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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语问苍天  第7页    作者:琼瑶

  姐妹俩彼此互看。雨鹃说:

  “这家餐馆好气派,这个时间,已经有客人出出入入了,生意一定挺好!”

  “看样子很正派,和那个什么院不一样。”雨凤说。

  “说不定他们会要用人端茶上菜!”

  “你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好不好?一看就知道不一样嘛!”

  “说不定他们会要厨子!”

  “说不定他们需要人洗洗碗,扫扫地……”

  雨鹃就一挺背脊,往前迈步:

  “进去问问看!”

  雨凤急忙伸手拉住她:

  “我们还是绕到后门去问吧!别妨碍人家做生意……”

  姐妹两个就绕道,来到待月楼的后门,看见后门半阖半开,里面隐隐有笑语传出。雨鹃就鼓勇上前,她伸出手去,正要打门,孰料那门竟“豁啦”一声开了,接着,一盆污水“哗”的泼过来,正好泼了她一头一脸。

  雨鹃大惊,一面退后,一面又急又气的开口大骂:

  “神经病!你眼睛瞎了?泼水也不看看有没有人在外面?”

  门内,一个长得相当美丽的中年女子,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娇媚,一扭腰走了出来。眼光对姐妹两个一瞟,就拉开嗓门,指手画脚的抢白起来:

  “哎哟,这桐城上上下下,大街小巷几十条,你那一条不好去,要到咱们家的巷子里来站着?你看这左左右右,前前后后,街坊邻居一大堆,你那一家的门口不好站,要到我家门口来站着?给泼了一身水,也是你自找的,骂什么人?”

  雨鹃气得脸色都绿了,雨凤慌忙掏出小手绢,给她胡乱的擦着说:

  “算了,雨鹃,咱们走吧!别跟人家吵架了,小五还在医院里等我们呢!”

  自从寄傲山庄烧毁,鸣远去世,两姐妹找工作又处处碰壁,雨鹃早已积压了一肚子的痛楚。这时,所有的痛楚,像是被引燃的炸弹,突然爆炸,无法控制了。她指着那个女子,怒骂出声:

  “你莫名其妙!你知不知道这是公共地方,门口是给人站的,不是水沟,不是河,不是给你倒水的!你今天住的,是房子,不是船!这是桐城,不是苏州,你要倒水就是不可以往门外倒!”

  女子一听,惊愕得挑高了眉毛:

  “哟!骂起人来还挺顺溜的嘛!”就对雨鹃腰一扭,下巴一抬,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的说:“我已经倒了,你要怎样?这唱本里不是有这样一句吗?嫁出门的女儿,像泼出门的水……可见,水吗,就是给人“泼出门”的,要不然,怎么老早就有这种词儿呢!”

  “你……”雨鹃气得发抖,身子往前冲,恨不得跟她去打架。

  雨凤拚命拉住她,心灰意冷的喊:

  “算了算了,不要计较了,我们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已经家破人亡了,你还有心情跟人吵架!”雨鹃跺着脚,气呼呼的大嚷:

  “人要倒起楣来,喝水会呛死,睡觉会闷死,走路会摔死,住在家里会烧死,敲个门都会被淹死!”

  雨凤不想再停留,死命拉着雨鹃走。雨鹃一面被拖走,嘴里还在说:

  “怎么那么倒楣?怎么可能那么倒楣……简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身后,忽然响起那个女子清脆的声音:

  “喂!你们两个!给我回来,回来!”

  雨鹃霍的一回身,气冲冲的喊:

  “你到底要怎样?水也给你泼了,人也给你骂了,我们也自认倒楣走人了……你还要怎样?”

  那个女子笑了,有一股妩媚的风韵。

  “哈!火气可真不小!我只是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要敲我的门?为什么说家破人亡?再有呢,水是我泼的,衣裳没给你弄乾,我还有点儿不安心呢!回来,我找件衣裳给你换换,你有什么事,也跟我说说!”

  雨鹃和雨凤相对一怔,雨凤急忙抬头,眼里绽出希望的光芒,把所有的骄傲都摒诸脑后,急切的说:

  “这位大姐,我们是想找个工作,不论什么事,我们都愿意干!烧火、煮饭、洗衣、端茶、送水……什么什么都可以……”

  女子眼光锐利的打量两人。

  “原来你们想找工作,这么凶,谁敢给你们工作?”

  雨鹃脸色一僵,拉着雨凤就走。

  “别理她了!”

  “回来!”女子又喊,清脆有力。

  两姐妹再度站住。

  “你们会唱歌吗?”

  雨凤满脸光彩,拚命点头:

  “唱歌?会会会!我们会唱歌!”

  女子再上上下下的看二人:

  “如果你们说的是真话呢,你们就敲对门了!”她一转身往里走,一面扬着声音喊:“珍珠!月娥!都来帮忙……”

  就有两个丫头大声应着:

  “是!金大姐!”

  姐妹俩不大相信的站着,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在那儿发楞。女子回头嚷:

  “还发什么呆?还不赶快进来!”

  姐妹俩这才如大梦初醒般,慌忙跟着向内走。

  雨凤、雨鹃的转机就这样开始了。她们终于遇到了她们生命里的贵人,金银花。金银花是“待月楼”的女老板,见过世面,径过风霜,混过江湖。在桐城,名气不小,达官贵人,几乎都要卖她的帐,因为,在她背后,还有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在撑腰,那个人,是拥有大风煤矿的郑老板。这家待月楼,表面是金银花的,实际是郑老板的。是桐城最有规模的餐馆。可以吃饭,可以看戏,还可以赌钱。一年到头,生意鼎盛,是“城北”的“活动中心”。在“桐城”,有两大势力,一个是城南的展家,一个就是城北的郑家。

  雨凤、雨鹃两姐妹,对于“桐城”的情形,一无所知。她们熟悉的地方,只有溪口和寄傲山庄。她们并不知道,她们歪打正着,进入了“城北”的活动中心。

  金银花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听完了姐妹俩的故事。展家!那展家的孽,越造越多了。她不动声色,把姐妹俩带进后台的一闲化妆间,“呼”的一声,掀开门帘,领先走了进去。雨凤、雨鹃跟了进来,珍珠、月娥也跟在后面。

  “你们姐妹的故事呢,我也知道一个大概了!有句话先说明白,你们的遭遇虽然可怜,但我可不开救济院!你们有本领干活,我就把你们姐妹留下,没有本领干活,就马上离开待月楼!我不缺烧饭洗碗上菜跑堂的,就缺两个可以表演,唱曲儿,帮我吸引客人的人!”

  雨凤、雨鹃不断对看,有些紧张,有些惶恐。

  “这位大姐……”

  金银花一回头:

  “我的名字不叫“这位大姐”,我是“金银花”!年轻的时候,也登过台,唱过花旦!这待月楼呢,是我开的,大家都叫我金银花,或是金大姐,你们,就叫我金大姐吧!”

  雨凤立刻顺从的喊:

  “是!金大姐!”

  金银花走向一排挂着的戏装,解释说:

  “本来我们有个小小的戏班子,上个月解散了。这儿还有现成的衣裳,你们马上选两套换上!珍珠,月娥,帮她们两个打扮打扮,胭脂水粉这儿都有……”指着化妆桌上的瓶瓶罐罐:“我给你们两个小时来准备,时辰到了,你们两个就给我出场表演!”拿起桌上一个座钟,往两人面前一放。“现在是五点半,七点半出场!”

  雨鹃一惊,睁大了眼睛:

  “你是说今晚?两个小时以后要出去表演?”

  金银花锐利的看向雨鹃:

  “怎么?不行吗?你做不到吗?如果做不到,趁早告诉我,别浪费了我的胭脂花粉!”就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哼!我还以为你们真是“虎落平阳”呢!看样子,也不过是小犬两只罢了!”

  雨鹃被刺激了,一挺背脊,大声说:

  “行!给我们两小时,我们会准时出去表演!”

  雨凤顿时心慌意乱起来,毫无把握,着急的喊:

  “雨鹃……”

  雨鹃抬头看她,眼神坚定,声音有力:

  “想想在医院的小五,想想没吃没穿的小三小四,你就什么都做得到了!”

  金银花挑挑眉毛:

  “好!就看你们的了!我还要去忙呢……”转身喊:“龚师傅!带着你的胡琴进来吧!”

  就有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抱着胡琴走来。金银花对龚师傅交代说:

  “马上跟这两个姑娘练练!看她们要唱什么,你就给拉什么!”

  “是!”龚师傅恭敬的回答。

  金银花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又倏然回头,盯着雨凤雨鹃说:

  “你们唱得好,别说妹妹的医药费有了着落,我还可以拨两间屋子给你们兄弟姐妹住!唱得不好呢……我就不客气了!再有,我们这儿是喝酒吃饭的地方,你们别给我唱什么“满江红”“浪淘沙”的!大家是来找乐子的,懂了吗?”

  雨凤咽了一口气,睁大眼睛,拚命点头。

  金银花一掀门帘,走了。

  珍珠、月娥已经急急忙忙的打了两盆水来。催促着:

  “怏来洗个脸,打扮打扮!金大姐可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没价可还的啊!”

  龚师傅拉张椅子坐下,胡琴声“咿咿呀呀”的响起。龚师傅看着两人:

  “两位姑娘,你们要唱什么?”

  表演?要上台表演?这一生,连“表演”都没看过,是什么都弄不清楚,怎么表演?而且,连练习的时间都没有,怎么表演?雨凤急得冷汗直冒,脸色发青,说:

  “我快要昏倒了!”

  雨鹃一把握住她的双臂,用力的摇了摇,两眼发光的,有力的说:

  “你听到了吗?有医药费,还有地方住!快打起精神来,我们做得到的!”

  “但是,我们唱什么?“问燕儿”、“问云儿”吗?”

  两鹃想了想,眼睛一亮:

  “有了!你记得爹有一次,把南方的小曲儿教给娘唱,逗得我们全体笑翻了,记得吗?我们还跟着学了一阵,我记得有个曲子叫“对花”!”

  这天晚上,待月楼的生意很好,宾客满堂。

  这是一座两层楼的建筑,楼上有雅座,楼下是敞开的大厅。大厅前面有个小小的戏台。戏台之外,就是一桌桌的酒席。

  这正是宾客最多的时候,高朋满座,笑语喧哗,觥筹交错,十分热闹。有的人在喝酒,也有一两桌在掷骰子,推牌九。

  珍珠、月娥穿梭在客人中,倒茶倒水,上菜上酒。

  小范是待月楼的跑堂,大约十八、九岁,被叫过来又叫过去,忙碌的应付着点菜的客人们。

  金银花穿着艳丽的服装,像花蝴蝶一般周旋在每一桌客人之间。

  台前正中的一桌上,坐着郑老板。这一桌永远为郑老板保留,他来,是他专有,他不来就空着。他是个身材颀长,长得相当体面的中年人。有深邃的眼睛,和让人永远看不透的深沈。这时,他正和他的几个好友在推牌九,赌得热和。

  龚师傅不受注意的走到台上一隅,开始拉琴。

  没有人注意这琴声,客人们自顾自的聊天,喝酒,猜拳,赌钱。

  忽然,从后台响起一声高亢悦耳的歌声,压住了整个大厅的嘈杂。一个女声,清脆嘹亮的唱着:

  “喂……”声音拉得很长,绵绵袅袅,余音不断,绕室回响:“叫一声哥哥喂……叫一声郎喂……”

  所有的客人都楞住了,大家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看着台上。

  金银花不禁一怔,这比她预期的效果高太多了,她身不由己,在郑老板的身边坐下,凝神观看。郑老板听到这样的歌声,完全被吸引住了,停止赌钱,眼睛也瞪着台上。他的客人们也都惊讶的张大了眼睛。

  小范正写菜单,竟然忘了写下去,讶然回头看台上。

  随着歌声,雨鹃出场了。她穿着大古装,扮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手持摺扇,顾盼生辉。一面出场,一面唱:

  “叫一声妹妹喂……叫一声姑娘喂……”

  雨凤跟着出场,也是古装扮相,扮成一个娇媚女子。柳腰款摆,莲步轻摇,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半带羞涩半带娇。

  两个姐妹这一男一女的扮相,出色极了,立刻引起满座的惊叹。

  姐妹俩就一人一句的唱了起来:

  “郎对花,妹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丢下了种子……”雨凤唱。

  “发了一棵芽……”雨鹃对台下扫了一眼。

  台下立刻爆出如雷的掌声。

  “什么果子什么叶?”雨凤唱。

  “红果子绿叶……”雨鹃唱。

  “开的是什么花?”雨凤唱。

  “开的是小白花……”两鹃唱。

  “结的是什么果呀?”雨凤唱。

  “结的是黑色果呀……”雨鹃唱。

  “磨的是什么粉?”雨凤唱。

  “磨出白色的粉!”雨鹃唱。

  “磨出那白的粉呀……”雨凤唱。

  “给我妹妹搽!给我妹妹搽!”雨鹃唱。

  下面是“过门”,雨凤做娇羞不依状,用袖子遮着脸满场跑。雨鹃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满场追雨凤。

  客人们再度响起如雷的掌声,并纷纷站起来叫好。

  郑老板驽讶极了,回头看金银花:

  “你从那里找来这样一对美人?又唱得这么好!你太有本领了!事先也没告诉我一声,要给我一个意外吗?”

  金银花又惊又喜,不禁眉开眼笑:

  “不瞒你,这对我来说,也是个大大的意外呢!就是要我打着灯笼,全桐城找,我也不见得会把这一对姐妹给找出来!今天她们会来我这里唱歌,完全是展夜枭的杰作!是他给咱们送了一份礼!”

  “展家?这事怎么跟展家有关系?”郑老板惊奇的问。

  “哗!我看,我们桐城,要找跟展家没关系的,就只有你郑老板的“大风煤矿”,和我这个“待月楼”了!”金银花说。

  过门完毕,雨凤、雨鹃继续唱了起来。

  ※     ※  ※

  “郎对花,妹对花,一对对到小桥下,只见前面来个人……”

  “前面来的什么人?”

  “前面来的是长人!”

  “又见后面来个人……”

  “后面来的什么人?”

  “后面来的是矮人!”

  “左边又来一个人!”

  “左边来的什么人?”

  “来个扭扭捏捏,一步一蹭的大婶婶……”

  “哦,大婶是什么人?”

  “不知她是什么人?”

  雨鹃两眼啾着雨凤,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唱着:

  “妹妹喂……她是我俩的媒人……要给我俩说婚配,选个日子配成对!呀得呀得儿喂,得儿喂,得儿喂……”

  雨凤一羞,用袖子把脸一遮,奔进后台去了。

  雨鹃在一片哄然叫好声中,也奔进去了。

  客人们疯狂的、忘形的鼓着掌。

  金银花听着这满堂彩,看着兴奋的人群,笑得心花怒放。

  奔进后台的两凤和雨鹃,手拉着手,彼此看着彼此。听着身后如雷的掌声和叫好声,她们惊喜着,两人的眼睛里,都闪耀着光华。她们知道,这掌声代表的是;住的地方有了,小五的医药费有了!

  当天晚上,金银花就拨了两间房子给萧家姐弟住。房子很破旧,可喜的是还乾净,房子在一个四合院里,这儿等于是待月楼的员工宿舍。小范、珍珠、月娥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彼此也有个照应。房间是两间相连,外面一个大间,里面一个小间,中间有门可通。雨凤和雨鹃站在房间里,惊喜莫名。金银花看着姐妹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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