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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指柔  第11页    作者:绿痕

  “你的手会伤人,我的手会救人,我可以跟你比赛吗?”指柔在说话的同时,发现他就快追上她了,忙不迭地绕着花桌小跑步起来。

  “不行!”隔在他们之间的小花桌无辜地被人一掌击碎。

  “暴力的土匪蛮子……”指柔愣愣地看着他们之间的屏障物就这样被他击毁。

  “你刚刚说什么?”云掠空瞇细了两眼,邪魅地盯着地那张红滟的唇瓣,准备再次让她知道顶撞他的后果。

  指柔赶忙两手紧掩着唇,含糊不清地在手里说着,“我……我什么都没说,你不要又来了……”

  “土匪蛮子?”他挑弄地瞅着她的唇,像只懒洋洋的大猫缓缓地靠近她,“嗯?”

  指柔盯着他那熟悉的眼神和举动,慌忙躲避又想把她吻得窒息的云掠空,但她左闪右躲就是找不到一个地方好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愈靠愈近……

  “云掠空,你不要过来……不要搂我、不要吻我……你离我还一点!”

  躲在云掠空门外的两个人脸红地听着屋内传来愈来愈引人遐想的种种对谈,并且会心地视对方一眼。

  “濯雨。”轻烟伸手轻推蹲在他身旁脸红不已的濯雨,“你说……我们还要继续蹲在这边,满心烦恼少爷会对风姑娘‘不利’吗?”

  “我看……不必了。”

  ★  ★  ★

  指柔坐在草地上伸了个懒腰,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大地被许久不见的阳光照耀得鲜明透亮。

  缠绵许久的雨季终于过去,快接近端午的时节,天候也渐渐熬了起来。在这云雾缥缈的山间,气候依然像初春时那般凉爽怡人,不像平地每到了这个时节就地热上升,每日都热得像个蒸笼似的。指柔不得不承认云掠空真的很会挑地点居住,这里不但气候好,四处的风景更美,所以才让她这个偷溜出来的人为了眼前的美景都舍不得回去。

  她肩上的烙伤早就好了,但那个云掠空却老当她是个病人,不但变本加厉在她的身上加诸了许多他特有的“不允许”条例,连锻剑房他也很少去了,像是生怕她寂寥似的,三不五时就跑来赖在她身边,把她当成他心爱的玩具般,不时搂搂她、抱抱她,而她也已经适应他这种捉摸不定的性子了。

  他是两个极端的综合体,心情好时,他会对她千般万般地呵护疼爱,但他心情恶劣时,她想闪远一点都不行,只能被迫面对着他的那张恶脸,然后揣想他到底又在气些什么。

  虽然拂面的轻风吹得很舒服,但一想到她踏出那个平日都用来防止外人进入的阵跑到外头来,而且身边没半个人陪伴,指柔就不禁开始盘算回去后会有什么下场。今天她趁他在锻剑房铸剑一声不响地就溜出来,她回去后很可能又会被他那喜怒不定的脾气给整得凄凄惨惨。

  为什么她会遇上这种只对她专制,而她却又没法抵抗的男人?

  轻轻柔柔的男音自她的身后传来,“姑娘,这里可是云掠空的居处?”

  指柔疑惑地转身站起,看见身后一名手执镰月弯刀、身着官服的男子正笑意可掬地望着她。

  “你要找云掠空?”她觉得这个陌生男子好眼熟,而他的那身官服也让她莫名的心神不宁。

  暴雨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拱手向她致意,“在下远道而来,有一点公事和私事要找他。”

  “他不爱见外人的;很抱歉,恐怕你是白跑一趟了。”指柔遗憾地朝他摇首,而对方脸上那看来太过多礼的笑容,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赶快回去宅子里。

  “姑娘请留步。”暴雨纵身一跃,横挡在她面前阻去了她逃走的脚步。

  指柔忐忑不安地看着他朝她步步靠近,两眼盲盯着她颈间的风玉。

  “既然云掠空不愿见我……”暴雨徐缓地搔着下巴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那就当我专程来见你一人也可以。”

  “我?”指柔忙把衣领束紧,把里头的风玉盖起来。

  暴雨笑着看她那多余的动作,“你是风指柔吧?”

  “你是谁?”指柔渐觉得这个人来意不善,而且愈看他的脸,她更是觉得这张脸好象在哪见过。

  “暴雨。”

  她摇摇头,“我不认识你。”

  “无妨。我不是来交友的,我只是来跟你要一样东西。”暴雨无所谓地耸耸肩,逐步靠近神色仓皇的她。

  “你想要什么?”指柔抬首估量着云掠空宅子的距离,看能不能尽力跑回宅子里。

  “你的风玉。”暴雨的一双大掌瞬间掳获了转身欲逃的指柔,并伸手探向她颈间的风玉,“只要捉了你,司马相国就不愁得不到风玉,而我也不愁见不到云掠空。”

  云朵般的火焰,在暴雨的指尖碰触到风玉之前凶猛地制向暴雨的面门,暴雨在千均一发之际松开捉着指柔的一只手举刀横挡,适时地扫开了火焰,在刀上留下了零星燃烧的火苗,但他本紧捉在手中的指柔,却在他的一个分神下被人带离。

  “你是见得到我,但司马拓拔一辈子都别想得到风玉。”云掠空将夺回来的指柔搂在怀里,将指柔被扯开的衣领束上,以隔绝她那白皙的肌肤让第三者看见。

  暴雨拍散了刀上的火苗,一改礼善的表相,怒目横眉地瞪着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云掠空。

  云掠空转首看向怀中的指柔,双眼危险地瞇起,“谁让你擅自出门的?”

  指柔看他应该不会在外人面前对她发脾气,于是壮起胆试着和他讲理。

  她轻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难得天气放晴了,我只是想出来晒晒太阳。”

  “我有说你可以单独出门吗?”云掠空一点也不给她面子,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紧揽着她的腰肢将她拉向前亲密地在她的耳边算帐。

  “你也没有说过不行。”指柔已经知道该怎么变通他的禁令,也开始学会怎么钻其中的漏洞。

  被冷落的暴雨紧盯着他们,“云掠空,这就是你一贯的待客之道?”

  “暴雨,难道雷霆没向你转达我的话?”云掠空搂着指柔懒懒回眸,“你们这些司马拓拔的侍郎怎么成天都那么闲,总爱来我这里吃闭门羹?”

  “他是四大侍郎之一?”指柔惊讶地问,再次仔细打量暴雨那一身眼熟的官服。

  “对,八成是专程来找我报仇的。”云掠空不悦地转回她的下巴,略带着妒意地提醒,“不准你把眼光停在他的身上太久。”

  “报什么仇?”指柔忍不住捉紧云掠空的衣衫,身子紧紧偎向他。

  云掠空的神情显得很赖皮,“我和四大侍郎结过太多楔子,我怎么知道这次他是想报哪一桩?”

  千仇万恨涌上暴雨的心头,他大声朝云掠空咆吼,“你废了我哥哥的一双手!”

  “怎么,你们这些州官能放火,我这小老百姓就不能点个灯?”云掠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那雷霆灭了她风家又该怎么算?”

  “风家之事与你云家无关。更何况雷霆没有错,他只不过是奉司马相国之命完成任务而已!”

  指柔浑身泛过阵阵颤意,难以忍耐地拨开云掠空的手回头看向暴雨。

  “而已?我风家只是你们的一个任务而已?”她颤声偾问,泪珠颗颗往下掉,“你的亲人是人,难道我的亲人就不是人?”

  云掠空将她搂回怀里,任她躲在他的胸怀里哭得不肯再说话,再抬首对也是一身愤恨的暴雨露出一抹笑。

  暴雨恼火地看着他眼底那抹刺人的笑意,“云掠空,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说的奉命行事。”云掠空的俊脸上写满不屑,“你们这些个侍郎,怎么就这么听司马拓拔的话?”

  “为主行事,这有什么可笑的?”自小忠诚侍奉司马相国的暴雨丝毫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你有你的主子,我也有我的主子。”云掠空很为难地偏着头,“你家主子叫你们这四大侍郎不计一切夺得八卦玉,但我家主子却命我得搞定你们这四个讨厌鬼,你说,我该不该也奉命照办?”

  暴雨怔愣了一会儿,没料到身为忠臣之后却不肯位居庙堂,反而跑来铸剑隐居,更不肯投效任何人的云掠空,居然也会有主人?

  暴雨的音调变得尖锐,“你的主子是谁?”能让云掠空效忠的人,想必一定是大有来头。

  云掠空把他的问题扔到一边,反而轻抬起指柔的脸蛋,款款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看她的情绪缓缓地镇定下来。

  “还记不记得你说过想跟我比赛?”他在她耳边小声地问,边伸手指了指后头的暴雨当成现成的目标,“现在想比吗?”

  “我不想参加。”指柔别过脸,心头还是装满了忿忿不平和伤心,根本就没心情去理会他又在发什么疯。

  “怕什么?”云掠空的兴致却很好,直要她也来凑一脚,“你若是救得快一点,也许可以捞得回他那条命。只不过……你愿救他吗?”

  她愿救这种人吗?指柔用力拭去眼角的泪珠,勉强地想起暴雨与她风家人的事并无直接的关联,但在看见暴雨那张与雷霆相似的脸庞后,想救和不想救的心情则又各掺了一半。

  迟迟等不到云掠空的答案,又看着他们在那儿卿卿我我,易躁的暴雨又扯开了嗓子大嚷,“云掠空!”

  “有人在邀请我了。”云掠空拍拍她的肩膀,在走向暴雨前转身向她交代,“想救他的话,待会儿你的动作可要快一点。”

  “等等!掠空……”生怕他会有不测,指柔才扬声要阻止他,云掠空却伸手点住了她的穴脉,将她放在草皮上不让她乱动。

  云掠空用甩双手,边走向暴雨边问:“暴雨,你真想知道我家主子是谁?”

  “是谁?”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向我问消息和要东西,都得付出同等的代价。”云掠空大方地给他选择的空间,“先告诉我你想怎么付?”

  “我想这么村!”暴雨手中的鎌月弯刀随即划破空气,飞往那个一脸要笑不笑的云掠空。

  “决定好了就不要后悔。”云掠空抬起一手,轻松地截住那柄弯刀,以专业的眼光看了刀身两眼后又掷回给他,“你这把刀造得不好,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好货。”

  “那是什么?”暴雨眼界大开地看着他摊开泛满红光的左掌,自掌心中抽出一柄由火焰组成的长剑。

  “这个啊?”云掠空懒懒地轻抚手中的长剑飞纵的火光,“这叫火云剑。”

  暴雨无法移动目光地看着那柄剑,“这就是……火云剑?”这是司马相国命他们必须得到的火云剑?可是这柄剑怎么是这个样子的?这种全是由火造成的剑教人怎么拿?他的那双手是什么做的?

  无法动弹的指柔困坐在草地上,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热风往脸上袭来,令她极为不适地闭紧双眼,没去看云掠空到底是怎么使剑的,可是闭上眼的她没听见预期会听见的刀剑交错声,她只听见某种声响,某种很像是她常在锻剑房里听云掠空烙铁时所发出的声音。

  在热风散去时,指柔睁开双眼,只见暴雨跪倒在地,两手紧揪着胸口不断喘气,但他身上偏又找不到任何伤痕。

  云掠空将火云剑收回掌中,佻笑地弯身问着暴雨,“现在你还认为你付得起吗?”

  “谁……”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被煮沸的暴雨不死心地问:“究竟是谁想与司马相国为敌?”

  “败兵之将无权过问。”云掠空懒得搭理他,脚跟一转,又慢慢踱回指柔的面前。

  指柔弄不清楚暴雨的表情为何那么痛苦,“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他爱奉命行事我就奉命行事。”云掠空却只是站在她的面前拍拍自己的双掌,“看来,我的这双手似乎出你的还来得快一些。”

  “你先放开我,让我去看看他的伤……”指柔看暴雨都已经面无血色了,急着想去看看他的情况。

  “你担心他?”云掠空反感地看着她脸上那焦急的神情,音调陡地变得冰寒无比。

  “掠空?”指柔怔怔地看着他的怪模怪样。

  因她为了他人而焦急、担心,无法解释的占有欲在云掠空的胸口四处蔓延。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加诸许多限制,他只是憎恶她那么看重他人、把心思瓜分给他人,他想要她把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他的身上,只为他喜怒哀愁,一点也不想与他人分享她。

  当她不在他的身边时,他觉得自己的心流离失所无处可栖,可是当她近在眼前时,他的心,又被一种害怕她会被他人掠夺的恐慌啃咬着。他该怎么做才能将她牢牢的锁在心底的最深处,才不会害怕着有人要伤她、抢走她?他该怎么做,才能够拉近永远也不觉得与她够贴近的距离?

  明明他就将她紧握在手心底,但他的心虚虚实实、曲曲折折,就是缺了那一份安定感,思维总是纠结揣摸,一有风次草动,便能令他心惊胆跳、日夜难安。

  有生以来,他首次觉得自己是那么地软弱,那么地需要能够落实他的心的一份肯定。

  “立刻给我滚!”他恼怒地回首驱赶孱弱无力的暴雨,“叫下一个想来找我的侍郎先把功夫练好一点,别让养了你们这么多年的司马拓拔血本无归!”

  “你不是肯让我救他吗?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仍未破解穴的指柔顿坐在地,眼看着暴雨拖着不稳的步伐愈行愈远,她生气地昂首向这个出尔反尔的怪人算帐。

  云掠空冷然地瞥她一眼,“我只说我肯跟你比赛,但我没说我会犯规,更没说我会让碰过你的男人毫发无伤的走出我的视线。”

  “你小人!”什么事都由他独裁的决定,那他当初又何必征询她的意见?

  “暴雨死不了的,而且他会活着去告诉下一个要来找我这小人索命的侍郎。”云掠空撩起衣襬坐在她的面前,伸手解开她的穴脉后,忽然变了一张脸,云淡风轻地对她说。

  “找你索命?”指柔蓦地睁大双眼,眼底滑过一丝惊惶,“你是说还有人想杀你?”

  云掠空直盯着地那慌乱的明眸,“是有很多、很多人想杀我。”

  “你……”指柔手足无措地拉着他的衣衫,“那怎么办?你会没事吗?”

  “你在乎吗?”

  指柔霎时顿住,“我……”

  她可以纵容他在她的心底,时时将她的心翻搅个不停让她朝思暮念;她也可以允许他的满不讲理然后习惯性地适应他,可是她从没有想过要让这个已走进她生命的男人再走出去,她从未想过,在失去他时,这天地是否会变了颜色,而她的世界又是否会因此而凋零。

  云掠空又轻描淡写地说着,“也许某天我会死在仇家的剑下,或许有天身上会插着某人射出的箭,更或者,我胸坎里的这颗心,会被人刨出来,鲜血淋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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