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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木头人  第4页    作者:唐瑄

  没耐性的扭身要走,花雕才脸红的发觉她一直很不要脸的勾住人家的手臂不放,难怪杨伯伯的笑容那么……

  “讨厌啦!”猛力抽回手,她捂着红烫的脸啧道。

  她又怎么了?杨品逸莫名其妙约看她小脸绯红,看她娇嗔地转过身。

  “喂。”

  花雕止住脚步,横眉回身,“什么喂,本小姐有名有姓叫花雕。”

  原来她就是花雕,奇怪的名字,爸在信上说她和阿悠同校。

  杨品逸轻摇手中的信,“这是给我弟的,麻烦你。”

  “胡说!那明明是给你的。”凭她和杨伯伯的交情,哪可能出这种岔子。

  “你可以打开看看。”他不愠不火的建议道。

  “那是别人的隐私,我怎么可以这么做。”花雕死鸭子嘴硬,不愿承认那对和煦、坚定的澄眸正逐步消融她的信心。

  “没关系,里面没写什么。”杨品逸把信丢给她,弯身欲清理地面,不知何故急急煞住势,局促地背过身去。

  人家硬塞给她,不看未免说不过去。拗不住好奇心,更不想攘人家指责她乱扣罪名、是非不辨,花雕终于可耻的看了信。

  怎么可能?!呜……信真的是给杨令悠的耶!

  她满眼惊愕,蜜色小脸以惊人的速度晕出羞愧的淡红,再思及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劈头就给无辜的他一顿好骂,花雕深觉无地自容。

  真要命,原来她和杨伯伯难同鸭讲了一整晚!

  “嗯,你……”杨品逸清清喉咙,试图博取她的注意。

  “什么……”花雕气若游丝,磅然的气势一落千丈。

  “那个……”他十分不自在。

  “有事你就明讲,我又不会吞了你。”好想哭哦!呜……呜……

  该怎么开口……杨品逸烦恼地轻搔耳鬓。

  “小雕,十一点半了,你姊姊打电话来催你回家了哦!”值大夜的陈妈妈从隔壁走过来喊人,突见散落在地的女性用品。“哎呀,地上怎么掉了那么多包卫生棉!小雕,你也真是的,给人家大男生看见会有多尴尬呀!”她责怪地拔高那原已尖锐的嗓音,边俐落的收抬残局。

  已经尴尬透顶的大男生,默默将展示在外的机车一辆辆牵进店里。

  “你……你真讨厌,干嘛不早说嘛!”花雕又羞又恼的决定,她再也不要理这个讨厌鬼了。

  第三章

  花雕彻底见识到何谓百口莫辩,是在一个寒风凛冽、将雨未雨的午后……

  “喂喂喂,这班就是国三甲啦!”企管大楼二楼的走廊,不知是哪位好事者在竞相走告。“真的啊!”

  转出财管大楼,绕进衔接在左翼的企管大搂,正穿过二楼,准备抄快捷方式到后出体育场的国三甲同学,忽然发现她们成为企管科一年级学弟妹注目的焦点。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因好奇而纷纷涌到门窗边的学生开始评头论足,热烈的讨论声一班接一班,相互交织,很快就遍及了整层楼。

  “花雕学姊!”不知从哪间教室,哪位学妹恶作剧一喊,跟着此起彼落的叫唤声或挑衅、或开玩笑,迭声飘扬。

  “花雕学姊……”

  “花雕。”

  “女儿红……”

  只想摆脱恶梦顾不得其它,花雕加快步伐佯装没听见,偏偏天生好事难放弃的陈芳伊无法噤声不理。

  “喂喂,花雕,有人在叫你!”她扯开喉咙自后面喳呼起来。

  这个大嘴婆……沉郁的面容瞬间扭曲,花雕差点拿出背袋里的网球拍敲昏她。

  “听到没、听到没,有人在叫花雕耶……”

  “看到了!好象就是那个绑发辫、长得不怎么样的那个。”

  “你少酸溜溜了,人家杨令悠喜欢就好。”

  听力好得惊人的陈芳伊瞠目狂呼,“什么?!你钓上杨令悠了!”

  哗啊……这下子不仅是学弟妹要赞叹,连国三甲的同学也要啧啧称奇了。

  Shit!花雕黑着脸冲下楼,甩开所有诡谲的眸子,跑上坡顶的网球场,天际却在这时淅沥哗啦下起滂沱大雨。

  惨哉,这下子体育老师又要以录像带折磨她们两节课了!她才不要让那票好奇的八婆得到满足,烦死自己。为逃课找好理由约花雕,快乐的一旋踵,飞也似地住回冲。

  陈芳伊举高背袋挡雨,遮遮掩掩往上跑,透过被雨水打湿的镜片,隐约看见迎面冲来的一道人影,正遮遮掩掩往下跑。

  “喂,小雕,你要去哪里?”看清来人后,陈芳伊身手敏捷的闪出绿荫,大张双臂,堵在路中央。

  开玩笑,刚出炉的超人气绯闻女王怎能让她溜呢?杨令悠的事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给她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以弥补她欺瞒同学的罪过。

  怪矣,花雕哪来的时间注意到杨令悠的?

  同窗三年来,当同学们忙于联谊、交男朋友和崇拜偶像的时候,花雕什么都看不见。为了赚钱,只要是占用到课余时间的活动邀约,她小姐一律敬谢不敏。对胸怀抱负和理想的她来说,打工绝对比耗在学校有意义。

  即使在学校,只要一有空暇时问,花雕绝对是窝在一角K她的英文,眼中明摆着任何人都动摇不了的两件事?打工和英文。能让花雕记住名字和脸孔的偶像、明星十分稀少,可能得大牌如美国那些拥有两千万美元身价的影歌星之流的才行,台湾目前还没一个有幸让她记牢,即使知道名字,花雕往往也不记得长相。

  因此,她一定不晓得杨令悠是位前途极被看好的名模,最近更因密集播出的系列电视广告而迅速走红的事了。

  这般推算下来,陈芳伊更加想找出答案。

  灵巧的连续闪过几个挡路的死党,花雕回头笑骂,“挡什么挡,挡出人命,你们可赔不起。”

  “喂,你这家伙又要逃课了!”陈芳伊气呼呼地站在原地干瞪眼,没勇气学人家一跷了之。

  “什么逃课!我肚子痛,要回家休息啦!”花雕健步如飞地跑着。

  “你这样活蹦乱跳叫肚子痛?”

  “废话!难不成要我呼天抢地爬下山,才能证明我的痛苦是不是!”

  “人家我们很乐意扛你下山的。”

  “安啦!改天会有那个机会让你们扛的,今天风狂雨骤,不敢劳驾诸位大德。”花雕尽量往左侧靠去,与右侧上山的同学保持一定距离,以免不小心被逮着。“星期一见,大家不用太惦念我。”要跷当然要跷个爽,来个连续假期是最好。哈哈,连休两天半耶,多惬意呀!

  “哇拷,听她的言下之意,这家伙该不会连明天的份也一起病下去了吧!”

  “你没看我面有菜色,休克在即的虚弱模样。若无法发挥同情心,建议你用挤的,同学。”纵然豆大的雨点打得人发疼,也不能影响花雕的好心情。

  “我倒觉得她像吃了快乐丸。”

  “喂,小雕,我们也肚子痛啦!”其它同学跟着起哄,无忧的生命力在这票亮丽的少女身上特别容易寻觅。

  “别客气,统统一起来。”猖狂地大笑两声,扬长而去的人向右拐进企管大楼。

  觉得自己像披了一块没拧干水的破布,浑身湿得极不舒服,花雕专心扭拧墨绿色运动外套的衣角,借势压低脸快步行经企管大楼。

  这里是一楼,应该不会有刚刚那波骚动了吧!经过第三间教室时,花雕的头已经低垂到不能有低了。不太妙,这里是那个任性小子的势力范围,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喂,花雕学姊。”

  Shit!她就知道。

  一串凌乱踉跄的脚步声,和变声期特有的破嗓门,直直向急着想逃开的花雕逼来。她嘴角抽搐地发现,刚敲完钟的走廊因这声叫喊一下子又涌出许多人。

  “花雕学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仍是尽心尽力地追着、叫着。

  绝望地瞧一眼冗长的走廊,花雕含泪停脚,知道她不能有假装听不见来蒙混过去,否则后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会嚷得全校皆知。一旦教务主任、训导主任被惊动,到时她还逃课个鬼啊!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窃窃私语声再度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蔓延开来。

  又来了……花雕在心底泣血哀号。“花雕学姊。”

  不自量力阻在前头的瘦小学弟,令花雕大皱其眉。

  “干嘛!”不善的话气透露着太多不悦。

  功课差强人意又缺乏傲人的才华及卓绝的外貌,难得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他怎肯轻易放过出风头的机会。嘿嘿,身为杨令悠的哥儿们之一,就是有这种好处。

  油头小子炫耀的亮高手中的信封,走廊两旁的同学个个瞠口以待。他作态的一清喉咙,花雕的头皮就不由得跟着发麻。

  “这是杨令悠托我拿给你的。”他若无其事地丢出惊人的炸弹。

  大小不一的抽气声,既羡慕又嫉妒的重重响起。

  “他呢?”花雕面容失色,阴阴问道。

  “在教室内监视别人帮他赶作业。”嘿嘿,成天趴在窗口垂涎过往的女同学也不是件坏事嘛!

  那天杨令悠收下她的情书还笑咪咪的和她在走廊交谈了一会儿,使所有企管科的人印象深刻,还有她那无人能出其右的嗲嗓也让人印象深刻。身为杨令悠的死党兼护卫之一,他愿牢牢记下这位平凡的花雕学姊,因为她让人印象深刻。

  杨令悠可不是随和的同学,也不可能理那些驱之不尽的爱慕者,更甭说是回信了。所以说,他对这位花雕学姊非“印象深刻”不可,因为她破了很多杨令悠的第一。

  “你就不能私下拿给我吗?”花雕抖声恨道。都怪她鸡婆帮杨伯伯送信给杨令悠,才会铸成大错,这一错,看样子非得错到毕业不可了。

  “反正你正好经过企管科嘛!”全校的每个女孩都会“正好”路过他们教室,这些执迷不悟的女孩哦!不是他爱说,拜哥儿们之赐,他看得实在有些倒胃口。“啊,对了,花雕学姊,以后你有事,尽管找小弟代劳。你有没有话要带给我兄弟?”好心的学弟说到最后突然欺近脸色忽青忽黑的花雕,故弄玄虚地压低声音。

  生气的抢过信,花雕卯足劲朝侧门冲去,胸腔胀得快爆炸,痛扁人的念头持续增强。

  都怪她平常对同学间流传来、尖叫去的偶像话题不感兴趣,现在可好,自作孽了吧!好心当信差,送信送到红得无法挡的超级名模手上也就罢了,顶多被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热情过度的追星族。反正中国人以健忘出名,只要她装傻了事,日子一久还怕留下案底吗?

  人都是这么自我安慰没错,可是由刚才二楼那阵骚动她突然警觉到,渺小的生灵终究是算不过万能的天。她再强装鸵鸟也没用,不知哪个好事者已将她一生的痛渲染开来。

  最气人的是那个欠扁的死杨令悠!如果他能控制点,别临门踢上回信这么一脚,判下她的死刑,没有证据同学焉能将她如何?

  好了,这下子被他这么一搅,日子难捱根本已成定数。首先不会放过她的,就是班上那票痴恋杨令悠成狂的姊妹淘。

  呜呼,她还有两年半要熬耶。

  死?杨、令、悠!

  ***

  杨品逸将桌上那块比墨汁还黑的毛巾挑来,随便抹净双手,回头替客人发动车子,检测性能。

  噗噗噗……机车的引擎声有些不顺,白烟频频冒出。他熄了火,蹲在车体旁做调整。

  重试一次后,他转向等在一旁的中年妇女,“可以了。”

  “你刚刚说多少钱?”妇人将雨帽拉好,掏着钱包重复问道。

  “一百块。”杨品逸将水桶提到屋里头。

  “哎呀!怎么那么贵,人家前面那间机车行补个胎不过五十块而已,你们这家居然贵上一倍。”

  “这是公定价。”她前恭后倨,急剧转变的态度,杨品逸有些傻住。

  “这是哪个公订下的价钱?”妇人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装腔作势地双手扠腰。“随便糊个针眼大的小洞就要一百块!你不要以为我们是门外汉就狮子大开口,当我们消费者好欺负,当心我告到消基会,告得你们无法营业。”

  “这……”拙于言词一直是杨品逸的致命伤,对这种为一块钱也能扯得脸红脖子粗的主妇,他习惯礼而让之、敬而远之。

  “八十块是我能给的极限,要不要随你!”妇人盛气凌人地掏出零钱,眼神犹有忌惮地偷觑高大、感觉起来似乎很好欺负的修车师父。

  “太太高兴就好。”他实在不想为了微不足道的小钱浪费时间。与其争这些,他不如多花时间帮阿劲调整那辆本田机车的性能。

  二十元可以多买一把葱了。妇人喜从中来,厉色马上缓下,“对嘛,做生意看的是长长久久,年轻人创业就该脚踏实地。”

  这个欧巴桑真差劲,得了便宜还敢拿乔!

  心不干、情不愿地专程替人家送信来,花雕本来是窝在便利商店K英文,等杨品逸忙完,若不是这位太太奇大的嗓门嚷嚷开来,她也不会看到这让人火冒三丈的一幕。

  “一百块,不二价。”她冲动的切入两人之中喝道,教杨品逸看了一愣一愣的。

  “你是谁呀?”瘦太太阔声大吼。

  “你管我是谁!反正一百块,不二价。”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是花雕坚持不变的待人原则。

  她最最看不顺眼这类挑三捡四又爱比较的烂客人,为了美容圣品一掷千金,眼儿绝不会眨半下,却爱计较人家劳心劳力、辛苦挣得的几毛钱,真让人不齿到极点。

  本来嘛,杨品逸以为他是轻轻咳一下便能震荡股市的企业家吗?想学人家做慈善事业,也要等他有足够分量。再说施舍是要看对象的,像这种喜欢贪小便宜的女人,哪配!

  “哇,现在的女孩子真是凶耶!你扠起腰想干嘛,打人啊?”意图以泼妇的音量压过花雕嗲细的嗓音,妇人喊得可用力了。

  “少废话,一百块,不给的话……”花雕的面容一凛,俯身找寻散遍地面的工具,挑起一把螺丝起子,她认真的掂量,不明状况的妇人当即吓得花容失色。

  “喂,你干嘛!”杨品逸紧张的拉住花雕,这才发现她全身湿透。

  想起少年犯罪率激增的统计数据,妇人恐惧的失声尖叫:“杀人啊!”

  “杀个鬼啦!我才不会为你这种女人葬送前途咧。”花雕甩开杨品逸的手,走列车尾蹲下,威胁地瞄着后车胎,“你给是不给,不给的话,我就让你的车胎回复成原来的样子。这里不赚你的钱,反正前面那家比较便宜,你去那里重新补胎好了。”说完,她作势用力刺下?

  “你住手,我给钱了!”脸色惨绿的妇人神速掏出钞票,强塞进杨品逸手中,死也不要在倾盆大雨中推那么一大段路累坏自己,何况那间机车行的收费比这里贵上一半有余。

  “这还差不多。”花雕起身,站到杨品逸身恻,快意的拋接螺丝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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