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儿!"田母轻甩了女儿一巴掌说。"不准你对客人这么没礼貌。"
捂住脸颊,莘园所有委屈全涌上了心头。"好,都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好,我让你们心烦,我是不听话的女儿,我走总行吧!我不会再回这个家,不会再让你们看见我!"
扭头,她不顾一切地冲出大门。
她不要父母、不要医生、不要甜食了,她什么都不要,干脆连自己也不要好了!
泪眼模糊的田莘圆满脑子都是自暴自弃的想法,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后,不知方向,只是一味的往前冲,路上行人见状纷纷闪躲,她也无所谓了,被人家当成疯子又怎么样!反正她……反正她已经不想活在这世上了!
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在此刻全部爆发!
踢到了石子,跌倒,流血的伤口也不痛,爬起来她再往前冲,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看到交通路口也不多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无视于红绿灯的号志,听不见汽车的喇叭声,以及驾驶的咆哮。
"你这不要命的疯女人!"
对,她就是不要命,撞死她好了!
越过了一条街,眼前突然出现一条高高的围墙。水门?是啊!只要爬过这道水门,墙外就是河流,像她这样一无所有又没有所长的文人,再合适不过的自杀地点!
"莘园!"
背后传来的焦急呼唤,她也不想听!她再度狂奔起来,这一次她冲进了水门入口闸道,穿越过大片停车场,追来的脚步声就像是催命符般的响起,她盲目地跑着、跑着,跑到心脏都快破裂了也不愿停下脚步,冲下河岸的步道。只要再两步就可以跳进河里了。只要再一步就能解脱了!
啪唰的,她才跳进污浊的河水,马上就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给拉住。
"你疯了!"苍白而毫无血色、失去平日冷静的面孔,迫在眼前。东方淳扣着她的双肩,咆哮着。
"放手,不要管我!你有什么权利管我的死活,放手!"捶打着男人的肩膀,莘园哭闹不休。
"狗屁权利,谁准你寻死!"他不由分说,用力拉她上岸。
"你混蛋!你恶劣!为什么不让我死!我只是你的患者,又不是你的什么人,把人当成玩具,还跑到我家来闹,你存什么心,天知道。都是你不好,都是你的错,不要碰我!"
"存什么心?问得好,我要不是对你有心,谁管你要死要活!"架住野猫撒泼般的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将她拉回安全的岸边,两人都早已浑身湿透了。这时东方淳才回头给了她狠狠的一眼说:"你要是再不闭上嘴,乖乖地跟我走,不必等你跳河,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无法呼吸。"
"你、你威胁我?"她控诉的看着他。
"没错,要是这还不够,放心,我会让你尝到比'死'还难过的滋味,你就会知道该怎么活着才是幸福!"
受惊得打起嗝来,莘园硬咽中带着委屈,婆娑泪眼掉下斗大水珠。"就连人家要寻死,你都要吓我……咯……咯……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咯咯……对我这么坏……呜呜……咯……咯……"
"要哭还是要打嗝,弄清楚点。"他对着哭得一脸凄惨鼻水、泪水分不清的她说。"哭得难看死了,你是三岁小孩子啊?"
"咯……又不是……人家愿意的……"
"真是受不了你。"扭着自己泡汤的西装,他粗鲁地揪过她的颈子,低下头喃喃地说:"我一定是疯了,被你搞疯了。"
"这……咯……又是我的错……吗?"瘪着嘴,莘园相信此刻自己一定难看死了,但他看起来除了湿了一点、脏了一点,还是那么好看,上苍真不公平。
"没错,都是你的错!"'他说完,不给她抗议的时间,突然就吻住了她频频打嗝的小嘴。
"唔!"惊吓令她一个嗝打到喉咙口就停下了。
这肯定是骗人的,她、她这么脏的模样,他居然还有吻她的意愿?普通男人早已倒退三尺,敬谢不敏了吧?
"唔……"
仿佛要扫除她心中的疑虑,他的吻逐步加深。
"啊……"
不知何时泪水也停了,莘园感到他的唇稍微移开,发出叹息。但不到须臾,他转换了另一个角度,再度封锁住她。
这一回绵长悠然的挑逗着她、勾引着她,莘园也在无意识中伸出粉舌探到他的口中,模仿着他的举动,与他的舌紧紧交缠。呼吸困难的痛苦,也敌不过想再多汲取他滋味的贪婪,以及不住涌现的快感。
"糟糕、似乎有人已经去报警了。"气息不稳的他,抱住了浑身乏力的她,东方淳低语说。"等会儿要是被叫去做笔录就麻烦了,还是先离开这儿再说,你能跑吗?"
"嗯。"
脑中昏沉沉的,莘园已经忘记自己刚刚生气到要自杀的理由何在,任凭东方淳拉着她狂奔而去。
第六章
东方淳判断,在现在他们两人浑身湿透、满身狼狈不堪的状况下,走在街上只会徒增他人指指点点。不如就近在河岸边不远处,有一间商务宾馆--也就是俗称的"幽会宾馆"里头--暂且一避。
他开口跟柜台后方的老板娘要了一间房时,老板娘还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们说:"客人,假如你们在我们宾馆内……想不开的话……,我们会很困扰的。"
"你放心,一个小时后,我们会用'目己的脚'走出来,而不是被抬出来的。"嘲讽地拿起那把钥匙,东方淳扯着田莘园的手,遁入电梯。
"你跟那老板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有点发呆的她,傻愣愣地问。
"她以为我们两个想自杀。"东方淳不悦地皱眉说。"也怪不得她会这么想,看到我们这一身河水污泥的模样,活像是殉情不成的情侣,加上这间旅馆又开在这种地带,她不起疑心反而是不正常了。都是你这小笨蛋,糊里糊涂就要寻短,害得我没事被误会为想自杀的懦夫,要是下次再搞这种花招,我就先把你丢进太平洋喂鱼。"
"谁叫你出现得不凑巧。"嘟着嘴,莘园瞪着电梯门说。"人家今天有够忧郁的,一下子是巧克力娃娃的梦,一下子是好朋友的--总之,我已经有够烦的,你还跑来。"
"我不来找行吗?是谁今天没有到医院报到的。"
"唔!"无话可说的,莘园垂下头。
幸好"叮"的铃声开启电梯门,将她从东方淳责难的眼光下救出来。
他跨着大步率先打开那间客房门,莘园一见到里面那张超夸张的圆形巨大水床,马上吓得倒退三尺。
"这……这是……"
"干么,长这么大没见过床啊?"他冷嘲热讽地把她拉进来,关上门说。"不必抖成这祥,我不会强暴你的。即使性格恶劣如我,长到这么大,我还没有对女人动粗的经验,也不打算拿你开刀。"'
他的"讥讽"令莘园张着大口一开一合。想讲点话反驳,又挤不出声音,活像只凸眼金鱼。
"你先去冲个澡,换上浴袍,我拿你的衣服去干洗。"
他绅士的提议让莘园不甘愿的放弃抱怨,点头接受,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说:"那你呢?"
"我会叫人开车来接我,顺便送来换洗的衣物。"一副麻烦透顶的脸色,东方淳也不管莘园还在一旁,就动手脱下那皱巴巴、吸饱脏水的西装外套。
"……对……对不起。"冷静下来,反省自己,莘园低头说。"害你的西装为我泡汤了。"
"别在这边啰啰嗦嗦的,快去洗个澡吧!你的臭味和我的臭味,足以把我们都熏昏了。"他扬扬手,不再讨论地说。"你要是再不去洗,我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先回去喽。"
"我马上就去洗!"
火烧屁股的冲进浴室,莘园马上脱下身上沾满河水臭味的衣物,刚刚忙乱中没有感觉,一旦开始意识到自己浑身有多么肮脏,她就对于冲动的跳下河水一事,感到无比后悔。拜托,那条可是被称之为台北大水沟的河,谁知道这些污水中带有什么污染物,还是快点把它刷洗干净吧!
仔细地从头到脚,连脚趾间的细缝都不放过的刷个痛快,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舒舒爽爽,肌肤闪闪发亮、光可鉴人之后。莘园才心满意足地穿着旅馆提供的简单浴袍跨出浴室。
只见东方淳已经脱得只剩下半身一条西装裤,赤裸着上身,叼着烟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望着窗外。
天色渐渐暗下来,没有开灯的室内,独有窗外俗艳的霓虹灯光提供些许照明,可是那些红黄交错的橘影,洒在他的裸影上。造就的是邪魅动人、梦幻炫丽的气氛,为他精致笔挺的五官点缀上性感的色彩。
一瞬间,莘园看得目不转睛.连气都不敢喘一声,深怕惊扰到他。
"洗好了?你愣在那儿做什么。"感应到她的视线,他回头,暗影下深沉的黑眸驻留在她身上。
吞下一口口水,莘园点头又摇头,脑中混乱。"我……洗好了。
"看得出来。"他勾起一抹笑。"至少你身上不再发出臭味了。"
脸一红,莘园恼羞地说:"现在身上有臭味的人是你吧!"
"我可是先把洗澡的权利让给你;你没资格嫌我臭。"把手边的烟熄灭,他叹口气,起身。
望着他朝自己走来,莘园胸口一阵小鹿乱撞,这一幕活像是那场梦境再现。他在梦中也是性感大放送的摆出诱惑姿态,然后对她……
哇!别过来!她揪住自己的衣襟。护住胸前说;"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进去洗掉这一身臭味啊!"他好气有好笑地看着她。"你以为我要干什么?非礼你?"
好,算她往自己脸上贴金。莘园嘟起嘴,嘟囔一句:"没事,当我神经过敏。"
"那可否麻烦你让让?你挡在门前,我没有办法进浴室。"
莘园跳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挡住了他的去路,也不知是否紧张过度,她让开路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台灯,撞了上去,整个人跌到床上,夸张地倒下,发出难堪的惨叫。
东方淳抖动着肩膀闷笑,指着她大泄春光的浴泡说:"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不许看!"手忙脚乱地掩住自己双腿,她底下可是什么都没穿。
"假如想要勾引我,还得再多学点门路。"东方淳耸耸肩说。"我可看多了各类的伎俩,光是小露一下走光的裙底不算什么的。趁我在洗澡的时候,你就慢慢想吧,记得要新奇一点、妩媚有看头的花样,我才一不会睡着。"
拿起枕头,莘园朝他扔过去。"你臭美!"
"哈哈哈。"
砰!枕头打到了门板,没有击中他,他已经带着他嚣张恶劣的狂笑声,消失在门后。
果然还是个恶劣差劲的家伙。
可是他救了你!
那算他有点良心吧?
人家可是不顾生命,陪你一起跳海耶!
说不定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医疗名单上,出现失败的记录;自己的患者跳海自杀,他也不见得光彩啊!
就算真是如此,那他会对每一个患者都奉献上热情的一吻吗?
反正对东方淳来说,那一吻的意义和人工呼吸差不多。
你又知道了?
对,她是不知道,所以才会想不懂,大问WHY(为什么)?
莘园在水床上抱着头苦恼地滚动着。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回左边,怎么滚东方淳的影子就是挥之不去。她是不是又被他戏弄了?那一吻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相信凭自己当时凄惨的模样,世界上的男人都会唾弃她,为什么他却吻了她?还是东方淳在做慈善事业,日行一善?
当事人悠哉地在隔壁浴室内洗澡的时候,她在这边揣测他到底想些什么,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啊!
想知道……就直截了当地问他!
不行。她没有那种勇气,她承认自己是乌龟。莘园将脸埋入枕头堆中.企图先将自己闷昏了,这样她就不会为东方淳东想西想,还想不出个所以然。
沙哑而戏谑的声音悄悄响起。"刚刚是大跳走光艳舞,现在则打算装成木乃伊吗?拿被单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也算是挺新鲜的诱拐法。"
莘园咻地抬起头。"你、你怎么洗得那么快!"
"你以为我会学扬贵妃,在里面泡到四肢发软无力不成?"一抹讽刺的微笑,他双手抱胸斜靠在浴室的门柱上,懒洋洋地说。
唔……好刺眼、好耀眼。
不行,千万不能看。莘园默默地将眼神从他那沾着水滴的发梢与湿漉漉的胸前移开,看不出来那温文儒雅的外表下,包裹着这么强健的身躯,比她的梦里还要劲爆,自己真是小看他了。不说那鼓胀的胸肌美丽而平滑,只要瞧那毫无赘肉的手臂也可以知道,东方淳是怎么样惦惦吃三碗公,一出手就可以将巨汉摔倒。
他八成练过功夫,而且还是上段有带的那种。
光是脸蛋就很危险的男人.脱下衣服,危险度直逼百分之两百!
神啊,希望您千万别让我在他面前流起口水!莘园在心中祈祷,她不想再在东方淳面前出任何洋相了。
"要喝水吗?"他弯腰从小冰箱中拿出一瓶矿泉水,问着。
"好。谢谢。"不管莘园怎么告诫自己"非礼勿视",眼睛就是会自动溜到他那低腰上叫人垂涎三尺的小浴巾。
光是遮那么一小条布,挡不住她的遐思不说,反而更叫人想入非非。
会不会掉下来啊?那么瘦的腰身,奇怪,通常瘦的男人不都一身排骨,哪会有这么标准的好身材?他是怎么吃的?要吃什么才能拥有这种身材啊?
掉下来的话,自己会看到……
"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整个脸都是红的。"他边把水拿给她,边探手摸着她的额头说。"都是你,没事爱跳水。还好,不至于到烫的程度;"
投降!莘园心中呐喊着,她投降了。
"求你,离我远一点,行吗?"可怜兮兮的捉住冰凉矿泉水的瓶身,贴到烧红的脸颊上,她求饶地说。"我受不了你碰我。"
他移开手,眯起一眼,不悦写在脸上。"噢,我忘了,的确有个人嫌我鸡婆,不要我多管闲事呢!"
没错、没错,只要他不多管闲事,她就可以天下太平。
东方淳瞪着她。"你的'高兴'也表现得太露骨了,让我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