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易辙懒懒地应了一声,不知为什么,他不是很想让她知道莫秋樱的事。
邵思妤不安地咬了一下红唇,正想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一只黑色的小猫急吼吼地跑进了她的视线内。
只见它火烧屁股地冲进来,埋头往厨房的角落奔去,当它要停下来时还煞车不及,跌个「猫吃屎」,撞翻了它装水的碗,接著,它站起来抖了抖身体,甩掉水珠後,立刻低头呼噜噜地舔起地上的清水来,一副快要渴死的模样。
「笨死了。」易辙忍不住摇头。
「辙,你家里怎么会有猫?你不是对猫过敏吗?」邵思妤诧异地盯著那只小黑猫,眼神中含著一丝厌恶。
他曾对她说过,猫是世界上最阴险、最令人讨厌的动物,早就该绝种了,而她深有同感,她和他一样痛恨这些爱掉毛的宠物。
「只要不碰它就好了。」易辙如今已经懂得自我安慰与认命了。
邵思妤依然觉得不可思议。「辙,你怎么会突然养起猫来呢?」自找麻烦根本不是他的作风,况且,猫是地球上他最不可能养的动物。
「受人托付,没办法。」易辙很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对了,你有买啤酒过来吗?」
自从那天得到「缓刑」後,莫秋樱那女人就不再对他避如蛇蝎,而且还自以为安全地每天出现在他面前,除了照顾那只瘟猫外,就是帮他张罗食物和日常用品,可惜那些东西中独缺了啤酒这一项。
「有啊!」邵思妤打开冰箱,丢了罐冰凉的海尼根给他。「是受谁所托啊?」
她倒是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易辙收养他最憎恨的猫,他一向是不讲情面的。
易辙接过她丢来的啤酒,轻松地拉开上面的拉环。「撞伤我的那个人。」
一样的回答,一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却造成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刚才邵思妤是不安,现在则是恼恨。
邵思妤再也无法维持脸上的甜笑,只好转过身去,假装察看厨柜里有没有适用的烹饪工具。
「你似乎跟她很熟?」她紧张地问。
易辙慢吞吞地灌了一口酒。「嗯!那女人除了唠叨一点外,还挺好相处的。」虽然他常被她气得火冒三丈,不过平心而论,她不惹人生气的时候还蛮可爱,也蛮好玩的,不像一般的女人这么无趣。
「你不是很受不了唠叨的女人吗?」邵思妤一边从厨柜里翻出菜刀和砧板,一边佯装好奇地问下去。
易辙思索地揉了揉下颚。「嗯……她的唠叨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邵思妤有点不服气。唠叨还不都一样,她就不信那狐狸精的唠叨有什么特别的!
易辙投给她一个奇怪的眼神。「思妤,你怎么对她的事情那么感兴趣?」她平时不是这么爱问东问西的。
邵思妤忍住尖叫的冲动,撒娇地向他漾出一朵柔媚的笑容,试探地笑道:
「你很久没有交女朋友,人家难免有点好奇嘛!」否认啊!快否认啊!
易辙的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痕,既没否认莫秋樱是他的女朋友,也没有承认。
与其向她解释他和莫秋樱那复杂的关系,不如让她继续误会下去,省得多费唇舌,反正等到他的假期结束,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也就跟著结束了。
「怎么样?要不要叫她过来一起吃晚饭,让我验看看你挑女朋友的眼光如何?」邵思妤以开玩笑的口吻来掩饰她的嫉妒。
「不用吧!」
「为什么?」邵思妤强颜欢笑地握紧菜刀,用比平常还大的力道剁起砧板上的肉来。「她长得这么见不得人吗?」
「不用人叫,等一下她就自动跑来看那只笨猫了。」仿佛怕那只猫遭到他的毒手般,那女人一天起码来看个两次,弄到最後,他不得不拿一把新的大门钥匙给她,省得日夜都饱受她的「骚扰」。
·······················
果然,半个小时後,莫秋樱拎著一个纸袋,笑盈盈地出现在门口了。
「嗨!」轻快地打完招呼後,她立刻双手奉上讨好的「贡品」。「我带了香喷喷的炸鸡来给你吃。」
「又来看那只笨猫,是不是?」易辙自然地接过那个纸袋,一点都不觉得受宠若惊。
「嘿嘿……」莫秋樱只有乾笑的份。
「炸鸡哪来的?」他得确定不是她阿嬷炸的才行。
「我阿嬷中午喝喜酒的时候偷包回来的,很厉害吧?」莫秋樱得意洋洋地炫耀老奶奶的身手宝刀末老。
易辙无力地叹息。「是很厉害没错。」还好他没对她带来的食物抱太大的期望。
莫秋樱见他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为了不糟蹋粮食,只好赶紧向他保证。「放心啦!我刚才已经把炸鸡热过了,保证好吃!」哎呀!她差点忘了他那张挑食的嘴。
易辙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才让了开来。「进来吧!有人想见你。」无所谓!反正最後那些炸鸡是落到那只贪嘴猫的肚里,好不好吃都不关他的事。
「谁啊?」莫秋樱的脚步刚跨进大门,就倏地停了下来。「咦?怎么有啤酒的味道?」
易辙挑起俊眉来,不屑回答这个问题。这女人的鼻子简直比狗还灵。
莫秋樱先是皱起俏鼻,狐疑地嗅了嗅他周遭的空气,随即露出了谴责的表情。「酒气是从你身上传来的?」
「我朋友带了几罐啤酒来。」算是解释了他身上的酒味。
「你的脚还没好,怎么可以乱喝酒?你忘记医生的吩咐啦?」这个不知轻重、没有脑子的笨男人!莫秋樱在心中不高兴地嘀咕著。
易辙那平静的语气中隐含著淡不可闻的容忍。「它的酒精浓度很低。」
对一个男人来说,啤酒根本不能算是酒类,顶多只能说是刺激一点的饮料而已。
「不管它的酒精浓度有多低,你偷喝啤酒就是不对的行为,你怎么可以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呢?亏我每天耳提面命,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啊?你这个不爱惜身体的笨蛋!」莫秋樱气呼呼地伸出纤纤玉指,每念一句,就戳一下他的肋骨。
这家伙太过分了!
易辙若有所思地拿开她那气愤的手指头,然後缓缓挑起她的下巴。「你真的一点都不怕我,对不对?」
他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骂笨蛋,滋味果然不太好受。
莫秋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怕你?」他的右脚包得跟大馒头一样,她随便跑都比他快,怕什么?
易辙的俊脸慢慢浮现一抹邪邪的笑意。「你好像忘记我再过一个礼拜,就可以拆掉脚上的累赘了。」
「所以呢?」有只呆头鸟还一头雾水。
「所以,到时候我就可以在床上对你『为所欲为』了。」他要让她为刚才那句笨蛋付出惨痛的代价!
轰地,一张白嫩俏容登时热辣辣地燃烧起来。
「你……你——这只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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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莫秋樱羞恼得结结巴巴时,邵思妤一脸微笑地从厨房走了出来,正巧打断他们愈来愈「黄」的对话。
「辙,你怎么没有告诉我莫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啊?」她故意娇嗔地白了易辙一眼。
一见到莫秋樱的脸,思妤的心就安了一半,对方是长得很美丽没错,可惜正好是易辙不喜欢的类型,她长得太美艳照人,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活生生就像一只狐狸精的长相。
她相信他们应该不会在一起很久才对。
「没有啦!是你不嫌弃。」莫秋樱腼腆地红了脸,她不太习惯被女人赞美。「你也长得很漂亮。」
她对自己这种艳丽的相貌一向没有信心,尤其每回在路上被那些长相猥亵的男人搭讪时,更是自卑难过到了极点,害她每次都好想冲回家,蒙在棉被里痛哭一场。
长成这样又不是她的错!
「莫小姐,你好。」邵思妤拿起身前的围裙擦了一下手,然後友善地朝她伸出右手。「敝姓邵,你和辙一样叫我思妤就可以了。」
有易辙在旁边看著,她就是装也要装出和善的模样。
「噢!」莫秋樱赶紧和她握了一下手。「你好,我叫秋樱。」哇!她好成熟大方哦!
「秋樱,我刚煮好晚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用餐?」邵思妤十分客气地邀请她,一副女主人的口气。
莫秋樱听了,立即误会她就是易辙的女朋友。
「呃……不用了,我只是拿炸鸡来给易辙,马上就走。」虽然肚子已经响起难堪的咕噜声了,不过,秋樱还是含泪拒绝她,做个识相的人。
「走嘛!别那么客气啦!」邵思妤一边亲密地拉著她走向餐桌,一边回眸笑睇了易辙一眼。「辙,还不滚过来。」
易辙应了一声,俊眸中掠过一道惊讶的光芒。奇怪!思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活泼了?
「好香哦!」望著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莫秋樱感动得口水和眼泪都差点流了下来。
在奶奶的荼——不!是掌厨下,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漂亮的菜色了。
「辙,快点坐下来吧!我炒了你最爱吃的辣子鸡丁。」思妤体贴入微地替他拉开椅子。「秋樱,你也多吃一点,我煮了很多菜,不用怕不够吃。」
为了讨好易辙的胃,她足足向大饭店的名师学了三个月,才学会这道高难度的辣子鸡丁。
「噢!好。」莫秋樱不自觉地吞了吞迅速泛滥的口水。
邵思妤从电锅内盛了三碗热腾腾的白米饭,放在圆形的餐桌上,然後笑容满面地坐下来。「好了,可以开动了。」
莫秋樱抑下欢呼的冲动,以最大的耐心等到他们两人夹菜,她才开始拿起筷子行动。
唔……好好吃哦!
她细细地咀嚼嘴中的美食,一副怕吃得太快,美味就会消失的小心模样。
易辙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倒是邵思妤瞧见了,她的嘴角忍不住轻蔑地扭曲一下。哼!算这女人识货!
「来,尝尝看我的得意之作。」邵思妤状似热情地夹了一块清蒸排骨到她的碗中。
「谢谢。」莫秋樱一脸幸福地捧著碗,大快朵颐地享用一桌子的佳肴。
可惜——好景不常。
随著晚餐的进行,莫秋樱心中的罪恶感愈来愈沉重……
·····················
夜,沁凉如水。
黝黑的夜空中,挂著一勾迷蒙苍白的弦月,在黯淡的月光下,一切景物都显得蒙朦胧胧。
这是个美好宁静的夜晚,空气中带著淡淡的花香和硫磺味,偶尔吹来一阵夜风,樱花的花瓣还会飘落在温热的水面上,看起来诗情画意极了。
「可恶的臭男人!」一个不满的嘟嚷声划破了宁静的夜。
只见莫秋樱光溜溜地坐在温泉池中,小手忿忿不平地拍击水面,激起水花。
都是易辙害的啦!害她变成一个坏女人!
他明明已经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呢?简直一点道德都没有!
幸好她还没有和那个男人上床,不然她就算切腹自杀也对不起邵思妤,她的人这么好、这么亲切,不应该碰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才对!
以前她都怪老天爷让她长得一脸情妇相,现在她才知道造物者的眼光有多么远大。瞧!她才一不小心,果然就沦为破坏别人恋情的第三者了。
不行!
莫秋樱突然使劲地摇起螓首,像是要摇掉脑中那自暴自弃的念头。
对!她一定要抵抗宿命才行!如果做了狐狸精,她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老爸、老妈啊?
好!决定了!她再也不要和易辙见面,就算他再拿痞子威胁她,她也要宁死不屈,绝不屈服在他的威吓下。
不过,话说回来,像易辙这么恶劣的男人还真是少见耶!他没有爱心和同情心也就算了,一张嘴还坏得要死,最可恶的是,他竟然背著女朋友在外头「打野食」,把无辜的她拖下水。
「这个王八蛋、臭鸡蛋!」莫秋樱相当不平衡地猛拍水花,除了感到气愤难平外,还觉得受到欺骗。
「姊,你在骂谁臭鸡蛋啊?」匆地,莫晴荷那清脆的嗓音在露天浴池的竹篱外响了起来。
莫秋樱讶异地抬起头来。「晴荷?」
「还有我。」莫青穗和双胞胎妹妹一起出现在浴池旁,她们飞快地去掉身上的浴袍後,便噗通一声跳进水池中。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莫秋樱笑著抹去脸上的水滴,重新振奋起精神来,不想让她们察觉自己的情绪低落。
「我们想和大姊聊聊。」像是讲好了一样,双胞眙一下水,就默契十足地游到秋樱身边,亲昵地依偎在她的两侧。
她们的双亲很早就出车祸去世了,对她们来说,大姊就好像是另外一个母亲——生病的时候,是她彻夜照顾她们;被小学的男同学欺负时,是她面红耳赤地冲去学校和他理论,像一头保护幼狮的母狮子,即使她的心里已经怕得要死了;就连她们联考时,也是她紧张得闹胃疼,最後,还在考场丢脸的昏倒,被救护车送进急诊室内。
虽然大姊只大她们四岁,但是有记忆以来,几乎都是大姊在照顾她们,而奶奶则在外头工作养家,至於那老是搞不清楚状况的二姊,不给她们惹麻烦就不错了。
长大後,大姊更是一肩扛起家里的重担,自从高职一毕业,她就在外头身兼三份工作,然後半哄半骗地押著奶奶辞掉大楼的清洁工作,在家里享清福,要不是她们上大学就开始打工,负担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只怕大姊已经被这些没日没夜的工作给操死了。
「聊什么?」莫秋樱自然地搂起她们的肩膀,难得这两个独立的小家伙想找她聊天,她说什么也要奉陪到底。
「大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莫青穗那娇美可爱的小脸上布满了严肃与担心。
大姊从来没谈过恋爱,她真怕她经验不足,被男人拐了,所以才会约晴荷一起来关心一下。
「当、当然没有啊!」莫秋樱立刻否认。她才没有和易辙那「水性杨花」的男人谈恋爱呢!
「骗人!那你前几天怎么都满面春风,可是今天却脸臭臭地回来?」莫晴荷撇了一下小嘴。
「脸臭臭……有吗?」莫秋樱不自觉地摸著脸蛋。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
青穗和晴荷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大姊,你该不会爱上小妹说的那个大猫邻居了吧?」
完了!像大姊这种死心眼的女人一旦谈起恋爱来,一定陷得又快又深,万一遇到差劲的对象就糟了。
「大猫邻居?」要不是心情太差,莫秋樱肯定会窃笑出来。「才没有咧!谁会那么笨地爱上那种花心大萝卜?」还未说完,她的胸口就莫名地揪紧起来,有点闷、有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