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变成这样,你不该是这样的,瞧我对你做了什么事?!”大掌覆上她的唇,不许她再笑了。
她像个木偶看着他的嘴唇在蠕动,她的耳朵依稀听到他细小的声音,艾莉与他叔父的声浪依旧大大的不停拍击着她的耳边。
“让我帮你上药好吗?”她的脸该有自然的红晕,而非人工掌印。
上药?!不需要吧?她又没流血,何必浪费药膏在她身上,就算是流血好了,血总有流停的时候,也不用上药了。
她再摇摇头,拒绝他为她上药。
“你在气我是吧?呵!我也很气我自己,你可以打我,就像我打你那样好吗?”他抓起她的手掌,要她打他。
“在你们眼中,我是条狗,我是娼妓,我怎能打你?我甚至连自己的情绪都不该有不是吗?我所能做的是照你们的话去做,不能有所反抗。”她低哑着声,原原本本将他们说过的话奉还给他。
“你不是!谁说你是狗是娼妓来着?没人那么说不是吗?全是你自己想的,忘了吧!答应我,忘掉先前发生的事。”他用力抱着她,不许她出言毁谤自己。
“是没人那么说,可是每个人都是那么想。”她轻笑,笑出声,笑得极为无神缥缈。
“没有!我从未那样想。”他摇着她的身子,试图将理智摇回她的脑袋里。
“我不会再反抗你了!永远都不会。”她柔软的依进他的怀中,像个无自主能力的女人。
“不要这样对我?!你可以对我大吼大叫,就是不要以不是出自你本意的自己来面对我!”他不要这样的芽裳高莫,他要的是有精神、有自主能力的她,柔顺无自主力的她像个玩偶,试问他要个玩偶做何用?
“你不是不喜欢我反抗你吗?我顺着你的意不好吗?难道我做错了?没关系!你可以告诉我,我会改的。”她认真的问他,像是准备做最完美的玩偶供他玩赏。
“够了!够了!不要再贬低你自己的人格。”他愤怒狂吼。
“人格?!我以为玩物是不需要有人格的。”她抬手将他额际垂落的发抚至一旁。
“该死的!你不是玩物。”他使劲咆哮,不容她再有诋毁自己的言论出现。
芽裳睁大黯淡的眼眸看着他,蓦地绽放笑颜,像玩偶般有着最完美的笑容。“我不是玩物是什么?”
“你……”迈尔被她的问题问倒、怔住,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在他心中她绝非娼妓、玩物,在他心底她是不一样的,与一般女人有着绝大的不同,但到底在他心中,她是什么?占有多大的分量?
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晓得,所以他选择默然。
完美无缺的笑容始终挂在她脸上,未曾因他的怔忡而有所改变,忽尔她抬起修长美丽的食指画着他的薄唇。
“你?!”迈尔不解她突来的动作为何,莫非她是尽心在扮演玩物的角色?
不!这不是她!绝不是真正的她,尽管她的动作让人心动不已,可是层层不安却不断涌现,令他产生想狠狠抱住她,将她困在怀中的欲望。
在他展开双臂,要抱她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大人,杜鲁大人前来拜访,说是有紧急要事找您。”门外的侍卫急喊着,时间紧迫,他奉杜鲁大人的请求,非将迈尔请出不可。
杜鲁?!迈尔收回手面容一整,起身。杜鲁与他合作缉捕暴君阿烈,想是有重要消息传来才会急着找他。
“你待在房里等我,我处理完事情后马上回来。”不知为何,他特地交代她。
“好的。”芽裳点头应允,含笑目送他离开。
迈尔步伐跨大急往外,在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犹不放心的回头看她一眼。许是他多心了,她没啥事,应是受到他那两巴掌的冲击过大,为了气他,使她故意掩藏真性,等他回来后,她会恢复原来模样,不会再以公式化的表情面对他。
她讶异于他的回首,微偏着头看他。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他匆匆丢下话,即匆匆离去。
在门合上的那一剎那,芽裳的脸倏地垮下,失了颜色,丢了笑容。
她不晓得自己看了多久,直到眼发痛、头发昏,天地暗,她还是紧盯着厚重紧闭的门扉瞧。
这里是监禁她的监狱,尽管里头设备豪华舒适,但监狱始终都是监狱,永远成不了自由之地……
天黑了……
发麻的双腿撑起身子,她走得踉跄,只手扶着家具才有办法让她走到窗边,她探头看着幽暗不见光的草皮,复回头看看待了许久的卧室,再看看紧闭的门扉,脑中浮现的是迈尔临去前的表情。
她双手紧扶着阳台的栏杆,对着空无一人的室内,与合上的门扉凄道:“我会等你回来,我会永远待在这里。”
说完话,随即发出凄楚的笑声,旋过身,不再畏惧里足不前,她撑起身子往下纵,带有寻求自由解脱的决心。
她张开双臂,乘着风,如同黑夜中急驶的星子往下坠落。
双脚率先着地,脚底踏触到草皮时,一阵刺痛直达她的心脏,让她整个人瘫趴在草皮上。
好痛!她摔断腿了吗?小手吃疼的抚向产生巨痛的双腿揉揉,她吃痛的移动着双腿,想看是否真断了腿。
幸运的是她的双腿除了疼痛外犹完好如初尚可行动,她满意的抿抿唇,以双臂吃力的将自己撑起来。
她要走!她要离开梵家!绝不能因小小的疼痛就打退堂鼓,她要回雷瓦家去找姊姊,她晓得丝芮会保护她的。
姊姊向来极为疼她,会很高兴欢迎她,如果她不肯说这段日子以来的行踪,姊姊绝不会追问。
所以她要回到家人身边去,他们爱她!不会嫌弃她的。
她咬着牙痛苦的移动,让生疼的双腿发挥作用。还好!不算太痛,只要她不断走动,筋肉终会有麻木的时候,届时便会忘了疼痛,而她也就回到家了。
冷汗涔涔滴落,她痛得想哭、想叫、想捶地泄恨,可是她全没做,因为想回家的决心不许她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她要努力挣取回家的时间,唯有回到家,在父母温暖的怀抱中,她才是最安全快乐无忧的。
她要重新当回以前的芽裳高莫,目前的芽裳高莫是她最讨厌、最痛恨的人,太软弱,软弱到任人欺陵,纵有双手双脚也无法反抗。
她要回家!要回家去!
深吸口气,带着无比的决心,躲过守卫一步步踏出重重深锁的梵家,她没留意到,在梵家的暗处躲着两个人,他们在监视她,直到她顺利离开梵家,那两人方舒眉展颜,相视一笑。
不受人欢迎的芽裳高莫总算是离开了,梵家终能恢复昔日的平静,彰显荣耀家族的美好未来正等待他们去探取。
※ ※ ※
等迈尔与杜鲁讨论完如何追捕暴君阿烈的事,回到家已是两天后,他在众族人、仆佣回避的目光欢迎中踏进家门,是发现他们怪异之处,但想及早见到芽裳的心让他没时间停留询问,家里应是没出事才对,倘若出了事,母亲早派人通知他。
所以早知晚知于他都无所谓,待他见过芽裳之后,再好好查询也无妨。
带着喜悦的心情,他往主卧室走。经过了两天,芽裳应是气消了,或许在他打开房门时,迎接他的会是重物袭击,但有啥关系?!至少她是恢复了精神,拥有足够的力气与他斗。
守着主卧室的两名守卫见到他回来在心虚的向他问过安后,立刻低下头不敢看他。
迈尔没发现他们的异样,快乐的打开门,但里头是空无一人,没有重物来迎接他,他猜测芽裳是到后花园去散步了,便以瞬间移动至后花园去找寻伊人的身影,结果面对他的仍旧是空无一人的景致,脑际再闪过众人的异样,终于让他发现不对劲之处。
难道说,在他离开的两天内出了事?!
他震怒的以瞬间移动飙回房,狂哮唤来两名守卫。
两名守卫在听闻到他的咆哮声后,知晓该来的总是会来,饶是他们努力想闪躲也躲不过,是面对现实的时候了,两名守卫垂着头走进主卧室。
“人呢?!”迈尔怒火中烧看着两名跪下的守卫。
“回大人,她不见了!”一名守卫抖着声道,好怕迈尔震怒之下,他的项上人头便会不保。
“不见了?!我在离开前不是交代你们要看好她的吗?”迈尔半瞇着眼,怒火自动隐藏起,未教人察觉。
阴幽的口吻让跪在地上的两名守卫吓得魂不附体,跟了他多年,再大的火气他们全都经历过,就是没遇过这样的大人,看来今日他们想保住命是很难了。
“属下有负大人所托。”尽管害怕,仍是要硬着头皮回答。
“她是怎么离开的?”他以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问。
平静归平静,寒气仍旧是直煞煞的射向守卫。
“据我们了解,小姐她应该是跳下楼由后花园离开。”守卫吓得浑身冒冷汗,冻人的寒气却不停袭上身,使他们冷得牙齿快打颤。
跳下楼?!她竟然在承诺他之后又违背对他的承诺,先是跳楼后是离开!她可恶!可恶至极!
青筋浮跳出额际,满腔怒火已沸腾。
“没有人发现她的行踪?”梵家守卫众多,不可能没人发现她跳下楼,又鬼崇在家中游走,该有人看见她才是。
“没有!那天没一个人看见小姐离去。”说起来是很荒谬,却是事实。
“她一名弱女子如何躲得过重重守卫?!更何况是在她跳下楼之后,她很有可能受了伤,一个受了伤的女人竟然能在避人耳目的情况下离开梵家,谁来告让我这是怎么回事?”因无法得知她跳下楼后是否有受伤,让他的心情除了愤怒外更蒙上层焦虑。
守卫惭愧的低下头不语,他们也不晓得事情为何会这样。
“她走了多久?”迈尔闭上眼疲问。
“两天了。”
“也就是说,我前脚刚离开,她后脚就跟着走。”难怪那日她表现怪异,原来她早打定主意要离开他。该死!他怎会没看出来?如果他看出来,又岂会让她走得无声无息?
最最可恶的是他养了群废人,他们一切生活所需皆仰赖他,却在重要时发挥不了功效,试问他还留着他们做啥用?
“有没有派人往普曼的方向追?”那是芽裳唯一能去的地方。
“有!可是找不到。”在得知芽裳不见后,所有人是急着想找出她,他们头一个想到的的确是往普曼的方向找,谁知寻了一路却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根本没人见过她。
“不可能会找不到人,是你们没尽心去找吧?!她除了普曼之外,压根没地方可去!”迈尔将守卫的话当作推托之词,愤怒大吼。
守卫低下头,承受他的怒气,他们真的是很努力去找了,可没想到芽裳会比他们想象中要难寻千百倍。
“把罗兰叫到大厅,还有,当天所有值班的守卫也全都给我找来。”他撂下话,决定一个一个盘问,看他们是否在为他做事时打瞌睡。
“是!”守卫恭送他出主卧室后连忙跳起身,不敢再惹他生气,且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人找到大厅。
当日值班的守卫与罗兰很快来到大厅,众人心知所为何来,心底怕得是冷汗直冒,偏又不得反抗迈尔的命令,唯有暗自祈祷不会死得太难看,其中最害怕的人是罗兰。
她身为芽裳的贴身侍女,在大人离家后,理当守在小姐身边,可是她没有,她跑去忙别的事,以致于造成小姐离开的憾事发生,会受大人责罚是可想而知之事,光想到会受到的惩罚即让她怕得浑身不停颤抖。
闻风而来的艾莉与小叔随后到大厅。
在所有人聚集后,本是背对着众人的迈尔在一片沉寂后方缓缓转身,冷然盯着不敢言语的众人,他的视线扫过众人、母亲与叔父后,直指罗兰,那个没尽到责任的侍女。
罗兰清楚的感受到锐利的视线后,倏地跪下领罪。
“我不是要你好好看住她吗?你把人给我看到哪儿去?”迈尔轻声质问。在召大伙前来大厅时,他早另派遣人马去寻找芽裳的下落,命令他们务必将人找出来不可。
至于他本身,他当然会亲自出马去找人,但不是现在,他会在询问完所有细节,严惩该负责的人后再去找人。
“大……大……人,奴……奴婢知错!”罗兰吓得说话结结巴巴,怕得魂都快飞了,岂敢抬头看他。
“说!在我离开时,你人在哪儿?为何没去陪她?”迈尔居高临下追问,是他平时待他们太好才让他们懒散成性,连点小事都办不好吗?既然如此,往后他会记得对众人严格点。
“当时奴婢人在厨房。”罗兰乖乖回答,不敢有所欺瞒。
“厨房?!”他讶异扬眉。“何时厨房的工作需要你来着?”他不以为家中的仆佣会三餐吃不饱到跑去厨房偷吃,厨房的事有固定的人负责,没必要让罗兰亲自跑一趟,她会去,定有原因。
“迈尔,她要上厨房便上厨房,你这么问会让外人以为咱们梵家的仆佣连上厨房的自由都没有。”没让罗兰接下话,艾莉出声干涉。
迈尔若有所思的看了母亲一眼,复看垂首抖着身没回话的罗兰。
“马上回我的话,不许你有任何隐瞒。说!”他突然用力一喝,让每个人吓了一跳。
艾莉当场抚着心口,神情略为紧张的看着儿子。
“是!”罗兰被吓得连哭都不敢哭,“当时夫人要奴婢去看厨娘准备餐点。”
“要你去看?!”迈尔看向母亲,艾莉的视线与他于空中交会,她不安的别过脸去。
“然后呢?”他催促着罗兰继续说。
“然后夫人要我带着侍女端晚膳过去。”罗兰老老实实重复当日情景。
迈尔颔首,他想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端个晚膳需要那么久时间?久到你大半夜才发现她不见了。”他想母亲耍的花招不只要罗兰领着侍女端晚膳。
“不是的,当时我也急着为小姐备餐,是夫人说已派人送餐点给小姐,而后,夫人要我陪她的贴身侍女到街上去捡选些衣料,好买回做衣衫。”饶是再迟钝的人也晓得当晚她是被人特意支开了。
艾莉随着迈尔的目话与罗兰的答话,脸色败坏不已。
“够了!迈尔,不过是跑了个女人,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将所有人找来?”她不满出声喝止儿子停止探问,再问下去便真相大白了。
“母亲,家中多的是侍女供您使唤,为何您独独挑中罗兰?对于这点我十分的好奇,还请您解释。”
“莫非我在家中没有支使侍女的权力?”
“迈尔,你怎能质问你母亲?”迈尔的叔父替嫂子发出不平之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