需再说下去了。你说的话并不令我高兴。」
「难道你害怕承认自己是温柔的?好吧!那请你告诉我,每天我累得半死时,你都会主动出现,替我送来食物,还帮我揉捏筋骨直到我睡去,这些难道不是温柔、不是体贴?」
「你误会了,姑娘,我帮你按摩是因为我想要你。假使今天你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我或许就不会这麽好心了。」他直率的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