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定和平条款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姜文莹又遇到一件意外了。
瞅着手中的物品,她张大着嘴,哑口无言。
哦喔!
“什么狗屎运嘛!”
“什么?”
“呵……呵呵。”
在她身后的雷堑虽然高她一截,可是她的身子挡着,他没瞧见她在搞什么鬼,但是听她干笑,再瞥见如影随形的苏荧一脸窃笑,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怎么了?”
低着头,姜文莹忏悔一秒钟,然后转身望着他,手里高举着那个褪去光泽的喇叭门锁,她几乎不敢直视他的脸。
“呃,我……一个不小心,将你的门把给玩完了。”她歉道得吞吞吐吐,心里有一丝丝的希望。
这个门锁在当时绝对价值不菲,给人又重又牢靠的感觉;可是,年代已远、色泽剥落又残缺,价值应该会大打折扣……呃,雷堑他还不至于小气到跟她索赔吧?
她可没闲钱赔呀!
望着她手中的门锁,雷堑眉心轻拧,肩膀微垮。“你把锁头都给扭下来了?”
“不是我扭它,是它自己想不开啦。”她苦中做乐的打哈哈。“这么说吧,它似乎舍不得离开我的掌握嘛。”
见事实既定,他推开她,弯腰打量着开门的方法,不忘实事求是的提醒她。“它是在你手中坏的。”
“你以为我是故意破坏它呀?”
“我没这么说。”忽然,他朝她皱着眉,径自退离几步。“你让开一点。”
机敏的看出他想做什么,姜文莹迅速的跳开,不吭气的瞪着他身躯半弓的去撞门。
连撞三次,大门终于开了……伸舌润润唇,她下意识的趋身上前,抚着他的肩头。
“痛不痛?”她倒是感觉到心抽了好几下,替他疼着。
听她语出关切,雷堑心中一暖,却不巧地瞥见讨人厌的鬼小子在空中淡淡的逸现“绣花枕头”这四个字,还露出一副他在扮可怜的鄙夷,胸口的暖意倏间被气愤遮盖。
“废话!”
当下,一番好意的姜文莹又被他嘲讽的冷哼激出火气。
是她白痴,问这么没大脑的问题,但是,他有必要摆出这么尖酸刻薄的不屑吗?摆明了就是要对她狮子大开口嘛;去,她还没忘记他刚刚隐射她故意破坏那个门哩。
雷堑没理会她张牙舞爪的气焰,进了门,他第一个动作就是走向角落的那具电话,找人来换掉那扇门。
气呼呼的朝他逼近,姜文莹打算直接跟他摊牌算帐,不识相的小蜜蜂嗡嗡嗡的响了。
“讨厌,谁的电话?”敢来坏她吵架的心情?
“你的。”
“我……”将小蜜蜂听进耳朵里,怒气勃发的娇颜微红了红。陵瞪了他一眼,她悻悻的狠捉起挂了一串骷髅头的话机。“等一下再继续跟你吵,哼!”
他有跟她吵吗?是她自己一个铜板吵翻天,关他屁事呀?!
瞅着她拿起手机,他好奇着是谁找她……
“喂?”像着了魔,她的怒气冲冲在刹那间完全消敛。“爸爸呀,没有,我没有在生气啦,我……我只是赶着来接电话才这么喘,我很好呀;你今天怎么没去何伯伯家泡茶呢?”语气完全是乖顺小女儿的撒娇与问候。
姜文莹起伏过剧的脸色教他大开眼界。
雷堑好气又好笑的拨着木工师父的电话;前几天,找了个手艺超凡的工匠来家里修补屋子里的橱柜,那时本就谈妥要顺便换一扇更坚固的大门。
将时间洽谈好,他搁下话筒,大刺刺地斜坐在几侧,听她跟父亲轻声细语。
听着、叹着,他的强硬神情慢慢软化;她冲动、率性,她胆大、脑小,她气盛凌人、偶尔还欺人太甚,可是,她有孝心,也让他窥见她温柔的一面,顿然,他对她的看法改观了许多,盈绕在胸腔的情像浓得教他无法再一言以蔽之。
对她的怒目以对视而不见,他头一次当赖皮鬼,好整以暇的盘胸倚墙,大大方方的听起壁角八卦。
甚至她走到哪,他听到哪,强杠的意味相当浓厚。
姜文莹边跟爸爸东家长西家短,边拿警告的眼神驱赶他,忽然,她的眼神僵直,焦点涣散的瞪着他,像中了邪般震骇。
怎么了?她爸爸说什么?
挑眉,雷堑没嘴快的问出口,只是捺着性子等。听她再说下去,答案自然会揭晓。
果然,他没等太久!
“啊,你要上来呀?”
见她忽然惊惶失措的提高嗓门,雷堑的好奇心陡然攀起,听得更起劲了。
“不,不,不是不好,只是……呃,只是,屋子还在整修,都乱糟糟的…”
听着,雷堑懂了。
铁定是小莹的父亲兴致勃勃的要北上探视宝贝女儿,而他也猜得出来,小莹八成还没投到爸爸怀里哭诉自己吃的亏,所以才会导致目前的窘状。
“你有空呀……那,这样呀。”她忽然直视着他,眼里闪烁着哀求。“那好吧。”
她的无奈与无助,雷堑也懂了。
看得出来,她妥协了。
“爸爸.你别瞎猜,我哪有勉强呀,我当然欢迎你上来呀,毕竟……”当着雷堑的面,她迅速用两指打了个叉,再朝他尴尬苦笑。“毕竟,这也是你的房子嘛。”
雷堑不语,只顾着凝望因为心虚而讲话更显结巴的女骗子。
姜文莹也不吵唆,再三言两语就收了线,然后,与他四目相望,正面迎敌。
他也不抢话,存心要她先开口苦苦哀求。
尔虞我诈的目光交战数回,闷闷的,她恨声低咒。“过分!”
“嗯?”
“你……”瞧他气定神闲的教人恼怒,她又叹气了。“全都是我的错啦。”
“我不否认。”
听他打蛇随棍的糗她,香眸微掩的她咬牙切齿.但平心而论;他嘴坏刻薄。但心肠已经够厚道了,她占了他那么久的便宜,他不也摸摸鼻子忍了?
所以,活该换她低声下气,说不定,她还得跪在地上恳求他成全她的谎话呢。
比耐心,雷堑的耐力向来做人,她自叹不如。
“你怎么说?”反正他从头听到尾,料想也知道了大概,所以,她直接切入重点。
“说什么?”
“你是存心故意的!”重叹一声,她放柔嗓门。“这房子啦,借不借?”
“借!”
啊?
“你不是已经答应你爸爸了?”
她是答应了爸爸,可是,他这么大方就点头了?不必她扮可怜?不必她说一箩筐恶烂的马屁话?也不必她跪在地上掉一脸盆的泪水?甚至得去舔他的拖鞋?
“真的?”
“你要我立借据?”
凝望着他的水眸逐渐泛出感激的光采。甚至姜文莹乐晕了,没想太多就朝他扑去,纤臂疾展,一把揽上他的脖子,将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谢谢你!”温软的唇瓣贴在他微粗的肌肤,她小声说道。
嗅着自她身上散出的淡淡馨香,雷堑不自觉地将颈项更贴近她的唇,更情不自禁的将她拥得更紧,微眯的黑眸掩下温柔,正待细细感受这份陌生又强烈的情愫时,忿忿不满的鬼小于拼了命的在他面前来回晃动,吸引他的注意力。
你在干嘛?雷堑口语问道。
瞥见苏荧不甘心的泛出火焰,而且旋即在空中逸出“谄媚的小人”几个字时,忽然,雷堑敞开心怀笑了。
有些马屁,也只有“人”能拍呀!
第八章
在台湾,雷堑名下总共有三栋房舍及两笔土地;而他只留下位于内湖的这栋别墅,其他的地产全都租出去了。
他不想去麻烦老同学或是朋友,所以选择住在最近的一间旅馆里,给她跟这栋房子足够的距离,却又不致远得无法弥补那鬼小子的恶劣行径。
良心难得持续显现的姜文莹诚心诚意的要替他付住宿费,他拒绝了;连借口都没给,他就只是将帅眉一挑,看也不看她扁扁的钱包,直接摇头了事。
他越善解人意,她越过意不去。
“只要两三天就可以了。”
“好。”
见他和颜悦色,她将那盘特地买回来巴结他的起司蛋糕往他身前再推进几寸,笑靥娇如芙蓉。
他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的羞笑,他将蛋糕推回她面前。“你吃吧。”
她不客气的吃了,反正是他弃权。嘴在动,眼在望,心在算计,她忍不住贪心的想扩权了。
“或许,三四天?”
“好。”
她笑了。
嫣红的娇颜在他眼前晃动,然后,她像是下定决心盈盈水眸瞅着他,伸出四指。
“我保证,最多四天。”
只要她永远对他笑得这么甜蜜愉悦且精神奕奕,就算姜老先生要住上一年半载都不是问题。
这个念头在雷堑的脑海里掠过,他微惊,迅速压下它。
看吧,他就知道惹上大麻烦了!
在雷堑的高度配合下,隔几天,姜鸿涛左手一箱肥肥嫩嫩的白萝卜,右手一篮硕大的土鸡蛋,站在新换的大门外。
“女儿呀,这环境真是好呀。”
忙不迭的迎进父亲,听他连声赞赏,姜文莹的笑容很复杂。
看得出来爸爸也很喜欢这栋房子,这么一来,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启齿跟他坦白了……幸好,爸爸决定当天来回;她心疼老人家来回奔波的辛劳,可是多待一天,秘密曝光的机会就多了一份,而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跟爸爸坦白呢。
早该听从云薇的建议,别当鸵鸟,现在好了吧,拖一天算一天的下场就是她陷入进退维谷的惨状了啦!
“夭寿哪,客厅这面大窗户看出去的景观美得可以当明信片的封面了。”
“是呀。”只可惜,再怎么好的山光水秀,也是别人家的呀。“爸爸,你以后别这么辛苦的提东西上来啦,台北不是沙漠城,这些都买得到。”
“可是,这自家出产的东西,吃了也比较安心呀,我都是用自制的有机肥料呢。”
说的也是。
知道爸爸节俭的天性,姜文莹早早就去市场买了一堆吃的。近午,父女俩窝在厨房切切洗洗,和睦融融。
见爸爸真的很中意这房子,她的笑容越来越苦涩。
唉!
“怎么成天老见你叹气?”
“没什么啦。”她勉强朝关切盈面的爸爸笑了笑。“只是舍不得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时间过得快,傍晚了,而爸爸决定要搭七点多的火车……
“傻瓜,你最近不是比较忙吗?等你忙完了,爸爸会上来小住几天啦。”姜鸿涛好奇的视线不动声色的瞄向楼上。“这房子我越看越喜欢,这次,你的决定很对!”
呜……
心里百感交集,被蒙在鼓里的爸爸越夸赞,她的良心越不安,终于,她决定坦白招供。
“呃,爸爸,我得跟你说……”她又恼又松了口气的瞪着电话。
谁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乱事?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哩!
“你不接电话?”
“要。”她闷闷的走向放电话的桌几。“当然要。”
让她惊讶的是,雷堑打来的,不是催促着要收复失土,而是想提供运输服务。
“要不要我送你爸爸去车站?”
“你?方便吗?”
“反正没事。”
“可是……不用了啦。”抓抓头发,她犹豫不决。“要怎么跟爸爸解释你是谁呀?”
“朋友。”
“朋友呀?”她倾向拒绝。“爸爸一定会想东想西,目前,还是避免横生枝节吧。”毕竟,她都还没跟爸爸说这房子的事,突然,她拉长脖子东张西望。
咦,爸爸呢?
“怎么了?”他轻易的便从她口气里察觉不对。
“我也不知道。”拎着无线话筒,她四下找人。“奇怪了,明明还在呀,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一旁,苏荧鸡婆的指向楼上。
偏雷堑不在,没人看得见他的指引,这让他恼得跳脚,像个游魂般的绕着她乱走乱转。
“会不会在厕所?”
“厕所没人。”站在敞开门外,她有些紧张了。“该不会是跑到楼上了吧?我已经很努力阻止他上楼游览了说。”她边说边问。“唉,你房门有没有锁呀?”
“为什么要锁?”
为什么要……噢,爸爸一定跑上去了啦,刚刚就发现他的眼光有点贼……
急呼呼的跨上楼梯,一到二楼,她傻了眼。
果然!
“爸爸!”她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姜鸿涛太专心于他所发现的事物,没听到女儿急促的脚步声,再被她一喊,吓了一跳,一转身,低抽了口气,忙不迭的凑到墙边撑住微弓的身躯。
“啧……”
“爸爸?”她慌了,将话筒往玄关的桌面一放,冲上前去。“你怎么了?’
“夭寿,大概是扭到腰了啦。”
“啊,扭到腰?那你还敢乱动?”一把托住爸爸的臂膀,正想将他搀扶到自己房间躺一下,忽然她瞧到他紧握在手的东西,倏时张口结舌。
这……雷堑晒在后阳台的四角内裤!
“这是你的?”
“呃……”
“你穿的内裤这么大?”
“呀……”
见女儿支支吾吾的涨红了脸;姜鸿涛人老心不老,立即猜到大概;他没吭气,只是感叹的晃着脑袋。
女儿长大了,这是必然会有的情况吧!
苏荧在一旁早已经双拳在握,本以为会引爆的轩然大波却平平静静的落幕了,望着姜爸爸的沉默认可;再瞪向娇羞满面的小莹,他磨着牙,准备找人干架了。
而雷堑是当然的第一人选!
“这……爸爸;你干嘛自己跑上来随便乱逛?”
姜鸿涛闻有微愕。“这是你买的房子,我为什么不能四处看看?”
她语塞。
凝窒的气息只持续几秒,瞧爸爸强忍着痛苦,她顿时消了气焰,担心的揽着他的背腰。
“我送你去医院。”再怎么桔据,这笔医药费她绝不省。
“不用了啦,扭伤腰罢了,躺一下就好了。”他推开女儿执意要揽他下楼的手。“去去去,你别尽站在那里发呆,去替我狞条热毛巾来敷敷就行了,我还得赶夜车回去呢。”
爸爸伤了腰,还让他一个老人家奔波回台南的郊区?
她的良心没被狗啃掉!
“这怎么可以!”
“你说什么?”
“爸爸,你留下来往几夭吧。”
话一脱口而出,父女俩同时愣了愣。
姜文莹是吓掉了下巴,而姜鸿涛却是眉开眼笑,迭迭点头。
“这倒也是可以啦,我呢,就留下来住个几天,顺便瞧瞧你的男朋友。”
“瞧……瞧瞧我的……男朋友?!”
“是呀,他应该偶尔会住在这里吧?”善解人意的老手轻拍了拍她闻言僵直的纤手。“爸爸年纪是大了,但还算不上是老古板,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呀,怎么管得住呢。”
“呵呵。”
“这几天,邀他过来聚一聚嘛,别因为我在,害他得在外头混日子。”
除了咧齿,笑得很虚假,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待会儿就跟他连络,叫他晚上过来噢。”他赶尽杀绝的催促女儿,心里决定了,非得见见那拐了宝贝女儿的男人不可。
木然的点头干笑,她搀着爸爸走向自己的房间时,整个人都麻痹茫然了,尤其,瞥见话筒还可怜兮兮的搁在桌面,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她似乎只将电话一放,忘了要先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