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案子?你们兄弟俩在打什么哑谜?”原本想吃完饭就拍拍屁股走人的成王爷,此刻忍不住好奇问道。
“‘吴将军府’的冤案啊!”少允不顾少儒警告的眼神,自顾自的往下说。
“你是说……守和兄当年的通敌叛国是假的,没这回事儿?”成王爷激动得全身抖动,几乎掉泪。当年那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时,他还曾力保“吴将军府”,差点落得同吴府相同的命运。后来还是他的皇族血缘救了全家,才没教整座“成王府”跟着陪葬。
“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不宜太早断言。”少儒冷冷的出声,提醒他老爹小心口舌,以免惹祸。
“唉!不管如何,守和兄都已经过世十年了,‘吴将军府’的成员也被杀得一个不剩,就算是今日能找到证据洗刷冤屈,又有何用呢?”一想起他的结拜兄弟,成王爷不免心伤。
“是没用,不过至少还他一个清白。”丽清忍不住开口,她再怎么善于伪装,都无法漠视这个教她牵挂了十年的屈辱。
“你插什么嘴?大伙儿在谈事情之究竟,你又知道什么?”少儒不悦的数落丽清。
“怎么不知道?”语兰看不惯少儒把大家都当作白痴的态度,硬是和他卯上。
“你又知道什么?”没事只想和他抬杠,无知的小女子,他才懒得搭理。
“比你想像的还多。”语兰不甘示弱的反击。“你以为全京城就数你最厉害、最神通广大吗?告诉你,其实你才是傻子一个。”
少儒眯起他那双猫眼,面带冷笑的问道:“这个傻子倒要向你请教,你知道些什么?”
除了会耍嘴皮,这个白痴女人还会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着呢!我知道、我知道──”一接触到丽清姊那道警告的眼神,她倏然闭嘴。
“说不出来了吧!我早知道你除了耍赖之外,就没别的。”真不知道少允是发了什么神经,竟会看上这白痴女人。
“哼!”语兰快呕死了。有话不能讲,还让人当白痴看,这股怨气救她如何咽得下去?
“泯清姊,我们走!”语兰顾不得是否失礼,拉着丽清的手直往外头跑,丽清只得跟着去。
“这就是你娶的老婆。”少儒讽刺,听得少允一阵光火。一想到待会儿回“厉风阁”,又得练习“接物”这老掉牙的戏法就感心烦,哪还有闲情忍让少儒的挑衅?他不悦的站起身来,大有“蛮干一架”的架势。
“我警告你,别惹语兰。”
“惹她?我还嫌脏了我的嘴,浪费时间。”少儒也不甘示弱的起身,还给他一个致命的眼神。
此时,夹在兄弟俩中间的成王爷夫妇后悔不已,自个儿没算好时间事先开溜。
“有话好……”成王爷的话还没说完,果然迎面就飞来一个空陶碗。
“小心!”成王爷只好拉下老伴的头,以躲过这飞来的横祸。
“你们这两个兔──”又是一个巨大的陶盘,外带上头的菜肴。成王爷赶紧缩回原先欲伸出去开骂的头。
“老伴,逃命要紧!”向来温柔婉约的成王爷夫人颇为认命。
“逃什么命?”成王爷哪堪这种泄气话的折损?他可是成王爷耶!一家之主耶!他豪气干云的站起身,准备痛宰这两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孽子。
“你们再──”天哪!这迎面飞来的跪坐女俑像,不正是前些日子才从襄州运来的巨大陶俑吗?
“老伴儿!”成王爷夫人眼明手快的拉下老伴,免得提早守寡。
“走吧!老命要紧。”成王爷夫妇一步一步的蹒跚前进,以免被那些到处飞舞的碗盘、家具给暗算到。
不知道今儿个柴房的赔率,是几比几?
※※※
“少允兄,你这么晚唤我前来,有何要事?”当夜丽清依言赴约。一踏进“厉风阁”的西厢房便发现语兰也在场,显得有些惊讶。
“兰儿也在?”
“当然要在!”语兰不满的说。“每次你们一有新鲜的事总喜欢把我撇在一旁,今天我绝不错过。”
杵在一旁的少允则是满脸抱歉,他总是拿她没辄。
这还能称得上是“要事”吗?连兰儿都能多一脚,可见事态不怎么严重。
丽清不待邀请的迳自坐下。“什么大事需要如此神秘?”
“也称不上什么大事。”少允谨慎的讲。昨日他才从尹律枫那儿得知,上回丽清为了他指控祥叔而勃然大怒的事。如今他要再指控一次,自然得小心斟酌,以免丽清激动坏了大事。
“丽清,十年前从将军府将你救走的,是祥叔对吧?”
“没错。这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何现在又提?”事情不对劲,丽清开始不安。
“祥叔的本名、来处,你可清楚?”少允步步为营的绕圈子。
“不清楚。”丽清愈来愈不安,她有预感少允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祥叔本名姚明祥,隶属于‘平王府’,是平王得意的左右手之一。育有一子,名为姚子谦,据说体弱,长久以来生死不明。”少允说完看向丽清那一张茫然的脸。
“我看不出你这些话跟祥叔有何关系?”
“关系很大。”少允平静的说道。“‘平王’李慎是当今圣上的叔父。自先皇逝世以来,一直蠢蠢欲动,企图发动政变,逼皇上让位。我怀疑十年前你家的灭门血案,就是他搞的鬼。”
“‘平王’?”似乎有那么一点印象,父现曾提过他跟“平王”不合,一直处于誓不两立的状态。怎么自己几乎翻遍了京城,就是忘了他?她忍不住责怪自己。
“少允兄的意思是,祥叔是‘平王’派来潜伏在‘吴将军府’的探子?”丽清几乎不敢问出口。
“恐怕是。”他实在不忍看她哀伤的面容。
“那他为什么要救我?”丽清的两眼开始迷蒙,这个残酷的事实,教她如何接受?
“这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少允安慰性的轻拍丽清的肩,丽清微颤的身子透露出她的悲痛。
“别伤心嘛!丽清姊。”语兰也忍不住,趋前凑上一脚,给丽清来个特大号的拥抱。
就在这一团拥抱、哀伤的气氛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踹门声。原来是丽清的老公上门要人。
少儒原先就注意到午膳时,少允和丽清的表情不太寻常。自午膳以后他就紧盯着丽清,看她会搞什么鬼。果然到了晚上,那妖女就摸黑到“厉风阁”来私会少允。原先他还很有风度的在厢房外头的小花园等,心里头想,或许她只是要跟少允借个东西,没想到她一进去就是半个时辰,这可气熬了少儒。一对男女会单独处在房间这么久,只有一个目的。于是他十万火急的踹开西厢房的房门,准备来个瓮中捉鳖,却没想到会看见三人大拥抱的怪异场景。
一时间,他愕然到说不出话来。
“你干嘛?”语兰率先回魂。
“我──”这倒是少儒难得有的尴尬回话。少儒干脆懒得吭声,大步一跨,捉住丽清就往外拉,丽清还没来得及抗议,就教少儒给拖走了。
少允忍不住要对老弟的粗鲁行径发出不平则鸣,却硬生生教语兰给拦下。
“你追什么?呆子!这正是好机会,求都求不到呢!”真受不了少允那颗脑袋。
“机会?”少允尚未会意过来。
“诱惑的机会啊!我刚才已经对丽清姊眨眼暗示,要她好好的把握。”就怕她那一眼眨得不够力,丽清姊没瞧清楚。
“对啊!这正是个好机会。”少允总算会意,并且钦佩起语兰的足智多谋。
“老婆好、老婆棒,老婆最厉害。”少允边说边拥抱语兰,让语兰贴着他的身子,两口子就这么诗情画意的看着天上高挂的明月。
月圆理当花好,不知道“听雨居”那两人是否能像他俩一样,有否极泰来的一天?
第四章
再不否极泰来,丽清大概会发疯。
她已经下定决心,今晚将名节、矜持一并豁出去。再不成功,她也只能说李二公子定力超凡,足以上少林寺敲木鱼。
少儒怒气冲冲的将丽清拉回“听雨居”,一踏进房门便准备开口大骂她不知检点。这话还没来得及骂出口,就教眼前这幅“美人解衣图”给震到傻了眼。她这是在……干嘛!丽清每脱掉一件衣服,就脸红一回,一直脱到只剩下睡觉前所著的白色单衣时,少儒才如梦初醒开口阻止。
“混帐!住手!你要干什么?!”少儒满脸通红,脑中不由得回想起她胸前的一片雪白。
“诱惑……你……啊……”丽清老实的承认。少允兄该不会是诓她吧?他不是说女人只要脱下衣服,男人就会心动,怎么少儒的反应不像是心动,反倒像被蜜蜂螫到抱头窜逃?或许她脱得不够彻底。她下定决心,咬牙扯下最后一件蔽体衣物。
少儒简直无法将自己的视线自眼前那具雪白、完美无瑕的女体移开。就算他从未接触过女色,也知道眼前的可人儿是绝对的完美。那雪凝般的肌肤、坚挺的乳房、胸前粉红的蓓蕾、水蛇般的腰枝,在在传达着她的美丽。他不禁眯起眸子,审视眼前的冰清玉洁。
丽清觉得自己在少儒的凝视下,仿佛连灵魂都被看透。她不知道自己在少儒的眼中,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姑娘。他喜欢她的身体吗?还是终究会落得不屑一顾?她紧张的等待着他的反应。
少儒不知道他该对自己投降,还是执着自己的信念?他该投降吗?他能投降吗?绝不!
他曾对自己发誓,绝不任由少允的计谋得逞。他不管这妖女在少允的计谋中扮演着何种角色,他就是不能投降,他不会放任自己的尊严被任何人践踏。
“过来。”即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的想碰她。
丽清闻言有如小女孩般雀跃,她缓缓的走近少儒,停在他面前。
少儒伸出右手,缓缓的沿着她脸的轮廓轻抚,最后停在那两片红艳欲滴的嘴唇。“这么娇美的嘴唇,它会为我而绽放吗?”他浅浅的一笑,霎时丽清那颗少女心难以呼吸。
少儒的大手顺着丽清赤裸的臂膀,滑下她柔软的身体,直到停在胸前那两颗圆润而饱满的果实。他有半刻的犹豫,随即覆上那片春色,教丽清一阵颤抖,口干舌燥,难以自己。
接着少儒伸出左手往丽清的纤腰一抱,让她赤裸的上半身压挤自己的身子,丽清更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赤裸和脆弱,以及不断涌上来的燥热。
丽清看着少儒那颗愈垂愈低的脑袋,忍不住的脸红心跳,闭上眼睛。
“无论你怎么诱惑我都没有用。我说过,我绝不承认你是我的妻子。”少儒在丽清的嘴边丢下这一句话,不带任何火气。
“你──”他的钳制松了,冷漠而坚决的口气却揪紧她的心。
“你从头到尾都在捉弄我?”她不敢相信,这人温柔的爱抚只是为了羞辱她。
“没错。”他冷酷的说。“我只是要让你知道,无论你和少允使出什么花招,我都不会轻易败在你们的计谋之下。”
“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丝动心,方才的柔情蜜语都是假装的?”答案若是“是”,那就是她该梦醒的时候。
“是。”少儒犹豫了一下才说。他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会对自个儿的回答感到痛苦,又为什么会不忍去看她眼中受伤的神色。
“我明白了。”她哀伤的闭起眼睛,随即坚决的睁开,将丢在地下的衣服一件件穿回身上。整装完毕,她掏出折在衣袖内的白纸,当着少儒的面撕掉。那一张曾经控制着少儒休妻自由的契约,如同雪片般在空中飞舞。隔着飞扬的纸片,少儒看见丽清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她哭了,而他竟为此感到心痛?
“我马上离开‘成王府’,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丽清苦涩的想。她累了!她太高估自己的力量,以为凭自己的毅力绝对可以感动少儒,却没想到少儒的坚持更骇人。那一年半的契约是高估了,原先她以为自己最少可以努力那么久,没想到她被打败了,被少儒这只有着异于常人情爱的“玉狐”彻底打败。
“你要离开?”少儒反而慌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慌乱,他只知道自己不愿意她离开,怕她出了“成王府”就走出他的生命。
“我不走,难道还留在这里惹人嫌?再会了,李二公子。”她只想快点离开,找一个地方静静的疗伤。
“不准走!”少儒想都没想就说,火药味十足。
“不准?你凭什么说不准?从这刻起我再也不是你老婆,脚长在我身上,我爱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哼!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你敢离开‘成王府’,我就报官捉你!”
“报官捉我?你凭啥?我犯了哪一条罪?我要走就走,谁也拦不住我!”丽清转身就接离开“听雨居”,懒得再理眼前这位任性的公子哥儿。
“你要敢走就是逃婚,别忘了你是我正式过门的妻子。”眼看着她真的要走,少儒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
这简直是前后矛盾,先说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她的地位,现在又拿这虚名压她。要报官?哼!那也得要先捉住她才行,以她的功夫一脚踹开他还嫌多余。
“逃婚就逃婚,你究竟是不是我‘老公’,还有待商榷呢?哼!”现在换她不要他了,他却死缠烂打巴着不放,男人果然犯贱。
“你──”这是他遇见她以来,第二次哑口无言,用“你”字代替。
“你爱‘你’就继续‘你’下去,我要先走了。”丽清潇洒的转身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呆若木鸡的少儒杵在原地半天不动。他难以说服自己,那女人真的走了,走出他的生命,也走出他的视线,那不就代表从今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这样最好!原本他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会感到恐慌,甚至对伤害她感到抱歉?他真的要让她离开,从此永不相见?他做得到吗?
不!他做不到!他告诉自己,不要问他原因,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只清楚此时此刻,留住她才是首要之事。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做了一件从不认为自己会做的事──追逐。
愈走近“成王府”的大门,丽清愈觉感伤。虽然她从不认为少儒会追过来,但仍免不了心里有失落感。在大婚当日,踏进“成王府”那一刻起,她便满心盼望自个儿能在此终老,与少儒共偕白头。但梦毕竟是梦,她早该明了,欺骗的婚姻是不会成功的。对少儒而言,她只是一个陌生人,即使他曾经有所感觉,也只是身为男人的本能而已。
她轻触裙内的玉佩,不禁深深叹息。终究,她只配拥有这块冰冷的石头,而无法拥有少儒的温热之躯。这不是她早就明白的事吗?为何还杵在这儿,像个弱女子般的自怜?她加快脚步,步向大门。至于少允和兰儿那边,有机会再好好的道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