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我们一定要拚个你死我活吗?我们是多年朋友了,而且我也介绍了名医给你,让你能医治唐姑娘的病,论情,你是欠我太多太多。”
“我知道。”百里皓月那平平缓缓的音调,没有任何起伏,“只要我杀了你,拿你的头去祭婉儿,完成这件心事后,我会自刎在你灵前,以谢你对我的真情厚意。”
君向阳还想再说,却也一时间不知要说些什么,反正事已至此,多言也是无用,又何必再多说呢!
百里皓月提起亮晃晃的剑,他的音调有如冷冷的寒冰,“不必多说了,今年若仍是杀不了你,明年我还是会再来,明年不行,还有后年。”
百里皓月剑一挥,立刻飞身而上,眼见就是一剑刺向君向阳的心窝,阿福马上向百里皓月大叫:“百里公子,你就放过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快要成亲了,连新娘都要带回家了,你要是杀了他,我们君家就断后了。”
百里皓月剑一偏,插入沙地,他身子一侧,剑尖指向君向阳,声音有如割裂空气的冰雹,“你要娶妻?”
“父母之命,敢不不遵。”
“你要娶谁?”
阿福把燕子给推出来,他才不管这个流氓混混兼母夜叉的死活,反正她是他的死对头,而且他家斯文有礼的公子若是娶了这个粗鄙的姑娘,一定会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把她给害死,反正最重要的是他家公子的性命,至于这个宫姑娘,他才不管她,“这个宫姑娘就是我家少爷的新娘。”
“你他奶奶的,谁说我要嫁君向阳,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
燕子话还没说,百里皓月一剑斜刺而来,“君向阳,你的妻子只能是婉儿,其余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燕子大叫:“你还真杀我……”百里皓月的剑来得又疾又快,燕子往后避也避不了,洪雪萝一看她危险,无暇细想就扑到她身前。
轻风微拂,吹过洪雪萝吹弹可破的白晳脸颊,她一头黑发在风中飘摇,披散了她大半个脸,那澄澈得宛若水晶的眼眸透出对死亡的恐惧。
“婉儿?”百里皓月惊道,他立即剑尖一偏,惟恐伤害了眼前的姑娘,但却一时之间不能遏止下冲之势,他身子翻滚,最后他头上掩盖面孔的大斗笠随风飘去,他收手不及,眼看那把明晃晃的剑就要刺入洪雪萝的下腹,他赶紧回手往自己的身上拢,说时迟那时快,剑尖已直刺入他自己的大腿。
洪雪萝惊喘一口气,在她眼前的人,光线照在他的右边侧面,就光这半边侧面,她就看到了清秀绝伦、俊美无匹的脸孔。她以为君向阳已经是她所看过最俊帅的男人了,但是眼前这个人玉树临风的风采,远胜君向阳十分,简直是潘安再世。
他头微微一偏,光线照在他的左半边脸,洪雪萝再度惊喘,一道疤,一道恐怖、狰狞且丑恶无比的疤,就直直的从他左脸的额头划到他左脸的下颔,实穿他的左脸,把他俊美无比的脸整个毁坏。
霎时间,看到这道疤,无法言喻的心痛涌上了洪雪萝的心口,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好似这道丑陋无比的疤是她亲手划上去的,是她亲手毁了他的脸似的。
百里皓月看到洪雪萝的表情,知道她看到了他的左脸,他头微微一偏,不再让她看到他的左脸,他按住那血流如注的伤口,望向君向阳,“多谢你让我再看到婉儿,就承你这一份情,今年我又无功而返了。”
洪雪萝看到他流了那么多的血,适才的伤心远不及他现在伤口的重要,她掏出香帕,额上冒出汗水,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得好厉害,她二话不说就把帕子按在他的伤口上,心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流了好多血,这么多血,他一定很痛。
“你痛吗?”洪雪萝的帕子很快就染满血迹,她急得流下满头热汗,“你流了这么多的血,怎么办?”
洪雪萝面色潮红的抬头,却见到眼前的男子直直痴视着她,他那漆黑不见底的眸里蕴蓄了多少真挚的痴情,他的眼光不曾稍离,只是凝注在她脸上。他伸出手,就要碰触她的脸,彷佛要证实她是否是真实的,或是她只是他梦里的幻影。
他的手碰到了洪雪萝雪白的面颊,那触感柔滑温热,洪雪萝轻轻叫了一声,那全身闪逝而过的电流令她微微一颤。
她的叫声令百里皓月恢复了理智,他的手颓然的放下,婉儿已经死去多年,这个人不是婉儿,她比婉儿还大了几岁。
“妳叫什么名字?”
“雪萝,洪雪萝。”她像中邪一般,他问她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听完她的回答后,百里皓月微微一笑,那笑容有如天上惨淡的星光,透射出惊人的悲哀,“我看妳的脸色红润,妳的身体一定很好吧?”
“我从小到大,没生过什么病。”
“好,很好。”说完这段莫名其妙的问话后,百里皓月只是再对她微微一笑,不似他原先的冷冷气质,他的笑容是真心的欢笑,但在那欢笑的背后,却多了好几分的寥落凄凉。
洪雪萝心中隐隐作痛,不忍再看他空洞的笑容,百里月从怀里掏出手巾抺去她脸上的汗水,彷佛知道她心中的忧心忡忡,他的声音温和的抚慰她,“不必担心,我没事的。”
说完后,他跛着脚,不发一语的离去,只有一轮红日映照着他孤独的身影,在残日余晖的陪衬下,他的背影是断人心肠的凄潇。
洪雪萝凝望着他的背影,直望至他的身影杳渺,她还舍不得移开眼睛,最后他的身影消逝在苍茫且凄美的黄昏中,再也不知去向。
她这才低下头,痴痴的注视着手里他所遗留下的手巾,那手巾的底部是有人精心绣上字体的美丽女红。但是,这条手巾好似已使用了许久许久,连绣上名字的彩线都已洗得发白。
“百里皓月……”洪雪萝轻轻的在嘴里咀嚼手巾上绣着的名字,那名字形成了一经一纬的浓密之网,朝她心头兜下,网中是她失落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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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爷爷的,你杀人不用刀,要是雪萝受了伤,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一刀一刀的割解你……”燕子生气的对阿福说。
阿福也不敢说话,确实是他想害人在先,而燕子此时的脸色摆明是想要把他五马分尸。
君向阳捉住了燕子,“好了,不许骂人,我看洪姑娘没事,除了受了一些惊吓外,就没有任何的外伤,糟糕的是今晚错过了投宿,看来要在野外暂住一宿了。”
燕子甩开君向阳的手,狠狠不悦的哼了一声,“少捉着我,他是你的奴才,你当然?护着他,但是可不要以为我是什么都没有的小乞儿,那可就把我瞧扁了,下次雪萝再有事发生,我就连她一起带走,什么故人之女,我呸。”
燕子冷冷的笑,继续说:“就算我是你们君家的故人之女,那又如何,是我爹娘跟你们君家有交情,可不是我,就凭这狗奴才今天要害死我,咱们就算有天大的亲,我也不敢高攀,免得哪天死在你们君家的手下,还替你们算银子。我呸,跟你们走在一起,看得我就恶心,今晚我不吃饭了,我要四周走走,不要跟来,要不然我就给你们好看。”
她又狠狠的呸了一声,看来怒气真的不小,然后说走就走,一步也不曾停留。君向阳默默的看着她走远,他面无表情,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吩咐阿福捡些柴火,在暗夜中生起火来。
君向阳回头一看,看到洪雪萝心不在焉的立在一边,整个人看来是神游太虚,他嘴边莫名的浮起一丝微笑,好似这一切早已落入了他的预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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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没有一丝云翳遮掩,只有一轮皓月风华绝代的立在半空中,月色直泻而下,那清澈得宛若透明水晶般的光芒遍洒了大地,大地共享了这诗情画意的月光,纷纷沉醉其中,而成为这银色月光的背景。
君向阳离开了适才生火之处,在附近绕了一圈,却依然不见燕子的行踪,他心中不禁有些急了。这地方如此荒僻,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毒蛇猛兽,她一人气呼呼的单身离去,恐怕一不小心就会有危险,想着想着,他的脚步增快了好几分。
走了不远就听到流水声,他拨开几近人高的草丛,铺设在他眼前的是这世间最美丽、最勾人心魂的画面,他的心跳不禁热烈的响应起来。
那透明银泽的缥缈光线照在小河中的一块大岩石上,大岩石上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丽少女,赤裸着她那身犹如精致雕成的雪白身体,梳理着她那头乌黑若水瀑的长发,水滴顺着她一身婀娜多姿的曲线,而流至她雪白的脚底,可见她刚戏完水,才上了这块岩石不久,她不做作的一举一动是那么自然、那么无邪,那一身不自觉的淡雅妩媚简直绰约如仙。
君向阳心中忐忑犹疑,她是宫臙脂吗?这个妙龄少女看起来是那么清秀可人,说她是仙女下凡,他都会信之不疑,不过左看右看,她实在没有一点类似那个满嘴脏话的宫臙脂。但是那面容十足十是那个宫臙脂,绝不可能出错,君向阳心中感觉有些怪怪了起来。
月色水光映照着她桃花似粉红的面颊,她艳红的朱唇微启,长长的睫毛低垂,秀挺的小鼻似乎因不悦而微皱着,她不耐烦的用她一只柔滑细腻的的皓腕,捉主了她那漆黑的头发,那美丽的红唇所吐出来的话在月光下响着,“你他奶奶的,这头发怎么这么难干。”这样的一句脏话破坏了所有的气氛。
君向阳不由自主地噗哧笑了出来,他敢发誓他绝不是故意笑出来的,毕竟被捉到在偷窥别人,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但是眼前这幅画面明明美得教人痴迷不已,任何人看到眼前这幅画面,绝对会以为眼前的少女是天仙下凡,但若是听到她吐出来的这句老少不宜的话,恐怕会立刻幻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怪怪的心情不见了,只剩下他原本的轻松自在。
“你他奶奶的,谁好大的狗胆,在偷看你爷爷我玩水,给我滚出来。”燕子听到笑声,不客气就叫骂。
君向阳也不躲,只是笔直的站出来,眼光投射在她美丽白晳的身上跟脸上,他的声音温柔得可融化人心,“是我,臙脂。”
燕子一看是君向阳,她满脸不悦的掉过头去,脸上却不明所以的发红发热,“我不喜欢有人在我玩水时偷看我,”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在燕子的心里根本没这回事,因为在她的心里,她本身就是男儿身,既然男人跟男人在一起谈话,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她一向注重隐私权,不喜欢跟别人同用一个房间,也不喜欢跟一些臭男人兼杂,所以在街巷中厮混了这么多年,也没人告诉她,她是个女儿身。
就算她在妓院里坐镇时,虽然常看一些儿童不宜的画面,但是毕竟她年纪还小,对男女情爱这档事也似懂非懂,一来没有人跟她解说,二来她本身那股邪气,尊敬的人多,但是爱她的人就少了,谁会关心她一丝一毫。
但是男女天生不同,她仍有些女孩子天性的敏感,自己不着一缕,就在君向阳这大男人的眼前;不知怎的,她全身似乎都不对劲起来,更何况他还用那种奇特火热的眼光直瞪着她,看得她满面火红。她想骂他,叫他滚远一点,但是全身被他那奇异的眼神凝视之下,手酸脚软也骂不出来,一时之间,时光好似停止,只有这美丽的月光,柔情似水的照着他跟她……
第六章
过了好似千万年这么久,燕子终于又回头看着君向阳,他仍是站在小河的岸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直盯着她。燕子脸更红了,但是她不知为什么,竟然看着君向阳呵呵一笑,那泛着晕红的笑靥美如春花吐蕊,令人一时销魂茫然。
“君向阳,你的鞋子湿了,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她眼中眉间的笑意更清楚了。
君向阳低头一望,小溪的水花溅湿了他的鞋子,他微微一笑,一个翻身,就站到与燕子同一个大岩石上。
燕子吃了一惊,“你有学过武功吗?”
君向阳低笑,“这是个秘密,连我家里的人都不知道,我只让你知道,妳不能告诉别人,可以吗?”
“我燕子才不是那种人呢。”燕子嘟着嘴就别过头去,小女儿之态令人怦然心动。
“妳还在生我的气吗?臙脂,我做事自有我的一套方法,但若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是不会做的,况且阿福只是想保护我而已,妳不要生气了好吗?”
燕子垂下了头,“如果阿福只针对我来,我也不在乎,反正我是邪星一个,要死也轮不到我死,但是雪萝跟我不一样,她死去的爹爹对我比对亲生的雪萝还好,我跟他保证过这一辈子除非我死,否则我会保护雪萝直到我无力保护为止,你懂吗?君向阳,保护雪萝是我这一生的重责大任,除非我死掉,否则……”
君向阳蓦地俯身向前按住了她的嘴,“我懂,我也曾答应一个临死前向我苦苦哀求的人的请求,纵然我知道这一生中可能会为了这个请求而麻烦不断,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燕子跟他相视一笑,君向阳细细梳着她的湿发,过了好一会,燕子不安的说:“君向阳,你可不可以走远一点,我想穿衣服了,你待在这里,我觉得好不自在、好奇怪。”
“妳不是觉得这湿发扰人吗?我替妳梳干它……”
“好是好,不过……”
君向阳用了激将法,“还是妳心胸狭窄,还在生气?”
燕子立刻大喊,“我才没有在生气。”
“好,那我就帮妳梳干,妳不要动。”
燕子闻言,为了证明她才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她果然一动也不动,君向阳捉起她一束秀发抵在嘴边轻吻,“在月光下,妳看起来好美。”
燕子神色难看了起来“美?你少恶心了,那是姑娘家的形容词,我可是男人。”
君向阳将她的头发一拨,“妳认为妳是男人?”
“废话,我当然是男人。”
君向阳笑了起来,燕子回过头脸色恶狠狠的瞪着君向阳,“妳笑什么?”
君向阳只是笑得更奇异,“不,我终于知道妳为什么每晚敢到我房里面睡的原因了,原先我还以为你是在勾引……”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只是笑意不断的涌出来。
月光照在君向阳含笑的脸上,燕子看得目不转睛,她这时才发现君向阳真是长得很不错,长眉薄唇,鼻如悬胆,双眼射出自信的星光,略有胡碴的下巴是迷人的坚毅,“喂,君向阳,你真的长得不错,一定有很多姑娘家暗恋你吧?”她似乎是很有兴趣的继续问:“有没有人诱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