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赚版税,你没赚钱?都二十几刷了,你没赚钱?”绿香吼回去,不耐烦的拆开原封不动的信,快速浏览一下,“连拆都没拆,你吼什么吼?”把信往思聪桌上一丢,正想大发作,偏偏肚子痛得要命。
冲进洗手问,不禁悲从中来。
整容后,连经销商都会色眯眯的看她,上回还被个喝醉的糟老头捏了一把,差点老大耳刮子把他打翻过去,要不是思聪架住她的话。别人家当美女,超凡脱俗,就算身有个疾,不是气喘过敏,要不就心脏病,古典一点的还有肺结核,时髦些的生白血病。光看就令人生怜。
只有她这个倒霉人工美女的痼疾是情绪性拉肚子!
你听过美女拉肚子的吗?!
拉肚子就算了,居然让骗她“自杀”的家伙骂活该!
一时心酸,抓着滚筒式卫生纸哭了个山崩地裂。哭到脸都肿了,也拉到虚脱了,这才软绵绵的爬出来。
思聪像只老鼠似的缩着,一个字也不敢吭。
“再叫呀?再继续叫呀!你连订单和回函都会看成存证信函,现在怎么不叫了?我猜你不希罕言必信的一万本订单对吧?我马上打电话去告诉颜培文,我们老板心大,请你金石堂买去!”她沙哑着嗓子发火。
“别……别生气……”思聪讪讪的倒了杯温开水,“吃药吧。”
吃药?炸药吗?“你欠我一个道歉。”她忿忿的撕开药包。
“道歉?喂,美薇,我是老板唉……”思聪很不开心,这个老板当得太窝囊了!绿香实在太嚣张……
被她一瞪,他又禁不住发抖,“老板不是人?做错不用道歉?!”
“对……对不起。”思聪咬牙,有机会一定踢掉她,绝对!她太让男人下不了台了。
骂归骂,她还是设法跟妈妈约了时间见面。
母亲的眼神疏远客气而惶恐,“呃,呃……罗小姐,阿请进请进……”
“余妈妈,怎么了?什么事情不打个电话给我?老板接到信气得大跳大叫。这个月的一万块没汇进帐户吗?”想来感慨,这辈子自己的娘亲最鄙夷她,就算把薪水双手奉上她一样不停嘴的骂。
自己还是自己,只是眉眼动了些手脚,套上个“罗美薇”的壳,母亲立刻诚惶诚恐。
对女儿和外人截然不同。她实在愿意选择当个完全的陌生人。
“阿钱是收到了啦……不过只是,罗小姐,你知道的嘛,现在景气不好,什么东西都一直涨价溜,一万块不太够用了。我想……我想……我想把绿香的那个什么……什么……什么权的……那个出书的权拿回来啦……”她一直搓着手,讨好的笑。
不够用?“余绿香”坠机死掉,航空公司和保险公司赔的那些钱呢?人心不足。
“余妈妈,绿香真的把版权都签给我,我负责还清她的债务。这是我们在合约里明订的。”她将一份副本给妈妈,“合约里并没有每个月要给你一万元的约定。余妈妈,这是我额外给你的。”
出生不是我愿意的,就像你也并不想要我这个女儿。小孩子和父母气质不和就是不和,怨天恨地也没用。就当我真的死了,航空公司的赔偿金,应该可以疗养你小小的悲伤。
但也不要这么不知足!
余妈妈吞了口口水,心里觉得很窘。但是……
“绿香的作品都该是她妈妈的!你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伪造!”冷冷的声音传进来,她瞪着眼睛看该死的前夫走进来。
不对,是“绿香”的前夫。
“阿辉呀,你来了,阿你跟罗小姐聊聊,阿我先去买菜,大家留下来吃饭啦。”提着菜篮就想落荒而逃。
“不,余妈妈,你留下来。如果你不留下来,我跟不相干的人谈什么呢?”越生气反而越冷静,她终于想起来存证信函那丑得要命的笔迹是谁的了。
原来都是这个不良前夫搞的鬼。
余妈妈局促不安的坐下来,宋鸿辉瞪着她,“谁说我是不相干的人?我是余绿香的丈夫!”
丈夫?!亏他说得出口。“你不是跟绿香离婚了?还丈个什么夫?”美薇冷笑着。
这女人怎么知道?反正余绿香死了,她根本提不出证据。
“我没有证据?最好我没有证据。我不过就有了份离婚同意书正本,”表着框,挂在墙头呢,“还有户口名簿影本。要不要去户政事务所查一下?快得很。”
“阿辉,你跟绿香离婚了?你们怎么没跟我讲?”余妈妈又惊又怒,难怪阿妹一毛钱空难赔偿也不给阿辉,阿妹一定都知道了,“阿你又要跟我分这个什么什么出书的权……”
宋鸿辉的脸颊抽搐着,“那不算!绿香只是跟我闹意气,我一时火大,才答应她的。她临上飞机前还哭着要跟我复合呢!”
我呸,谁跟他哭着要复合?
“不是因为你的花柳病多到花团锦簇吗?”绿香冷冰冰的说,“时间这么久了,你到底是冶了淋病没有?还没得梅毒吗?老天真不长眼。”
连这种事,这个不相干的女人都知道了?!“那是她在外面‘讨客兄’传染给我的!”他拼命分辩,只是两个女人都投以怀疑的眼光,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难怪我找不到‘客兄’!原来你就是那个‘客兄’!”
绿香霍的一声站起来,紧紧抓住皮包克制自己拿烟灰缸砸死他的冲动,“你连这种话都敢说?这种谣言也敢造?你不怕余绿香半夜去找你?!”
这种地方,怎么待得下去?她对自己的妈妈说,“余妈妈,这种侮辱我受不了。我再也不会来了。如果要告,那就告吧。我的确得到余绿香的授权,”我就是余绿香!“但是,余妈妈,不要听信别人的胡扯,尤其是虐待你女儿的混蛋胡扯。我很愿意每个月再多汇五千给你,但是你若不信任我,上了法院,我也会很高兴把这个义务卸下来。”
都挨告了,还汇什么生活费?
忿忿的走出大门,落魄的时候,谁理我有吃有喝没有,会不会冻死,债务有没有人处理。等我“死”了,大家可好,一窝蜂的像秃鹰一样涌上来,看有没有腐肉可分。
叫人连寻死都不愿意。
回到公司大力的摔门,把头埋进工作里头,效率飞快的写文案。用力关上抽屉居然夹到手,她在心里破口大骂,够了没?一个人倒霉有没有尽头?
看着乌青的指甲决定不去理它。心情已经坏到这种地步,电话一响,她还是努力控制情绪,“你好,四宝出版社。”每次接电话的招呼,自己都会无奈脸红。
不知道思聪的编辑怎么当的,这么俗气的出版社名字亏他想得出来。
“四宝?哪四宝?晚安,罗小姐。”话筒那边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订单收到了?我的秘书吓得要死,林老板好热情,只差没有磕头谢恩。”
绿香把脸埋在手心,脸孔火辣辣。没有一件事情她能松懈的,就算是确认订单也不能交给林思聪去做,“呃,老板只是想表达谢意而已。”
“下班了吗?”一瞥时钟,七点半,“应该下班了。”突然觉得疲倦到不行,“下班了下班了。工作又不会有人偷做。”
培文爽朗的笑声传过来,“我今天也意外提早下班呢。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我请客。”
“当然你请客,你的收入比我压倒性的多呢。”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放肆,“呃,开玩笑的。”
“你说得对。能邀请作家吃饭,我觉得很荣幸呢。”
被他这么说,绿香的背上长了许多刺刺,“呃,绿香是作家。”
“罗美薇不是吗?”他的声音渗进戏谑。
觉得一脖子冷汗。说谎真的不是好事。“有些时候是作者。”小心翼翼的回答,希望没踩到地雷。
“二十分钟后,贵出版社楼下见。”他笑着挂断电话。
握着话筒,她发呆。就怕他拆穿自己了,怎么又答应了吃饭的约会?!
“大概今天实在太沮丧了。”她自言自语,“我想看到个正常的人,想要说说话。”
抹抹脸,她将一桌子混乱疲倦的扫进大包包里,摸着黝黑的楼梯间下来。
思聪哪儿租来这种鬼地方?地方偏僻不说,连路灯都没有。据说还出没XX之狼。什么鸟地方。
颜培文找得到吗?
不耐烦的看着表,突然有人把她拉到暗巷,捂住她的嘴。
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吧?她跟颜培文又不熟!
“把绿香的版权交出来!”一柄银白的小刀在她面前亮一亮,绿香高大英俊的前夫狰狞着脸,“绿香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的!X他妈的我花了几十万娶了她,不知道吃了我多少花了我多少,居然一毛钱也没分给我?!我管你是不是她的‘客兄’,把版权交出来,我就饶过你!”将她一把压在墙上,揪住她前领,小刀晃呀晃的,“听到没有?”
你是猪吗?持刀只能抢钱,你听过持刀可以打劫版权的吗?
“冷静点,先生。”绿香深吸一口气,“就算我想把版权给你,也得签个合约什么的,我怎么会把版权让渡书随身带着呢?”
宋鸿辉松了手,小刀却还靠近她的颈边。
“版权让渡书在哪里?赶紧给我!”
绿香对他的无知简直无力极了。你以为版权让渡书跟房地契一样?我没签名,你要那个干什么?“好好好,我去拿给你。就在办公室。”等走出暗巷,再想办法脱困吧。
没想到快到巷口,宋鸿辉把她一拖,眼睛淫邪的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其实你五官各就各位,的确没什么错处。
他猛然的扒开绿香的衬衫前襟,“等我干了你,你就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的滋味了……女人就是这样,一开始只会叫叫叫,等你尝过了我的大XX就知道了……绿香就是因为我的‘能力’才离不开我的……”
她的表情只有厌烦,没有慌张,“一触即发的能力吗?那的确不是普通男人有的。”
他抬头,绿香连这个都跟她说?她还跟多少人说?谁……还有谁知道我早泄?
“你……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发抖。
绿香眼球一转,“因为……绿香就在你背后。”
他不由自主的往后一望,正好给她机会将大包包摔在他的右手,接下来把掉下来的小刀踢得远远的。
怒气叠怒气,她也忘了包包里有四本精装样书,一面砸在他身上,一面对他吼着,“老娘是你强暴得了的?吭?你当老娘是软脚虾?吭?撒泡尿照照吧,王八蛋!你娘生下你就该淹死在马桶里,不要给人间带来祸害!”砸断了皮包带子,随手摸到暗巷里的垃圾桶,不知道哪来的神力抬起来往他一砸。他嚎叫着逃跑,绿香不顾那家伙一身狼狈,对他又扑又咬的。
宋鸿辉原以为逃出生天,没想到巷子口有人又往他太阳穴一拳。他天旋地转的靠在墙上。
“快叫。”阻住气势汹汹的绿香,培文低低的说。
“叫?!”绿香只想冲上去补打两拳。
“说:XX之狼呀!救命呀!”培文扶住她,“快!”
看宋鸿辉步履蹒跚的往前走,她扯开喉咙:“救命呀!强暴呀!XX之狼出现了!”
几个住户持着木棍过来,吆喝着,他们一直想抓那个该死的色狼很久,居然这么早就出现了!才八点!这王八蛋!
想要分辩,已经是一顿豪打。
“好了好了。”培文分开激动的群众,“留条命给警察先生做笔录吧。”
绿香脸上又是泥又是汗,“我可以看看他吗?你们有抓牢他吗?”她喘得很。
“小姐,你不要怕,我已经把他捆起来了。”穿着汗衫的守望员义愤填膺的。
绿香点点头,猛然一个左勾拳,宋鸿辉马上有个天然的贱狗妆。围观的人全喝采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受了太大的惊吓。”培文耸耸肩,“请不要告诉警察……她这拳……”
“咦?你说什么?”守望员望望邻居,“你看到有人打他吗?你呢?你看到吗?”
“没有啊,那是他自己撞到墙角的。”邻居摊摊手。
“不是他跌倒时撞到自己懒鸟吗?”大家都笑了起来。
一面甩着手,一面回巷子捡皮包。发现培文跟过来,她没好气的,“其实,我不用你救。”
“我知道。”他笑笑的帮绿香把粉盒捡起来,“事实上,我是救他。我若不救那个强暴犯,他快被你打死了。”
真惨,她最喜欢的大包包带子断了,折磨的又是泥又是青苔的。身上的衬衫扣子掉到只剩下最中间那颗还固守岗位,上下都阵亡了。
将包包抱在怀里,沮丧的往外走,培文递来一条雪白的手帕。
这年头还有人用手帕?“不用了,会弄脏。”她没精打采的走出巷子,警车热闹的转着红灯,警察趋前细问,还把暗巷里的小刀捡回来。
“麻烦你来做个笔录。”看看她的身份证,“罗小姐?这位见义勇为的先生……”
又看看培文的身份证,“颜先生?麻烦一下。”
“我第一次坐警车。”培文笑,“把脸擦擦吧。手帕洗洗就好了。”
“洗不干净的。”绿香向来怕洗衣服,“白色不禁脏。”
“没关系的。真的。”
她接过手帕,擦着擦着,硬把眼泪逼回去。真是……为什么当初会看上那种男人!匆匆的擦过眼角,狠狠地醒了鼻子。
“对不起……”她僵硬着,“我赔你一条。”
“一条手帕而已。”他不以为意,“家里还有十几打。可惜不在手边,要不让你醒个痛快。”
“我只是……只是……对不起,造成你的麻烦……”幸好没化妆,要不又是泥又是残妆,眼线糊开,睫毛膏让汗水冲下两颊变成两条黑黑的渍痕,可以直接去拍恐怖片。
“不是天天都能英雄救美的。感谢上苍给我机会拯救美女。我还以为得去帝国大厦排队,跟金刚抢金发美女才能当英雄。”他笑着。
问完笔录,她精神委靡的站在门口。
“回家吗?我送你。”她的衣服还有泥巴,可见刚刚的混战多么激烈。
“我要去吃饭。”她把大包包的带子绑起来手提,“我要去吃饭。吃一顿好的,饱饱的忘记今天的倒霉。”
“但是……”他有些讶异,她衬衫唯一的扣子还摇摇欲坠,她要这样去吃饭?“要不要先回家梳洗一下?”“我不要梳洗,我要吃饭!”她一扁嘴,急急的往前走。
“听我说……你只剩下一颗扣子。回去换件衣服好不好?”哄着她,“我们一起搭车到你家换衣服,然后再出来吃饭……”
“一颗扣子就一颗扣子!”她忿忿的往前,“被看又不会少块肉!刚刚差点被强暴都不怎么样了……”咬紧嘴唇越走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