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们的船只出现在惊风岛附近是为了什么?
他百思不解地看着资料,沉吟地以食指敲打着桌面。
‘这何氏企业近年来有什么特别的投资吗?’他问擎南。
‘没有,他们非常坚守着骨董买卖的本业。’擎南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就奇了,他们没事三天两头在惊风岛附近徘徊有何目的?’耿冲眉头的结更紧了。
‘或许是游玩……’
‘惊风岛是纵横帮的地盘,这是新加坡众所皆知的事。虽然附近海域非我们所有,但有哪个人有胆来瞎晃?这点何氏企业会不知道?’他轻斥。
擎南保持沉默。
‘阿浚曾提到对方是觊觎那七箱宝藏的可能,可是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从不外泄,又怎么可能引来何氏的垂涎?’怎么想都想不通。
‘要不要派人混进何氏调查?’擎南建议。
‘嗯,找个机伶点的进去看看。’耿冲觉得计谋可行,于是点点头。
‘是。’擎南转身准备执行这项任务。
‘等等,擎南。你不觉得奇怪,阿浚怎么这么久还没从台湾回来?而情报网那些人是在混吗?到现在还找不到阿澈和阿浩!’耿冲觉得事有蹊跷。都一星期了,这票损友就算想把找宝藏的事赖给他,也该露面了才对。
‘这……’擎南支吾着低下头。
耿冲浓眉一挑,冷冷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擎南还是低着头。
‘说!’一个字,饱含着浓重的警告。
‘我听擎东说……是大小姐叫护剑先别回来,她同时要情报网的成员暂缓找回总舵主和护印……’擎南只好实话实说。
‘为什么?’他俊脸一沉。耿沁又要玩什么花样?
‘我不清楚,这得亲自问问大小姐……’把责任推回给始作俑者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哼!替我找到她!’奇了,这老处女不好好管理纵横帮的财务,干涉起他的事干嘛?
‘是。’擎南拨着手机找人,不到一分钟,他就回报:‘统领,大小姐说她正和一位大客户谈事情……’
‘管她谈什么事,她人在哪里?’他微愠地站起身。
‘在二楼的贵宾接待室。’
‘我去找她,你去将单明非带下楼等我。’他说着便走出办公室。
单明非正坐在他办公室门外的长沙发上枯等,看见他出来,只是冷漠地瞟他一跟,没有开口。
那一夜的吻虽然很美,可是之后耿冲又恢复他原有的态度,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他依然把她当囚犯看待,不是关在他家就是被迫紧跟着他,活像他养的小狗,只差没在脖子绑上项圈!
最让她不平衡的是,那个吻唤出了她对他的特别感觉,她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看他了。虽然表面上她也没把那一吻当一回事,可是女人细腻的心情变化纯属化学性的,一经转变,就难以恢复原状。她的心总是不由自主地飞向牵挂的对象,而那个对象,正是耿冲!
但他呢?他忙着找宝藏、找潘至成,忙着许多事,连多看她一眼也吝啬,完全是一种彻底的忽略。
那一吻,果然纯粹基于‘冲动’!
她羞恼地生着自己的闷气,聪明一世的她居然也会被玩弄……
‘你……’耿冲看她一眼,话到嘴巴又顿住。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了!吻过她后,事情似乎变得更复鸡;起码他连如何和她讲话都觉得困难。
他分不清要把她继续当成敌人,还是视为朋友,她的立场奇特是导致他态度暧昧的原因。在宝藏找到之前,他不想公私不分,让手下看笑话,所以才会对她保持距离,尽量减少和她独处的机会。
可是,这样反而让他更明了对她心动的程度。
她这个小辣椒简直拐走了他全部心思!
‘干嘛?’她瞪着他。
‘你和擎南先下去等我。’他盯着她冷冷的小脸,用一种交代公事的口吻命令道。
‘又要移位了?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绑在你家,在我脖子上挂一圈饼干,这样我就不用向条狗一样跟着你到处走,而且也逃不了,饿不死。’怒火让她的口气很冲。
‘让你跟着出来是好心让你透透气。怎么,你宁愿披关起来?’她真有本事,三两下又惹得他血压升高。
‘啊,真好心,那我是该谢谢你剥夺我的自由了?耿先生!’她犀利地讥讽。
‘不客气,很多女人巴望着我接收她们的自由还巴望不到呢!’他狂妄地冷笑。
‘喔哦!千万别拿我和那些蠢女人比,她们的品味与智商太低,不够格与我相提并论。’尖牙利嘴可是她的拿手武器。
‘哈!你的智商和品味又有多高了?你顶多也只能得到像潘至成那样的男人青睐而已。’耿冲不屑地笑着。
‘那又如何?起码我就看不上你!’她立刻还以颜色。
耿冲变脸了!她那贬低的语气让他怒火高张。
‘幸好你没看上我。那天我不过是心血来潮吻了你,你就回应得那么激烈,害我担心你会不会喜欢上我了呢!还好没有,真是谢天谢地!’他为保护自尊而说出了违心之论。
‘少恶心了!我会喜欢你?真是天大的笑话。那个吻不过是嘴有点无聊才找你消遣消遣,又不代表什么。’她也不容自己的脸丢尽,迅速地反击。
‘那就好,省得我到时还要费心打发你!’他丢了这句话就走向电梯。
单明非脸色苍白地缩在沙发上,把在胸口流荡的气苦压回去。
大家把话挑明了说也好,免得猜来猜去的劳神伤心。
只是……只是那份心绞痛的痛根到底是什么呢?
擎南静静站在她的后方,正巧把她眼中的水气看进眼里。他淡淡地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忿忿搭电梯下楼的耿冲则又气又烦,真想一拳将透明电梯的玻璃击碎!
恶婆娘果然就是恶婆娘!他也不期待靠一个吻就改变她的劣根性。她那字字带刺的话总会扎得他忍不住反攻,他们两人这辈子想要好好说话是不可能了!
去!亏他还对她有点动心。
动个屁啊!呆子!
他就这么一路带着怒气飙进接待室,不客气地打断耿沁和客户的对谈。
‘耿沁,我有话要问你。’一进门他就大剌剌地吼着。
‘啊,我正要找你。来,我跟你介绍,这位是我们在印尼的大客户李山先生,旁边这位是他的千金李珠小姐……’耿沁笑咪咪地介绍着。
‘嗯?’他现在可没心情管什么李‘山’、李‘猪’的。
‘这位是我弟弟耿冲,也是纵横海运的董事之一……’耿沁热络地将耿冲推到李珠面前。
‘幸会幸会!没想到令弟长得这么俊挺潇洒。’李山满意地点点头。
‘哪里,都二十七了,还没对象,真让人急死了。若是能有个像李小姐这么美丽的女人看上他就好了……’耿沁捂着嘴,露出迷人的笑容。
她的话中话引得李山笑口大开,李珠则含羞地低下头。
怎么,敢情老姊又在替他找对象了?
耿冲浓眉一皱,凌厉的眼光瞥向那位李珠。她是一个弱小得像会被风吹倒的女人,正怯怯地用眼角偷看他,不过她立刻被他那杀人的目光吓得浑身发颤。
‘别闹了,你给我出来。’耿冲低喝一声。荒唐!像这种柔弱得像棉花的女人他哪看得上?
‘哎!我们先送李先生下楼吧。’耿沁知道他在生气,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将他推出接待室,与李山父女并行往一楼。
他们来到一楼的大厅,李山热情地邀约:‘耿董事若是没事,可以请你陪陪小女逛逛新加坡吗?’
‘不——’耿冲才刚开口,就被耿沁打断。
‘当然可以。陪美女出游是他的荣幸。是不是?阿冲。’耿沁用手肘撞撞弟弟的胸口。
‘我……’耿冲正要拒绝,正好看见擎南带着单明非下楼。出于某种骄傲的心态,他向前执起李珠的手,破天荒地轻吻她的手背道:‘当然乐意奉陪。’
李珠羞红的脸掩不住兴奋,她一下子就忘了他方才的视线有多吓人了。
单明非正巧将这一幕看进眼里。远远的,耿冲和那两个女人似乎谈得很开心,他从没对她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她一颗心倏地下沉,静静地定在原地,两只脚怎么也移动不了。
‘咦,那女人挺面善的……’耿沁转头看见单明非和擎南在一起,眨眨眼故意问。
‘啊,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耿冲故意扬声道。
单明非俏脸微变,觉得像被揍了一拳。
稳住,千万稳住!本来你和他之间就没有什么了……她拚命告诫自己别出糗。
‘无关紧要?’耿沁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单明非,然后别具深意地与擎南对看一眼。照耿冲和单明非之间暗潮汹涌的气流来看,这‘无关紧要’可就耐人寻味了。
‘那小女就在饭店等你了,耿董事。’李山热络地说。能攀上纵横海运可是人人冀求的事啊。
耿冲又瞟了单明非一眼,才回头道:‘好。’
待送走李山父女,耿沁一把搂过耿冲,走向犹愣在原地的单明非。
她边走边拉下他的头,附在他耳边说:‘她不就是那位善同的曾孙女吗?怎么她看你的眼神充满恨意呢?’
‘谁知道?我才懒得理她!’他微微挣开她,没好气地说。
‘真的?但为什么情报网的人告诉我,前几夜你在伊莉莎白公园和她拥吻……’她刻意又凑近他取笑,红艳的唇几乎贴在他的耳鬓。
‘什么?’耿冲微惊,怎么连这种事情报网都知道?真该死!
‘我好想知道这位姓单的女孩对你究竟有多么的“无关紧要”。’她在最后四个字加重语气,并伸手轻刮他平滑的脸颊。
‘你!’耿冲恼火地瞪着她。
单明非看不下去了!
耿冲和女人打情骂俏的样子就像剧毒一样侵蚀着她约五脏六腑,她在泪滑下来之前冲向一楼的大门,使尽全身的力气往外狂奔。
离那家伙愈远愈好,她再也不要看见他!单明非在冲向车水马龙的街道时,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单明非!’耿冲见她寒着脸离开,惊急地大喊,转身跟着追出去。
耿沁看着这场闹剧,拢拢长长的秀发,笑着对擎南说:‘看来,李家小姐的约得取消了。’
擎南也淡淡一笑。
‘对了,可以叫阿浚和其他人回来了。’她在上楼前这么命令。
‘是,大小姐。’擎南只希望主子知道他在耿沁的计画中也插了一脚时,不会把他的骨头给拆了!
※ ※ ※
脚好痛!但心更痛!
单明非发誓,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回耿冲那里了。
再看他一眼,与他说一句话,她肯定会气得吐血!
她抹去眼角的泪,仍卖力地跑着。扭伤才好的脚又开始痛了,可是她管不了了,她宁愿脚痛死也不要为姓耿的伤一点点心!
她真是个白痴,喜欢上一个没心没肺的坏男人也就算了,还不争气地为他掉泪,真是逊毙了!
被吻了一下就丢了心,她真是全天下最蠢、最傻的女人了!
奔到十字路口,直行的灯号已闪着黄色,她脚下非但没停,还打算加速冲过去。
‘明非!’
伴随着一声厉喝,一只强健的大手在她就要冲进随时准备开动的车阵前一把将她拦住。由于用力过猛,她随着反作用力回撞,正好撞进耿冲结实的双臂之中。
她站立不稳,往一旁跌落,耿冲只手将她撑起,紧紧地抱进怀里。
‘你这个笨蛋!’喘了好几口气,耿冲才腾出空隙骂人。
她差点把他吓死!看着她不顾一切地冲向马路,他只觉得魂魄全都散尽,心脏也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
为什么她要连着两次挑战他的心脏机能?为什么她非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两次才高兴?
‘放……放手!’她气喘吁吁,稍微恢复力气就开始挣扎。
‘你的大脑休假吗?你究竟有没有长脑子?’他藉由怒气喊出心里的恐惧。
‘我……我有没有脑子……都和你无关……’她喘着气,低头猛抗拒他的拥抱。
‘怎么会无关?看你笨得想死,我就一肚子火!’他气急败坏地将她放下,拖回纵横海运大楼。
‘放手!我不要跟你走,放手!’地想扳开他铁钳似的大手,怎奈已近虚脱的身子根本使不上力。
‘除了跟着我,你哪里也不能去!’他意有所指。两次就够了,他不要被吓第三次,绝不!
‘我才不要!’她在气头上,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要不要可不是由你决定的。’他猛拉着她往前走。
‘你……哎哟!’脚痛得打跌,她整个人摔在人行道上。
‘怎么了?’反身蹲下来,他关心的神色显露无遗。
‘脚断了啦!’她气呼呼地瞪他一眼。
‘谁教你没命地跑?活该!’他也瞪回去。
‘你……’单明非咬着下唇,气得脸发白,突然大声疾呼:‘非礼啊!色狼!有人要欺负我……’
耿冲不料她会乱叫,尴尬地看着四周往来行人,真想用拳头塞住她的嘴巴。
‘你给我安静!’他低喝。
‘救命啊!’她才不甩他。
有两名警察人员闻声朝他们走来,耿冲气得脸都黑了,二话不说,扛起她就走。
擎南正好将车开到路旁,大声唤道:‘统领,快上车。’
耿冲把单明非丢进后座,再迅速挤进去,臭着脸说:‘回我的住处!’
‘是。’擎南转向右方。
‘把车门锁上!’他立刻叮咛。这女人有跳车前科,得小心些。
擎南照办。
‘停车!放我走!’单明非气得猛捶车窗。
‘别敲了,那是防弹玻璃。你只能乖乖跟我回去,死心吧!’耿神闲逸地靠回椅背。
单明非吵了一阵,而后决定用沉默来做无言的抗议。
一路上她都不再开口,回到耿冲的住处,她也乖乖地回到客房,不再吭半句。
这下子耿冲反而不能适应了。他叫擎南在门外守着,自己走进客房,双手叉腰地对单明非问道:‘你又在干什么了?’
她坐在床上,缩着腿,直视着前方,好像没看见他似的。
‘喂,你说话啊!’太静了,时钟滴滴答答地显得好吵。
她依然没理他,有如化石般文风不动。
没有人能这样漠视他!从来没有!
耿神气上心头,转身走到大窗前,摊开双手净挑气话说:‘你不说话正好,我还觉得这样清静多了。自从你出现后,我没一刻安宁过。你那张嘴不是我说,简直比机关枪还吵;还有你那种教人受不了的暴躁脾气,更是令男人望之却步、闻之逃逸。还有你那张脸——’他倏地转身用手指着她,正想说些嘲笑她的话,却被她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惊得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