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你等一等。”她难堪地站起身到衣柜里取出衣裳,刚刚的衣服已让他破坏。
脚间的疼痛让她滞碍难行,咬住牙根,她强迫自己忍耐。
“能不能请你转过身去?”她气虚地哀求。
“现在才来故作矜持,不嫌太慢?”他双手横胸,嘲讽的表情叫人刺目。
算了!紫语摇摇头,褪下棉被,背过他换着衣服。
看着她无力的动作,他的心升起一股怜惜……
他这是在做什么?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来满足自己的报仇之念?娘不是她带走的,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一切?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质疑。
☆ ☆ ☆
“勖恺……你还是送我回康园吧!在这里……我不知道……”话未说完,她就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她已经得到应得的惩罚。”他不耐地回了她。
“你怎么可以惩罚她?她是高高在上的格格,是皇亲国戚。我知道你心疼媚湘,但是,我不愿你为我得罪皇上、不愿你为我得罪端康王爷啊!”她扯住他的袖子泪不歇止,娇柔的模样让人忍不住要心疼。
可……他无心无情,一心记挂着柴房里的紫儿。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杀了我卓家血脉,难道不该付出代价?”
“可……她是格格啊!万一……”她泣不成句。
“是格格又如何?”他冷哼一声。
“我怕连累你,如果格格真容不下我,我愿意待在康园默默等待你,在你想起我的时候就来看看我,其他时间……我无所谓……”她低下头,小脸上净是委屈。
“你连累不了我,她要真容不下你,该走的人是她、不是你!”他冷声说。
“可是……求你告诉我,格格现在人在哪里?”
“知道这个对你有何益处?”他冷眼旁观。
“若是你把她关起来,我当然要去把她放出来,我怎忍心你为了我去得罪皇亲?你的前途要紧啊!况且,我真不乐意,为了我伤害你们夫妻感情,往后你们还要过上一辈子,这样子……怎么好?
以前,我极力反对你娶她入门,是因为你对她没有感情,强迫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共同生活一辈子,简直是种折磨,但不管如何,你们已经成了亲,再不好,也要共同生活几十年,千万不要为了媚湘害了你们往后的日子呀!”
她句句说得剖心置腹,让一向无情的积恺有了感动。
“她可不会感激你对她做的这些。”
“我不要她的感激,我只要你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度过一生,有几个传家的子嗣,像所有家庭一样和乐安祥,那我心愿足矣。”她说得委曲求全。
“媚湘,这不关你的事,不论我和她相处得如何,都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与你无关,你只要安心养病,其他的不用多想。”他拍拍她的肩,转身走去。
在门关上的刹那,媚湘露出一抹诡笑,看来这次又是她棋高一着!
门突地又被打开,她忙敛去笑容,装出一脸哀戚。等看清来人,轻蔑的笑意随之浮起。
“你来做什么?”她高高在上地望着脚边的男人。
“我来帮你的忙啊!”车夫阿黄凑近她,暧昧地闻了闻她体香。
“走开!”她嫌恶地把他的脸推开。
“怎么?过河拆桥吗?想想,要不是靠我的帮忙,你怎能怀上孩子?要不是靠着这个李代桃僵的孩子,你哪能母凭子贵!”
他的每句话在在挑起了她的怒气。
“你给我住嘴!”媚湘大喝一声。
“住嘴?行啊!最近手头不太方便,可不可以请媚湘姑娘行个方便?”他厚颜无耻地朝她伸出手。
“你趁机勒索!”她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咬下他的肉、抽出他的筋。
“勒索?说得太严重了吧!我只不过害怕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害怕一个不小心,把将军大人、没种。的消息透露出去……”他越说越兴起。
“够了!”
“怎么会够?我都还没说到媚湘姑娘跟将军大人,努力拼命了五年,始终大不了肚子,要不是我阿黄功力好,一举成功……”
“我说够了!你到底要多少银子?!”
听到“银子”两个字,他的眼睛亮了。“不多、不多!就一百两。”
“你!简直是恶鬼!”
“才一百两就把我批评成这样,若是旁人知道,将军大人整整三个月都没碰我们这位香喷喷的媚湘姑娘,可她居然怀了孩子回将军府,不知道……”
“我给!”忍住气,她出言止住了他的话,转身自柜子里取出银票递给他。
“早这么干脆不就好了,害我浪费了这么多口舌。”
“钱拿到手,可以走人了!”
“当然、当然,不过……孩子没了,步上青云的机会不免少了些,你若是还要再制造出一个孩子,我……很乐意再出、那话儿。相助!”他干笑两声,拍拍手上的银票。
“我说走!”媚湘气得浑身发抖,握住拳拼命喘息。
阿黄识趣地挥挥手,走出门外,消失在她的视线外。
媚湘瞪着他的背影,恨极怒极。早知道他是这样恐怖的男人,当时就不该利用他,到最后竟成了自已被利用。
好!要比狠是吗?等她身子全好了,他就等着被“斩草除根”吧!
☆ ☆ ☆
斜倚在柴堆上,紫语两手紧紧环住自己,可是不管怎样,她还是觉得好冷好冷……风在门外呼啸而过,她的心结成了冰……
睁开迷蒙的双眼,仿佛……在墙的那一角,她看到额娘在刺绣,额娘一面绣还一面叨念着:“嫣儿你要学学姐姐,不要成天舞刀弄剑的,好不吓人。”
嫣儿不以为然地嘟起嘴。“才不呢!像姐姐这么柔弱很容易让人欺负的。姐姐,你记得要是嫁过去,那个将军姐夫敢欺负你,就写封信来,我马上杀到将军府去解救你。”
“乱说话,你姐姐那么温柔,将军大人一定会以真心相待……”
蓦地额娘、嫣儿的影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阿玛的身影……
“乖女儿,记不记得小时候你问过阿玛,婚姻对女人来说,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公平,阿玛已经让你的皇帝哥哥下旨,不准我未来的女婿纳妾,他将永远专属于你,但愿这份、公平。会让你幸福终老……”
阿玛……额娘……你们都期待着我幸福、费尽心思让我幸福,我怎舍得让你们知道我的不幸?我但愿自己多可爱一些,让他不讨厌,可……我真不知该怎么做啊!
她泪眼模糊,蒙朦胧胧间又入了梦,这回她的梦中有盆暖暖的炉火、有满桌的精致美食、有琼浆玉液、有筝有歌,有她生命中前半段里所有的东西。
小容提着食篮进来,发现中午的饭菜还在地上,连动都没有动过。
“夫人,你醒醒,你一定要吃点东西,不行一直睡啊!”连着两天了,夫人没吃进一点点食物,这样子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会受不了的。
紫语摇摇头,轻轻一笑。
“含笑,让我再多睡一会儿,昨夜我画图画得好晚呢!”她喜欢在梦里,在那里只有甜蜜回忆,没有不堪和羞辱……
“夫人!你醒醒,我不是含笑,我是小容啊!你喝点水,精神就会好多了。”
“阿玛,紫儿不爱练拳,你让嫣儿去吧!”她摇摇头,把自己缩得更紧。
“这可怎么好?”她拍拍紫语的脸颊,这才发现她的肌肤烫得吓人。“夫人,你别吓小容啊!醒醒、快醒醒!”
“额娘……女人的命都是这样的吗?总是得依附着男人才能生存吗?额娘您教教我啊……”她投入小容怀中嘤嘤哭泣起来。
眼看情况不对,小容心慌意乱。
“不行啊!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夫人你等等我,我去找人来帮忙。”语毕,她跑出柴房求救。
第七章
紫语双眸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勖恺憔悴的脸庞,和关怀的眼神。她还在做梦吗?是了,一定是,这样温柔的他,只有在梦中才有缘得见……
“你好些了吗?”他拍拍她的小脸,想起两天前学恺的警告,他的心狠狠地揪成一团。
如果,这真是自己所谓的“报复”,那他算是成功了,他在短短的三个月内,成功地把一个女人逼得濒临疯狂,他成功地让她一脚踏入阎王殿,可是他非但没有报复的快感!心反而还重重受创,难道说……情况已不在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内了?
“我……我不好吗?”她摇摇浑沌的脑袋,弄不清现在究竟是梦是真。
床上的被子是那么柔软,房里的空气是那么暖和,他的脸看起来是那么忧愁哀伤……这个表情她见过,在哪里?上一世吗?好熟悉、好熟悉的表情,她觉得自已被满满的爱包围,再大的痛苦也伤不了她。她直觉地伸出小手,想抚掉他居上的皱折。
她的手在半空中被他的大掌拦截下来,热热的掌心把体温送进她冷冷的心里,好真实的梦、好叫人舍不得清醒的梦。
“你生病了,很严重,所以要好好休养。”他言简意赅。
“噢!因为生病,你才会到我身边来,因为生病,我才可以住进这么暖和的房间吗?”她问得天真,没办法,做梦的人有权天真。
“我该拿你怎么办?”明知道该在她清醒的那一瞬间转身离去,明知道该坚持自己的复仇意志,可……他就是连一步也离不开。
“不要讨厌我,不要恨我,也许我不够讨人喜欢,但我会拼命、拼命去当一个符合你理想的妻子,真的,我会好努力、好努力的。”现实中,她不敢把内心的想法告诉他,至少,在梦中让自己勇敢一点吧,
“你已经很好了。”他长声叹息。
“但不够好到让你喜欢我,你不知道,从第一次见过你之后,我就好喜欢你,喜欢到忘记害羞,央求皇太后将自己许配于你……”想起那天,她的脸倏地飞红。
嫣语说她的行径已在贝勒、格格间传开,人人都说她勇于追求幸福,勇气可佳呢!
是她将自己许配给他的?不关官场的权力扩充?勖恺的心因她的话而澎湃翻涌,原来……她和自己的心思一般……原来……他们的心早已互属,只不过……环境现实不允许……
“对不起!”他在她耳际轻语。
深吸口气,他决定了,他要亲自上王爷府去,和端康王爷把当年的事,用男人的方法面对面解决,不让紫语卡在他们当中,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这个想法一旦成形,他的心顿时松懈下来,原来压在他胸口的疼痛并不因当年的恨,而是来自复仇的心。原来,他用怎样的心情看待世界,世界就用怎样的心情对待他。
“我好渴……”她伸出舌头,舔舔干燥的唇,不解地皱起眉头。“好奇怪,做梦也会觉得渴?”
“傻女孩,你不是在做梦。”他倒来温水让她润喉。
她瞠大眼瞪着他,质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望着她一脸的狐疑,他把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问:“现在你还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吗?”
她用力地闭起眼睛,然后再用力睁开,他仍然在……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那刚刚那句“对不起”……不是幻觉?
他莞尔一笑,俯下身吻上她干干的唇瓣。他的吻细腻绵密,湿湿暖暖,带着专属于他的浓浓气息……和那个……那个让人害羞的记忆一样。
想起那天、那个下午,他对她做的“洞房花烛夜”,她羞得双颊红透。
他结束了吻,发觉她脸色呈现不正常的绯红,他忙伸过手碰碰她额际,不会又发烧了吧!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急问。
“没有……”她猛摇头,想把那些恼人画面自脑中驱走。“我可以问你一个小小、小小的问题吗?”
“你说。”他好笑地把她抱到自己膝间,环住她的腰际。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女人善变,男人也善变吗?他是吃错了药,还是被她的病吓昏了心志?
噢!女人追根究底的精神真让人头痛。勖恺苦笑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
“现在不讨厌了!”他的答案给得真敷衍。
“为什么?我还是我,没有变得比较让人喜爱啊!”
“因为你刚刚说你喜欢我,我是个强调公平的人,既然你喜欢我,我自然会‘努力’让自己也喜欢上你。”他盗用她的话。
“因为我说了我喜欢你,所以你也要努力让自己喜欢上我?那……我好笨、笨极啦,怎么不要早一点告诉你?我已经喜欢你好久好久了啊!”
是啊!她真笨,那么多日的委屈居然全是白受的,想来岂不是太冤枉,伤了那么多次的心,流了那么多回的泪水,她……好傻……好蠢……好呆……
他没回话,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学恺在救她的过程中,他才真正正视自己的感觉,才承认自己强烈地想要她;是守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他反复思量才决定用另一种方法解决他的“家仇”。
可……往后,她会原谅他的“复仇”吗?如果他的手段强烈到要手刃仇敌,她还会像现在一样躺在他的胸前,安安稳稳地听取他的心跳吗?
不管了!想再多都只是多想。抱住她,他尽情享受这片刻温存……
“勖恺……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可以。”他的额头靠上她的。很好!没有发烧了。
“节恺,我真的没有推打媚湘姑娘,是她自己跌倒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
不想再谈,是不忍她为了讨好自己而说谎,然而……他的体贴却造就了她的难堪。
他仍旧不相信她?紫语苦笑,他对她的好是因为她的病吗?说不定等她病一好,他又会恢复以往的模样……那时,她是不是又要回到她的“冷宫”,朝朝暮蓦地思念这一段甜蜜?
埋在他胸前,她拼命汲取他的气息,若这一切都将是回忆,那么就让她多收集一些吧!
☆ ☆ ☆
清晨,他摘下几枝新绽的梅花,插在瓶里。
他回过头,取来毛裘为她披上。
“真不乖!病还没全好就下床,不怕病又加重了?”他爱怜地为她拂去额间青丝。
“病早好了,学恺的药灵得很。”她没抬头径自忙着。
“你在做什么?”他靠近她。
“画我自己啊!你说我漂亮,所以我要把自己画起来送给你,等哪一天,我变老、变丑了,你就可以拿起画来看看、回忆回忆。”
“在我眼中,你永远不会变丑。”他站起身从瓶中取出一枝梅花,对着她说,“这像你,清新、傲骨而纯洁。”
紫语也起身,走到水盆边掬起一捧清水,“这是你,滋润、延续、丰富了我的生命!”说完,把水浇在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