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的小二,端出一盘又一盘的小菜,上官枫早快被口水淹没了。
凌云二只能在心里叹息,真是个标准的小孩子,虽然她已有十又七的高龄——跟婴儿一比。「你请动手吧!」她主动吃起来,每吃一样,还赞叹一声「好吃」。
望着眼前的人儿,凌云二不禁回想着他爹当初说的话:
[i]你的未婚妻——上官枫是个风姿楚楚的大家闺秀,说客貌,美如天仙;说才艺,琴棋书画、刺绣、插花……等等样样精通……[/i]
如今看到她,他很怀疑老爹说的那些骗死人不偿命的鬼话连篇!
大家闺秀吗?大概吧!
容貌吗?没话说,是肯定的。
但琴棋书画乃至刺绣、插花,可能吗?照她这种淘气的样子而言,似乎有点难……
看着对面上官枫愉快地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真是好一个「大家闺秀」!
对于这桩平空飞来的婚事他是再反对不过,既然是指腹为婚,凌家自然不能负了上官家。
原本他是想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小他两岁又爱在江湖上游玩的大弟——凌墨然,但不知他是早得到消息或是连络不上,信鸽一直没有下文回覆,他只好望向才刚满十九岁的小弟凌浩鹏,可当他听到「婚约」时,竟吓得几天不回。害他想陷害他一下都没有机会!他的个性向来平淡,不求荣华富贵只爱云游四海,过一凡夫俗子的田园生活,但身为长子本来就不似弟弟这般自由,要扛起家务,如今竟还有一件荒谬至极的婚姻绊住脚,他就更不悦了,为此还发了一顿脾气!
但今日见这个上官枫和他当初预估的根本就差了十万八千里,活泼的性子不用等到婚后他就知道日后会很辛苦。他一直以为千金小姐都是那种娇弱乖顺,如今他总算见识到一个「例外」,且还对妓院有着极高兴致的女娃儿。唉!是幸或不幸?他只能摇摇头。
她一边吃、一边问着:「请问『林兄』打哪儿来、要去哪?」她自以为是那个双木「林」,因为林在百家姓中算是大姓嘛!
「家在京城,来这里办点事情。」他决定说实话,反正她在听到自己名字时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想必她大概不认识他。心里却有点不悦,她怎么能连未来的夫婿姓啥都不知道呢?真是有够夸张。
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上官枫在心里窃喜着,她原本还在想如何去京城呢!她根本就是连这儿是东还是西都摘不清楚的人,若要她上京还真困难重重,想不到今儿个她就碰到一个住在京城的人。老天还真是帮她的忙呢!
「哇!太好了,我正好可以和你一块走。」
「你不行!」她不应该在这儿的,更不该上京。凌云二突然有些气愤自己末过门的妻子竟在外头四处闲晃。
她嘟起嘴。「为什么不行?我要去京里,而你家又刚好住那儿……」
「我没空,我还有事未处理好,所以……」他打消想打发她的念头,他只想如何把她五花大绑,外加「快递」的将她送回家!
她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着:「京城那么远,你一个人上京多无趣,而我正好可以免费陪你,你受伤了我还愿意照顾你,你看这不是一举数得吗?」
「别说笑了!」他翻翻白眼,要他带个女娃儿且还是他的未婚妻,想都别想!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她很努力地摆出一张正经的脸。
「我一时之间还不会回京城。」他希望她会打消那个念头回家去。
上官枫大笑地拍着手。「不急着回去正合我意!我也不赶时间,我们最好还能一路玩到京城。」她可乐了,本来就没打算这么快就到京城,沿路玩才过瘾嘛!
凌云二好吃惊,她真是胆大包天,敢和一个陌生男子偕伴远行!虽说他是她的未婚夫婿,但她可是不知道的,否则大概早就跑得远远的,哪敢笨到待在他身旁呢 ?但放她一个人回京城去,他又不放心!尤其是他发现他这个小妻子好动又淘气得很,叫她乖乖回去自是不太可能。
「对了!你家人呢?他们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出来?」上官家的人不太可能放她一人在外头,好歹他们在江南是大家族,要是让人发现这个丫头在外头乱晃,名誉可不保了。
「家人啊,他们住……住在很远的地方……但,我可是经过家人的同意才出来的……」老太君同意地,且主意也是她出的,所以「不关」她的事——先撇清界线再说。
杭州离这儿怎么会很远?她这番说辞在凌云二的耳中听来却是在强辩,上官家绝不可能会答应的,何况一瞧就知她没啥武功,走在路上没被人拐去卖了才怪!
「对了,你为何要去京城里?」凌云二好奇地问,而且他发现自己自从遇上上官枫,他的好奇因子愈来愈多了。
「找人嘛!」她不忘记吃着佳肴。
「找谁?」她狐疑又下太开心地瞅着她,她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在京城里有认识的人呢?
「凌家庄的人呀!」老太君怕她找错地方,还画了一张简图给她,上头可还写个[i]「凌家庄」[/i]三个大字,这下她若是记错,可就太厉害了!
「凌家庄?你去那干么?」上官枫这时到他家作啥?此时距离婚礼可还有三个月呢!
她很乾脆地说:「去玩啊!」好在她没有抬起头,不然会见到他差点把口中的酒给喷出来。
到他家是去玩?他只能在一旁摇摇头。
倏地,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她不晓得在几个月后有场婚礼?这……不太可能吧!他蓦地脸色大变,被自己的假设吓坏了,虽然这是一件极不可能之事,但若是发生在这个淘气丫头身上,就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故意随口一提。「你和那个什么凌家是什么关系呢?亲戚,还是朋友,或者……」有试探她的意味。
「老太君也是我奶奶,她认识他们,怕我无聊才叫我去城里打发时间。」上官枫见他脸色忽然下沉、忽又缓和,心中颇感诧异;不过对他的问题,还是诚实地回答。不知为什么,她信得过他的为人,且他和她要去找的人姓氏还同音耶!好巧不是吗?
「喔,这样呀!」怕她无聊?他淡淡地看她,对于她的话半信半疑,看来他最好先捎封信回家问清楚上官枫到底去他家干什么。
「呀!吃饱了!」上官枫一脸满足地用衣袖胡乱拭着嘴。
凌云二看着她,一脸佩服地望着她,看来他未来的小娇娘还挺能吃的,想必胃口不错嘛!若是她知道他是她的未婚夫后,不知还能不能吃得如此愉快而没有噎死 ?看来现在是没法子证明了,暂且先别动声色,再观察一阵时日吧!
他招来店小二结帐,上官枫插了口:「不是说好我请你吗?」
凌云二嘴角勾出一笑。「你不是把钱都给了那个偷儿吗?」
「我?我才没有!」这下她可笑了。
「你没有?」换他吃惊得很,他明明见到她把钱袋给那个小鬼。
她从腰间拿出一些银子。「我只给他四分之一,否则我不就变成穷光蛋了。对了,店小二,这儿多少?」上官枫有点像是沿路散财的阔少爷,到处送钱给人。
店小二报了个价,她二话不说的拿了银子给店小二,但被凌云二阻止。「我付就可以。」他付了钱,不等店小二找零,便拉着上官枫走了出去。
上官枫在他们出了客栈后扯住他的手。「喂,你怎么付了钱……」
「这点饭钱我还出得起。」
是吗?刚才结帐好似也花了不少钱,她是不知行情,但比她之前买的甜点钱贵好多呢!以他的装扮看来,「林」云二只是个「贫民」。「我看你赚钱应该是很辛苦,所以还是让小弟我请客好了。哪!银子给你。」
她很慷慨地把银子塞在他的手中,而他却只能张大眼瞪着她。
她以为他是穷酸小子?真是天大的笑话!凌家财富是在全朝排名七大富豪之内,哪有没钱的道理。败给她了!见她那么「好心」,他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不过他又偷偷的把钱「塞」回她的腰间。
这个小妮子真是好笑!他决定好好地保护她,直到弄清事情真相。
于是,他便带她随处逛逛,反正她「好养」得很,什么东西都喜欢;不过当他们又经过「怡花阁」时,他不是没有看到她高兴得眼睛为之一亮的神情,但他还是狠下心,硬是把她扯离那儿。
这……打死他,他也绝对不带一个女人进去那里!
之后,他趁上官枫正被新奇的玩意吸引注意力的时候,发一个信鸽回京城的老家,想问清这整件事情的原委。
他不到自家的地盘上是为了不想引人注目,所以才选别的地方,想必明日儿便会有消息传来,且他也暗中派人去探听杭州上官家的情况,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期待消息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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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渐西沉,一片黑暗渐渐拢了起来。
等上官枫玩累了,凌云二带她回到他原先住宿的客栈——清月楼。又追加了一间房给她住,带她至房前,便独自回房去。
上官枫在房里简单地梳洗了一番,穿回衣装,拿着细梳子梳理着头发,离家至今虽末满一天,但她却很后悔一件事。离家出走?不,而是后悔为何没有带巧儿一块跷家。她一向对自己的头发最没辙的,打小已习惯巧儿在一旁,今日没有巧儿在她身边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想着想着,她惨叫了一声:「哇!头发又打结了……」好讨厌哟!唉,她想到了,哈!找凌云二去,他应该会有办法的。
她走到凌云二的房门,敲了几声,便迳自推开门走进他房里。
凌云二听到声音回头,见到上官枫满头乱发,却不掩娇俏可人的伫立在前,他大叫:「你怎么来了?」
「我……头发打结了,你帮人家弄开啦!」她扯扯不听话的发丝,一手把梳子塞到他手中。她敢这么随便地闯进他房里,是因她「自以为」身分掩饰得很好,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完全不脱离女娃儿的柔媚气质。
凌云二瞪着手中的梳子尽是无奈,她竟要一个大男人帮她梳头?天啊!他摇摇头,认命地帮她把头发梳开。
上官枫轻快地问:「凌兄,你在京城是做什么行业呢?」她很好奇,瞧他穿得普通,且钱袋尽是些碎银。看来,他的家境不太好呢!
「呃,我是……是在帮人家打理杂务之事。」这样说应该可以吧!这次下苏州,他确实是帮忙父亲来视察几家商家店务等事宜。
「喔!是吗?」还好他不是个游手好闲之人,不然可浪费他这张俊容。
他缓缓地将她的头发梳开,但其间一股特属于女人才有的馨香沁人鼻中,令他心神一荡,宛如迷魂香般,拨动他心中所有的情弦。
半晌,他强自咽下口水。「好了。」急急地放开她柔细的发丝。
她摸摸头,满意道:「嗯,你的手真巧耶!」她拿起他的手看呀看,为何同是一双手,他可以梳好看的头,而她却不行呢?怪哉!
凌云二看着她一脸好奇地研究自己的手掌,本来觉得没什么,但内心那股莫名的悸动又重新窜起。
那到底是什么呢?不过,他没有时间细究,看天色已不早,这会儿两人又是孤男寡女的,恐怕于礼不合,更何况他可是急着出门啊!他藉口道:「上官兄,走了一天的路,凌某有些困倦了。」他暗下一道逐客令。
上官枫皱起眉头,想「反驳」还早,可他却已打开门了——人家都摆明赶人,她再怎么「不识相」也不好意思再留下。上官枫只好一路气呼呼的走回隔壁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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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昏沉,四周安静无声。
上官枫被凌云二赶出门后,自个儿生着大闷气,在床上翻来覆去,硬是无法入睡。
奇了!她有长得那么「奇貌不扬」兼「忠勇爱国」吗?
不然他怎么那么不想和自己在一起呢?虽说她现儿个是扮成男子,但行情也没差那么多吧!既然她女装都「美美、水水」的,那男装就应该是「俊俊的」才是呀!这个「林」云二一定眼睛脱窗,美女就在他眼前还没发现,太没眼光了!
一想又是一肚子气,坐在床沿,不经意的察觉外头有声响。
她两眼溜呀溜的,一张脸像是写着「好奇」两个字,她像是做什么坏事般的踮起脚跟,走至门旁一瞧。
咦!那不是「林」云二吗?三更半夜,他怎么还要出门呢?三更天能去哪?
呀!不好!她猛然地拍着手。「他八成是没钱付帐,才需要趁四下无人时带着细软逃跑。」早告诉他她有钱可以付,但他就是抵死不让她付。哼!这下可好了吧 !没钱付帐,选择半夜偷溜,真是有够死要面子的!男人哟!
但他也太过分了!要「落跑」也不先通知她一声,一起走有个伴嘛!万一被人抓到时,也有个人可谈天。他真是没有义气!哼!她早决心跟定他了,所以他别想丢下她!二话不说,她尾随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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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凌云二快速的穿梭在街巷中。
突然一个闪身,他便「咻」一声,不见影子。
上官枫吃惊了。「咦,他呢?怎么不见了?」刚才不是在她的前方不远处吗?
她马上跑了过去,蓦地出现一个不知是啥碗糕的黑影,她机灵得很,便往后一闪;但由于闪过头,她一个重心不稳便向后倒。
凌云二见到来人的脸庞被月娘照出时,手倏地打住,还赶紧拉她一把,以免她跌个四脚朝天。「怎么是你?」他在之前就发现到有人跟踪,才故意设个陷阱使来人现身。但,想不到竟然是她!
上官枫无辜的眨眨眼,坦白地道:「你好笨,我当然是在跟踪你嘛!」
凌云二没好气地说着:「我知道,但这么晚你跑出来干么?」
她嘟起嘴,生气地指责。「你还说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早猜到了。」
「你猜到什么?」他提高警觉。
「猜到你要丢下我一人『落跑』,我有没有猜对?」她嘿然一笑,佩服自己的推测。
「『落跑』!」凌云二好吃惊。她那个小脑袋瓜中在想什么?他跟落跑有什么关系?
「你不够义气!没钱付帐也不说一声,我可以帮你付嘛!若不要我帮,看是要卖艺,还是要当霸王土匪不给钱也行!要溜也不先通知我一声,放我一个人在客栈里多无聊呀!」她边数落着他的恶行,边冷哼着脸斜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