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要是对你满意。”伯爵说:“那你的御马术一定相当高明,也许有一天你会想亲手驾驭这些马哩。”
伯爵指着他的乘驷。
柏翠纳杨起眉毛。
“我行吗?”她问道:“这是你最令人兴奋的礼物啦2”
“好,找一天让你驾驾看。”伯爵微笑地说。
她的眼光晶芒闪动,感到今天伯爵的态度比平常看到的更加温和。
他们的谈话被打断了。
“对不起,”一个声音说:“请问是林敦小姐吗?”
两人回头看到一个中年人。
看起来像是一个很体面的商店老板。柏翠纳答道。
“是的,我就是。”
“打扰了,对不起,小姐。”这男入说:“有一位先生买东西,签您的名字当保证人。小数目,这是帐单。
“买什那东西?”
“烟火,小姐。”
柏翠纳倒吸了一口气。
“烟火?”她听到伯爵惊讶地问:“谁买的?”
“上个星期,先生。”老板说:“一位宋领先生来买的。他没有带钱,签了林敦小姐当保证人。他说她住在史塔佛顿公馆。我想既然如此,就可以放心让他把烟火带定。”
“是那一天?”伯爵问。
他的声音充满火药味,柏翠纳感到自己像是掉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她手足无措。
“六月六日,先生。”老板回答说。
伯爵从口袋里掏了两个金磅给他,接过一纸帐单。
然后他毫不理会老板频频弯腰致谢,转身瞅了柏翠纳一眼,就急匆匆地往里面走。
她知道,虽然他不说话,他是要她跟着去挨骂。她跟着走过大厅,感到自己仿佛是走向断头台一样。
仆人打开书房的门,柏翠纳进了门,砰的一声把们关起来。
伯爵把帐单放在桌上,站在那儿瞪着柏翠纳的脸。
柏翠纳的心跳得厉害,房里好静,也许他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他叫嚷着。
柏翠纳作一个深呼吸。
“我是……想救你……”她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救我?”伯爵问:“这是什么话?”
“艾索达女士……买了一个新闻记者,她……叫他报导对你不利消息。”
伯爵吃了一惊。
“你在胡诌什么?”他问道:“简直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是真的!”柏翠纳凄凄惨惨地说:“那天亲王来参加晚宴,我在后花园碰到尼可拉·宋顿。”
“尼可拉·宋顿是谁?”
“一个快讯报的记者。”
“你是说他在花园,那你怎么不叫别人把他撵出去?”
“因为他告诉我艾索达女士给他十磅,报导有关她离开的时间……这是她的计谋,她要尽量拖延到午夜,那……
那……”
“你说的是真话吗?”伯爵问。
“为什么要扯谎?”
“你管他要报导什么!”
柏翠纳沉默了半响说:“因为艾索达认为那样可以迫使你跟她结婚?”
“见鬼!”伯爵大声地咀咒,叫嚷之声震耳欲聋。
“你跟这个男子要这些烟火到另一个地方去干什么?”伯爵继续逼问。
“我……我付了两倍艾索达给他的钱。”柏翠纳口吃地说:“可是因为他需要……一则新闻,他说……”
伯爵望着烟火帐单,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晴。他慢慢地说:“那你知道拉涅劳公爵跟葆蕾小姐的事罗。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阵尴尬的沉默,最后柏翠纳低声地说:“偷听到的。”
“在那里?”
“在宝……宝……宝松园。”拍翠纳低声地嗫嚅。
“宝松园!”
伯爵嚷着。
“你什么时候到宝松园?”
“有……有一天晚上,卡……卡蕾带我去的。”
“她带你去干什么?”
这句问话像一颗子弹射中了要害,柏翠纳感到自己不得不说实话。
“她知道我想……想要……听葆蕾小姐唱歌。”
“所以你才晓得她跟我的关系?”
“唔……”
伯爵把嘴唇抿得紧紧的,柏翠纳知道他现在什么事都明白了。
他知道自己在温莎堡的时候,公爵在那里。而柏翠纳正跟尼可拉·宋顿在搞一个阴谋。
沉默了好一会儿,柏翠纳又感到心痛加剧,嘴唇乾渴。
突然间,伯爵紧握拳头在桌子上猛猛地捶了一下,把拍翠纳吓得跳起来。
“妈的!”他说:“你把我当成好奇的对象,竟然干涉到我的私生活来了。”
他嗔目望着柏翠纳,眼睛里冒着火花。
“这是什么意思?”他嚷着:“竟敢勾结一个小记者来对付我!”
“我……我是……要救你呀!”
“谁要你来救我?谁要你管闲事?我请过你吗?”伯爵暴跳如雷:“以后少管闲事,别来干涉我的私生活!”
柏翠纳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伯爵继续说:“我不能忍受,绝对不能忍受,居然叫一个小丫头住进来当我的管家婆,再有修养也受不了,你还有什么事不管的?”
他越说越大声,几乎失去控制了。
“自从我认识你,你对每一件跟你无关的事都抱着成见,对任何人都讨厌!”
停了一会儿,他又强调地加了一句:“告诉你,你的行为叫我警惕。我必须立刻采取措施,免得以后再受你干涉。”
他的声音震动屋瓦,柏翠纳纲声地说:“对不起,叫你生气。”
“生气?”伯爵说:“岂止生气,我痞根!你给我滚开t滚!”
他说话这么粗暴,柏翠纳伤心地哭泣起来,快步离开房间。
她冲过客厅,跑下大门台阶,跳上等着她的马车。
她疯狂地驾驭着马车,驱驰过公园路,到了海德公园。
她不知该到那儿去,只知道立即逃离伯爵的暴怒、如雷的咒骂,每一句话都像抽在她身上的鞭子。
她勒住马,转向公园里人踪较少的区域,恣肆驰骋,几乎忘了身后的马夫。
耳边轰轰作响,好象整个世界都坍塌下来,变成一片废墟。
她一面驱车,一面想着伯爵太不公平了。
他从没考虑她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使他免于跟艾索达结婚,为了揭穿情妇的不贞。
“他应该感谢我才对!”柏翠纳自言自语。 现在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不再感到受委屈与羞辱,她要反抗!她可以了解,伯爵只不过恼火她跟尼可拉·宋顿“勾结”
罢了。
假如她不那么做,后果是非常明显的。
可是他那种说话的态度实在叫人起反感。她驶过色本登桥,驰向罗亭街时,她告诉自己,他不但不公平而且不知感谢。
柏翠纳沉思着,直到一个声音在她耳际说道:“你看起来面色凝重,可爱的林敦小姐。”
柏翠纳回头看到罗洛爵士正和她并驾齐驱。
他脱帽行礼,看起来那么潇洒。她忽然感到,这是一个报复的好机会。
“你早,罗洛爵士。”她甜甜地说。
“你以前对我很凶。”他说:“可是我希望不管以前犯了什么罪都请你原谅。”
“哪有什么罪嘛!”柏翠纳感到有一点尴尬:“只因为我的监护人……”
“我知道。”他很快地打断说:“我当然知道。他一定告诉你我是个看到富婆就追的人,可是不管你相不相信,柏翠纳,我对你的感觉是与众不向的。”
柏翠纳知道自己应该走开,避免跟罗洛这么亲近。
可是由于受到冤枉,太伤心了,她偏要这么做。
“我知道许多人在中伤我。”罗洛低声地说:“可是我已经情不自禁,柏翠纳,就算你贫无立锥之地,我依然爱你。天呀!你晓得你有多美丽吗?”
他的语气充满了真诚,令她十分感动。
“谢谢。”她温柔地说。
“你害我心都碎了!”
“这不是我的本意。”
“如果你愿意,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有一天晚上我跟人家打贻。”他说:“我一定得找到一个女人,能够驾两匹马拉的马车跟劳莱小姐一较短长,而且要赢她。”
“跟劳莱小姐比赛?”
她知道劳莱小姐是贵族子弟中最受注目的女御者。
一些时髦的纨绔子弟流行送跑马和马车给那些会驾车的情妇。
她们往往有卫士和马夫保护,大多数只能逛逛衔,炫耀她们的衣服和珠宝,叫那些不走红的情妇们羡慕。
毕竟,公开在马路上驾车的女人很少,可是劳莱小姐优秀的御车术却相当令人瞩目。
柏翠纳扬扬眉,惊讶地望着罗洛爵士。
“你是建议我,”半晌,她问道:“跟劳莱小姐赛车?”
“是呀!”他说:“我见过你在公园驾车,执辔的技术相当好。我的许多朋友也都这么说呢!”
柏翠纳从来没有想到会受到这种赞美。
正如伯爵早上告诉她的,阿比对她很满意,表示她御车术不错,这使她感到自己仿佛已经在阿斯考特得过奖了。
罗洛应该知道,赞美她能跟劳莱小姐并驾齐驱,要比说她的美丽媲美米罗的维纳斯更让她飘飘然。
“我一定要让你……”隔了一会儿,她说:“我相信你一定会打垮她。”罗洛坚持说:“她曾自夸说,除了她之外,贵族里没有一个女人懂得驾驭。”
“好自负。”柏翠纳说。
“我要你给她一个教训。”罗洛说。
这真是一个诱惑,她无法拒绝。
“什么时候比赛?”她问。
“什么时候都行。”罗洛回答:“只要你说一句话,今天都可以。”
柏翠纳忽然想起伯爵要很晚才回来。
“他不会知道的。”她心想。
假如这次打败了劳莱小姐,那么她就不会再感到受委屈或羞辱了。
“什么时候,从什么地点开始,你说吧!”
“我知道你不会令我失望的。”他高兴地叫起来:“没有一个女人比你更活泼、更勇敢的了。”
柏翠纳觉得无法不对罗洛那双充满崇拜的眼睛作一个报答。
“但愿不会叫你失望。”
“决不会。”他说。她知道他指的不只是赛车一事而已。
他跟他约好了,中午一点他到史塔佛顿家接她。
柏翠纳回家,希望公爵夫人不会起床吃午餐。
进了家门,才发现希望没有落空,公爵夫人吩咐仆人告诉她,她身体不舒服,吃了几颗安眠药,希望不要打搅她。
“太好了。”柏翠纳上楼更衣时想着。
她穿上一件最漂亮潇洒的衣服。为了要激怒伯爵,她不仅要跟罗洛共御驰骋,还要打扮得花枝招展。
软帽不能太大,免得被风吹落了。帽缨系紧,以免吹散了头发。
她知道不能吃得太多,吃个半饱精神最好。她走进大厅等待罗洛先生驾临。
罗洛准时到达,驾着一辆由两匹栗色良驹拉的马车,尽管比不上伯爵那些名马,也算是身体健壮、精神奕奕。
柏翠纳的眼睛充满微笑。罗洛扶着她上御座执马缰,她简直心花怒放。
她自信可以驾驭这些马,毫无畏惧。
他们从史塔佛顿家门驱向公园衔。
“我们在什么地方跟劳莱见面?”她问。
“她跟我们同时出发。”罗洛从怀里掏出表说:“时间是一点过五分。”
“从那里?” “她从波曼广场。”他答道:“我们从泰本出发。我们互,相以人格保证,不会提早出发。”
“为什么要在不同地点出发?”柏翠纳问。
“因为这是一个友谊赛,不但测验技术,而且测验御者精神。”他解释说:“谁先到大北路的翎毛酒店谁就得胜,可是没有规定要走那一条路。”
他对柏翠纳微微一笑,继续说:“我已经找到一条捷径,我们一开始就领先劳莱小姐了。”
柏翠纳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这一趟路就不一定全由她驾驭了。
她在穿衣服准备出发时,就考虑到劳莱小姐在驾驭方面的名气。不管自己的技术怎么好,总怕敌不过一个比她大十五岁,又是长久驾驭经验的女士。
相信这个赌注一定很大,否则罗洛不会那样急于想赢过来。隔了一会儿,他说:“我们可以出发了。”
想到这场竞赛,她禁不住激动起来。
马车飞也似地狂奔,罗洛紧张地指示着道路,他说他对伦敦的道路非常熟悉。 她注意到他够聪明,专门带她走那些安静的住宅区,这儿交通不拥挤,一会儿就走出市区,到个郊外乡间了。
天气闷热,幸好凉风习习,飘动着她的卷发,丝丝秀发拂着微红的脸颊。 “真够刺激!”她对罗洛说:“不知道劳莱小姐是不是远在我们前面了。”
“希望她不晓得大北路这条捷径,”他答道:“劳莱小姐有栋房子在苏色,我想我已经很幸运赢得这场赌博了。。
“所以你才选了这条路?”
他点头说: “一切都很公平。可是因为我选择走大北路,就得经过公园一段车水马龙的道路,劳莱小姐出发的地点要比我们接近目的地几条街。”
柏翠纳认真地问:“那她可能早在我们前面了。” “有可能。”他说:“可是你不要担心。”
“我不会。”柏翠纳:“我喜欢你的马。”
“但愿是我的。”他低头沉吟道:“其实这对马儿是向一位朋友借来的。”
柏翠纳立刻猜测这个朋友就是拉涅劳公爵,可是她不想问的太多。 她不愿意罗洛爵士知道那个晚上在宝松园偷听到他俩的谈话。
他们继续奔驰,过了大约一小时,柏翠纳焦急地引颈观望,寻找劳莱小姐的踪影。
虽然他们超了好多马车,却都是绅士驾驭的,没有一名女士。
又经过个一小时,拍翠纳知道已经接近目的地了,问道:“假定我们到了翎毛酒店,发现劳莱小姐已经捷足先登,你会输很多钱吧?”
“那我真输不起哩。”罗洛答道。
“担心什么!”柏翠纳喃喃道。
“没有一个女人比你驾得好,”他说:“用不着说,我实在很感谢你的帮忙和谅解。”
“等我们赢了再说吧。”柏翠纳答道:“可是我总觉得劳莱小姐已经遥遥领先了。”
“很可能远远落后!”罗洛微笑说。
“各有一半机会。”柏翠纳回答。
她急于替他得胜,紧拉马首,在剩下半个小时作最后冲刺。
“不相信伯爵能跑得这么快!”她想。
无可否认,一想到伯爵,她就痛心。
她努力不去想早上那些恼人的事。
他使得她开始反抗,可是她依然可怜兮兮地企望能有机会向他解释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好,为了使他免于跟他不喜欢的人结婚。
可是她知道,不管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
“你看起来很忧愁。”罗洛坐在她旁边说:“让我告诉你,柏翠纳,今天能够跟你在一起驾车聊天,即使输了也值得。”
“假如伯爵知道了一定非常火大。”柏翠纳说。
“他决不会知道。”罗洛说:“不要怕。”
柏翠纳想起已经驾了两个半小时了,她必须早一点回伦敦。
“快到了吧?”她焦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