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苹垂下眼帘不作回答。
“我没点住你的哑穴。”他欺近身,贴上她的眼前问。
她仍然沉默,执意与他抗争到底。
“你太闲了,无聊到拿我的人练拳头?看来你还真是个危险分子。”不管他怎么挑衅,她就是不肯回话,放他一个人去唱独脚戏。
伯端摇摇头,这女孩这般固执,注定要吃亏的。
“少爷,紫儿姑娘执意要出府。”仲端不忍主子无人搭理,自作主张回了话。
一听到出府二字,炜勖怒不可遏。“连站都站不稳就要走?我到底要怎么跟你说你才听得懂?我说不准你走,不准、永远都不准你走,懂了没?”
眼看她的面无表情,他一点都没有把握她会把他的话听进耳里,为什么她就不能像正常女子一般,为什么她要处处跟他作对?
“伯端,你到练武房里帮我拿一副脚铐来。”
话一落,他把定住的紫儿抱入房中、放置在床铺上。
“你简直固执到冥顽不灵。”她就是有办法,把脾气温和的他激成暴君,这女人是火做的吗?非要处处点火,烧得人人跳脚才会甘愿。
“你更固执,强留下我于你何益?”她终于回了话。
“你是我的,十年前我收留了你,你亲口答应要当我的娘子。”他守了对她的承诺,她也该等值回馈。
“你不肯看清事实,我已经不再是十年前那个被客栈老板赶出门、举目无亲的小孤女,你强留了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
推开他真是她想要的吗?她不敢说,但不推开他,放任两人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感……终局,谁能收场?
“你敢确确定定、大大声声地再说一次我留不住你的心?!”炜勖一直以为尽管多年不见,她的心仍然悬在自己身上,没想到她一句话打醒了他的自以为是。
“不敢?请你看清楚,我是玉面观音训练出来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这几年我唯一学会的东西就是‘敢’!”她不受恐吓,若他仍是一贯的温温和和、深情款款,或许她会无言以对,偏偏他用上了倔强,她只会比他更强。
“很好,够勇气,来!再说一声‘我留不住你的心’。”他语带威胁。
“这是事实。”她仰高脖子说:“你、留、不、住……”语未成句紫儿立即惊呼一声。
扬手撕去她半幅衣衫,他邪恶地看她一眼,指尖停在肚兜的系绳上。“请继续。”
“曲炜勖……你趁人之危……解开我的穴道!”她痛恨起自己不如人的武艺。
“危险?不会!有我保护着,谁也不敢欺负你。”
他就是她最大的危险!一夜春宵已让她日日思念,不能再来一次,她不想万劫不复啊……
“新婚夜我们不是相处融洽吗?想不想重温旧梦?”他暧昧地凑近她,他的唇贴着她的唇,每个温热的呼吸她都感受得到。
红潮布满她的小脸,她的呼吸急喘,脉象紊乱,她的呼吸急喘,脉象紊乱。
“我不要!”
“真不要?违心之论,我看这些年你学会的不是个‘敢’字,而是‘心口不一’。”他的手自她肚兜下方伸入,缓缓地顺着细致的肌肤纹路滑上胸口的浑圆,慢慢地勾勒着她完美的线条。
她忘了挣扎,那夜的记忆袭上她的脑海,娇吟声不自觉地逸出口。
他看着她涨红的小脸,满意地笑开,他的右手寻上她胸前的蓓蕾,在上面轻轻揉捏……
“紫儿……我的小紫儿……”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肯承认我们是不能分割的一体?他泼墨般的黑瞳蕴含着款款柔情,紫儿……他日夜思念的人……
他让她横躺在床上,迅速除去两人衣物,在她来不及逃离沉沦时,吻上她小巧微翘的鼻尖、红颊、香腮……直到她红滟小口。
“勖哥哥……”
她不自主的呼唤,唤出他惊心动魄的狂喜,她记得他、记得勖哥哥,他从来未自她的记忆筐中离开过。
他的吻变得狂妄,用力吸吮着她的唇瓣,强势地进入她的檀口,与她的丁香相触、纠缠……
他阳刚的男子气息瓦解了她所有坚持,不知在何时被解开穴道,她的双手环住他的颈项,轻轻地回应着他的吻。
他的大手往下滑,粗粗的掌心覆上她的私密,暖暖的掌温传到她的心中,那股抑遏不住的情潮再度狂卷而来。
无可名状的快感,冲刷过她全身细胞,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维……
他的激昂勃发……每个心跳都在高喊着要她……
他吻吻她的额、吻吻她的鼻子、吻吻她的唇……
“紫儿……给我好吗?”
“嗯……”她点点头。
他起身,将他的昂藏送入她的体内。
“舒服吗?”他停了一下,确定她能接受。看着她意乱情迷的表情,他的心随之欣跃不已。
捧住她小小的臀部。
那紧窒的甬道不断地收缩,温暖而潮湿地包含着他,他满足地紧抱住她,抱住她共游情欲巅峰……
☆ ☆ ☆
云雨过后,他紧紧搂住她,抚着她如云秀发。她靠在他身上,倾听着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记忆中那些不能成眠的寒夜,她就是靠在这样的胸膛里,细数着心跳声缓缓入眠。
环住他的腰,好想好想就这样靠在他身上,分享他的体温,不再想仇、不再思恨……让天地间的不公,由老天去裁断……
“紫儿……这些年……”
“我不苦。”她断了他的话题。苦的是他,是那个植满梅树、等待伊人归来的男人。
“有没有想过我?”
说没有是骗人,说有……留了情给他,对他是残忍或是爱……
“勖……谈谈你的妻子吧!”
“为什么谈她?你在吃醋?”会吗?她会为他吃醋?他的心不禁狂跳起来。
“难免。”她亦虚亦实地说。
“她是个好女人,温柔贤淑、宽容体贴。”想起她绣的锦囊,和刚刚被他急着加入打斗时掉落一地的翡翠梅酥,没有人可以否认她的好。
他的评语让她的心一阵扭曲,好痛、好酸……世俗允许男子风流多情,却不允许女人为此伤心感怀。
“一个男人有几颗心可以爱几个女人?”她淡淡地问。
“你不能容下嫣含?她却很乐意与你结为姐妹。”
“你会一辈子和她一起吗?”
“我会!”尽管他再爱紫儿,他也不能拿嫣含的贞节开玩笑,一个弃妇叫她如何能见容于世俗?
她的脸黯淡下来,不管他的爱有多浓烈,他终究不会放弃明煤正娶的妻子,那么她算什么……小妾?情妇?爱——不过是肤浅幼稚的可笑情绪!
曹紫苹、曹紫苹……你在嫉妒,你不是担心死了以后,他的心会随着你死去,现在知道有人肯一生一世陪他伴他,你还要计较,岂不矛盾,你该开怀、该放心、该放手去爱才是啊!怎能嫉妒、怎能心酸?你到底在想什么?
“紫儿,试着和嫣含相处好吗?我跟你保证,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
他低沉的声音诱哄着她,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那些无眠的夜里他也是这样一句一句哄着她的心……
“她那么好,你该留在她身边,不该来招惹我。”
“你要我休了她来娶你?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我离了她就等于要了她的命,你于心何忍?”
“我说过要你休妻?你不要乱扣我的罪名,我只是要你放开我,让我走出曲府。”
两个声音在她耳畔争吵,一个声音说你明知道心慈、负责任都是他的性格,为何要拿这一点来挑他,简直莫名其妙;另一个声音却唱了反调,它劝说着——不要了,留与不留都是伤,情字向来伤人啊!不如趁早离去。两个声音翻搅着她的心情,要她怎生取舍?
“我不会让你走,你已经从我生命中逃过一次,我绝不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他怒不可遏地翻身着装,走出偏厅,唤来婢女为紫儿整理。
不一会儿,他走回寝居,手中拿来一副脚铐,抬起她的裸足,把她的双脚铐于链锁中。
紫苹不挣扎,由着他摆弄。
望着她苍白的脸,他眼底有着怜惜,冲动的想解开锁……不!他不要再冒失去她的险,硬了心肠,炜勖转身离去。
他气愤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靠上卧榻间,她越来越不理解自己了,知道她死后会有个好女人肯专心专意爱他,她该快乐的。
对!她该觉得宽慰,爱一个人就是要对方幸福,而今,她可以纵容自己去爱他,她就不该有那些莫须有的情绪。
深吸口气,她强迫自己不伤心。
一场寂寞凭谁诉?
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拼,悔不当时留住。
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心处。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第六章
那日后,紫苹不再愁眉深锁,她放纵自己的情、自己的爱,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不是吗?
她的转变,炜勖感受到了,他不知道紫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但是这改变让他欣喜,他索性搬入梅园和紫儿共寝共居。
傍晚时分炜勖从屋外走入,看见紫儿正在做针术,她半偏着头,细细地数着针数,每一个落针都显得小心翼翼。
“你居然也会做这些女孩子的东西。”他在她身边坐下,环住她的纤腰,欣赏她的作品。
“难不成你以为我是男的?”斜睨他一眼,娇俏的小女儿姿态显露无遗。
“不!我以为你只会舞刀弄剑,没想到绣起花来也有模有样。”他伸出食指抚摸她绣成的新梅。
“我有模有样的事还多着呢!”紫儿噘起嘴。
“举一例子来听听。”
“比方跳舞,如果你肯把我脚上的东西拿掉的话,我很乐意为你表演一曲霓裳羽衣舞。”她刻意酸他。
“好啊!只要你承诺永不离开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她是兵、他是守城将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开门放她行,除非……她交出真心。
“你不怕我出尔反尔?我的信用一向是不值钱的。”
“不怕!我信你。”
“你没听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和小人是同一国的!”
“嘘……这话别教人传入我爹耳里,下场会不堪设想。”
“为什么?”她摇摇头,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出一脸笑容。
“我爹生平最恨有人说娘的不是,不管是暗讽或无心说及,他都会暴跳如雷。有一回夫子教论语正教到这一章节,爹爹刚好从书斋外面走过,一听到这话立刻闯入书斋、打断夫子的课,义正辞严地把这话大大驳斥一番。夫子你是知道的,他的辩才很好,爹哪是他的对手,自然是当场被说得面红耳赤,回不了话。”
“然后呢?夫子被他扫地出门了?”
“才不是?是爹气得回房整理行装。”
“做什么?要离家出走?夫子赶主子,骇人听闻。”
“虽不中,亦不远矣!他的确到曲阜把孔子挖出来问,为什么要说这句混帐话来教坏后代子孙。”
“好冲动哦!”可怜的孔老夫子,当年没有人教他要谨言慎行。
“是啊!娘劝了他好久他都不听,到最后还是女性十绝才打消他的念头。”
“女性十绝?哪十绝?”这话出自哪一本书?女戒?妇经?还是烈女传?
“哭闹不成用上吊,不回娘家就住庙……”
紫儿当场笑得前仆后仰。“婶婶真是嫁了个维护女性的好丈夫。”
“你也是啊!在维护女性尊严上,我这个好夫君也是不遗余力的。”
“是吗?妻妾成群的大男人竟敢说自己维护女性尊严?天大笑话!”
“我没有妻妾成群,我只有你、嫣含和媚娘,如果你真的很在意,我可以帮媚娘另觅合适男子,可是……嫣含,我不能枉顾她的名节。”他有他的考量,伤害一个弱女子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我要你放弃哪一位美娇娘了吗?在这个时代,女子有女子的不幸,是谁也阻止不来的。”她垂下头轻喟。
他不语,很认真地考虑起她的话。
收好针她拿剪子剪去线头,翻翻正面、瞧瞧背面,她想留些小玩意儿给他,供他日后凭吊……拿起炜勖挂在腰侧的小锦囊,把手帕收入其中。
“你绣的梅花很漂亮。”他衷心赞叹。
“尚可,这锦囊做得才算精致。”
“你喜欢吗?送你!”他忙着解下。
“不要!是哪房丫头做的,有空我也请她来教教我。”也只有手巧心细的女人才能做出这般精致的东西吧!
“不是丫头,是嫣含亲手做的。”
原来……不是手巧心细,她是用心一针针绣下她的爱……盼郎君把心装上锦囊,回馈她的情……
“娶妻如此,你当满足。”既不能陪他走过一生,知道他将会幸福,未尝不是件好事。
“有你为妻才是真满足!”他的吻落在她脸上、眉间……她没有抗拒,双手圈住他的颈项,抱起她,炜勖转身欲走入内房。
“告诉我,爱我可是真意?”莫名地,她兴起了求证念头。
“苍天为我证!”
“会不会终有一日情薄、缘淡,爱不再?”声声追问,只因对他、对自己皆无把握。
“以我心证你心,若有这么一天,山岳无棱、天地将合、海水枯竭、坚石会腐。”他永不变,苍天、大地、世间万事万物都可为他作证。
“山岳不会无棱,天地不会复合,海水永不枯竭,而坚石亦不可能腐蚀,所以……”紫儿低吟。
“所以,我爱你的心永不会更变。”炜勖接了话,再次对她表心。
“你说了‘不变’?”她仰起小脸,认真地问他。
“是!我说了‘不变’。”捧住她小小的脸蛋,他的吻落在她的香唇上。
“那么……”她从怀中掏出手绢,右手在左胸前一抹,包入绢中,仔仔细细收藏妥当,放入他怀中。“你要把我的心好好收藏,要随身携带,别遗漏在别处了。”
她交付她的真心了?炜勖大喜,抱起她连绕了三圈。
“从此、从此,我们的心结合成一,你的心中有我、我的心中有你,我们是密不可分的一体!”
是的,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苍海可枯,坚石可烂,此爱此情永远不悔。将咱俩个一起打破,再将你我用水调合,再捏一个你,重塑一个我,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
☆ ☆ ☆
这天,窗外下起雪花片片,屋里燃着炉火,炜勖用两床棉被裹住紫儿,让她躺在近炉火处看书。他自己则忙着打理那堆从全国各地送来的的商行帐册。
紫儿从书中抬头望着专心工作的他,偶尔眉头皱起、偶尔微启唇角,偶尔……用食指敲敲脑门,那个小动作她看过好多回了,小时候夫子问话,他总要这般敲敲脑门,答案才会出笼,那是他的思考动作,带点稚气的可爱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