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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  第6页    作者:绿痕

  他不以为意地看看四周的人,「会吗?」每次他回过头去,都只有见到他们的傻笑啊。

  「会。」粉黛慎重地朝他颔首,并格外用力地回瞪站在人群里目送他们的冷沧浪。「尤其是那个叫军师的人,他似乎对我相当不满。」

  「他姓冷嘛,所以天生就是那副冷德行。」她会察觉沧浪不喜欢她是正常的,因为沧浪是个疑心多的男人。

  「我一直很想问你。」她却听不进他的话,反而还很困扰,「你对女人向来都是这么好的吗?」如果他是对每个女人都这样就好了,她也不至于把整座军营里的嫉意都揽在身上。

  野焰怔了怔,过了很久后,他才缓慢地启口。

  「不,我是很无情的。」多年来,他在待人上,最多能给予的,也只是这类的善心和温柔,虽然很多人会因此而会错意,但实际上,他却是个吝于给爱的人。

  「怎么会?」他这样叫无情?他有没有说错?

  他拍拍她的头顶,「那是你还不了解我。」

  「你无情的原因是什么?」她挨在他的怀里,好奇地打探起他的私事。

  「因为,我不愿像我父皇。」他放慢马速!在蹄声中,他的声音空洞洞的。「我父皇最残忍的一件事,就是多情。」

  粉黛两眉锁得紧紧的,「多情……不好吗?」

  「不好。」野焰的嘴边依然带着笑,语气平淡得一点也不像他。「那是最伤人的一种无情〕

  望着远处漠地里,被狂风吹偃得弯下了花身的漫地小花,在盛阳下,不管再怎么被吹打、再怎么受挫,它们还是生气勃勃地向上招展自天际洒落的日光。

  「我娘生前常说,女人都是向日的花儿,阳光在哪里,花儿便只向哪里。若是一开始就给了花儿阳光,那么就该在花儿凋零之前,持续恒久地给它温暖,如果有一天阳光不见了,那么,花儿会枯萎的。」

  粉黛静心地聆听着,隐约中,幽微地察觉到他眼眸最深处妻不易流露出的忧伤。

  他不自觉地收紧掌指,让受力的粉黛微微蹙眉。「而我娘的阳光是我父皇,他在纳我娘为贵妃后,有段日子,他曾给了她所有的阳光和温暖,但后来,我父皇陆陆续续发现了更多的花儿,多情的他也给了其它的花儿同样的待遇,渐渐地,他的花园里后妃、姬妾多不胜数,这也注定了我娘的枯萎和心碎。」

  女人的芳心是易碎的,它和娇贵的花儿一样,若不小心,便可能在不经意之间,片片散落在遍地飘零的黄叶中。

  而多情,更是会撕碎女人心的一件事,看着父皇漫无节制的深情身影,娘亲独自在深宫内落泪饮泣的模样—因此,他选择了不爱那么多。

  绝大多数的时候,他放纵自己的双眼不去看清这个世界,无论男人、女人,他都把他们视为动物或是东西,这样他就不会投注太多情感在他们身上,只用寻常的爱心付出关怀而已,这样也不致伤人。

  可是娘亲也曾说过,爱情在人的一生里,是绝对必须存在的。

  他还记得,在那暖洋洋、什么事都还没发生的午后,娘亲曾将他抱在怀里坐在宫阶上,看着满园的春花柔柔地告诉他,如果有天,他遇见了一朵娇弱需要护花人的花儿,若是有心想移植她,那么他便该倾尽他的温柔,除了在细心呵护下让花儿盛开外,更不要轻易挪开他释放的光芒。

  「你在想什么?」粉黛仰起蛲首,看着他显得悠远的眼眸。

  他将自光拉回她的身上,日光下,在她白皙的面容上,映着两道浅浅的红晕,水漾的眸子,像两潭潋滩的秋水。

  自娘亲谢世后,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再培植一朵花儿了,以前,他总是刻意疏离着女人,就是怕她们会像他娘亲一般脆弱易凋,可是怀里的她和他所见过的女人们都不同,她的思虑也很不同。

  流散在战乱中险些死于马蹄下的她,并没有女人该有的惊慌失措,被他这个陌生男子带回军营来,她从不害怕担忧,每日都是笑脸盈盈的度日,就连身子被他看过的这件事,她也可以很快地从伤心难过中站起来。

  这么坚韧的她,就算有朝一日失去了阳光……她也不会凋零的是不是?

  「你没事吧?」她伸出两掌,柔嫩的掌心贴着他的面颊,将他拉下来以额抵箸他的额,满脸担心地检查着他的温度。

  「没事。」

  「没事就好。」忍耐得很难过的粉黛,有点抱歉地瞅着他的眼,「虽然我很不想破坏你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情绪,可是我得告诉你……喂,你抓得我很痛耶,快点把手放开好不好?我很怕会被你给压成平胸族哪,要是往后没人敢娶我怎么办?你要对我负责吗?」

  一时接不上话的野焰,呆呆地顿愣了许久,然后依着她的柔荑所指之处,低首看向他不知何时出口她纤腰爬上她胸前的大掌。

  「瞧,它又摆错地方了吧。」粉黛亮出一只小巧的粉拳朝他警告,「你别以为我是有度量才容忍你的放肆,我是因为刚才你在摸过狮子鬃后没洗手,而我又非常不愿意再尝一回那种马骚味,所以现在才不敢随便啃你的指头,不过,你要是再模下去的话,我可就不保证我能不能控制我的拳头了。」

  阵阵笑意突然自他的胸腔中爆发出来,所有凝聚起的过往伤愁,在瞬间都被一扫而散。

  「我在想!」野焰笑不可遏地伸指轻点她的俏鼻,「你还更像朵漠地里百年难得一见的小野花。」

  在他的生命中,总是不断有人开启他的心房离开或是进入,但他却从来没有机会挽留住任何一人,而在他灵魂最是空白的这个时候,她却闯了进来,让他很想很想,栽植一株花儿在他的心田,就像这朵外表虽是柔弱,但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在这片大漠里坚强地生存着的小花。

  也许,他是该开始开垦他荒凉已久的心田了。

  「我像吗?」粉黛听不懂地皱皱鼻尖,没空去理会他的话意,一心忙着将他占便宜的大掌挪开。

  「像,很像。」他笑了,宠爱地将她纳入怀里揉揉她的发,「像朵快乐的小野花。」

  马儿愈行愈远,站在远处观看的冷沧浪,在看到野焰将粉黛拥在怀里开心地畅笑后,不禁神色凝重地皱紧了一双剑眉。

  他头痛地抚着额,「不妙……」

  第三章

  「你够了没有?」

  冷沧浪站在野焰的帐内,两手环着胸冷冷地瞪着房内谈笑得正开心的一对男女,而他说出口的话,不是有礼的问句,也不是温和的请教,反而是非常不满的斥责。

  嗅到气氛不对的粉黛,识相地收起满面的笑意,默不作声地坐至野焰的身边,由他去挡这个对她不怀有善意的冷面军师。

  他笑得很阴沉,「天天陪着她,你不嫌腻吗?」从早到晚这个元帅都跑得不见人影,而只要踏进这个帐来,就一定可以瞧见他们两人黏在一起的身影。

  「不腻。」野焰早就对他这张晚娘睑见怪不怪了,也不觉得他的口气有多冲。

  冷沧浪忍让地退步,「把那个东西放着,你得和我去参谋那边研究该如何攻打伏罗国。」

  粉黛不解地看箸帐内,「东西?」野焰哪有拿什么东西?他不是只坐在这和她聊天而已吗?

  冷沧浪不客气地睨着她,「就你呀。」这座帐里,除了她这个障碍物兼不速之客外,哪还有其它的东西?

  许久不曾冒出来的熟悉火气,在冷浮浪那鄙视又伤人的口气下,很快地便自粉黛的身体里窜起,但看在人在屋檐下的份上,以及无辜被牵连的野焰,她只好咬着牙忍下来。

  野焰笑咪咪地拒绝,「有什么事你在这里和我参详就成了。」他才不要她落单一人,也不要抱着她去那边给其它的男人看,万一每个人都抢起来,他可就很难摆平了。

  冷沧浪以驱逐的目光,冷瞟箸不该在主帅帐里出现的粉黛。

  「军事大计你要让一个外人听?」就算宠她好了,但也不能这般宠过头,他到底还记不记得什么分寸?

  野焰一点也不担心,「她只是个弱女子而已,让她听听无妨的。」他早就针对她可能的身分思考过好几回了。

  「弱女子?」冷沧浪哼了哼,转首淡淡瞥了粉黛一眼。

  在他那刺人又充满戒心的目光下,临危不乱且已经很有心理准备的粉黛,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迎上他的目光,不肯在他的眼神下示弱或是露出退却的模样来。

  「你是打算和我研究商量些什么?」野焰打断他们之间漾满火药味的深深凝视,一手将粉黛娜至他的身后以杜绝冷沧浪的视线。

  「我军的探子已经打听到了,伏罗国打算派出他们最善战的粉黛公主出战。」不甘不愿收回目光的冷沧浪,马上回过神来他向报出所搜集来的军情,这个粉黛公主可不像其它小国的大将那么好摆平,在她退出沙场的前些年,她可是打遍西戎无敌手的女枭雄,因此,你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和我或是参谋们商讨战术,你最好还是来听听我们的看法。」

  坐在野焰身后的粉黛,在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他们查出来时,忍不住在心中摸了把冷汗。

  好险她够聪明,没笨得一开始就把由目己的名字亮出来,虽然她很不想在野焰的面前撒谎,但她也不至于笨得把真名让他这名敌军的大帅知道,然后被他拖出去砍成几截,而现在,他的参谋团已经在想法子要攻打伏罗了,这也代表着,她得在近日内赶快完成手边的工作,好快点回到伏罗备战。

  只是:.…她不想这么早就离开,但若是再继续持在野焰的身边,她怕自己真会留在这里而弃家国不顾。

  「沧浪。」野焰并没留心去听他所说的话,只是淡淡地问他想知道的重点,「我的敌手是个女人..」

  「我不是说过了..」他还以为野焰已经听明白了。

  「不打。」得到明确的答案后,野焰毫不考虑地对他打回票,不但让身前的冷沧浪很是意外,也让身后的粉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没办法对女人用兵?」深谙他性子的冷沧浪,已经纠结了许多日的两眉,在听到他这话后,几乎在眉心打个大大的死结。

  野焰吞吞吐吐地,「也不是.!」真是头痛,怎么敌方的大将会是个女人呢?

  冷沧浪一手直指他的鼻尖,「那你这是什么表情?」摆出那种为难的模样?又不是要叫他去做什么不可能的任务。

  「跟女人交手不符合我的作风上他是很爱护女人那种东西的,打他懂事以来,他就不曾大声对女人说过半句话,更不曾对女人动粗过,而现在要叫他跟个女人对战?这……不行、不行,大大违反他做人的原则。

  「战场上,只有生与死,哪怕是个女人那也是敌,你管他什么作不作风的?」冷沧浪瞇细了眼,走上前一把揪紧地的衣颌。

  他还是很坚持他的原则,「跟个女人打有失君子之风。」若是娘亲在地下有知,她也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就为了这个原因?」冷沧浪几乎想活活掐死他。「难道你要因个女人而放弃改打伏罗,你不想一统西戎了吗?」为了这个借口他拒绝上战场,他统一西戎的大志呢?往后他又该拿什么去见翼王律滔?

  「拿下一国国城的方法多得是,并不一定全都得靠争战才能换取胜绩。」野焰冷静地板开他的手,〔这件事让我想一想,我会想出折衷的办法来。」看样子,他只得放弃硬碰硬的主张,另出奇招拿下伏罗才行。

  冷沧浪冷不防地刺他一句,「你不怕这件事让刺王知道?」若是让一手带大他的铁勒,知道他因一个女人而放弃对战,天晓得铁勒将会有什么轻视的眼神和有多嘲笑他。

  刺王两字方飘进野焰的耳底,他便咯咯作响地握紧了双拳,一双总是温柔的眸子,转眼之间也覆上了一层寒意,令身旁头一回见他有此等神情的粉黛,忍不住心头一惊,完全没想到野焰也会有如此森凉得骇人的一面。

  「要是刺王在这的话,他才不会理会敌方所派出来的大将是男是女,他定会把顽敌歼灭破城而入,哪像你这般犹豫和好善?」冷沧浪说着说着,不自觉地说出埋在心底的话,「很久前我就想再念你一回了,身为一军之帅,你应该拿出像刺王那般铁血治军的本色来对付敌人,而那些不必要的妇人之仁,根本就不该存在你的心底,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多向刺王学着点?」

  「别又来我二哥那套,也不要拿我和他比较。」野焰烦躁地别开睑,脸上写满了阴霾,「我是我,他是他,就算不用他的方法,我照样能拿下伏罗一统西戎。」

  「你干啥还是那么介意他?」冷沧浪实在是很希望他能对铁勒放弃成见。「你也知道,刺王从没把你视为对手过。」

  他倏地扬起尖锐的冷眸,「你的意思是说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冷沧浪因他汹猛而来的眼神怔了怔,不一会,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一定要这么敏感吗?」真是的,每回一提到铁勒,他就净往死胡同和坏处裹钻,兀自多做联想,却不多深想一下别人话里的正意。

  野焰恼怒地别开眼,「那就别在我的面前提起他。」

  「该去面对他了,你不能永远站在铁勒的影子后——」冷沧浪还想多劝他一点,但底下的话却被一脸杀人样的他给止住。

  危险的星芒在他眼底跳动着,「住嘴。」

  难得看他如此肝火大动,知道自己踰矩的冷沧浪,只好收回所有欲吐出的话,对他顽固的脾气投降。

  「好吧。」他欠了欠身,在转身走向帐门前再告诉他一句,「但你得快点做出个定夺,尽快拟出进攻伏罗的日期和详情,好让我们去张罗大军进攻所要准备的琐事。」

  「知道了。」他并没有回过头。

  在冷沧浪走后,被迫得收拾冷沧浪弄出来一地火气的粉黛,有些犹豫地坐近野焰的身边,怕怕地以指戳戳他的手臂。

  「你……」该怎么问他?!而这种情况,需要安慰他吗?

  「吓箸你了?」野焰抹了抹睑,试着柔化自己面部阴森的表情。

  她摇摇头,伸指抚平他的眉心,「你很讨厌铁勒这个人?」她记得,息兰告诉过她,他是由铁勒一手带大和培育的,可是他怎么会如此仇视铁勒呢?

  「我只是不愿想起他而已。」听见兄长的名字,他的眉心又是一邹,但等着他的粉黛不慌不忙地再将他的眉心舒展开来。

  「为什么?」她半趴半靠在他的手臂上问:「他不是你的兄长吗?」

  「他是我心中永远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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