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客,这是我家小姐送你的见面礼。”春梅俨然已经将庞夏雪当成将军府的女主人。
小姐?
秦晤歌视线越过说话的丫环,落在她所谓的“小姐”身上:“你是……”秦晤歌不记得入府时曾经见过她。
“我们家小姐是堂堂……”春梅正要扬声介绍主子的身份,却被庞夏雪扬手阻止,春梅倏地噤声不语。
“将军没告诉你?!”范飙尘竟没介绍她的身份!庞夏雪黛眉轻轻一挑,然后倏地平复,愠色一闪即逝。
秦晤歌摇摇头。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是将军重
要的人就好。”语出轻柔,却夹带浓浓尊卑之分的藐视;庞夏雪不屑对秦晤歌直说自己的名,她根本不配知道!
秦晤歌生性温婉,没意会出她的意思。她仔细地端详眼前标致的姑娘,她身上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贡,但似乎对她有莫名的敌意。
“你跟大将军是……”秦晤歌有任务在身,所以她必须对将军身边的人有所认识,尤其是女人。
“我——”庞夏雪冷哼一声。“飙尘将军与我是从小就认识的,我们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她刻意将两人的关系说得极为亲密。
“青梅竹马?”秦晤歌心一惊,青梅竹马多半也是婚配之人,若将军与她已有婚约,那么她将如何得到将军的专宠,进而借其力量报杀父之仇。
宠夏雪微弯的唇角漾出一抹轻蔑的笑意,希望这青楼女子会识相点,否则只要她庞夏雪动动手指头.她就有罪好受。
“可是……将军没跟我提到你。”秦晤歌心想,若是身边重要的人,为何将军没跟她说明?漂亮的秀
眉因眼前女子的一席话而紧蹙着。
“那是因为你是外人,他没必要跟你说这些。”庞夏雪徐徐道出,话中隐隐有股淡不可闻的冷厉。
“你住在这儿?”秦晤歌一心想弄清楚庞夏雪与范飙尘的关系。将军府里若只有她一个女子,那么要得到将军的宠爱也就容易多了,她不像妹妹晤言那么机智聪颖,多了无法预料的状况,她会担心自己无法应付。
“只是到这儿玩几天罢了。”庞夏雪冷睨她一眼,“而且我既不是色妓,也不是舞娘,不需要与你一般长住在将军府里,以色事人,等着将军宠召。如果你是来勾引大将军,妄想当将军夫人,那么我告诉你,你一点都不够格!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以为将军真的会娶一个青楼女子当正室吗?他只是跟你玩玩罢了!”庞夏雪愈言愈厉,故意说出这些伤人的话让她难堪,以断了她的期望。
哼!也只有秦晤歌这种身份低贱的女人,才会以这种姿态进入将军府。
秦晤歌闻言一凛,“以色事人”四个字椎人她的
心,难抑的酸涩从心底窜上了喉头,再漫人眼鼻,热辣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只是这样而已吗?
若真如她所言,那她不就永远等不到将军喜欢她的那一天了?那她要怎么让将军帮她报杀父之仇呢?秦晤歌黛眉紧蹙,不知该如何是好。
难道……将军只将她视为暖床的侍寝,可随时异处、随便搁置……甚至是遗弃?
抚着胸前润玉,秦晤歌噙泪瞅着眼前的美艳女子:“将军不会这样待我。”
“喔?是吗?”庞夏雪瞪着那天将军亲手为她佩戴的碧玉,冷嘲道:“你以为一块玉石能代表什么?”她要击碎秦晤歌所有的希望,即使只有一点点,她都不容许。
心一揪,手中的莹玉几乎嵌进掌心里。眼前这女子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不,她不能被击倒,她还有深仇大恨等着要报,而将军正是她们姐妹俩的希望之一。
秦晤歌昂起丽颜。“将军如何待我,与姑娘无
关,而我如何对待将军,更与姑娘无关。姑娘相赠之礼,晤歌实承受不起,请姑娘收回。”
听到秦晤歌这样的回答,庞夏雪凌人的气势在瞬间退去。秦晤歌的漠视让庞夏雪早已存在的敌意更加浓烈。秦晤歌若小看她,那她就错估了,她不会让秦晤歌得逞,不会让范飙尘有任何爱上她的可能。
“相赠之物要扔、要毁都随便你,那东西我已经不要了。”临走前庞夏雪绷紧怒颜,冷冽道:“将军府不容你撒野,你秦晤歌最好记住这一点。”话一说完即拂袖忿忿而去。
见小姐气恼离去,春梅狐假虎威地在临走之际再数落秦晤歌几句。
“你别以为将军现在喜欢你,你就可以耀武扬威,在将军府里再怎么排都轮不到你撒野。现在将军喜欢你也只是一时的,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有一天会飞上枝头做凤凰。”
瞧见秦晤歌脸色苍白的样子,春梅露出胜利的笑靥。
而秦晤歌听到这番话仿佛又见到了生机。原本
忧心忡忡的脸庞倏地绽出光亮。只要将军喜欢她就行,那么她就可以央求他为她杀了庞世尊那狗贼以报不共戴天之仇。
秦晤歌在心里一直盘念着——现在只要让将军愈来愈喜欢她就可以了,等到时机成熟,她会告诉将军一切,然后请他帮助她。
一步出秦晤歌的闺房,庞夏雪即摆出十分不耐的神情,姣好的面容因盛怒而扭曲着。
“二小姐,那秦晤歌真不识好歹,小姐送她东西,她竟敢不要,真是不知好歹。”春梅数落完秦晤歌后,随即跟上主子凑近她身旁骂道。
庞夏雪瞥了眼身后的房间。
春梅为主子出气,自顾自地说着:“我一想到她的样子就讨厌,长得纤纤细细的,好像风一吹就倒似的。她以为巴着将军就有荣华富贵可得?哼!简直是痴人说梦!”
春梅朝门轻哼一声,继续道:“她一定是有企图才来接近大将军的,不承认也就罢,还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模样,真是不要脸。”她稍稍顿了顿,喘了
口气。
“她这么不要脸,分明是有意与小姐互别苗头。”春梅拼命在一旁煽风点火、加油添醋,“事实上根本没得比,她连小姐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小姐,那……我们要怎么对付她?”春梅兴致勃勃。
“别再说了。”庞夏雪现下不想再提到她。
春梅兴头被压下,低首不甘地嗫嚅道:“是……”
庞夏雪双眼进射出狠毒的眸光,不管秦晤歌是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她都不会让她好好地在将军府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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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次到飙尘将军府游玩的庞夏雪对范飙尘的生活作息已然熟悉,推测此刻他应该在书房研读兵书技法,于是庞夏雪体贴地为范飙尘沏一壶上好的醒脑茶,轻叩他的书房门。
范飙尘锐利的乌眸没离开过书册,应了声后,庞夏雪熟稔地推门而人。
不用猜也知道,只有一个人敢堂而皇之地打扰她。
一见庞夏雪进门,范飙尘不着痕迹地收起嫌恶繁荣表情,在唇边隐隐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是你,这么晚了还没休息?”他懒懒地问。
“想帮你沏壶茶,吵到你了吗?”庞夏雪温柔地说道。
范飙尘摇摇头:“正好想休息一下。”他放下书.伸手接过庞夏雪递上的热茶。
“听说最近你接了个人到府里来。”庞夏雪在一旁坐下,看似随意,实则有意的试探。
“你听说了?”这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一听到他说、”塞北里”接回一位姑娘,就非常巧合地挑这个时候到将军府作客,其心昭然若揭。面对她几近狂热的爱慕,范飙尘虽不言破,却早巳心知肚明。
“嗯!怎么没介绍我认识认识?是你的朋友吗?”温言软语,轻轻拂向她钟爱的大将军。
“也不算是,应该是一种缘分吧厂范飙尘想一言带过。秦晤歌如何进府的细节,庞夏雪毋须知道。
“她是谁?打哪儿来的?”明白范飙尘刻意回避的态度,庞夏雪仍盈满笑意,与之前阴鸷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她在范飙尘面前永远是这副温柔可人的娇媚样。
庞夏雪对晤歌的敌意打从她一踏人厅堂,范飙尘即可感觉得出来。但他不想为了这事引起不必要的祸端,他知道庞夏雪只对他温柔而已,以她的身份,不管她的要求是否合理,庞将军的死土随时可以为她效命。他不希望晤歌被卷入无意义的争宠之中,更何况,他对庞夏雪根本没有任何情爱,若不是皇上密派的任务在身,他也不必与她周旋、应付。“从‘塞北里’来的。”他不相信她会不清楚晤歌来自何处。
“‘塞北里’?那里不是……”庞夏雪表情甚是夸张,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你怎么会接那里的姑娘回来?身家清白的女子多的是,将军又何必带一个这样的人回来。”其实她早已从探子那里得知秦晤歌的身份。
“她不是你想的那样。”范飙尘有些不耐。他不
喜欢他的晤歌受人轻视。
“喔!那她是怎样的?能令将军如此另眼相看。”庞夏雪嗅出范飙尘对秦晤歌的宠爱比她想象的还要
深,他竟然护着她!浓烈的妒火熊熊燃起,那天鲜明的记忆又跃人脑中——范飙尘看秦晤歌的眼神、
为她戴上翠玉的模样……那情景紧紧地啮噬着她的。
”她……”范飙尘一想起秦晤歌就有一种奇异的情愫产生,他知道她绝对是特别的。“她真的很不一
样:”绝丽的面容已足以倾国倾城,翩然如蝶、如风、如水、如火的胡旋舞姿又是美得能够颠倒众生。从
未想过他竟能在遥远的沙州城内,得到如此佳人。他这一个冲锋陷阵、征战沙场的铁铮铮汉子,在初见
她那一刻也不禁生起未曾有过的柔情。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对她好像一无所知?!”根据探的回报,秦晤歌的身世似乎是个谜。这一点让
她得很可疑。
“我说过她来自‘塞北里’。”范飙尘愈加显得不耐。
庞夏雪不敢再继续刺探,遂婉转地道:“我只是很意外,因为将军不是那种贪恋女色的人,如今却突然带个女子回来将军府,我想不只是我,很多人都很讶异。”
“是她蛊惑你?”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
见范飙尘没有回应,庞夏雪径自认定了必然是那低贱的青楼女子主动勾引他的!真是不要脸!
“哪天介绍我们认识,好不好?反正我们终会见面的。”她压下心头的怒气,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嗯。”他知道她说得没错,所以即使不愿,也只能答应。
哼,到时候她一定会让秦晤歌知道,她与自己的差异有多么的大!她要那个女人在范飙尘面前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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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飙尘高坐在厅堂之上,秦晤歌身边跟着一个丫环,莲步轻移,缓缓地走到他面前。
秦晤歌一个欠身。“将军,您找我?”
”我帮你介绍一个人。”范飙尘扬起手摆向左边。“她是夏雪。”
宠夏雪摆出最迷人的笑容,礼貌地与她打招呼:“秦姑娘,你好。”温顺可人的她与秦晤歌前日所见判若两人。
秦晤歌朝她点点头,这不就是那天送她绫罗绸缎的人吗?原来她叫夏雪。“那天谢谢你的礼物。”虽然不喜欢她那天的态度,但秦晤歌仍是有礼地向她道谢。
”你们认识?”
宠夏雪忙不迭地解释:“是将军说要介绍她让我认识后,我想先送个礼物才不会失礼。”
”以后你们别这么客套。”范飙尘不认为她会单纯地送礼而已。看来他得多注意着点,以免性子温婉的晤歌招架不住,教她给欺负了。
”是呀!以后就是好姐妹了。”庞夏雪勉强从齿逢中挤出这句客套话——她们这辈子只会是敌人,不会是朋友!
“将军说你是从‘塞北里’来的姑娘。”庞夏雪打定主意要在将军面前让她丢尽颜面。
秦晤歌点点头答道:“是的。”螓首低垂,怯生生地看着蓝绿相间的地毯。
“那……不是个干净的地方,秦姑娘一个姑娘家怎会在那里呢?”庞夏雪优雅地端起一杯温茶徐徐地啜饮着。
“我只是在那儿跳舞。”为什么在庞夏雪面前,秦晤歌觉得自己变得好低贱。
“喔……只是跳舞。”庞夏雪刻意扬起音调,这回她不再掩饰,嘴边泛起的嘲讽之意大刺刺地向秦晤歌抛去。
范飙尘截断庞夏雪带刺的话:“哪天请晤歌教你跳舞,她跳的胡旋舞真是美极了。”他想起初见面时,晤歌翩然起舞的妖娆媚态,他就是在那时对她倾心的。
胡旋舞?庞夏雪知道国内盛行的胡旋舞,会跳的人也不少,但多半只是学些皮毛,能跳得美的并不多。
”秦姑娘会跳番邦的舞蹈,真是多才多艺。”
”哪里。”秦晤歌虚应一声,一心想要离开厅堂。宠夏雪继续追问:“秦姑娘是中原人吗?”
“是的。”
“那怎么会胡旋舞呢?”她就知道她有问题,也许是哪一族派来的奸细,看来她得再叫爹爹的探子去查一查。
“我……我小时候学过。”
范飙尘没略过秦晤歌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凄然。为何提及童年之事会让她如此的悲怆?
“小时候?你既生在中原,却又会番邦的舞蹈,而且还跳得极美,莫非……是家中有番邦的朋友教你的?”
“这……”秦晤歌想起妹妹千叮咛万嘱咐,在时机未成熟前,绝对不可透露身份,故不知该如何接话。
范飙尘眼一扬,敏锐的察觉力让他对秦晤歌的身世起了一丝怀疑。庞夏雪的醋意是其来有自,但她说得也不无道理。尤其是一问及她的身世时,她
总是欲言又止。
“你该不会是哪里来的奸细?打算先勾引将军,以窃取机密,然后再灭我中原吧?!”见范飙尘不再出
言阻止,庞夏雪更肆无忌惮地以中原安危为由,步步逼问秦晤歌。
“不是、不是、我不是。”秦晤歌极力否认。
“夏雪,你说得太过分了,晤歌不是那种人。”范飙尘虽这么说,却也不免开始狐疑。
“我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庞夏雪转向秦晤歌言笑晏晏道:“刚刚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秦
姑娘多多包涵,你也知道将军的身份特别,处在这边境之上,有很多事都要小心注意,你刚好又会精湛的
胡旋舞才会引起我的好奇,能将胡旋舞跳得这么好,应该不是三两天就学会的,你一定下了一番工夫苦
练吧!哪天真的得教教我,我听说了,胡旋舞真的挺美。”庞夏雪瞬间退去欺凌的气势,又回复温雅娴淑、
态度大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