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天怕黑就是这样来的?"她淌着泪,心疼如潮汐般直涌而上。珍蜜为了报复,不让黑霆知道他有孪生儿子,她把心中的怒气转移给无辜的他们。
"她故意让我和介天分房睡,明知道我们怕黑,居然常常在半夜扮鬼吓我们。"他常常怀疑他们是怎么活过来的。"你不会了解那种想睡又不敢睡的痛苦,那真是生不如死。她能够在上一秒中对你甜甜蜜蜜像个模范母亲,下一秒钟打得你遍体鳞伤,仅存一息,我们常常暗中诅咒她,希望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住在孤儿院都强过被她扶养。"
"为什么……为什么介天不准人家碰他的脸?"珍蜜真残忍。裴絮伤心的啜泣。
"自我们懂事后,珍蜜特别喜欢打介天,因为他常常流露出那个人的狂放。"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她喜欢诱哄我们,喜欢用她柔细的双手像个慈母般抚摸我们,拐得我们以为就要得到她稀有的爱时,毫不留情地痛打我们。摸脸颊这对一般人来说是亲密的表达,对我们而言却意味着撕心裂肺的恐惧和毒打。"他只能简单扼要说到这边,往事太惨痛,他已不愿回顾。
裴絮哀痛地掩面而泣。她不要听了。难怪他们恨黑霆,换成谁经历过那些都无法原谅他的。
"介天受创太深,常在半夜被恶梦惊醒,一夜无眠。自从珍蜜去世后,我费了十几年克服这个恐惧,才能在夜晚稍稍入睡;介天做不到。他太怕黑夜,太怕晚上独自待在房里那种提心吊胆、随时会被殴打的恐惧感;所以他从不在晚上待在房里,除非有人陪他,到后来他干脆放弃睡眠,把他最怕的暗夜拿来办公,他说只有清醒时他才能逃开珍蜜的鬼魂。于是,书房成了他抵抗珍蜜鬼魂的堡垒,他不许任何女人踏入,怕她们把珍蜜的鬼魂带进去。"
"珍……珍蜜什么时候去世的?"她要知道他们被虐待多久。
"我们十五岁那年,被车子撞死的。"他说不出她去世时他们的如释重负和绝望的伤心。她是孕育他们的人,却也是害他们最深的人。
"因此介天才会自诩为'夜鬼',只因为他晚上从不睡觉。"天啊!整整十五年。她的心都为他们所受的痛苦碎成千万片了。裴絮泪如雨下的哀容倏然刷白。
"会了。"石怀天发挥惊人的自制力恢复和煦的笑脸,转身面对她,"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为你破了许多例,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治好他的恐惧。"
"老奸巨猾的家伙。"她又哭又笑的拭去心疼的泪水,"你难道已经强状得不怕黑暗了吗?"她虽不曾看出石怀天的脆弱,可是她相信他的内心不似他外表所见的坚强,毕竟他也身受其害。
石怀天的眸子黯淡了些,"我没那么坚强,不过也没介天那么严重就是了。"告诉她也无妨,反正她早晚会发现他对暗夜的恐惧不下于介天,只是不便在介天已经撑不住的时候倒下,他毕竟是哥哥,有义务保护弟弟。
"石怀天……"裴絮难过地发现他的忧郁,他的坚强全是为了弟弟,"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一个解你心病的女孩子的。"
"再说吧!"他无所谓的笑着,"把介天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你以后,我的确可以逍遥过我的日子去。"
"你一辈子也放不开他了。"裴絮笑着起身,"你一直把他当儿子在照顾着,怎么可能抽得开身。"他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介天,真辛苦。或许她应该带着介天远走他乡,放他自由。
"裴絮。"他轻柔地唤住她,带她转身后才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精美的木盒,递给她。"这是答应给你的。"
裴絮莫名其妙地打开木盒,赫见一块玉盘。
"'风云际会'?"她霎时放亮了眼眸,端睨玉盘。
这块名曰"风云际会"的白玉盘由汉代流传至今,直径约三十公分,盘面刻有龙虎争斗的图样。此盘质地之佳,色泽之美,均属少见,是块千年难求的上等古玉,价值自然不菲。石怀天居然将它偷来给她,黑霆说的酬庸铁定是这个了。
"我相信'他'不会在意的。"他笑着,挥挥手。"去吧!单行书的事也该做个了结了。"
"我不客气收下了。呃……谢谢你这些年为介天做了那么多牺牲。"裴絮笑意嫣然,有丝羞赧的丢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轻巧地带走玉盘,没看到石怀天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释然和欣赏。
裴絮走后没多久,石介天阴郁地冲进书房,火气旺盛。
"怀天,他怎么会知道元千爱的事?"他危险地瞪看着桌后那张相似的脸。
"以他的势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石怀天处之泰然。他终于知道了。"他一直都很注意我们,你不会忘了吧!"
"我要取消这场服装发表会。"石介天断然、专横地说。他不要那个人插手任何事。
"违约金我们付得起。"石怀天老神在在。
"我要放弃女装市场。"他恼怒地威协,有点无法忍受怀天的气定神闲。
"钱是你在赔、在赚,我不予置评。"石怀天依然笑如春风,他总算有借口说了。这辈子介天恐怕只会替裴絮设计女装了,介天就是这种偏激的性子让人喜爱,他的专情绝对是激烈而独特的。
"教他别管我们行不行?"石介天有些挫败地坐进椅子里,大吼。
"你自己去告诉他。"他在借题发挥,好宣泄几天来的气闷。
"怀天,你再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我就放火烧掉你的书房,让你搜集的宝贝付之一炬。"石介天悒郁地缓缓躺下,双手枕着头瞪他。
"你多久没抱女人了?"石怀天扬高眉,嘲讽地弯起唇线。
"有话就说,不要冷嘲热讽。"他绝不会让他知道,他已经着了裴絮的魔,看不上别的女人。这几天他想裴絮想得厉害。她怎么会以为他说不绕着她转,就会放过她了。
裴絮还不明白他已经放不开她了,这辈子她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吗?等他解决完了元千爱这档事,他就将她绑到天涯海角,让她永生永世看不到单行书那个蠢家伙。
"你那天去云林怎么没将她带上来?"石怀天笑说,果然单刀直入,
"她给了你多少好处,以前从不见你为哪个女人说过话。"石介天醋劲大发,不愿在熟知他的兄长面前隐藏情绪。"我奉劝你不要动她的歪脑筋,她的事不用你费心。"他不要别的男人为她费劲,连怀天在内;裴絮有他在。
他是真的忘记今天是裴絮的生日,还是假忘记?石怀天若有所思地瞄着他。
"介天,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天外飞来一句,情愿相信他是被"他"激得忘记了。
"什么日子?"石介天没好气地躺平在椅子上。
"你心上……"
他还没说完,石介天突然怒咒一声,惊天动地弹跳起来,飞奔而去。裴絮如果敢答应单行书的求婚,他就掐死她。
"……人的生日。"石怀天叹着气。
***
单行书白着脸听裴絮拒绝他的求婚。
"对不起。"裴絮一再重复,愧疚的脸埋在郁金香花海浬。"我爱石介天,所以……"
"为什么?"他低低地问,心痛如绞。"我们在一起将近四年,你也喜欢我不是吗?难道是因为我把时间都花在事业上,忽略了你?"
"不,不是这样子。"他难过地瞅着他。
单行书闻言,激动地抓住她的手,"絮,我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很抱歉。"她把戒指退还给他,不敢再看他。
"你爱石介天是因为他比我有钱、比我帅吗?"单行书受了伤地大喊。
"不是。是因为他能牵动我的心,他的喜怒哀乐会影响我,我的注意力会不由自主追着他跑。"裴絮镇定、坦然地目视他。
"他呢?他能回报你的爱吗?"他管不得餐厅礼仪,吼道。
"不管他能不能,我都无法嫁给你,我的心里只有他。"她总不能带着这份感情嫁给他。"我不能……不能在爱着别人的情况下嫁给你。"她轻声哽咽。
"你置我于何地?"他没办法接受她的说法。
"抱歉。"她如果说真话,会伤她至深。行书现在已经不能再受伤害,她已经伤他太深。
"不要再说那两个字!"她今晚的美丽不是装扮给他看的,全是为了那个自大的家伙。"我不能原谅你。"单行书丢下钱,推开椅子,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红着眼离开餐厅。
裴絮拉着裙摆追了出去,在停车场拉住单行书。
"我要你知道,这辈子除非你原谅我,否则我绝不会结婚生子。"她淌着泪冲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我喜欢你,可是这种感情构不成爱情的要件,你一定能找到比我这种坏女人好上千万倍的女孩。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单行书泪流满面,绝望地吻着她。
"我不会原谅你。"他推开她,匆促地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裴絮心情沮丧地坐在引擎盖上,再度把脸埋进花堆里,大哭特哭了起来。
石介天将车子开进停车场,看到的正是伤心欲绝的裴絮。她哭得很专心,专心得没发现车子的来来往往。他停好车,不悦又有些心疼地走向她。
"他欺负你了?"他轻柔地将他纳进怀里,语气嘎哑,四处寻找单行书。他居然将她独自撇在空荡荡的停车场内!
"呜……"裴絮扬起手,紧紧环住他的颈项,伤心地偎着他。
"这些花是他送的?"他眉头越蹙越紧,抢过花,往后一丢,根本不用她回答。"别哭了,我不喜欢看你为别人流泪。"他轻柔地警告道。
"我伤了他的心。"她哀痛地抬起泪眼看他。
裴絮拒绝他了,石介天说不出心中有多快活,那感觉比得到全世界的掌声还快乐上千倍。
"总比我伤他好吧!"他绽开迷人的笑容,珍惜地亲吻她。"那种单纯的家伙很快就会忘记伤痛了。"他越笑越乐。
"行书很伤心。"她怎会爱上这个幸灾乐祸的魔鬼!
"每个人都会有伤心的往事。"他忽然眼尖地发现她的口红有些剥落,眼睛细细地眯起,"他刚才吻了你?"
"只是道别的吻。"她爱看他吃醋的样子。"你和别的女人都可以上床了,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我已经很久没有抱别的女人了。"他生气的低吟,眸光迸射出阴森的寒气,"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他,不然我会让他更难过。"
"你是我的什么人呀?"他佯装不懂地睇睨他。
"你很清楚。"他邪恶的手探入她的衣服内,轻轻抚摸她的背脊。
"清……清楚什么?"她感到全身燥热,舌头又开始不听使唤了。
石介天猛然低头吻住她的红唇。
她突然想起对单行书的承诺,昏眩地推开他。"我……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他懒懒坐在引擎盖上,将她拥进怀里。心头大患既除,他那份睽违已久的慵懒便又自动自发归队了。
"我想你也不会在意。"她突然有些沮丧。石介天从没有表示对她的感情,他总是游戏人间。说了,也许只是多此一举,说不定他会认为她是自作多情。
"别替我决定一切。"石介天亲匿地拥着她,心里逐渐踏实。
"我答应了行书这辈子不结婚生子,除非他原谅我。"她转过身,凝视他。"我欠他太多了。"
石介天坚定地回视她,眸底没有丝毫不悦,教裴絮失望透顶。他不在乎这个,她果然只是自作多情。
"那是你的承诺,与我无关。"他抬手抚摸她柔软的脸颊,一派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做事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所以别想用你对他的承诺来限制我做任何事。"
"反正你无所谓就是了。"她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怒气勃发,"既然如此,请问一下,石大设计师你现在站在这里干嘛?"
"来抓你啊!"石介天温柔地笑看她气红的俏脸,不想多作解释。
"抓我干嘛?"她没好气地瞥到他那抹罕见的柔笑,不禁失了魂。
"你忘了我怕黑?"他高扬起带笑的眉,看了眼阒暗的天空,那狂傲的姿态是任何人都打不倒的。
"你怕黑可以找别人陪你啊!"她没由来地消了气,被他的语气逗笑。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小时后饱受恐惧摧折的他,瞪着一双害怕而又倔降的眼睛,一夜无眠到天明。她怎能不心疼他、爱他。
"我只要你。"他心高气傲的眸里闪过一抹哝情。
"好吧!反正我这辈子也不能嫁人了,只有同居的份了。这种摩登的事,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你能接受。"她快乐地搂紧他,确实看到那抹深情了。"他日我们若是相看两厌的话,一拍两散,也不用费力办离婚了。"她大方地笑着。
还没在一起,她就想到分开了。石介天的心突然被这种假设的可能性捅了好几刀。
"你不结婚不代表我不结。"他悒郁的脸罩着一团蓝色的火光,冲口而出。
"这么说,我不能碍着你对不对?"她诡笑着,终于弄懂他刚刚的话意了。
"我如果进礼堂,相信我,你一定也在那里。"石介天咬牙切齿,一颗强悍的心酸得厉害。她的不在意引起他前所未有的恐慌。他虽然轻视那张纸,不甩任何形式上的约束,可是裴絮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弄拧了他的心,彻底的击毁他的观念。如果哪天她忽然想离开他,或者发现别的男人比他好呢?光是想像就让人无法忍受。
"太残忍了,你怎么忍心教我观礼。"裴絮佯装伤心地指责他。
"你知道我的意思。"他眼珠子凸出,暴戾之气缓缓流出。
"哎呀,我今天怎么特别笨呢!"她缩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揉着太阳穴。情人般的斗嘴原来是酸酸甜甜,外带了一些苦辣。
"说你爱我!"他再也受不了妒火的烧烤,任性地抬起她的脸,失去理智地要求道。
"好吧!我不讨厌你。"她恶作剧地轻叹着,一双手越揉越急,像是头痛欲裂。
"不要敷衍我。"他沉声命令道。
他这辈子都不应该再受折磨了。他痛苦的脸让裴絮心疼地想起他残破的童年。她温柔地抚着他因恐惧而紧绷的双颊,望进他眼底。
"我爱你,我的石大设计师。"她眼波流转,妩媚地绽出甜美的笑容,满脸挚爱。"够吗?这样你满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