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庄主当年如此气愤,未想及此点,这些年来恐怕心中早就悔恨不已,他日日盼望古玉夫人回来,再与他相见一面,已经十多年,古玉夫人绝然离去,从此未返回庄里,庄主已等得心灰意冷。”杏姑侃侃而述的声音不无怜悯的同情。
“杏姑,为什么我稍提及这件陈年旧事,庄里的人都三缄其口。”冷齐言问道。
“当然是雅雯夫人不许任何人提及古玉这个名字,她对古玉夫人恨之入骨,因为我以前是古玉夫人的侍婢,她间接地连我也恨上了。”杏姑回答。
冷齐言了解后点头,“这件陈年旧事,凶手到底是谁,事隔多年,恐怕难以追查。”
杏姑不语的沉思,最后摇头哀怜道:“最可怜的是庄主,心爱的人走了,雅雯夫人也因一再流掉胎儿,不宜再受孕,他两头都落空,林家只怕后嗣无人。”
冷齐言只是叹口气,“也许只能说天命如此!不过照你如此说来,玉筝就不是四绝山庄的传人、幽灵宫的少宫主。
“我倒真是希望她是。”杏姑渴望的说。
第七章
晚秋午风吹送,气候凉爽得令人昏然想睡。
四绝山庄的午后寂静,就连应门的僮仆,头也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头,显然在打着瞌睡。
站在门旁的两位少年嘻嘻直笑,拿着手中野草,触着小僮仆的鼻孔。
灰衣少年笑道:“我猜他会说‘哈啾’。”
站在他身旁的白衣少年嗤笑,“我早说你笨,怪不得你只能做弟弟,不能当哥哥,哥哥我今天告诉你,他等一下铁定会大叫‘我的妈呀’。”
“那输的人要罚什么?”灰衣少年问。
白衣少年神秘一笑,“赌谁输了谁就去应付欧阳家的两只母老虎。”
“成!”灰衣少年点头同意。
这两位少年嘻皮笑脸,皆赌眼前小僮仆会说什么,看来大概天下没有比这个更无聊的了。
小僮仆好梦正酣时,只觉有个东西猛搔他的鼻孔,他皱了皱鼻子,忍不住就哈啾一声,打出个大喷嚏。
马上他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大叫:“我赢了!”
小僮仆胸前衣襟飞快的被捉起来,眼前出现个狂怒的凶神恶煞,吓得小僮仆从昏昏然的瞌睡中惊醒。
那个凶神恶煞还狠狠的道:“快说我的妈呀!”表情好似地狱跑出来的恶鬼般凶恶。
小僮仆吓得心都快停了,张嘴就是大叫:“我的娘呀!”,急忙抱头鼠窜,缩在门里发抖。
白衣少年满意的放下手,得意洋洋道:“我也没输。”
灰衣少年忙辩解:“此言差矣!你说的是‘我的吗啊!但他叫的是‘我的娘呀’,况且刚才还是你逼他说的,这是作弊!”
“此言更是差矣!弟弟,所谓兵不厌诈,兵书上可是明白记载,而且自古以来大圣豪杰哪个不曾诈骗过敌手,英雄豪侠况且如此,我们学习圣贤之智,岂有独特的道理,”白衣少年洋洋洒洒、舌灿莲花立即说出一番大道理。
灰衣少年愣愣点头,同意他的话,“这倒是,哥哥说得没错,刘邦也曾许诺垓下之约,却被信杀了项羽。”
白衣少年志得意满的微笑,赞赏的拍拍他的肩,“弟弟,你的脑筋自从我们逃家之后,真是愈来愈聪明,不愧哥哥我这些日子以来一辛苦的调教。”
灰衣少年满脸欢悦,“我真的变聪明了吗?哥哥!”
“哥哥我哪会骗你,对不对?毕竟我们是手足至亲。”白衣少年笑得更可亲,只不过眼里充满促狭,又道:“我再请问你,弟弟,娘与妈是不是指同一人?”
“当然,这是无庸置疑的。”灰衣少年理所当然道。
“那大叫‘我的妈呀!’,不就是大叫‘我的娘呀’!”白衣少年故作正经道。
灰衣少年恍然大悟,又是欢喜、又是钦佩,一脸崇拜望向兄长,“大哥真是英明,真是睿智。”
白衣少年忍住笑,一脸严肃道:“哪里!哪里!这就是我为什么当哥哥,你为什么当弟弟的原因。”
解决完打赌的事后,白衣少年朝发抖的小僮仆大喝:“还不快滚进去禀告你庄主,就说木弄笛、丁抚箫要来接妹妹古玉筝,叫他人快交出来,要不然我们就把四绝山庄踏为平地。”
顷刻间,小僮仆飞般似的冲进大厅。
而白衣少年、灰衣少年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大厅,一副目中无人、飞扬跋扈的模样,令闻消息而出的林孟琴不由得想笑。
眼见两位少年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年纪,眉清目秀的脸庞,镶上黑若晶星的灵动双目,双眼充满淘气顽皮的笑意,嘴角一抹纯真微笑,明明年纪尚轻,却偏偏学戏台上的武旦踏大步,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还强装出与笑意不符的威严吓人表情,可笑得几乎令人喷饭。
林孟琴本来忧郁的脸色,在因看到这一幕而笑开,他失笑道:“两位小朋友,来到四绝山庄不知有何贵事?”好笑之际对这两位少年好感油然而生,言语间也颇为有礼客气。
白衣少年拉着灰衣少年嘻笑道:“喂!林庄主你好,我叫木弄笛,他是我弟弟叫丁抚箫,听说你叫林孟琴,那么大家名字里都有个乐器之名,应该算是一家人,大家都是好朋友对不对?”
在旁的丁抚箫闻言,马上扯扯木弄笛的袖子反应道:“哥哥,你不是说要来四绝山庄大战三百回合,怎么还没战起来,就和对方攀亲带故,你前天才告诉我,除非我们打又打过别人,跑又跑不赢敌手,才能使出这招四海皆兄弟、五湖全朋友的压箱法宝。”
木弄笛手一扬,就敲了丁抚箫的头,丁抚箫唉唉疼叫:“哥哥,我又没说错,你为什么打我....哎呀!好痛!别再敲了!”他双手抱头痛得直嚷嚷。
直到丁抚箫讨饶,木弄笛还不肯罢手,丁抚箫因痛得受不了,便开始在大厅内拔腿就跑,木弄笛追在他身后不停叫骂:“你这个笨瓜,什么叫压箱法宝,就是不能大声说出来的绝妙好计,现在你都说光了,哥哥我还有什么把戏可变,不揍你难消我心头之恨!”木弄笛捉起椅子,便朝丁抚箫扔过去。
丁抚箫抱着头东躲西藏,大厅桌椅一个踹、一个躲,瞬间全毁于一旦,四绝山庄里的人纷纷慌于逃命,惟恐桌椅从天而降,砸到自己身上就倒楣了。
好不容易,木弄笛飞身捉住丁抚箫,拳脚全往他身上招呼,臭骂道:“你这小子,竟然还敢跑,哥哥完美的计划全毁在你那张嘴上,而且今天你还用那张嘴在我鸡腿上咬了一大口,害我少吃了那一口,这笔帐我们一起算。”
“哥哥,你还不是偷喝我一大口豆浆!”丁抚箫反驳。
“啪啪”两声,木弄笛赏他两个热锅贴,双脚压住丁抚箫扭动的身体,“长兄若父没听过吗?喝你两口豆浆算什么,这么会计较,不怕以后娶不到老婆!”
丁抚箫大叫:“原来你喝了我两口豆浆,我还一直以为只有一口而已,可恶!今早你说烧饼掉了,一定也是你把我的份吃掉了,还我烧饼、豆浆!”
对于丁抚箫的叫嚣,木弄笛急忙为自己辩解,“我是一片好心好意,惟恐有人好妒你害你,在你的烧饼、豆浆上加药,毒死你这个不懂好人心的蠢蛋,才一马当先吃了它们。”
“管你的,反正把我的豆浆、烧饼还来!”丁抚箫叫得更加张狂。
木弄笛火大了起来,卷起衣袖,就要痛揍丁抚箫一顿,“你是饿死鬼投胎吗?为了豆浆、烧饼,竟然对兄长如此无礼,今天要是没有给你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是不知晓我的厉害!”
说着之际,木弄笛抽出怀里的匕首,一刀就刺进丁抚箫的心窝,丁抚箫惨叫一声,立即魂归西天。
林孟琴本来见他们兄弟俩竟为了一块烧饼、两口豆浆而争吵,还觉得好笑不已,哪知顷刻之间变化之快,木弄笛在刹那间竟杀害自己的亲生弟弟,厅里的人全都惊得呆了。
林孟琴骇声道:“你做什么?他是你弟弟!”
木弄笛坐在丁抚箫的尸体上哈哈大笑,“告诉你,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赶快把我妹妹古玉筝交出来,要不然我可是六亲不认,连我弟弟得罪我,我也是狠下心的,如果你还要命,就快把我妹妹古玉筝交出来!”
突然间,奇事徒生,丁抚箫的尸体抬起手来,推了木弄笛一把道:“哥哥,你坐在我胸口上,我快要喘不过气,麻烦你坐下面一点。”
木弄笛站起来大叫:“你搞什么?不是叫你扮尸体扮像一点,这样他们以为我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生弟弟也敢杀,必定心里早吓得屁滚尿流,我再威胁个两句,他们就会把小妹玉筝交出来,你这样一动,不就玩完了!”
“玩完就玩完,大不了我再重新死一遍嘛!”丁抚箫涨红脸,会驳道。
“重新死一遍?”木弄笛表情不可思议地重复一次,接着就敲个丁抚箫一个爆粟,“我死你个大头鬼,这一招只能用一次,再死一遍谁会相信,你这个笨瓜!”
四绝山庄厅里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传出高低不一的笑声。
林孟琴大笑,想不到着两位兄弟竟会想出假死这法子,而又因此计划失败,两人吵了起来,这两位兄弟还真是活宝。
“小朋友,你们的小妹古玉筝正在四绝山庄做客。”林孟琴微笑道。
“作客?”木弄笛不屑道:“关在地牢里作客....”
他话声未说完,一双纤纤白玉般的小手掀起帘幕,柔软口音带点叹息,带点好笑,令闻者皆觉得心情舒泰,好像只听其音,就能想见发声的人是如何清丽娇美。
林孟琴握紧手把,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古玉。只是相貌、声音极似古玉之人,但他心里热仍是一番大大激荡,忍不住地将视线投在古玉筝身上。
“唉!傻弟弟,又在出丑卖乖,丢姐姐的脸。”古玉筝微步行至厅堂,冷齐言则跟在她身旁。
“不是傻弟弟,是傻哥哥才对,玉筝妹妹!”丁抚箫首先按奈不住道。
木弄笛闻言敲了他一下,“谁叫你加个‘傻’字的,笨蛋!”他望向古玉筝:“妹妹,我听说你在四绝山庄受苦难,为兄跋涉千里,特地来寻找解救,看来你在这里待得满好的。”
实际上,古玉筝一袭黄衫新衣比木弄笛、丁抚箫刚才因打斗而撕扯的破衣看起来气派华丽多了。
木弄笛趋至古玉筝身前,上下打量她一番,“小妹,你....”手一伸,把古玉筝立时点了好几个穴道,让她动也不能动。
古玉筝骇道:“你做什么?木弄笛?”
木弄笛微笑的拍拍她的肩,一副慈爱有加的兄长模样,“别怕,哥哥我向来是个好哥哥,绝对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
冷齐言冷眼旁观,心里却大概知道木弄笛要做什么,所以便不去解古玉筝的穴道。
丁抚箫一脸谄媚的微笑,向门口地方大喊:“喂!欧阳驹,赶快进来,玉筝妹妹在这里!”
“欧阳呆子!?老天!”古玉筝开始破口大骂眼前的同胞两兄弟,“木弄笛、丁抚箫,你们给我记着,下次我非得找欧阳家的‘柔情似水’来整治你们,然后再把你们吊起来五马分尸,乱箭穿心....”
木弄笛点了她的哑穴,古玉筝的声音瞬间嗄然而止,木弄笛甜笑道:“乖妹子、好妹子,欧阳驹对你一番痴心,你好好报答人家,这会儿你不了解哥哥的苦心,将来必定有一日会懂得,不过别骂得这般难听,被欧阳驹听见多难堪啊!逼不得已,哥哥我才点了你的穴道,望你见谅。”
丁抚箫也在一旁帮腔:“玉筝妹妹,小哥我告诉你,等你当上欧阳夫人,穿的是绵绫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过的是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优裕生活,这可是让全天下的女人羡慕死,你别太不知好歹。”说着之际,还娇柔造作,眨眨睫毛做个哀怨表情,“幸好小哥不是女子,要不然真要嫉妒死你。”
冷齐言肚子里暗笑,古玉筝的弟弟,真是不知死活,没见到古玉筝虽身不能动,口不能说,但是她眼里所喷出的怨意,足以置眼前的人于死地,丁抚箫还唱作俱佳般的唱戏,等会就有他好受的!
此时门口踏进一位锦衣少年,略黑的肤色上不无风霜,可见赶了许久的路,恭敬地向林孟琴行了个礼,沉声道:“林庄主,小侄欧阳驹拜见。”
寒暄几句后,他喜上眉梢的走向古玉筝,“玉筝妹子,我找了你很久了!”
木弄笛挡在古玉筝身前,懒散的伸出手来,“喂!凡是找到古玉筝行踪者,赏银一千两,不知是谁说的?”
欧阳驹从衣袋里拿出银票,数也没数地就全交给木弄笛。
而一旁的丁抚箫看见,便高兴地跳至木弄笛身边,欢喜的看着银票,“哥哥,玉筝妹妹比那只只值几两银子的母猪值钱多了。”
木弄笛点头自豪道:“当然,谁教她是木弄笛、丁抚箫的妹妹,我们两个时何等身价的英雄少侠,她是我们小妹妹,纵然天资低微,貌如东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丁抚箫再次钦佩崇拜看着兄长,“大哥英明、大哥睿智,听你这番剖析,我真有胜读十年书之感。”他一副摇头晃脑、深深感佩受益的惊叹,令木弄笛表情更是自夸。
“那是当然的,毕竟我是天下古今第一人,弟弟,你跟在我身边,更要学着点,不要丢哥哥的脸。”木弄笛昂起下巴自夸着。
“是!”丁抚箫高兴应道。
冷齐言在旁瞧了好一会,心里忍不住好笑,看来古玉筝家里的人都有自吹自擂的倾向,古玉筝自认是全天下第一聪明之人,他就觉得古玉筝脸皮太厚。
想不到她的同胞兄弟木弄笛,竟然吹嘘自己是天下古今第一人,口气比古玉筝还夸大,真是无可救药的一家人。
看木弄笛兄弟俩拿着银票,就要踏出四绝山庄,冷齐言立即施展轻功,身子轻快地绕到木弄笛、丁抚箫身前,迅速的点了两个人周身大穴。
当木弄笛晓得出了什么状况时,已经被冷齐言点了穴道,连拔腿就跑还来不及,身体就不能动了,“你做什么?喂!我跟你有无冤无仇,你做什么点住我的穴道?”他瞪着理都不理他的冷齐言叫道。
而丁抚箫早就愣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人行动之快、武功之强是他离家后,见到身手最高超之人,他惊奇得张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