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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月  第10页    作者:绿痕

  「放手。」她不理会,挣开润儿,拖着乏力的身子往外走。

  当堤邑站定在大厅的入口处,窜进她耳底的,是辛无疚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要带她走!」他不要输得什么都不剩,最起码,他要带回使他遭受挫败的主因  ,多少弥补一些他遭损的自尊。

  无视于辛无疚带来了多少人马来助阵,怀炽面无表情地定站在厅中,任辛无疚由好  言好语至恶言相向,他还是丝毫不改已定的决心。

  「人,是我的。」一字字地,他清楚的让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听见,「没有我的允许  ,谁都休想从我的身边带走我的妻。」

  站在怀炽身旁的冷天海,头痛地拧着眉心,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阻止这个  因为堤邑而气恼过度,已经听不进只字片工闲的怀炽别再和辛无疚结梁子。早知道他就  不该告诉怀炽,辛家的人这阵子是怎么赏堤邑闭门羹,而辛夫人又是怎么对待堤邑,否  则怀炽这场来得又急又快的怒火,也不会在辛无火登门而来就烧得那么旺。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不放开她?」辛无疚憎恨他的理直气壮,直朝他  伸出手,「你若是不珍惜她,那么就把她还给我,我要她这个女儿!」那是他一手养大  的独生女,也是他亲手错置战场的弈子,只要能要回她,那么他或许可以将她再放进另  一个可让他高攀的权贵世家。

  怀炽沉下了脸,忽地默然,不一会,他紧拢着剑眉,眼底闪烁着锐利危险的目光,  像要噬人下腹。

  「谁说我不珍惜她?」他冷着声,却掩藏不住语气里的极度愤怒。

  辛无疚被他认真的眼眸震慑住了,一时之间,倒不知说什么好。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你珍惜她?」怎么可能?这个在朝中以诡诈扳倒群雄的  人,怎可能对待提邑有一颗柔软的心?

  发自肺腑,怀炽说得斩钉截铁,「我比任何人都珍惜她!」

  堤邑也因他而怔住了,本欲往辛无疚那方投奔行去的脚步,止顿在他的这句话中。

  下了朝,怀炽是不说谎的,这点她知道,而她也清楚,在嫁他以来的这段日子,每  日每日,她都是在他的柔情中醒来。她就像是一株他细心养护的花儿,依赖着他的珍惜  而盛开,无论何时,他都和初相见时一般,他那可以倚靠的肩膀、可以拥抱她的双臂,  只要她开口、或是不须她开口,他都毫不吝惜地为她提供或是敞开。

  她更知道,在他把梦戳破前,这场梦境,是多么的瑰丽。

  「你爱她吗?」辛无疚恼羞成怒,话锋一转,直转移至怀炽最弱的弱处质问。

  为怀炽暗中捏了把冷汗的冷天海,才想上前为对这种问题回答不出来的怀炽解围,  但却在眼角余光中,发现了堤邑的存在。

  他一手掩着脸,「完蛋……」

  冷天海的想法是对的,怀炽是真的回答不上来,即使已在心中问过自己千百回,他  还是分不清他对堤邑怀着的究竟是爱还是想珍惜的柔情,而在他柔情背后的东西,到底  是什么?是什么原因、什么动力,才能让他如此珍待她?

  望着不置一词的怀炽,堤邑的心在滴血。

  他每沉默一分,也就愈将她的心割裂一寸,他的无言,比任何利器都来得伤人,而  他的不语,就快将她四分五裂再不能合拢。

  在被他利用尽了后,到头来,他甚至连一句爱也说不出,他说不出口的原因是什么  ?是像律滔说的不懂爱吗?还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爱过?

  她已经看不清了,那个像楼住在迷雾里的男人,她怎么也无法描绘出他更实的模样  ,她更构不着他不知藏在哪的真心。

  「王爷……」冷天海忍不住要打破僵局,轻拉着他的衣袖,提醒他快把话说出口,  因为站在门畔的堤邑,她那张小睑凄楚得雪白无色。

  怀炽扭头过去,赫然发现堤邑不知何时已站在那,令他的心房猛地揪紧。

  她听见了多少?盛载在她眼底的,是失望吗?

  「不是叫你别让王妃出来吗?大夫说她最少也要躺上个两日才妥当。」他大步大步  地走向她,首先瞪向一旁扶持着堤邑的润儿,把没来由的心虚,全都转移在怒火里。

  「别怪她……」她费力地推开他的怀抱走至厅中,几乎无法忍受他在这时再碰她。

  他怅然若失地看着自已空荡的双掌,「堤邑……」

  辛无疚马上咬住这个机会,「堤邑,跟我回去。」既然女儿知道事情的始末,也看  清怀炽是个怎样的人了,他更有权利将她要回来。

  但堤邑却站在厅中不动,完全没有准备该怎么来面对两难的局西。

  「还不走?」辛无疚瞪着她生根的双足。

  「我……」她语气颤颤地启口,思绪摇摇欲坠的,没有一个可攀附的方向。

  「你是我的妻。」怀炽站在她身后缓缓地说着,声音里藏着一抹忧伤,「你忘了吗  ?」

  因为他忧伤的音律,堤邑忍不往回头看他,而他迎向她的眼神,还是和从前一样,  充满了会让她轻易陷入的十里柔情。

  他们……要她选择吗?可是,他们怎可以这么残酷?他们是希望她怎么选择?

  此刻的她,是个站在路口的人,往前一跨,就将是海角天涯永不能回头的棘路,而  她,还要承受着妇德的鞭笞;若是回过头走回去,心中那因他而不能愈合的缺口,又已  经百孔千疮,并且还要背上不孝的罪名一辈子。

  喉间极度焦灼哽咽,泪水在眼眶里苦苦徘徊,她试着想启口,却发不出声,她知道  ,她必须说些什么,可是她更怕在开口了后,无论说什么、无论选择了谁,她都将后悔  一辈子。

  虽然,过往的种种犹如轻烟,更像一声叹息,在转眼间便过去了,什么都覆水难收  。

  现下,她可以重回父亲的怀抱,摆脱过去的一切和伤人的旧情,重新做人或是另觅  新情新婿,再将整座天地换个颜色,而后在无声的日子里,一点一滴的忘却这个深扎在  她生命里的男人。可是,她做不到,因为她收不回来的不只是过往,在怀炽身上,她收  不回来的,还有她曾倾尽全部的爱。

  欲窒的气息,在对峙的三方中不断地累积,怀炽等待着,辛无疚也等待着,而在这  两名男子的眼中,堤邑都看到了心碎。

  为什么情字会让每个人都心碎?无论是亲情或是爱情,是不是只要与情字沾上了,  就注定将有此下场?

  沉默悬者至顶点后,辛无疚赤瞪着眼,额上青筋直跳,不敢相信她竟因爱而盲目至  此,看不穿、悟不透的在犹豫。

  他忍不住暴喝:「难道你还不明白他只是想利用你?」

  「我明白……」堤邑极力将眼眶中的泪珠压下去,抖颤地握紧拳逼自己把话吐出,  「可是,他是我的夫。」从过了门之后,她就已经不再是辛家的人了,纵使是死,她也  是皇家的魂。

  他用力拍着胸口,「那我这个父呢?」

  「爹……」她艰辛地唤,眼中泪影浇浇。

  「在家从父,出了阁,她本就该从夫。」怀炽走至堤邑的身后,伸出双臂将她圈进  怀中拥紧,不容实疑地迎上辛无疚的目光,「她是我的妻,谁都不许从我的手中夺走她  。」

  「你真的要他?」辛无疚无法接受,觉得自己在官位被夺走后,又再一次地被剥夺  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我不能选的……」她能够选择的时分早已错过了,早在春日来  临时,她就不该在盛开的桃花树下遇见他,而那时,她也不该选择把心给赔上。

  沉默忽地降临在辛无疚的身上。这次,他败得彻彻底底,什么都输了,就连血脉相  亲的女儿—也要背叛他……长久的静默过后,他抬起头来,眼中有着不回头的决绝,「  咱们父女,就到今日为止,此后,再无瓜葛。」

  「爹!」堤邑忙不迭地自怀炽的怀中挣开来,直要追上辛无疚疾行离开的步伐,但  脚边的罗裙一绊,令她不住地往前倾倒,而迫在她身后的怀炽,则急忙将她揽回怀里。

  低首看着怀里泪水恣意奔流的她,怀炽不舍地在为她拭泪时,发现她的眼神有些迷  离,而他掌下的温度似乎也更高了些。

  他回过头,「天海,快去请大夫来。」

  冷天海沉重地叹了叹,无奈的在这深更夜半的时分,去把方送回去的大夫,再从被  窝里挖起来再将他打包带来这里。或许,干脆在府里弄间客院好了,因为照眼前的情形  来看,往后怀炽将会很需要大夫也说不定。

  辛无疚离去的背影,一步步地,被吞噬在浓重的夜色里,堤邑偎靠着不肯放开她的  怀炽,断了线的泪背叛了她的双眼,不可抑止地逃离眼眶坠落,在落地时,成了一朵朵  的泪花。

  她气若游丝地低喃,「你怎么可以……」

  「你说什么?」他听不清,忙将她更抱近自己。

  「你怎可以将我变成一个有罪之人?」她迎上他的眼,眼底满是憾痛。

  怀炽怔住了,「有罪?」有罪的人怎会是她?再怎么样都有他挡在她的面前,她不  该接受一丝一毫的风雨。

  她幽侧地闭上眼,「是的,我有罪。」

  此时此刻,堤邑终于明白那日怀炽为何要带她去看烟花,也明白了怀炽会选她为妻  的理由,那些从前她所理不清的心事,此刻她全都洞悉明白。

  他爱的不是她,也不是她的文采,他爱的是她的身份和地位,藉由她,他可以将他  人伤得更深更重。如果伤人是一种罪愆,而他的双手也已沾满了罪孽,那么,她的罪比  他的还深,因为她是助他的创子手,她有罪的,她与他同罪。

  环首看向四处,堤邑的眼虽有些迷茫,但她却觉得从没像此刻这般看清世界过,现  在的她,看清了她所处的地位、所站的位置,在她的双足下,是个进也不是退也不得的  绝处,夫家的人视她为弈子,在利用完她后,她将不知再如何自处;而父家的人,则视  她为叛徒,斩断了血脉亲缘,留下孤单的她。

  在梦醒这日,堤邑才发现,她的爱情是一场骗局,就连春天也欺骗她,是春天护她  进入这场梦境,并把她推陷入无可挽救的忧伤里。

  ☆☆☆☆

  月色是如此诡红妖娆,堤邑在月下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清扬的风,将萧瑟的园  子吹得飒然作响。

  曾经蛇紫嫣红、花绽如海的美丽庭园,一夜之间,花凋了,落花漫天飞舞,残风将  林里的碎花掉叶自地上吹起,在空中旋绕成一圈又一圈,直窜上天际,奔向妖光般焕红  的月。

  她柔顺的发丝轻曳如波浪,衣衫在凉风中恣意地飘荡,月下看来,莹莹闪亮,风来  了,像是掀起一双羽翅。

  怀炽还记得,他曾觉得她像是失了羽衣的仙子,因为莫可奈何,所以停留在不属于  她的人间。可是他也记得,她的羽衣是一双丝绸做的丝履,她一直都穿不惯,因此,她  这名流落人间的仙子,不会离开他而回到天界去。

  悉悉卒卒的声响,是踩在已然冰冷的花身上的声音,他循声看去,穿著丝履的堤邑  ,正从他的身畔经过,一步步地走向那轮月的方向,望着她足下的丝履,一股未曾相识  的冷颤爬上他的背脊。

  她穿上了,记得从前每个嗅着花朵清香醒来的早晨,堤邑总会在下床前依偎在他的  身旁,软声地央求他为她穿上永远不知该如何穿上的丝履,没有他的帮助,她白细的指  尖怎么也没法子自彩带中挣脱开来,而今,毋需他出手相助,她已知道了穿上那双在他  眼中看似羽衣的丝履,小小的纤影,在园中步步远离,渐行渐远。

  抚按着胸口,他觉得胸膛里的血液都冷了,那份曾经温暖的感觉,再寻不遇,不知  该如何挽回。

  怀炽自梦中惊醒,两掌紧抵着桌案,惊寤仍未自他的脸上散去,冷汗争先恐后地自  他额上沁出。

  堤邑……他回首看向床榻,杳无一人的榻上,并无堤邑的身影。

  没来由的心慌,霎时将他紧紧攫往,他抬首看向窗外—一轮尚未圆满的月,静静挂  在窗边。

  他的梦境……瞬时,他推开桌案跑向屋外,直觉地奔向那梦中落花一地的园子,去  寻找他已找回羽衣的仙子。

  众人皆寐的深宵,在堤邑心爱的园子里,照焰火星似流萤般,乘着轻送的夜风,在  林间逐风穿梭,看似人间的点点流星。

  怀炽奔跑的步伐停止在一株修剪过的桃树旁,喘息不已的他看见园中,堤邑静蹲在  一只火盆前,似在烧着什么,火盆中火焰腾起又坠落的光影,将她小睑映照得明灿透亮  。

  喘息方歇,他来到她的面前,见她在凉风中穿得单薄,忙脱下身上的外衫披在她身  上,而后蹲在她的身旁,嗅着空气中奇异的香味,那味道是如此熟识,像是在笔墨间总  会淡淡沁出的龙涎香。

  「在烧什么?」他侧首望着她平静的面容。

  「爱情。」

  爱情?

  怀炽微蹙着眉,发现在她的脚边,堆了一本本的书册,而火盆里所焚烧的正是书册  ,龙涎香的香味,自摇曳的火苗中冉冉窜飞。

  「我在火化我的爱情。」堤邑再扔落一本书册,静静看它在贪婪的焰火中灿烧起来  。

  怀炽骤感不安,顾不得烫炙,他伸手自焰丛中救回那本正被火苗吞噬的书册,使劲  拍熄火星后,他翻开焦灰的书页,映入他眼中的,是她娟秀的字迹。

  是她写的诗文,怀炽努力在火光下辨认她究竟在书上写了什么,看着那一行行即便  是相思,此刻亦成灰的诗文,他才发现,她所烧的,是她在漫漫长日里所写下来的心情  ,是那些她总没机会拿给他瞧,也不曾在他耳畔细细娇诉的情意,和他还未来得及领受  过的心动。

  她在焚烧她的爱情。

  书册自他的掌中掉落,他惊悚的眼瞳不住地张大,顾不得一切,他伸手去抢救被她  扔进火堆里的其它书册,但,彷佛上苍都要和他作对似的,风儿愈吹愈急,烧得狂烈的  焰火宛如一条火龙,席卷着火盆里易燃的书册,令只救回数册而不得不收手的他,只能  眼睁睁地,看它们逐渐在盆内化为灰烬。

  「看着我。」他紧握着她的肩,急切地将她拉向自已,「我没有变,我依然是那个  怀炽,我没有欺骗过你!」

  堤邑淡淡地看着他无措的面庞,眼眸平静如水,「你是没变,你只是露出了原本的  模样而已。」

  手心有些炙痛,就像是刚才的那盆火还未烧尽似的,正在他的双掌里灼灼焚烧,令  他缓缓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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