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说自己是狗,我不敢反驳你;如果你听不顺耳,那更好,大门在那里,你请便。”
又烦又躁,她又卯足劲地赶他走,司空邵得仰首怒叹连连。
“拜托,你别老是……”
“滚!”
她动怒,泪眼汪汪的瞪着他,而他,最心疼又不舍的就是她这副受了委屈的怨容。咬牙切齿的吞下火气,他不自觉的抬步上前,轻搭着她的肩膀。
“小娴……”
“别碰我。”肩一扭,她恨得、气得瞧也不瞧他一眼。“你走就是了,我懒得跟你罗唆了。”
“你!”
“滚啦!”
面对面,两人的口气呛得像着了火,四目凝望,除了爱,还有犹豫不决的退让与质疑。
半晌,司空邵得犯着响咕。“看吧,你就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跟我杠上了,我这辈子女人见多了,就是没见过像你这么嚣张的。”
他不埋怨还好,一埋怨,句句都犯了她的忌讳。
嫌她嚣张?还有,他在说什么?什么女人见多了?
孙守娴真的死心了!
“很好,算你没张眼,女人见了这么多,偏就娶了我这恶女,也算你走狗屎运,我良心发现,主动将你的不幸一一扫除……”
“你他妈的又在讲什么疯话?”
“我在说,请你滚蛋,以后,谢绝拜访!”
这么说,她又想闹离婚就是了?
爬了爬乱发,他完全没辙了。
“还想生孩子呢,像你这种火爆脾气,谁敢跟你生小鬼呀?恐怕连小鬼都不敢投胎到你的肚子里。”
他这又是气话,她知道,也一再提醒自己别浪费时间在鸡蛋里捡骨头,可是,这次他的气话又重重的伤到了她的心。
“你给我闭嘴!”
“怎么,就准你州官放火,不准我百姓点灯?”
孙守娴努力张大泪眸,望着司空邵得,缓缓道:“你走,好吗?”
她如果叫叫嚷嚷,一如以往,他恐怕没这么容易收兵走人,可是,这回她的心平气和叫他心一紧,再也控制不住的捧握住她的手往胸口压去,冀望能就此平弭战火。
真正的、完全的化干戈为玉帛,虽然,他并没抱持太大的希望。
如他所料,她瞧也不瞧他一眼,却迅速的将手缩回,搁在自己的腿上。
他无奈一叹。
“我就在隔壁,你想通了就过来。”临走,仍心有不舍的替她拭去垂在颊上的泪滴。“等你平静下来,我们再好好的谈。”
他走了,留下惆怅满心的孙守娴。
无力的躺靠在床头柜边,她怔望着墙上挂的结婚绣帘,浑然不觉泪水已经爬满失去血色的苍白面颊。
这次,大概真的玩完了!
***
“小娴找你谈什么?”
一坐下,司空邵得不理会吴承安好意的攀谈,接过江闳恩递来的海尼根,猛仰首一饮,半罐啤酒进肚。
见他挫败的样子,两人交换了道担忧的视线。
“阿得,你还还好吧?”
“哼!”
看得出来,事情大条了,超级大条。
夜深了,吴承安不想走,怕出事,但是留下来……
“承安,你先回去吧。”越来越进人状况的江闳恩立即拿定主意。“反正我没事,这晚就索性赖在这里了。”承安家里有老婆等门,没回去,又是一个女人会担心。
浓眉颦紧,吴承安无声点头。
而司空邵得开口了,声音低沉又陪哑的叫他们一震。
“你也走!”
“怎么,我借你的地方喝点小酒,不行呀?”
“不是有人在等你?”
“她呀,早就被我打发了,让小姐枯等在床不是我的做事原则,你也不是不知道。”目光瞟着吴承安,他努努嘴。“你就回去了,免得明秀又打电话来捉人。”
吴承安不安心的走了,而江闳恩也没多嘴的想自司空邵得口中掏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陪着司空邵得,以防不时之需!
只是,两个男人都心知肚明,司空邵得需要的不是他,而是隔壁那个没声响的女人。
她没事吧?
拼命的灌江闳恩喝啤酒,司空邵得自己喝得不多,因为,他哪有心情喝醉呀!
***
一整个晚上,手机响了又响,有他的,有闳恩的;有公事,也有私事;偏偏,就是没有他等待的那通离婚电话。
司空邵得彻夜未眼,却很有骨气,不回头、不找人,也不拨电话去罗哩巴唆。
这种事情,她也有得闹?!“他妈的鬼心事,想生孩子就开口呀,闷什么闷?还拖着我的心情上山下海!”他真的很火。
只是,一个孩子?
他真的以为她已经断了念,都没听她再嘀咕……况且,一直以来,他们不是都很陶醉在甜蜜的两人世界吗?有个小鬼窜进生活里,会破坏一切的呀!
如果小娴真的想要呢?
挣扎在自己的心结里,这个夜,特别的长,也份外难捱。
第二天一早,门铃响了。
是小娴?
司空邵得惊喜万分的冲出卧室,怕被烂醉如泥的江闳恩抢了个先。小娴难得先低头呢,怎不让他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呢!手碰到门把时,他又下了个决定。
只要小娴真的想要个孩子,那,就生个孩子吧!生活的变化?哼,没啥大不了的,只要她高兴,就算把他的世界翻过来,他也绝对无怨无悔!
门一开,是有人,但不是他哈了整夜的执拗女人,而是两个精神抖擞的壮汉。
司空邵得讶瞪着他们,还有他们身上绣着字的制服,一头雾水。
他们谁呀他们?
“司空邵得先生?”其中一个开口了。
“我是。”司空邵得猛地在肚里暗咒一句自己的愚蠢。
是呀,他真蠢,小娴何必按门铃?她又不是没钥匙!
“你就是司空邵得先生?”
“我说过了,我是。”
来人没太在意他又辣又呛的斥哼,爽快的侧过身,一摆手。
“这些是你的东西。”
“我的?”他瞪向他们身后,低抽了口气。
确实是他的东西没错,很眼熟,眼熟到他都可以记得它们是何时、在哪里买的,因为,那是小娴充满爱心的礼物,是他们几次出游前、后买回来的行李箱。
对方也不罗唆,一确定他就是收件人后,将待签的档案夹塞进他手里,啪啪啪啪,手脚利落的开始工作,两人合作无间,三两下就将那几件堆在楼梯间的物品一一搬进屋子里。
他们都没撞到他,因为愕然的他已莫名其妙地被逼到门外杵着当柱子了。
“这几件箱子要摆哪儿?”
司空邵得答不出话来,
对方只瞄了他一眼,确定木然的收件人似乎不太济事,便自作主张地罚它们靠墙排排站。
木然的干瞪眼,司空邵得视而不见的瞪着货运工人的动作;这些行李箱先前那被搁在储藏室,瞧虎背熊腰的工人扛得吃力,里头肯定塞满了东西。
当然,可想而知,全都是他的东西!
小娴来真的?
司空邵得慌了!
前一晚好心留下,却被司空邵得奸诈的灌醉的江闳恩没被吵醒,反倒是吴承安不太放心,一早就跑来盯哨,顺便当司机,押着肯定怠勤的司空邵得进公司。
结果,他一出电梯便瞧见了那一堆大箱小箱。
“这是什么?”
司空邵得还呆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阿得?喂,你愣什么愣?”瞧他眼也不眨、气也不喘,活像是入定了,吴承安不放心,上前去推了他一把。“回魂哪你,这是谁寄给你的?”
“不必你管!”
听出他口气中的呛焰,吴承安闷了闷,见他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惊骇相……算了,他就牺牲到底吧,不激激阿得,谁知道他会愣到哪一年呀!
“噢。”心意很正大光明,可是,探视的眼光不死心,就只差没跳上前去扒开那堆行李。“你的东西?”
又是“东西”!
他开始对这两个字过敏了。
“不关你的事。”司空邵得有点在磨牙根了。
偏偏,吴承安是不见黄河心不死,没激得地狱门开,他不放弃。
“呵,原来是你的东西。”
怒哼迭迭,司空邵得的目光泛着嗜血的凶戾。
“我说,不关你的屁事。”
“唷,迁怒呀?”
“我说,不关你屁事!”这回,他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丢出齿缝了。
聪明的人,会立即乖乖闭嘴,点到为止就行了;而吴承安是聪明人,也很想逃命去了,却不忍心袖手旁观。他了解阿得的脾气,若他真倒霉的当了他的出气筒,他也认了,谁叫他们是朋友嘛,就是别让他将心事给堆在骨子里发酵,那就惨了。
他得内伤,而他们会世界大乱的!
“什么时候被小娴丢出来的?”
司空邵得只瞪着他,不想他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吴承安也不太在意他恶劣的冷漠态度,毕竟是自己要自讨没趣的,只是,忽然想起方才在大厅遇见的那两个身穿搬家公司制服的壮汉,不禁浮起好笑的惊叹。
“这么近,还请搬家公司的人动手哪?而且还这么一大早?”
就是说呀!
可是,话说回来,请不相干的外人丢他的东西,他恨归恨,却还算能接受;若她蠢到自己动手,那他就真的会发火了。
这么重的东西,万一弄伤了她,那还得了?!
见司空邵得真捺得住性子,任凭他撩拨也不动肝火,吴承安低吁着佩服,再接再励。“小娴好像真的当真耶,怎么办?”
怎么办?
剑眉扰得极近,啪一声,司空邵得下意识的望去,赫然察觉一枝笔被他折成两半。
这……谁的笔呀?怎么会在他手上?
吴承安也瞧见了他的动作,暗暗咽着口水,再试。
“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听他气呼呼的怒咆回嘴,吴承安眼睑微掩,遮住飞掠过眼底的那抹松懈。
呼,他总算开口了。
“你的东西都被丢出来了,小娴她似乎不打算再让你回家了耶,怎么办?”
他以为他不知道吗?
“阿得,你怎么办?”
哼,凉拌蛋炒饭!
怎办?哼,凭她这几下子,就想翻出他的手掌心?
“休想,别作梦了。”
“谁休想?”
听吴承安一句一句的进逼,司空邵得睨瞪着他,像是这会儿才讶然察觉到他的存在。
“你在这干么?”
呵呵,他问这什么话呀?
难不成,他以为先前是谁在跟他叽哩呱啦的呀?还问这种会让人笑死的话。
“想什么?还不去上你的班。”
“你呢?”
“你没看到我有事要忙吗?”
看吧,他就知道今天有人想旷工了,幸好,他不辞辛劳地跑这么一趟。
“呃……”吴承安啼笑皆非的耸耸肩,“所以,我来当司机,专车接送呀。”
“你给我滚远一点!”
“啊?”他难以置信的张着嘴。
阿得该不会真忘了今天有会要开、有客户要见?
没错,司空邵得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听吴承安像在吊嗓子般的咿咿啊啊,他觉得烦死了,可是,他现在没精神扁他一顿。
他的确想扁人,可是,承安不是主角!
第九章
黑着脸,司空邵得砰砰砰冲回房间,拿了家里的备份钥匙又砰砰砰的冲出来,持着钥匙欲开锁的大手抖得厉害,他磨着牙,恶咒不断。
“她最好别让我逮到。”
“否则?”目光跟着转的吴承安没别的赢人,就是嘴快。
依他研判,小娴应该早就逃离战场,哪还会笨到藏匿在屋子里任宰任杀呀;可是,他还是很好奇,她若真被怒火中烧的阿得逮到,阿得会怎么做!
“我要将她劈成柴火!”
唷,他真这么狠得下心哪?
吴承安没坏心肝的撩拨司空邵得已然高涨的腾腾怒气,因为,怕殃及他这个无辜人士,听见身后传出窸窣的骚动,他退回大敞的门后,一方面隔出安全距离,另一方面好随时阻止不知死活的江闳恩,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出去送死。
看得出来,正在气头上的阿得已经敌我不分,不好惹呀!
“谁呀?怎么不关好门?”
吴承安像小人,巴在门缝偷窥,听江闳恩问得恍惚,他在心里扮了鬼脸。
门怎能关呢?一关,就看不到精采好戏呀!
瞧清楚堵在大门的背影是吴承安的。光着上身跑出来的江闳恩慵懒地打着哈欠,口齿不清的又出口招呼。
“承安?你没上班呀?”
吴承安对空翻白眼。
这个迟钝的家伙,亏他还有脸问呢,好里佳在,昨天没出大事情,否则,留他下来,没啥助益不说,甚至在开战时,也只是多残害了一条人命哪。
“承安,怎么不吭气?”
要他吭气?
好呀!
“你猪呀你,没睡过觉呀?”
怎么搞的,他不吭就不吭,一吭就这么大火气呀?
“我喝太多了。”都任阿得,自己不喝,却拼了命的灌他酒,他还能怎样?当然是言听计从的先干为敬喽!“阿得人呢?”
“在隔壁,呃,门口。”这是最正确的说法。
有钥匙似乎用处也不大,因为,阿得还被挡在大门外,连缝都没得进!
“门口?”江闳恩微怔。“他在干嘛?”
“你没眼睛看哪?”
他有,只是,还没有完全睁开呀,更何况,门缝全被承安一个人占了,他哪看得到什么呀?
“你别挡在门口,让一让。”
“你也要看?”
“废话!”
“白痴。”吴承安依言侧身,让出一点点的小位置供他窥视。“喏,还不快感谢我救你一命。”
听出他的口气极不平稳,似笑非笑,却又有着担忧与嘲弄,江闳思神情一凛,精神猛然一振,忙不迭地揉揉惺松的眼,爬爬一头乱发,好奇的将脑袋探出大门。
“唉,你找死呀。”吴承安眼明手快的将他的脖子卡回门后。“待会儿若扫到台风尾,你就别怨我没救你。”
但是,就那一眼江闳思已瞧见了大概,他微诧的瞪大眼。
“阿得被锁在门外了?”
“没错。
难怪承安会用那么复杂的口吻说话,他现在能理解了;认识阿得好几年,很少见他心焦如焚得像世界即将要灭亡,而始作涌者,除了小娴,不作第二人想!
幸好,是小娴搞的鬼,至少阿得绝对舍不得对她大开杀戒,吼一吼就算了事了。
更幸好的是,阿得有钥匙,说到这嘛……奇怪,他怎么开那么久?
“阿得杵在他家门口多久了?”他小声问着吴承安。“从什么时候算?”“开锁!”
“啧,你没提我还没想到,他拿那副钥匙冲去开门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哩……”
话还没说完,就听司空邵得扬声暴吼。
“去他的!”
两只壁虎面面相觑,不懂他为何突然开炮,就在他抬脚踹门,一下、一下、再一下时,顿然了悟。
这小娴当真是狠下了心来竖起隔离令,她不但彻底的驱离阿得的人与物,连门锁也叫人换了副新的。
就在一夜之间!
白忙了大半天的司空邵得几乎是跟他们同时恍然大悟。
她真的将他逐出门了?!
如果被挡在门外的男人不是他,他会替小娴鼓掌叫好,夸她一声够胆,可是,他是那个衰男人,孰可忍,孰不可忍也,要他吞下这口气……他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