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立中心虚的缩回手。
皮耶一下子就赶回来,吃力的拖着麦特下楼,傅立中立刻伸手帮忙,虽然麦特不断的喝斥父亲离开,但皮耶默然接受他的帮忙,两人匆忙的将安特送到医院。
公司里的员工被刚刚的情况吓得人心惶惶。
“没想到皮耶也会打人,那个老伯是谁呀?”方珍惊魂未定的说。
“那个老伯叫麦特小明,还说什么父子重逢。”
“麦特吓得眼看到鬼一样,哪有人父子多年不见是这个样子?”
“那个老伯竟然跪下来,说什么赎罪、原谅,难道有不可告人之事?”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突然施孝昌要大家安静下来。
“他们家怎样都跟我们没关系,重要的是公司怎么办?老板出事了,公司还开得下去吗?公司开不下去,那我们怎么办?”施孝昌提醒大家事情的严重性。
王乔不愧是公司里的元老,立刻姑出来安抚人心。“孝昌,你不要这么现实。他们两个对我们都不错,薪水从来也没少过,现在他们有私人问题要处理,大家把公司顶住,一下子就过去了。”
“设计部门有我和王乔顶着,你们业务部门没问题吧?”李新华也挺身而出。
“我们业务部也会努力的。”周玲芬代然答应,不屑的看着施孝昌。
施孝昌干笑两声,同意照大家的意思去做。
于是王乔要求大家照常进行该做的事,有什么问题就提出来一起讨论。大家都相当配合,各自分头进行工作。
“你醒了。”
麦特睁开眼睛看看四周,显然自己正在医院的急诊室里,且手上还打着点滴。“我怎么了?
“本来只是胃发炎,你这样胡搞瞎槁,搞成胃溃疡、胃痉挛,突然砰的一声就倒下去,你死下了,我倒是被你吓死了。”皮耶又气又无奈。
麦特道歉。
“医生说精神压力也会这样,先是青月的事,接着又是你老爸,最近真有得你受的。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他呢?”麦特紧张的四处张望。
“我叫他先去上班,你们双方都先冷静下来再说,不要愈搞愈大条。”
麦特撑起身子,想要拔掉手上的点滴。
“你做什么?还不快躺好。”皮耶哇哇大叫,赶紧将他按下。
“我要回家,他下班就会过来找我,我不要见他.”麦特想逃。
“你找死,要不要拿面镜子给你照照,你现在的样子不会比死人好看。”皮耶生气的开口,“没错,现在他还不知道你家在哪里,你还能躲一阵子,可是你能躲多久?你永远不上班了?还是你要公司搬家?他也认识青月,要是他缠着青月找你,是不是你干脆也躲着青月?”
麦特哑口无言。
“不管你原不原谅他,你都不能再逃避了,勇敢的面对他,战胜你对他的恐惧,这样你才能真正超越这件事。”皮耶义正辞严的说。
“你说的倒容易。”麦特哭丧着一张脸,转过头去。
“不管容不容易,一定要这样做才行,这次你不能再邀了,你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进了。”皮耶坚决的说。
医生过来视察病人,决定将麦特转进普邀病房再观察一天,如果没问题,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了。
麦特住院期间,晚上都是他一个人在医院,因为大家都有事要忙,且他的情况也好得差不多了,有天晚上,突然一阵阵抽痛将安特从睡梦中吵醒,他睁开眼睛,四周一片寂静,在己深了。他用过身,看见墙边躺椅上的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父亲。这是第三次见到他,之前两次在慌乱匆忙中没有注意到他早已满脸皱纹两羹飞霜,记忆中高大壮硕的体格如今看来也变得干瘦。
他被关了多少年?大学讲师为何会变成餐厅的二周?他还酗酒吗?这些年来他是怎么过的?他有找到母亲吗?
麦特心中百感交集,胡愣的望着睡梦中的父亲,此刻的他看起来似乎不再那么吓人了。
窄小的躺椅睡起来井不舒服,傅立中换个姿势,麦特见状吓了一跳,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傅立中站起来伸展筋骨,走到床边看看麦特,他的气色好多了,不再那么苍白。那眉、那脸和小时候差不多,那时候自己是不是疯了?怎么打得下手?傅立中又愧又怜的轻抚儿子的脸庞。
麦特无法忍受父亲的触摸,反射性的躲开。
“你醒了,好一点了吗?还病吗?”傅立中关心的问。
“这里是医院,而且很晚了,我不想和你吵,也不想和你说话。”麦特回身背对父亲,拉起被子几乎盖住整个头。
傅立中拿起温水壶倒了杯水。“医生说喝点温开水肚子会舒服一点,如果痛的话可以吃颗药。”看儿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傅立中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那……就放在这里。”说完使退回墙边的躺椅上坐好。
过了片刻,麦特忍不住疼痛和口渴,坐起来吃药。而博立中因他接受自己所倒的一杯水而感到莫大的欣慰,含着眼泪带着微笑看着儿子。
又是阳光普照的一天。
“上班前我来看你一下。”皮耶看到躺椅上丢着一件没看过的外套,惊讶的问:“你爸昨晚睡这里?”
安特点点头。
“你们没吵翻天?没被医院赶出去?那可真是奇迹。”皮耶惊叹不己。
“你看我这个样子有力气吵架吗?”麦特不耐烦的说:“我没事了,快点让我回家。他一直看着我,要不就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摸我,讨厌死了。”
“听起来好像被性骚扰一样。”皮耶忍不住取笑他。
“一点都不好笑。”麦特臭着一张脸。
“他去哪里?”皮耶好奇的问。
“买早餐。”麦特重申,“不要以为我接受他、原谅他了,只是我这个样子跑不掉而已。”
皮耶满意的笑笑,至少麦特不再死命的躲,这是好的开始。
“她有打电话来吗?”麦特问起青月。
皮耶摇摇头,一件事到嘴边又吞回去。“她一定很忙吧!我该去上班了,下班我会过来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就办出院,再委屈一天吧。”
“对不起,老是麻烦你,不管是私事还是公事。”麦特不好意思的说。
“以后做牛做马还我吧!”皮耶不改诙谐本色。
麦特突然别过头,原来是傅立中拿着早点进来。傅立中客气的向皮耶点头致意,将温豆浆和清粥放在床头柜上,安静的走出病房。
皮耶突发奇想,如果让麦特多住几天院,他们父子之间会不会因为多一点互动而有转机?从第一次听见麦特的故事开始,皮耶就非常厌恶麦特父亲这个人,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如此丧心病狂,可是真的见到他,才了解他并不是想像中的恶魔模样,反而以一心赎罪的忏悔者姿态出现。皮耶感到困惑,相信麦特也是,所以他才会如此挣扎。
皮耶离开病房,看见麦特父亲在走廊底端的窗户边抽烟,他走了过去,“你不要太刺激他,凡事慢慢来,先这个样子就好了。”
傅立中同意的点头,关心的问起儿子的具体状况,皮耶和他闲聊了几句。
“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傅立中觉得皮耶看起来很眼熟。
“我是小里。”皮耶脱口而出。
傅立中吓得面如死灰。
“我的意思是说我长得像小里,至少麦特是这么说的,我想你大概也会这么觉得吧!”皮耶急忙解释,虽然这里是医院,但他可不想害老人家心脏病发作。
突然,傅立中抓住皮耶的手,声泪俱下的呼陶大哭。
“阿伯,你不要哭了啦!大家都在看了,这么大声会吵到别人。”皮耶一边劝他不要哭一边对围观的群众尴尬的笑笑。
麦特听见哭声从病房探出头来看,从见前的消最猜测出父亲也看出皮耶神似小里,因此拉着小里的替代品搁哭失声。麦特转身回到病床,用力的捣住耳朵,不想再听到这个哭声。
出院后麦特在家中休养一天,身体和精神都好多了。晚上皮耶拎着清粥小莱到他家探望他。
“对了,明天我想去看看青月,给她母亲上个香,公司应该有送奠仪去了吧?告别式什么时候?在哪里举行?”麦特一边喝粥一边问。
“你身体还没完全好,过几天再说。”皮耶行扒几口粥。“对了,同事们祝你早日康复。三个人的工作要两个人扛下来真的太吃力了,王乔和新华最近都一直加班,你也该好好振作起来,不要让他们太辛苦。”
麦特看出皮耶转移话题的企图,“我知道,回去上班之前我得先去看看青月才行,我明天就去.”
皮耶放下碗筷,心虚的说:“青月电话中没交代清楚,她没送讣闻过来,也没接手机,没人知道她母亲的葬礼究竟在哪里,什么时候举行?”
麦特惊愕。
“我问过古月的室友,她说应该是在她竹山国舅家,可是她没去过,只知道的民团住在竹山镇附近,是种葡萄的,其他的就不清楚了,所以也没办法联络上她。”
“也就是说,现在没有人知道青月究竟在哪里?”麦特吓出一身冷汗。
“我是想等你身体好一点再告诉你。”皮耶很怕他又抓狂。
麦特心里一阵低落,还说爱她、要娶她,竟然连她舅舅家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呀!“我明天去找找看。”
“从何找起?”皮耶觉得这样不是办法.
“我一定会把她找出来。”安特开始认真的吃东西,努力补充能量.
皮耶本想开口劝麦特,想想算了,现在正是他们需要彼此的时候,反正拦也拦不住,就由他去吧!只叮咛他要注意身体,不要在找到人之前倒下.
第九章
五月正午的太阳一点也不温和,气温直通三十度,麦特汗流使背,一个早上已经跑了好几户人家,都不是青月舅舅家。刚才一个阿婆说这边有一户种葡萄的好像是姓邱,可是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阿婆所说的小桥。
麦特将车停在路边,茂盛的树木给与清凉的蔽荫,路边几丛本横兀自花开灿烂。随着时间流逝,麦特渐渐害怕起来,万一找不到怎么办?万一她存心躲着他怎么办?麦特准了几口水,重新振作起来。
看见远远一个阿怕慢调斯理的骑着脚踏车过来,麦特急忙下车拦住他。
“阿伯阿伯,借问一下,你甘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种葡萄,姓邱的人家?”麦特用蹩脚的台语问着。
那个五十几岁的阿伯长得粗壮黝黑,一双浓眉大眼几近怒视的瞧着麦特,“你找他们做什么?他们又不认识你。”
“你知道?太好了!”麦特喜出望外,“我是他们外甥女江青月的朋友,她母亲过世,我想去上个香。”
那个阿伯上下打量着麦特,过了半晌才说:“跟我来。”
麦特开着车跟在后面,脚踏车在前面树丛边的小路右转,往前十几公尺处有一条大圳沟,刚刚那个阿婆说的一定就是圳沟上的这座小桥,过了桥右手边有一栋四合院,旁边是一大片青翠的葡萄园。带路的阿伯将脚踏车停在院子墙边,指挥麦特将车子停进院子。
“阿伯,这里就是邱家吗?”麦特下车走近阿伯问道。
老伯也不理会他,对着屋子大喊,“阿月。”
麦特嘉然回首,那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情影出现在眼前,她先是惊疑的看着自己,接着露出笑容快步过来,双手张开一把抱住自己,将头埋在怀中开始抽泣。麦特满心欢喜的抱紧她,在怀中的她是如此真实,之前的不安与忧虑一扫而空。
“对不起,我来晚了。你还好吗?”麦特情不自禁的轻吻她的头发。
“不好,一点都不好。”青且眼泪婆婆的看着他。“你说的对,我没办法原谅他,妈妈死了。是他害的,我没办法原谅他。”
麦特不舍的轻抚她的脸。
阿伯用力的咳嗽,乡下地方不习惯这样公开亲密拥抱。
青月不好意思的推开麦特,擦擦眼泪,替他们彼此介绍。“阿奥,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们公司的老板。麦特,他是我阿舅。”
“阿问你好。”麦特没想到问路的阿伯就是青月的舅舅,那他刚刚怎么不讲?
“我又不是你阿舅。”舅舅不领情的说。
“老伴,人家是跟着阿月叫,又没恶意,你不要吓到人家。”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舅妈笑咪咪的说。
“这位是我舅妈,这是我大表弟,小表弟。”青月向他介绍另外三人。
“里面坐,我们正要吃饭,一起吃个便饭吧!”舅妈亲切的招呼。年纪大约十几岁的大小表弟对麦持的车子比对他本人有兴趣。
进到屋内、客厅的神明桌旁摆着青月母亲的脾位。青月走上前点了一往香递给麦特,小声的对牌位说:“妈,麦特来看你了。”
麦特恭敬的上香,宵月鞠躬回礼。
“已经火化了吗?”
“昨天刚好有日子,所以就火化了,我们打算等七七后,选个日子将我妈的骨灰送到庙里供奉。”
上完香后,舅妈招呼大家到厨房吃饭。
“吃菜饭,没什么好菜,麦先生,你尽量用.”舅妈亲切的招呼着。
“舅妈,他姓傅,不姓麦,麦特是他的英文名字。”青月向舅妈解释。
“妈,你好土,现在很多人都有英文名字。”小表弟抢着说话.
“对呀!我叫威廉,跟英国王子一样。”大表弟也抢着说。
“ABCD狗咬猪我不懂.”舅妈笑着说。
“没关系,叫什么都一样.”麦特一笑.
“这竹笋炒肉丝很好吃,这红烧鱼很新鲜,不要客气多吃一点。”舅妈很热心的替麦特夹菜。
麦特只是一直道谢却不怎么动筷。
许久没说话的舅舅冷不防的冒出话。“你怎么都不吃?是嫌菜不好?
“阿舅,他不是那种人。”青月急忙管麦特说话。
麦特尴尬的道;“不是的,我胃痛,前天才出院,所以没办法吃这些好菜,你不要误会。”接着转头对青月补充说明,“不是很严重,你不要担心。”
“不严重就不必住院了。”青月不相信。
“真的没事了,现在只要乖乖吃药就可以了。”
“怎么不早说?我帮你煮稀饭好了,我有很多好吃的酱菜幄!”舅妈得意的比比身后架子上大大小小的自问,黄瓜、苦瓜、美浓瓜一应俱全,长豆、碱姜、豆腐乳无一不缺。
“不用那么麻烦,我吃一些白饭就好了。”麦特不好意思的摇手。
“一点都不麻烦,生病就一定要好好吃东西,不然怎么会好?你坐,马上就好了。”舅妈不容言辞。
青月也劝麦特接受舅妈的好意。
两个表弟一下子就吃饱,收拾碗筷后就出去看电视。
“听阿月说你常陪她去看她妈妈,那金糖果也是你送的。”舅舅突然开口对麦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