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鹰在她额上印了个吻,凝视了她好久才睡着。
翌日,商队也准备赶往下一站,小妍再次向他们道谢,也履行诺言,加倍奉还银子。
沛婶拍拍她的手背,以过来人的经验说道:“听沛婶的忠告,好好珍惜得来的姻缘;否则,一旦错过可会遗憾终身,明白吗?”
“我明白,经过这次的教训,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那就好,等到你们成亲那天,我跟我那口子一定会到鹰堡去看你。”
篷车已就绪,沛叔拉着马缰喊道:“老婆子,该走了!两个月后就又再见面了,不要唠唠叨叨的。”
“就来了,真哕嗦!”沛婶白丈夫一眼,依依不舍地坐上车,“小妍,要多保重。”
“沛婶跟沛叔也要保重身体,再见!”她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目送篷车队渐渐远离。
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走向也等着跟她道别的大力士。
“大叔,你也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大力士爽快地笑道:“当然没问题。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能恢复自由之身,这全托你的福。”
“大叔别这么说,朋友本来就该互相帮忙嘛!只要你快快乐乐的,我就很高兴了。”
“你这小姑娘心地太善良了,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让你有个幸福而美满的姻缘。”
“我会的,大叔,你也要多保重,记得你答应的事喔!”
“你尽管放心,这杯喜酒我是喝定了,保重!”认识的朋友全走光了,小妍一向性喜热闹,一时之间有些怅然若失。
银鹰见她一人发着呆,执起她的下巴问道:“他们都走了吗?”
“嗯,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彼此大眼瞪小眼,好无趣喔!”她长嘘短叹地道。
“无趣?”他佯装气恼地道:“还没成亲就嫌看我看腻了。我这张英俊不凡的脸孔,可是平常人家姑娘想看都看不到的,只有你不知好歹!”
“是啊!你全身上下只有靠这张脸蛋撑着而已。”
她故意扭曲他的意思。
他飞快地对她咬耳朵:“要不是昨晚放你一马,你会知道我全身上下还有不少用处。”
他就爱讲一些霹骨又惹人脸红心跳的话,小妍轻跺莲足,娇喊道:“懒得理你,不跟你说了。“
“娘子别生气,为夫的这厢有礼。”
他装腔作势地拱手一揖,令小妍又好气又好笑。
“哼!本姑娘懒得跟你一般见识。我待会儿可不坐轿子,我要与你同坐一骑,不准反对!”她伸指警告地说道。
银鹰笑道:“要你坐轿于是怕你太累,你不善骑术,坐久了恐怕骨头都描散了。”
“不管,我才不要闷在轿子内。鹰,你不能说话不算数,答应我好不好嘛?”
“好,娘子的话为夫的怎敢不听?”他莫可奈何地同意了。
小妍奸诈地偷笑,谁说他吃定她了,总有一天,她非扭转情势不可!
第五章
斧关,属鹰堡的右翼。
倚山而建,堡垒坚固难攻。
驻守此地的士兵约三千人,再加上原本的居民不过五六千,小妍面对宏伟险要的群山峻岭,不禁心存敬畏。
“鹰,这次怎么不走宛城,而要走这条山路?”她指着弯弯曲曲的小路问着,眼睛直视着前方。
他们正走在一条一边是山壁,一边是断崖的山路上。
她怕一往下看头就晕了。
银鹰坐在她后面,一手揽着她,另一手抓着缰绳:“斧关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也是保卫鹰堡极重要的关卡。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它也是属于你的。所以,我趁这机会带你来熟悉一下环境。”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又那么高的山,真的好壮观喔!想要把这地方逛完,恐怕也要十天半个月吧!”
“你的小脑袋里又有什么鬼点子了?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除非有我陪着,否则,不准你随便乱逛。山里不比平地,万一遇上毒蛇猛兽,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妍扁嘴抗议道:“我又没说不听,你当我是言而无信的小人啊!”
“你听最好,不然,别怪我不顾你的面子,真的找来一根绳子把你拴在身边,到时可是很难看的。”
“好嘛!好嘛!”她老大不服气地念着,她才不想被当成宠物,任他拉着到处晃呢!山风徐徐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银鹰拉拢披风,将她包在怀内:“山里风大,待会儿多加件衣裳,免得染上风寒。”
“安啦!从小到大我身体壮得很,才不会那么倒霉--哈啾!”说时迟那时快,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就爱嘴硬,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他轻触她的额头,幸好没有发烧的症状产生。
小妍摇摇头,贪恋他的温柔体贴,驯服地靠在他胸前。
在他男性气息的包围下,她有些恍惚,对于银鹰是她未婚夫婿的事实,至今还令她有些不能适应。
“怎么了?”他有点讶异她也有安静的一面。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能嫁给你为妻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一件事。”
银鹰听了大言不惭地道:“本来就是,我这夫婿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
“哼!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房来了,天底下就属你脸皮最厚。”
他俯下脸借机偷香:“偏偏你就爱我这型的,对不对?快说!”
她咯咯地笑着,拼命地闪躲者:“对啦!对啦!在你屑下面前稍微自制一点好不好?”
“为什么要自制?我跟我的爱妻有亲密的举动可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最好早点习惯。”
“不害臊,谁是你爱妻来着?我可还没跟你拜堂呢!”她半嗔半羞的俏模样使他按撩不住,、一只大手悄悄的抚上她的酥胸,“讨厌!你再这样,我就要大叫非礼了!”
他乖乖地垂下手,附在她耳畔道:“等我们成亲以后,你就得好好补偿我这三个月来所受的苦,到时可别怨我把你累坏了。”
“哈!我才不怕你呢!”她对他的威胁不以为然。
银鹰只是一径地笑,笑她的无邪,笑她的真。
巨大的城门为迎接银鹰一行人而敞开。
待他们一人关,发觉道路两旁皆有士兵列队欢迎。
小妍好奇地东张西望。
或许是地处山区,又是偏远地带,居民的服饰较为简陋,房舍的搭建也以坚固耐用为主,丝毫没有城市的浮华。
宇文骞和骆非各占一侧,护送着两人通过欢迎队伍。
银鹰暗怪自己没有说明清楚,他一直不想为自己的到来而劳师动众,干扰到百姓平日的作息。
前方矗立着一栋红砖砌成的宅子,朴实简单,门外正有一群人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驻守斧关的皋鹏皋将军,昔日是先父得力的左右手之一,为鹰堡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十六年前因为揭发一桩叛国罪,先父攉升他为镇关大将军。”
小妍听完他的介绍,问道:“这人很了不起,是个英雄人物哕?”
“英雄的定义又在哪里呢?谁也无法去评断,不过,皋将军的确是个大功臣。这些年来多亏有他驻守斧关,鹰堡才有今日的安定。”
终于来到门前,银鹰勒住马,随之跨下马匹,然后小心地将小妍抱下马。
皋鹏恭敬地从人群中出来,他年约四十五六岁,鬓角微白,租浓的双眉,黑黝的皮肤像块大黑炭,大概是经年风吹日晒的结果。
他上前一揖,道:“臣皋鹏,见过堡主。”
“皋卿,不必多礼。此番前来只是顺道来看看,不需要惊动其他人。”
“堡主难得驾临斧关,老百姓都急欲一睹堡主风采,臣只是助其达成愿望罢了。”
“也罢,来见见我的未婚妻子。这次来主要也是想让她熟悉一下这边的环境。”
他朝小妍伸出手,“小妍,这位是皋鹏皋将军。”
小妍拉下披风上的帽子,笑吟吟地对他福了福:“皋将军。”
“臣皋鹏,见过--啊!”众人见他一声惊喊,整个人像受到极大的惊吓,脸上顿无血色,双眼凸出,全身直打颤。
“你怎么了?我有那么可怕吗?”她实在很纳闷,他的表情简直像活见鬼似的。
银鹰关切地问道:“皋卿,你不舒服吗?”
皋鹏按住胸口,努力地吸气,他身后一名中年书生打扮的男子上前扶住他:“将军,你老毛病又犯了吗?”
“我……是,是,臣失态,请堡主恕罪。”
他在中年书生的眼神示意下说道。
“皋卿公忠体国,也该多照顾身体,快扶皋将军进屋休息。”
中年书生应了一声,搀扶着皋鹏进屋。
银鹰等人随后而至,等他在大厅主位上坐定,皋鹏已经恢复,气色回复红润。
“皋卿何不入内休息?不需招呼我们。”
“臣已经没事了,老毛病,不打紧,倒是吓着了夫人,尚请夫人原谅。”
每个人的眼光都投向坐在银鹰身边的小妍身上。
她眨眨眼睛,莫名其妙地瞪着他们。
良久,她才恍然大悟:“你们在说我吗?夫人是指我吗?”
“我的夫人除了你还有谁?”
“人家还不习惯嘛!怎么能怪人家呢?”反正就算错了,她还是有理由辩解。
“你哟!等一下再跟你算账。”
他注意到方才那名中年书生,问道:“皋卿,这位是--”
“启禀堡主,这位管子进管夫子,是臣的师爷兼参谋,学富五车,对于孙子兵法不只了若指掌,更能善加运用。”
银鹰打量着他,或许他真如皋鹏所言;不过,此人眼神不正,缺乏一般读书人儒雅之气。
“草民见过堡主。”
管子进双膝一屈跪下。
“管夫子免礼,请起。”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由他眼中瞧出他刻意地在闪避他的注视,隐藏其中明显的精明干练。
“谢堡主。”
他起身退至一旁。
银鹰方待开口,便远远瞧见门口走进一名美妇。
鲜丽的裙装更衬得她如盛开的玫瑰,纤腰轻摆,眉目含春地在婢女的护拥下迎面而来。
小妍年纪虽小,但女性的直觉可不是没有,她老早就瞧见那女人一双眼睛明目张胆地盯在银鹰身上,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她不自觉地挺起腰迎战。
皋鹏见小妾进门,不满她此时出现:“你怎么来了?”他轻声地质问。
沈仙儿骄蛮地横他一眼,不去理会他,径自走向银鹰,干娇百媚地福了福:“仙儿见过堡主,堡主万福。”
银鹰在心中叹口气,才道:“皋夫人免礼。”
“堡主驾临斧关,是为公,还是为--“她故意拉长语调,意有所指地道,分明是存心想使人误会。
“是为私。”
他坦白地说道:“这次我特地带我即将过门的妻子,来见识一下高山的风光,顺便来探望你们夫妻。”
沈仙儿扫了小妍一眼,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不相信一个孩子般大的小姑娘能套牢他的心。
“多谢堡主关心,我们夫妻俩感情十分恩爱,希望堡主与夫人也能幸福地厮守终身。”
小妍可不觉得她是真诚地祝福,尤其是“夫人”两个字,她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她是谁?跟银鹰又是什么关系呢?“谢谢皋夫人的金口,我和堡主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她坏心地看见沈仙儿的嘴唇在颤抖,八成是气得要命,又偏偏不能表现出来。
哼!不管她究竟是谁,和银鹰以前是什么关系她都不在乎,但她最好别动歪脑筋,否则别怪她出手还击。
“她是谁?”才一脚跨进安排好的厢房,小妍就忍不下去了,没问清楚,她铁定睡不着觉。
银鹰早就猜到她会问。
往床沿一坐,拉她至他的大腿上环抱住,轻描淡写地道:“那是过去的事了,她现在是皋鹏的妻妾,你毋需吃醋。”
“我讨厌她看你的眼神。”
她搂着他的颈项,不开心道。
“小傻瓜,难道你要我命令她不准看我吗?那似乎有点好笑。别闹了,我跟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小妍不死心地再问一次:“我还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告诉我好不好嘛!”
“好,只要你开口,我哪有不答应的?”他宠爱地吻着她的发鬓,“其实,沈仙儿在未人皋家大门时,是一名艳名四播的红牌花魁,舞艺、琴艺一流,加上出色的容貌,堪称倾国倾城的美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不知有多少。”
“你就是其中之一,对不对?”她吃味地问。
他没有隐瞒,老实地回答她:“不错,沈仙儿的确非常懂得男人的心理,有一阵子我沉迷在她的诱惑之下,于是,替她赎了身带她进堡。但是,我与她之间只有'欲',没有'爱',时日一久,感觉淡了。我才认清自己,也明白她处心积虑想要我娶她为妻,好坐上堡主夫人的宝座。”
“你们男人一旦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即使她是个妓女,也不该因为你厌烦她,就将她嫁给自己的部属。”
银鹰为她的话动容,他的小妻子有一颗公正的心,她竟能反过来为沈仙儿着想,怎能让他不更爱她呢?“你说得对,这也许是男人的劣根性。那时,正巧皋鹏来到堡内,见到沈仙儿即惊为天人,为她神魂颠倒,而他的原配因久病在床不能生育;我就做主将她嫁给皋鹏,希望她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她一点都不反对吗?”
“她哭着求我收回成命,可是,我话都说出口了;皋鹏已高兴地准备回去办喜事,我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三年前。只是,到目前为止,皋鹏仍旧膝下无子,这也是让我烦心的一件事。所以,才想趁这时候来了解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问题。”
小妍侧头思索了半天:“沈仙儿对皋将军本就没感情,或许她根本就不想为他生儿育女也不一定。”
“唉!或许当初我不该勉强撮合他们,只是徒增一对怨偶。”
他心中感触良多。
夫妻之间没有情意,却非要携手度过后半辈子是件残酷的事情,这是他在遇上小妍以后才领悟到的;古人的媒妁之言不过是烦人的束缚,从古至今,能在婚后培养出感情的又有几对?认命的应属大多数吧!
“需不需要我帮帮他们的忙?”
银鹰知道她是好意,不过,他不想让小妍去面对沈仙儿。
小妍不是沈仙儿的对手,比起在风尘中打过滚、社会历练丰富的沈仙儿,小妍就像婴儿般单纯,他不要她受到伤害。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少多管闲事,只要你不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又来了,人家够乖了,还要怎么样嘛!”她不过才逃一次婚,他就耿耿于怀,有事没事就念一念,真是小心眼!她这话只敢在心里骂着,怕一说出口后就惨兮兮。
“生气了?”他深情款款地瞅着她,“你知道吗?我到现在还很怕你突然从我手中飞走,飞到我找不到的地方,从此再也见不到你,那种痛苦一定比死亡还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