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纵横帮形成的经过。
挟着累积的财富与众多的手下,纵横帮积极投入新加坡的整顿独立,除了成立各种商社,并与官方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在政商两界巩固了地位。
从此,这批曾经肆虐海上的狂徒摇身一变成为新加坡改造的幕后功臣。那位神秘的倪姓华人将新组织命名为‘纵横帮’,并冠以它一个合法的机构名称——纵横海运。
他以新加坡为基地,掌控了东南亚海运要冲、太平洋与印度洋的咽喉,将东南亚各海域间的海运交易囊括进袋,再一次成为海上的霸主!
几十年来,纵横帮就以‘纵横海运’维持着光鲜正派的表面,私底下,则是个井然有序的秘密组织,由倪、耿、上官三人领军,改以新的经济力量与金钱攻势成功的跃上世界的舞台。
如今,当年海盗的烧杀掳掠早已成为历史的陈迹,永远沉淀在麻六甲海峡的海底,纵横帮就像是换了装的演员,继续上演着海盗的戏码。改头换面后,它依然雄霸整个东南亚,在陆上编织着当年海上狂野豪情的黄金梦想……
第一章
这是单非明第一次到新加坡。她此行的目的说出来可能会令人喷饭,因为她既不是来观光,亦不是来洽公,而是来……找宝藏!
好笑吧?一个历史研究所的学生不好好利用暑假时间打工累积社会经验。反而花费三分之二的积蓄来到新加坡寻找极有可能是‘莫须有’的‘金银财宝’!
这实在不能怪她,谁教全家人中,她和爷爷的感情是最好的呢?这个任务可是爷爷临终前千叮万嘱的,直到她点了头,他才甘心咽气。光凭这点,她就不能将爷爷这个可笑的要求等闲视之。虽然家里的人一致认为爷爷病胡涂了,不把他的喃喃自语当一回事,但‘找宝藏’这件事她从小就听爷爷说到大,这是爷爷的心愿,不管是真是假,她都得走这一趟,才不枉爷爷疼她一场。
一走出机场,她就被强烈的太阳晒得发晕。空茫的眼神瞟了一眼这个号称东南亚最整洁的花园王国,不知为何,她的力气始终提不上来。
这教她从哪儿找起呢?摊开手里的新加坡地图和爷爷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她当初力排众议来新加坡的强烈意志力正随着汗水的流失而减弱。
犹记得家人得知她想独自到新加坡找那劳什子宝藏时,无不以怀疑的眼神看她,全都认为她必定是受不了爷爷死亡的刺激,纷纷建议她去看个医生什么的,把她归到和爷爷一样的‘秀逗一族’去了。
也难怪家人会这么想,爷爷从年轻时就一直谈论著太爷是个海盗的故事。他从太爷留下的一本日记和地图坚信太爷曾经在东南亚一带当过海盗,并且确信在麻六甲海峡的一个小岛上,藏着当年海盗们私藏的珍贵财宝。
太爷留下一张地图,每当爷爷和她聊到兴头上时,都会拿出地图指给她看,说若是找到这地图上的宝藏,那单家就发了!
或许是和爷爷太亲近,又百听不厌爷爷说的有关海盗的故事,她一直到高中还相信爷爷说的宝藏确有其事,甚至爷孙俩还商量过要一起去挖掘呢!
她还记得爷爷对她说这些话时的神情,那是一个人拥有无比的梦想时才有的表情。即使已是疾病缠身,爷爷对宝藏的热情依然不减。
‘明非,这本笔记有我对太爷地图的研究。太爷在他年老时为的日记里提到,当年那票海盗早已作鸟兽散了,但他对那个姓倪的海盗头子及姓上官和姓耿的两个中国人都记忆犹新,说这三人都是厉害角色。想想,能在那人种各异的残暴集团中成为领袖,可见他们的统御能力有多强……唉!我多想亲眼见见他们率领着海盗们在海上航行的英姿啊……’爷爷说着说着又神游去了。
‘爷爷,你太美化他们了。海盗等于是海上的抢匪,是恶棍耶,有什么好看的?’单明非撇嘴道。
‘你长大了,明非,不再是那个好动又劲力十足的丫头了。你也开始怀疑爷爷的神智了吧?’单爷爷含笑地看她。
‘没有!我还是相信太爷曾经是海盗的事,只是,我对找宝藏已没有太大兴趣了。爷爷你想想,如果真有宝藏,不早给海盗们瓜分去了,哪还轮得到我们去找?而且那三个中国人要真厉害的话,又怎么会让那批宝藏在一旁凉快?’她趴在爷爷的床沿说。
‘你不懂!太爷是那三位中国人的忠心干部,他说这笔庞大的钱财包括了黄金和用锡矿与香料换来的货币珠宝,当数量愈积愈多,就引起了内部一些海盗的觊觎与内哄,许多人对这批财宝有了私心,因此不少人和那三个中国人起了争执。这一松动,海盗的纪律就相对瓦解,再加上大英帝国的强力追缉,终于逼得三位中国人不得不偷偷地将这批财宝运到当时海盗们藏匿小岛上的洞穴中,以免影响士气。当时奉命看守宝藏的就是你太爷,可是在英军一次夜袭中,大家在慌乱中走散,一部分海盗被捕,一部分跳海逃脱,另一部分则追随着那三个中国人登船弃守。他们在忙乱中只来得及拿走三箱财宝,剩下的七箱全都留在山洞中,殿后的太爷来不及登船,被遗留在岛上,他一气之下将七箱财宝全都拖出来,装上小舢板,准备全数带走。无奈箱子实在太重,小舢板载不动,他为了求生,只好将宝藏丢弃在小岛后方的礁湖深沟之中,划着舢板逃离……后来太爷被渔船救起,辗转来到台湾,为了避免遗忘那七箱宝藏的位置,于是手绘了这张地图,准备日后赚了些钱,雇艘船回去找寻。可是直到他死,他都没有机会再回去那片海域……’单爷爷侃侃而谈,仿佛这一切他都亲身经历似的。
‘你是说,海盗们来不及拿走的宝藏仍然沉在小岛附近?’单明非睁大眼睛。这是爷爷第一次向她透露这么多有关宝藏的事。
‘是的。’
‘可是,那七箱宝藏不会被海流带走吗?’单明非搔搔后脑。
‘不会的!太爷说那个地方是个地堑,地堑里有个隐藏的洞穴,是他在当巡逻守卫时无意间发现的,没有其他人知道。在他自绘的地图上有详细的标示,那个洞穴就在小岛下方,与新加坡相隔不远。明非,只要咱们到了新加坡,雇船出海,一定能找到那些宝藏的!’单爷爷抓住她的手,兴奋得有如一个十岁的孩子。
‘如果是真的,那我们不就三辈子不愁吃穿了?’她也感染了爷爷那种奇特的振奋。
‘是啊!’单爷爷大笑。
‘可是……那我们怎么知道宝藏还在不在?都经过几十年了,说不定那些海盗们后来回去把宝藏全都找出来……’静心一想,她的热度稍退。小岛既是海盗们的大本营,那三个海盗头目岂会不翻遍小岛把宝藏找出?
‘不会的,太爷在日记上写着,他被渔船救起时就听说那三个中国人有两个被抓,一个死了。而且全天下只有你太爷知道宝藏的下落,你想,还会有谁和咱们争呢?’单爷爷热切地握住她的手。
‘真的?’若真如此,这宝藏的确可以去找找看哦!
‘当然是真的,否则我干嘛要花了一辈子的时间研究你太爷的日记?唉!要不是我这身体不中用,我真想现在就去找……’单爷爷叹了好长一口气。
他辛苦工作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可以享福了,身体却毛病百出,卧病在床的时间居多,哪儿也不能去,以至于寻宝的梦想就此搁浅。这种遗憾要教他如何排遣呢?
单明非看出爷爷的落寞,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紧紧回握他的手,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看着最疼爱的孙女依在床沿,单爷爷慢慢漾开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明非是单家的长女,个性明朗活泼,长相虽不是非常美丽,但气质自成一格,相当特殊。尤其是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什么心思都在那瞳仁里头转啊转的,灵动得很,看起来就一副聪明相。只是她的嘴巴比别人‘利’了点,常常得理不饶人,使得她在人际关系上吃了不少亏。毕竟有谁会相信一个老是在口头上占优势的人会有一颗又软又天真的心?
‘明非,你记住,要是有一天爷爷不行了,你得替爷爷去找这份贲藏哦!’单爷爷摸摸她的头,言中之意是要孙女继承他未能完成的梦想。
‘知道了!爷爷,我一定会去的。’其实,她说这句话安抚的成分居多。
这个承诺只维持到她上高三,考上大学后,她对找宝藏的狂热已渐渐降温了。
她并非不再相信宝藏的事,而是她和大多数的人一样,认为宝藏终究是个传说,她一介凡人听听就好,可别当真想靠着宝藏发财,毕竟许多小说中找宝藏的人多半死于非命。‘人为财死’的教训她得记取才行,千万不能贪心。
况且在重考据的历史系待久了,难免容易对许多事的可信度存疑。为了查证太爷的话,她特地研究过有关东南亚一带的海盗历史,可是有关这一段海上的‘传说’似乎有许多漏洞,上头根本没有太爷日记中提到的三个华人海盗头子的事。因此,她后来对宝藏与海盗的事就不再热中,只有陪着爷爷聊天时虚应一番而已。
但是,爷爷走的那一晚,一向病奄奄的他忽然精神大振,把她叫到跟前,将一本笔记本交给她,用着他一贯梦幻般的神情说:‘明非,这些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不是?’
爷爷枯干的手和企盼的眼神让她没多想就点头,毫不迟疑地答道:‘放心,爷爷,你的心愿就由我来接手了。’
结果爷爷在和她说完话没多久后,就安详地走了。她紧抱住爷爷的笔记本哭得淅沥哗啦,关在房间两天两夜,终于决定利用暑假把找寻宝藏的事完成。
这是她和爷爷之间的约定!
她就因为这个约定而来到新加坡。家住新加坡的研究所学长潘至成答应让她借住一整个暑假,她才敢独自一人来到这陌生之地。有了学长的帮忙,她想寻宝的事应该不会太困难。
挥掉汗水,单明非往车道旁走去,等着学长来接她,不慎被一位擦肩而过的胖子碰撞了一下,踉跄跌入车道。她还来不及站稳,一个短促又尖锐的煞车声把她吓了一大跳;她睁圆眼盯着差零点一公分就撞上她的宝蓝色宾士跑车,心跳数骤升为两百。
‘你找死啊!’车主从车上跳下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斥骂。
‘我……’单明非看着眼前穿着黑衬衫、牛仔裤,黝黑高大的男人,被凶得一时之间忘了要解释。
‘这是车道,不是人行道,你不懂吗?’男人双手叉腰地横她一眼,然后百般怜惜地弯身查看他爱车的保险杆,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
单明非的火气在瞬间点燃!
敢情这个男人还以为她的玉腿会碰凹了他的车?
气死人!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被人撞进车道的,你以为我会没事站在这里等着让你的烂车撞吗?下车不先道歉就像个疯子一样乱骂,一点礼貌都不懂!’她意思意思地拍着A字短裙下的小腿,口气中全是责难。
那男人慢慢站直,一步步走向她,低头凑近她的脸,一脸凶狠地瞪着她说:‘我没听错吧?你说我的车是烂车?’
单明非不畏惧地迎向他的注视,扬起下巴,才不管两人鼻尖的距离几乎不到五公分,犹然自若地道:‘不是吗?那恶心又丑陋的颜色还以为有多炫人,其实靠的还不是那个变形的“囚”字标志。哼!告诉你,要是你的车真的撞伤了我的一根寒毛,我会把它拆成一堆废铁!’
比吵架的气势,她单明非可从来没输过。
‘囚’字标志?男人愣了半天,才会意她在贬损‘宾士’汽车的高级标志。
‘你……明明是你错了还这么嚣张!快道歉!’他生气地命令。
‘道歉?真可笑,凭什么要我道歉?’她不甘示弱地反问。理直气就壮,她可不怕他那一七……不,可能一八几的身高!
‘你……’男人显然没想到这个看来纤细的女人会有这么硬的脾气。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时,单明非前来接机的学长潘至成出现了。他愕然地走到她身旁,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遇见一只乱吠的疯狗而已。’她拽起背包,瞟了那男人一眼,大声地说。
‘你这个女人……’那男人听见她的话,气得抡拳上前想揍人。
‘阿冲,你在干什么?’低柔的叫唤声在这时插了进来。随着声音,一个长发妩媚的女人踱到他身边,秀丽的眉浅浅一蹙。
‘哼!我在干嘛?在和一个不懂礼貌的泼妇吵架!’他一口气重重地从鼻孔冒出,凶恶的眼神冷冷地射向单明非。
‘哼!’单明非体内的怨气也积得不少,她不介意统统回敬他。
‘你怎么连来接机也和人吵得起来?真被你打败了。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载我回家!’那女人翻翻白眼,性感的唇抿成一道直线。
‘她不来犯我,我会卯上她?’男人指着单明非又要开骂。
‘喂喂喂!你客气一点啊……’单明非哪忍得下这口气,向前凑近他。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潘至成和那女人一人抱住一个,硬是将他们两人拉开。
‘够了!阿冲,给我回去!’那女人扯着那叫阿冲的男人,将他推进跑车。
‘单明非,我们该走了。’潘至成瞄了瞄驻足观看的人群,不好意思地拉单明非快步离开。
‘哼!’单明非和那男人几乎是同时回头,又同时用鼻孔出气。
待那男人的跑车驶离后,单明非还板着一张脸,小嘴噘得半天高。
‘单明非,你怎么到了国外个性还是这么强呢?’潘至成边叹气边大摇其头。
这个学妹在学校就出了名的‘呛’,动不动就和人吵嘴,几乎把研究所上下的人全都得罪光了。可是说也奇怪,他却偏偏被她这种个性吸引……
‘我哪知道一下机就遇见一个无礼又欠扁的新加坡男人!’她没好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