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有个客人跑到公司要改合约,这一忙,就误了时间。”宋江桀无奈的叹着气。
“我还想要不要先留些东西给你,免得你再晚点来就没热食了。”
“还有吃的?太好了,肚子快饿扁了……”
对呀,对呀,有事讲开了,不就什么事都没啦!踱着迟缓的脚步,靳本正的耳朵犹仍努力的拉得长长的,将小情人的对话多听进个几句。
酒过半巡,劝酒的人慢慢的也找到各自的酒伴,径自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聊开了。端着从头到尾都没变过的乌龙茶,靳本正慢慢的晃向霸着一张小圆桌的幸福鸳鸯。
“阿桀,你跟阿珞也交往了好一段时间了,有没有想好要什么时候来靳家将她抢回家呀?”靳本正充满期盼的盯着阿桀瞧,眼角还贼贼的勾了闻言蓦怔的女儿一眼。
趁着大伙兴致都好,他得替女儿问问这家伙到底打算何时开始行动。
“老爸,你在扯些什么嘛。”娇媚眼神流盼的方向移到宋江桀身上。
“害什么臊,男婚女嫁是天经地义的事,虽然你们都还年轻,但是,结婚这事也可以开始谈着来了啦!”
不该坦白直述的,但是靳本正的话及态度让宋江桀的情绪大为震慑,然后是如影随形接踵而来的本能抗拒,再看到靳珞若有若无的鼓励眼神,想也不想的,他松开一直紧握住的小手,注视着靳本正的眼神满是苦恼。
“靳伯伯,你误会了,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结婚这档子事。”
一句话,彻底的震慑了所有的人。
尤其是靳珞!
不管是听得确切或是隐约感觉不对劲,大伙儿识趣的纷纷告辞离去,留下足够的私人空间给他们。
而面对他的蓦然冷情,靳珞的心有着惊骇的慌张。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神色可以在瞬间就变得这么的潇凛冻人?
“你,从来就不曾想过……我们的未来?”他的冷眸以对让她觉得自己的问题相当的愚味可笑。
“对。”面容不改,宋江桀凝望着她,字字句句说得清晰,“我不想瞒你,但我真的不曾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如果我的一些作为是导致你误会的原因,我道歉。”
“可是,你说,你爱我的。”沙痖着嗓子,靳珞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我真的爱你,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完全敞开心怀去爱的女人。”她浑然无措的震惊让人瞧了打心底难过且心疼、不舍,可是,婚姻……不,绝不!“但,爱你就一定得娶你吗?”
任何人,即使是他爱极的小乖,都不能逼他走进爱情的坟墓,谁都不能。
宋江桀那一脸苦涩的为难与抗拒的阴鸷神情,让冻人的醒悟开始走进靳珞的心坎里。
原来,原来他只是想爱她,也只愿意爱她,却不愿意给她她所想要的爱!
老天爷,这一闹剧……好想笑,猛地吸口气,靳珞的唇瓣微颤着难过,努力的勾起了唇,却无力阻止径自流下的痛楚泪水。
他说,他爱她,却不愿意娶她?!
哈哈哈,这出闹剧会不会得金马奖?因为剧中的女主角蠢得可以,因为,她让自己眼中的情爱给蒙骗了。她,向来理智又脑筋清晰的靳珞,这回却在自己的一厢情愿里摔得够惨、跌得够重、伤得……更深了。
还有什么比被深爱至极的人斩钉截铁的回拒更具杀伤力呢?他的话彻彻底底的绞断她的希望与快乐幸福,恍如当头的一记重击,靳珞整个人茫了。
“原来,你的爱,并不是我所以为的那个爱。”痴痴的望着那张让她爱惨了的俊脸,靳珞终于恍然大悟。
“小乖,我真的爱你。只要能力范围允许,我愿意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除了婚姻。”沉沉的叹了声,宋江桀烦躁的站起身在她面前踱着步,“婚姻不适合我,真的不适合我,它会一点一滴磨尽了我们彼此之间的爱,如果你爱我,就别逼我好吗,小乖。”
小乖?!这已经听了好一段时间的昵称,忽地直刺进靳珞胸口。嘴角噙着笑,但带着凄寒的痛苦却在眨眼之际更深驻在她逐渐麻木的胸口。
多讽刺呀,不知不觉中,她心甘情愿的蜕变了自己的一切,甚至开始喜欢、爱上了这个全新的自己,完全任自己沉浸在身为他的“小乖”的甜蜜里,最后才知道,原来,她乖得可怜。
她的乖,乖得太蠢,乖得太呆,乖得太自以为是了。
的确,他说得没错,除了说过爱她,他确实是不曾说过任何有关婚姻、未来的话题,是她一厢情愿的跌进了自己所架构的玻璃屋里。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心伤的痛苦折磨了靳珞两天,直到第三天一早,靳冬不由分说的将她自怔忡的无我境界强行拉出来,雾蒙着眼、沉甸甸的心,她望着姊姊递到她眼前的东西。
“这是什么?”几十个小时没开口,靳珞喉咙干渴的微微刺痛。
“机票,还有……我已经汇了十万美金到你银行的户头了。”
“为什么?”她又想哭了。
该死,瞧她在做什么?只不过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恋爱罢了呵,不是吗?可是,她的心受了伤,痛得她快撑不住,好痛,好痛!而家人的心,也因她的受伤而受伤,眨了眨眼,靳珞狠狠的将不听话的酸水给眨回心坎里。
自己蠢得将身心交给一个男人,是她活该,可是,让家人陪着她受伤难过,她觉得罪孽深重。
“你已经窝在房间里舔了够久的伤,我觉得,如果你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或许对你会比较好。”沉沉的叹了声,靳冬止不住心头的悔恨,“阿珞,如果……”恨哪,她好恨自己一时的不智举止,生意没谈成她并不太放在心里,可是令她内疚的是,她的愚蠢却赔上了妹妹的伤心。
“老二,为什么要这么想呢?这一切都是没人料得到的,不是吗?别说抱歉,认识他毕竟也不全然是坏的,”姊姊心底的悔恨,她懂,可是,她并不怨二姊,若真有该怨、该怪的人,是她自己!
“他有什么好?”
“起码,他教我认识了被爱的滋味。”慢慢的,热泪盈满了酸楚的鼻心,“不可否认,在爱情这门学问里,他是个相当优秀的老师。”连她都可以驯服,他的功力,是不得不让人佩服的高超。
他说爱她!而她,竟然深深的将他的话给搁进了心里头,真不是普通的蠢哪!
心里讥讽的嘲弄着自己的愚蠢,靳珞的泪已然自颊边淌下。
于是,就在一个澄空万里、间缀着几朵浮云的近午时分,眼神迷蒙、心酸楚的靳珞带着隐忍在心的怨、恨与抹不去的眷恋飞向另一个陌生的城市。
她走得相当低调,除了三个姊妹外,她没让红着眼眶的父亲跟到机场送行,更没让任何亲朋好友知道。
她并非是个善于逃避的败将,可是,如今的她情冷、心伤、沉痛难捺,老二说得没错,继续留在这片有着他的土地上,她的愈伤能力相当的弱,或许在遥远无他的国度里,她会让自己更清楚的了解事实。
宋江桀与她,从此再无半丝牵连了。
一改数日来的残败面容,天未亮,宋江桀就将自己打理得干爽潇洒,揣着颗忧喜掺半的心,他将车驶进晨光中,趁着靳家人都未出门,而心爱的女人也一定是身在其中,他要将曾被自己亲手击碎的幸福找回来。
不加思考所说出来的无心话语重创了心爱的女人,虽然心中的坚持依然持续着,婚姻的枷锁也依然沾不到他的身、他的生活,可是,他竟没有一丝的志得意满。失去她的同时,他的心也不知随魂飞向何处。
空空洞洞的日子令他骇然,身边没了小乖的身影,他竟觉得NC021惶不安,失去了她,竟比陷入婚姻陷阱更令他恐惧!
按门铃的手有些颤抖,长长的吸了口气,他勇敢的将全心期待都冀望以指尖传递出去。
欣盼的笑脸在看到眼眸惺忪却带着明显浮肿的靳姬时,逐丝的加上了忐忑不安。
瞥着她身后,几双诧异的相似眼眸全部投向杵在门外的他,不解、愤怒、埋怨、同情……林林总总,全都透过视线绞住他懊悔的心。
“阿珞呢?”希望她能原谅他的自私与狠心,未来的日子里,他会好好补偿她的。
“来不及了啦……”轻吁一声,靳姬不自觉的摇起了头。
“你又想干么了?”踱到靳姬身后,靳冬的声音冷咻咻的。
“阿珞呢?”靳冬眼底的不谅解、靳姬眼中的同情……倏地,一阵麻冷打宋江桀脊髓漫散入四肢百骸,“阿珞?”他焦急的眼越过她们身后探视,“我有话跟她说。”
“宋大哥,我三姊已经不在家了。”
“什么?!”嗓音蓦拔,他环视着她们,“她去哪里?”
“美国。”或许,事情终于有个转圆,载着三姊爱情幸福的青鸟悟通的飞返,靳穗浪漫有加的脑细胞开始活络起来。
“小穗!”警告的语气发自靳冬口中。
“她去玩几天?”清楚的知道靳冬心中对他所持的不谅解态度,宋江桀将矛头瞄向另两位口风较软的姊妹,“美国哪个州?预定什么时候回来?”
“不管她去哪个州,恐怕,这几年她不会回台湾了。”轻咬着唇,靳穗不太确定是否该说的这么明确。
“你骗我!”
“宋大哥,你不能在用话伤了她后,还希望她徒留在台湾一天接一天的舐伤度日哪。”靳姬疑惑的瞪着他,“你难道不知道阿珞一直想出去拿学位?”
他知道,他知道这一点,甚至也知道,在她付出她的心后,曾在耳鬓厮磨之际沙哑着嗓子,低诉着不想离开他……而他呢,在她毫无保留的付出一切后,所给予她的,是残忍无情的重创。
老天,被他扼杀的是什么?是两个人的心哪!
狂烈的悔恨一波波的袭上他的心,怔愣的旋过身,宋江桀迈着倏然沉重脚步走出靳家,一步一步,任由无边的郁冷掩上全身。
于是,一个星期后,手里提着简单的行李,宋江桀出现在人潮往来密集的中正国际机场。
“阿桀,你就真的抛下这里的一切?”来送行的好友石德汉至今仍对他的决定抱着怀疑的态度。
几天里,阿桀将费心经营得如日中天的公司顶让出去,退掉了名下所兼任的一切职位,甚至卖掉了他最心爱的车子,而这些,全都是为了一个女人!
“失去了心爱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心痛,以前听人这么说时,我还在暗地里嘲笑呢,结果,当亲身体验这种痛时,才……”长长的吸了口气,宋江桀紧咬注牙根,“我绝不会让遗憾发生在我跟阿珞身上。”
“但靳珞的个性……她会释怀吗?”那么烈的性子,阿桀给她的当头棒喝又是那么的不留情,她能前嫌尽弃回到他身边?石德汉实在是怀疑。
在听说过阿桀是如何对待人家后,他这次送上门去,简直是找死的行为嘛!石德汉很想亲眼目睹这个大自己几岁的好友吃瘪的死相。
“尽我一生,我一定要重新得到她。不追回她,所有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空。”眺望着他身后的蓝空,宋江桀的眼中重燃起熊熊的意志火花,“下次回台湾时,我的身边绝对有她。”
半忧半喜,石德汉不怎么确定的扯开了唇,鼓励的拍了下他的肩头。
“祝你成功。”或许,凭藉着意志力,阿桀真会重新掳获靳珞的芳心。
执着机票,宋江桀最后一次朝石德汉挥挥手,不经心的,他望见了杵立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靳家姊妹,怔忡了几秒,他忽地朝她们挥了挥手。
“我绝不会再伤害她。”隔着一段距离仍能清楚的瞧见他眼中的决心与保证。
“我们知道。”缓缓的踱上前,靳冬将手中的折叠整齐的纸张递给他,“拿去,你会需要的。”
“这是?”
“阿珞的地址,免得你浪费太多时间去翻出她来。”
感动莫名,眨了眨眼,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寻不出任何只字片语可以形容他心中的感激。半晌,宋江桀的脸上绽出惯有的自信笑容。
“你们别替她担心,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爱护她。”听着广播里传出即将载他飞向彼岸追求幸福的班机时刻,他的动作有些迫不及待的急切,“我该走了。”
几双眼全追随着决心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追爱的男人消逝在出关口,然后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忽地,一声细琐的吸气声传进众人耳朵里。
“老天,小穗,你在哭什么?”石德汉让她的眼泪吓了一跳。
“我……”羞红着脸,靳穗嚅嗫着几秒,在意识到不能打混过去时,吞吞吐吐的低喃着,“人家很感动嘛!”
感动也不必哭成这样吧?才这么想,他又听到另一声轻泣自身边传来,老天爷,别又来了。果不其然,靳姬本已泛红的眼眶滚下晶莹透明的泪珠……
“我、我,我好想阿珞哟!”同住了二十年,第一次跟阿珞分开那么远,又要那么久的时间,她已经开始想念妹妹了。
无奈大声叹了口气,石德汉左环一个、右搭一个,顺便以眼神示意唯一一个没有流出泪来,但却是紧扁着唇瓣忍住泪水的靳冬。
“只不过是去美国,又不是跨越时空,别那么感伤了。走吧,我请你们喝下午茶去,今天的心情挺适合来杯香醇可口的维也纳咖啡。”
“维也纳咖啡?”吸了吸鼻子,靳姬拿一双泛红的眸瞥视他,“我可不可以喝爱尔兰咖啡?”
“当然可以。”
“那……我们可以再来片黑森林蛋糕吗?”她的声音里渗进了哽咽,“珞最喜欢吃黑森林蛋糕了。”
暗呼一声无奈,石德汉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没问题,不管你要吃什么都没问题,OK?”哪壶不开提哪壶,都已经够难过了,还满口靳珞的喜好,嗤,标准的小瓜呆一个。
眼里噙着泪水,点了点头,睨见他眼中的促狭,再瞄到两个妹妹眸中水意盎然的漾着同样的思念,扁了扁唇,她实在是想放声嚎啕大哭一顿,但……石德汉说得没错,美国而已嘛,阿珞又不是穿越时光一去不回,大不了真想极了时,再吆喝两个妹妹飞到美国探亲不就得了。
“冬,过几个月咱们到美国看阿珞好不好?”一思及此,靳姬不由得先开口订下约盟。
“嗯。”
“我也要去。”靳穗也插进话来。
刹那间,分离的影子渐渐的淡去,三颗泛着想念的心开始计划,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四姊妹又可以相聚在异乡。
咧着嘴,石德汉再一次打胸口呼着大气。女人真是水做的,不过万幸的是,总算是止住了三道水龙头的涓涓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