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体温和味道,让她的胆子更大,只见她用柔柔的语调说:“你还不明白吗?你愈想要我,付出的代价就愈大。”
她将他的手放在她的心上,唇轻轻地凑上他的,和十年则同样的招式,若不是海栗太震惊,就会发现到她的诱惑技巧一点都没有进步。
突然,办公室的门打开,端着一张笑脸的德铃出现,在看到他们半靠着桌子的拥吻行为时,蓦地愣住,像是见着什么骇人的怪物似的。
斐儿以为她会尖叫,但没有,德铃只是嘴一张一合的,仿佛要说什么,却又岔了气,然后报表洒了一地,转身拔脚就跑。
海粟在德铃走后,才记得要放开斐儿。他狠狠地瞪着她,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突发状况。
“你要我,这就是付出的代价之一。”她静静的说。
“你……你真可恶!”海粟说完,便忿忿地走出去。
斐儿蹲下来,慢慢收拾德铃掉了一地的文件。
这只是第一关而已,海粟对她是如此热烈急切,可是,他的欲望能维持多久?若因德铃的发现便冷却,那她就太高估他了。
可怜的德铃,她终将明白,人生的梦总是破灭的多,不过,她有家人可以慰借,未来依然光明,她永远都会比兰斐儿这个女人幸福的。
* * *
德铃跑回办公室,脚步转呀转的,手东摸一下,西摸一下,不知该怎么办?
方才那一幕,像刀剐着她的心。岳海粟,她一向崇拜他,视他为英雄,没想到他竟然也受不了女人的引诱;而那个兰斐儿,自己对她推心置腹,把所学的倾囊相授。让她在职场上更成功,她却以抢夺海粟作为回报?
那个不择手段的女人,明知道海粟和她就要结婚了,还主动投怀送抱,大不知羞耻、大没有人格了!
德铃掩面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听到有人敲门,她猛地抬头,一见是海粟,便狂喊:“你这是什么意思?别告诉我是兰斐儿不小心跌人你怀里的!”
认识德铃那么多年,他还没见过她失控若此。不禁叹了一口气。
在确定外面的秘书听不到后,他开口道:“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的错?那么说,是你勾引兰斐儿.不是兰斐儿勾引你的?”德铃杏眼圆睁的质问。
那又是另一笔扯不清的烂帐,他不想解释,只说:“都有。”
“为什么?你明明晓得她是个邪恶的女人,为何还躲不开她的伎俩?”德铃激动不已,“当初你是怎么说的?你说,由你监督,她才不会有桃色纠纷;你又说,绝不会被她吸引,而你也表现得对她不屑一顾,还要我当和事佬……结果。你们两个竟然……我觉得自己好像白痴,又好像有一块臭抹布往我脸上丢,你……你太今我失望了!”
“你骂的话都对,我也对自己很失望。”他淡淡的说。
德铃一愣,面对一个满脸悔恨又直道歉的人,再指责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她拿出平日的冷静说:“你现在要怎么办?明天……不!今天就辞退她,让她永远消失吗?”
海粟走到窗前,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一方,“德铃,其实你并不了解我。你们都认为我生性开朗豁达。交游广阔、为人重义气,是领先群雄的‘狮王’。但你们错了,我去世的祖母就说过,我一身阳刚命,却又带着一股很深的阴气,而这股阴气会让我遇劫,人生不顺畅……所以,我想,我是不适合结婚的。”
本来德铃正期待会听到一篇迷途知返的忏悔词,但设想到结果竟是如此。
她有些颤抖地说:“你……你是要解除我们的婚约?”
“我这种男人,你还要做什么?”海粟自嘲地一笑,“我不是个忠实丈夫的典型,以前我的女朋友们来来去去,你就曾笑过我是花心大萝卜。现在,在我们谈婚事的时刻,我又受不了女秘书的勾引。你应该庆幸,你是在婚礼未举行前,就发现我丑陋的真面目。”
德铃瞪着他,眼中有悲有恨,久久才说:“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对不对?”
他迟疑了一下,决定不再隐瞒,“对,我不爱你,但我喜欢你、欣赏你。”
这话让德铃崩溃了,她开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我却一直爱你,一直在等你,以为我会是你最后的一个女人!我太笨太傻,完全被自己的天真无知骗了!”
“德铃,你是个好女人……”海粟设法安慰她。
“好女人有什么用?在你眼里却不如一个坏女人!”德铃悲愤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我不做了!我明天就离开‘伟岳’,我不要再替你做牛做马,不要再为了这鬼公司浪费我的青春了!”
海粟设想到事情会那么僵,一向善体人意的德铃也会意气用事。
他急急地说:“你怎么可以不做呢,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你明知‘伟岳’不能一天没有你,你不能说放就放!”
“你现在终于明白我的重要了?哼!你有本事,去找你那个表里不一、无耻淫荡的女秘书吧!”德铃抓起皮包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回头说:“那个兰斐儿是故意的!她明明晓得我十点半会来见你,却和你表演那一幕,这根本是在向我示威嘛!岳海粟,如果你不早点除掉那个女人,哪天弄得身败名裂,到时可没有人会同情你。”
德铃红肿着眼离去后,海粟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知道,德铃会回来的。因为她热爱工作,有着女强人的理性及好胜心,只要她想通,必会原谅他的。
所以,他最大的问题仍在斐儿,她为何要制造这场损人又不利己的闹剧呢?
匆匆交代完德铃的秘书几件事,说经理休假几天后,海粟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斐儿正在整理一份公事袋,一脸专注,仿佛不曾发生过任何事。
海粟的右手往她桌上一拍,像要震碎她的镇静般说:“你为什么故意吻我?故意让德铃看到那一幕,你知道这对她有多残忍吗?”
“在你想要我的时候,就已经对她残忍了。”她冷冷的回答。
“不!那完全不同!”海粟阴狠地说:“我要你,只像一个少年恋慕着曾经莫名其妙被拿走的玩具,等好奇心满足了,就会弃之如敝履。但德铃不一样,她贤慧大方,高贵又善良,是当妻子的人选,在我的心中,她的地位远远超过你,你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呢?”
这话的确够伤人了!,斐儿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但她尝遍了人间的冷暖,不容易受到打击,只有硬着心,淡淡地说:“这不希罕,本来我在任何人的心中,就是没有分量的;因此,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伤害我、轻视我,包括‘高贵’的你和德铃在内。”
海粟握紧拳头,为她的话而痛心,但,他同时也晓得,这小魔女太厉害了,他只要稍一软化,就会万劫不复。
他冷笑地说:“你以为把德铃扯进来,你就会获利更多吗?如果你这么想,那就错了,德铃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不!我不是要获利,我只是要德铃阻止你的‘出轨’。”斐儿说。
“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愿意跟我?”海粟强硬的抬起她的下巴说:“斐儿,你乖乖认命吧!你若不跟我,我会让你没有工作,身无分文,甚至到流落街头的地步。但跟着我,则有汽车洋房,金山银海,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那现实又会算计的美丽小脑袋,应该分得出好坏吧?”
她坚决地移开他的手,“你快变得和我一样邪恶可怕了。”
“不是‘快要’,而是‘已经’。”他不带笑容地说:“走!现在是午餐时间,我们顺便去看家具,我讨厌你公寓里那些贫民窟的东西!”
“你今天中午有午餐会议,事实上,你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斐儿指着行事历说。
“哦!该死,一切都是你害的!”海粟说着,迅速冲回办公室穿上西装,又接过斐儿手里的资料,往楼下的会议室跑。
天呀!他创立“伟岳”以来,还从不曾如此将公事私事混杂,弄得瞻前不顾后呢!
斐儿放下手边的工作,开始翻阅一叠电话纪录。
看样子,德铃的发现并没有打消海粟的念头。但,什么样的女人,能忍受自己将嫁的男人,去狂恋另外一个女人呢?
事情很违常理,可是斐儿无力也无心分析。
她用手指算着笔划……有了!岳昭辉,如果这电话不通,还可以试试岳宝文的,他有可能住在台北的女儿家。
德铃或许拿海粟没办法。但岳昭辉绝对能够控制儿子,因为他曾经做过一次,干净俐落,不拖泥带水,就像他办案的作风,令人激赏。
* * *
岳昭辉在接到斐儿的电话时,真的很意外。他没想到还会碰见这当年让他极为头痛的女孩,更令人烦忧
的是,她竟然如此深入他们的生活,再度缠上海粟。
斐儿十五岁时就很世故早熟,现在更是高深莫测。
她开门见山的说:“岳怕伯,我是兰斐儿,你还记得我吗?现在我是海栗的私人秘书……不!应该说,很快很快我就要成为他供养的情妇了。”
岳昭辉听了,差点心脏病发,他叫着,“我不相信你,海粟不会做这种事。”
“你去问海粟或德铃,他们都会向你证实。”斐儿说:“有我这种女人,海粟会婚约破裂,甚至会影响他未来的事业,你一定很不愿意看到吧?”
“你打这通电话有什么目的?”岳昭辉镇静地说。
“海粟给我一份工作,金钱楼房,及种种我无法拒绝的物质享受。”斐儿说“但岳伯伯有恩于我,我不忍破坏你家庭的和谐及门风的清白。所以,如果你能提供我一份工作和一栋公寓,我就离开海栗”
“一栋公寓?”岳昭辉厉声他说“你是在威胁,还是勒索我呢?”
“岳伯伯,这只是公平的交易。”斐儿说“你必须快点考虑,因为我们房子已经有了,海粟今晚还准备要带我去买家具。”
“你休想,我们岳家什么都不会给你的!”岳昭辉忿忿地挂上电话,然后在屋内焦躁地走来走去。
直到宝文接了上半天学的孩子回家,他劈头就问“海粟新的私人秘书是不是叫兰斐儿?”
“是呀!爸怎么知道?”宝文说。
啊!完了,兰斐儿的心理有严重的问题,行事诡异,不能以常人对待,海粟怎么会去惹到她呢?幸亏素丽回高雄的娘家去了,否则不气得当场吐血才怪。
那天晚上,海粟被紧急召到宝文家,但七十坪大的公寓里,只有怒瞪着他的父亲。
“兰斐儿打电话来了。”岳昭辉一见到海粟就吼道:“她说,你……你供养她,要她当你的情妇,是真的吗?”
什么?斐儿在公司里弄得乌烟瘴气,现在居然又骚扰到他的家里来?她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海粟整个脸涨红,头上滋滋地冒着火,恨不得能立刻掐住她纤细的脖子,捏她个半死。
“你说话呀!有没有这回事?”岳昭辉不愧是警察局长退休,问话极有威严,让人不敢欺瞒。
“有。”海粟只能坦白回答。
“啪!”一个热辣辣的耳光打在海粟的左颊上。若不是岳昭辉的自制力强,恐怕上段的空手道都会使出来。
他强忍着怒气说:“为什么?你有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十九岁做错事,还可以叫做无知;三十岁还犯同样的错误,那就是杀千刀的不可原谅!”
“爸爸,对不起,让你生气了。”海粟直直的站着,像个犯错的孩子般说:“不过,就是因为我三十岁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也希望你不要烦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我能不烦吗?那个兰斐儿已经勒索到家里来了。”岳昭辉仍是激动地说:“她居然威胁我,要我给她一份工作和一栋房子,否则就要缠得你身败名裂,这种女人你还敢要吗?”
海粟的脸一下子刷白,变得毫无血色,只有太阳穴的青筋凸显,跳呀跳的,像要出来鞭人。
斐儿竟然做这种事?她不但是魔女,而且还是魔鬼本尊,心比蛇蝎还恶毒,血比北极的冰还冷。亏她生得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但她根本不是人!
海粟不再说一句话,也没听到父亲的下一句,人就往黑暗中奔去。当引擎声隆隆地响起时,岳昭辉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门口叫道:“海粟,开车小心--”
但夜幕中只剩下漆黑的路灯,哪有什么车影?只有两个红色车尾灯在远方愈变愈小,就像他再也招唤不回的儿子。
* * *
斐儿坐在阳台的藤倚上,耐心的等待。
巷子的另一头有竹塔的帐篷,白白的布幔撑成一片,隐隐传来往生咒的梵音,把这尘嚣闹市都唱得荒凉了。
她正在等海栗。下班前,他说会来接她去看家具,但至今无踪影,她大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早就明白,找岳昭辉,可能是激怒海栗的最好方法吧!
芝秀穿着睡衣,由客厅走过来说:“你在等人,我看你的眼神和姿势就晓得,终于有个男人影响到你了。”
“我不等什么。”斐儿站起来说:“妈,我希望你能早点睡,免得整夜作噩梦吵人。”
“外头在办丧事已经是场噩梦了,我不能睡。”芝秀说。
斐儿不再吭声,只是拉着母亲回到卧房,亲自看她躺上床。
“有个女人老在窗口看我,年纪很轻……”芝秀说。
“妈,这是五楼,没有人能站在外面的。”斐儿打断她的话说。
“所以她是鬼呀!飘在半空中。”芝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得去烧些纸钱,拜一拜。”
“要烧明天再烧,不然,你才吃了药,脑袋昏昏沉沉的,如果火又没有灭尽,会很危险的。”斐儿坚决地说。
“那女鬼……”芝秀张大服瞪着窗口。
“我去赶走她。”斐儿只好安抚的说。
临街的大窗黑压压的,丧家念经的声音更显清晰,若把手伸出去,会觉得有一股阴风吹来。
斐儿站了一会儿才把窗户关上,正要合起窗帘时,忽然看见两道强烈的车灯闪人巷子,她有预感那是来兴师问罪的海粟。
她不能让他跑上来,当着母亲的面闹。
和母亲道过晚安后,她就匆匆地抓起一件外套,下电梯。开大门,迎面就看见海粟。
他整个脸发黑,眉凶凶地竖起,狂怒的模样,活像来抓鬼的钟馗。
“我们走,别在这里吵!”
斐儿先声夺人地说。
这一招无疑是火上加油,海粟抓住正往前行的她,“你以为你能控制一切吗?!”
斐儿身体一斜,就被他拖着往车里塞。由于他动作粗鲁,她的额头部到车门,一阵尖锐的痛楚传来,但她没有叫出声,也没有去探视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