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样?”柯雨宁起了警戒。
韩定中冷笑一声,说:“你也许不知道,现在上伦已经笃定成为我的继承人了,董事会打算在他满三十岁后,就让他担任韩氏集团的总裁。我替他安排和佳吟结婚,就能与’名得公司’签约结盟,明年我们还要捧他出来做立法委员,他的前途无可限量啊!”
“恭喜……你终于把他栽培成功了。”
“可是有你在,就不大方便了。你难道忘了你的父母吗?真是不孝啊!”
“据我所知,他们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柯雨宁深吸一口气。
“没错,都是指在你离开上伦的情况下,他们才能活得好好的。你父亲柯庆天已经不是校长了,但还是股东之一,他们夫妻俩现在就只靠那点股份在生活,万一我把他们挤出去了,又抖出你父亲做过的一些好事,就怕他会想不开自杀,而你母亲也会伤心透顶……”
“你不怕我告诉上伦?”
“上伦是我栽培出来的,他根本反抗了不我,我随时可以教他跌到谷底。你这么爱他,应该不会希望看到他丢掉工作、四处碰壁,又没有人敢雇用他的情景吧?“韩定中说完,咳嗽了几声。
“我了解了。”没错,她完全不能忍受让意气风发的上伦变得一无所有,他应得到他该有的。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
“请给我一点时间,我要等女儿回来,晚上我就走。”
他很满意地哈哈大笑,说:
“我答应你,但是如果明天你还在,那我就不客气了!”之后,他重重挂下了听筒。
那声音应该是很剌耳的,她却恍若未闻,对着眼前的电话发愣,自己的脸颊仿佛又被命运掴了掌。
历史总是不断地重演,而她依然无能为力,只有一个最终的选择,就是尽全力保护她所爱的人!
半小时后,搬家工人把她的东西都送来了,也不过是一车辆小货车,就是她的所有家当。她吩咐他们把东西都搬进女儿睡的房间,不必放进主卧房,因为那人是多此一举罢了。
由于韩上伦对她的体贴、照料,佣人已经把柯雨宁当作是女主人看待,她交代了什么就照着去做。
昨晚那名中年女佣过来问:“需不需要我帮你拆开这些箱子?”
“只要这几个就可以,麻烦你了。”柯雨宁指了指地上的几只箱子。
“我姓于,叫有娴,你叫我于嫂就可以了。”显然她认为柯雨宁会长期住下来,便做了自我介绍。
“于嫂,我姓柯。”
“柯小姐,你皮肤真好,是怎么保养的?”女人之间最爱问这种问题了。
“我没有怎么保养,睡前和出门时擦点乳液而已。”
“哦,那你是天生丽质了!你府上哪里啊?”
“南投。”她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难怪人家说’南投出美女’,山明水秀嘛!”于嫂恍然。
柯雨宁笑笑,没再说什么。两人一起合作,很快就取出了柯雨宁所需的东西。
“柯小姐,要不要把衣服吊起来?”
“不用。”她摇头,反正一时还用不到。
“那……我把这些箱子拿出去。”于嫂疑惑了一下。
“也不用,谢谢你。”她叹了口气说:“没你的事了,你去休息吧!”
“喔!好。”
于嫂出去以后,柯雨宁换过一件米色的羊毛裙,拿出大皮箱,装了一些必需的衣服和证件,把不用的再放回箱子里。她整理得很慢,因为她的精神严重散漫,几乎什么事都做不了。
五点时,管家敲了门进来,向她报告说:
“钢琴老师来了,你要不要和他谈一谈?”
“好的,请他在客厅等我一下。”
她向镜子里的自己说了一会话,让自己振作起来,这才走出房间。
钢琴老师还是一位大学的学生,师大音乐系四年级,叫做詹孟书,看来很和善。柯雨宁坐下来和他谈了一下,管家站在一旁听着,连连点头,似乎也很赞同她。
詹孟书一直称她为“韩太太”,那应该是管家告诉他的,看来中午在餐厅的事已被佣人专遍,所以他们都以为家里快办喜事了。
恍惚中,柯雨宁有种已成为女主人的错觉,她允许自己稍微沉浸了一下,但不能太过度,这毕竟只是好梦一场而已。
五点半,以璇被司机带回家来。
“妈妈!妈妈!我回来了!”她蹦蹦跳跳地扑到柯雨宁身上。
“今天乖不乖?”她抱紧女儿,这是唯一她还能佣有的亲人。
“我很乖,可是杰夫不乖!就是那个转学生啦!他又亲我了,所以我就听爸爸的话,跟他说我想和他做好朋友可是他不能在别人面前亲我,他居然就答应了哦!可是他又说,他不止要我做他的好朋友,他还要我做他的皇后!为什么啊?他又不是国王!”
“那就是说,要你做他的女朋友啦!”坐在一旁的詹孟书说。
以璇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陌生的叔叔在场,眨眨大眼睛问:
“真的?那我要怎么回答他呢?”
“你就告诉他,要等到做到了国王,你才能做他的皇后,现在你们先做好朋友就好了。”詹孟书笑说。
“喔,我就这样告诉他。”以璇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然后,她才想到:“咦!叔叔,你是谁啊?”
“他姓詹,是你的钢琴老师。”柯雨宁笑道:不过只有一天!
“妈妈!谢谢你!”以璇的表情从不相信转为激动。她真的能学钢琴了!她开心地抱住母亲。
“我们先去吃个饭,再学琴。詹先生,请你也一起用餐吧!”柯雨宁说。
“是詹老师!”以璇立刻纠正妈妈。
他们三人的午餐是很愉快的,只是柯雨宁食不知味而已。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少爷的电话,请你接听。”管家说。
“好的,谢谢。”
她走到客厅,抚着胸口拿起听筒:“喂,我是雨宁。”
韩上伦热切的声音传来棗
“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你才离开五个小时。”感觉却像五个秋天,而她好冷。
“才五个小时吗?怎么感觉好像已经好久了?我应该把你带来公司的,这些会议长得要命,我可能要十点才能回家。”
“喔。”她不敢多说话,言多必失,她演技又差。
“你生气了吗?我这么晚回家……”他却误会了。
“没关系的。”
“唉,真希望你生我的气!”他笑了。“我从来没打过这种电话,平常再晚回去都没关系,反正了没人管我,但现在打个电话回家,告诉家人说我会晚点回去,我比较喜欢这样。”
“家人?”这两个字使她哽咽了!
“我也是。”
“钢琴老师来了吗?我听见钢琴的声音。”
“喔!他们开始上课了。”一阵琴声传来,柯雨宁刚才却没有注意到。
“以璇开不开心?”
“当然开心,谢谢。”
“说什么谢谢,她也是我女儿啊!叫她不要等我了,让她早点休息,可是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回家就要看到你,听你跟我说一声’你回来了!’。”
“嗯,我会等你。”她真的想。
“秘书又来催我了!再见,记得想我!”
“等一下!”她喊住他。
“怎么了?”他有点担心。
“上伦,我想告诉你……我非常爱你。”
他静了一会,感动极了,也说:
“我也是,我爱你更基于自己。”
“晚上见。”
“晚上见,等我!”
既然这是最后一次谈话,她要他永远记住她,不要忘了她说过她爱他。
第六章
八点,柯雨宁着装完毕,走进练琴房。这原是间客房,今天佣人整理了一下午才整理布置妥当。
“小璇,该下课了。”柯雨宁提醒女儿。
“妈,弹琴好好玩哦!”
“韩太太,小璇很适合学钢琴,她的手指很长,柔软度也够,我看她学得很快,说不定一、两年后就要换她来教我了。”詹孟书站起来说。
“詹老师真会开玩笑。”她摸摸女儿的脸。
“不,是真的。而且小璇是个小美人,长大以后说不定可以出钢琴专辑,变成明星哦!韩太太这么漂亮,女儿也是一样!”
“哪儿的话!”对这种称赞,她只会当成是礼貌。
“韩太太要出门哪?”他注意到她的穿着。
“呃,上街买点东西。”她迟疑地回答。
“这么晚,要不要我送你们?我有开车哦!”
“不好意思麻烦你。”
“不会、不会,我开车很方便的。不过,我那辆是国产车,怕你坐惯了进口宾士车,会嫌弃而已。”他挥挥手。
柯雨宁咬着唇想了一下,便决定了。让这个陌生人帮忙完成自己的计划,也许是比较安全的。
“我们要到台北车站,不晓得麻烦不麻烦?”
“一点也不麻烦,我也住在那附近。你们要去逛百货公司是吧?”
她点点头。
“可不可以请你先去开车,在外面的路上等我们?”
“好啊!”他当然乐于服务。
“那么等会儿见了。”
詹孟书走后,她带以璇回房,拿起皮箱。
“妈妈,逛街为什么带个大皮箱啊?”以璇一脸迷糊。
“小璇,我问你,你喜欢学钢琴吗?”
“好喜欢!”她点点头。
“比喜欢妈妈还喜欢吗?”也许让这孩子留下比较好,上伦会让她受最好的教育,可以一直学钢琴,长大了开演奏会、发行专辑……
“妈,你怎么了?你不喜欢我学钢琴,我就不学了!我最喜欢妈妈,我不喜欢钢琴了!”以璇发现母亲的脸色很不对劲,忙道。
出于一种本能的预感,她觉得,刚才母亲好像要把她丢掉似的,让她非常不安。
“小璇……”她抱紧女儿,下定决心。
詹孟书拿起皮箱,牵着以璇走出房门。
“你要出门啊,带这么大皮箱?”于嫂看了问道。
“我们要去旅行,临时决定的。”柯雨宁镇定地说。
“少爷知道吗?”管家惊问。
“我刚才在电话中告诉他了,现在我们就是要到公司去找他。”
“我叫司机小郭送你们过去。”管家热心地说。
“不用了,我已经叫好车在外面等着。”她连忙拒绝。
她强作镇定,笑着和他们说了再见。
走出大门,一部汽车正在前方不远处等着,她们一出现就按了两声喇叭。
她们走近后,詹孟书跑出来帮她们开车门,奇问:“咦!怎么还带皮箱?不会麻烦吗?”
“詹先生,请你不要问得太多,只要送我们到车站就好。”柯雨宁已经不想再演戏,这毕竟不是她所擅长的。
詹孟书何等聪明,一点就通。“我知道了,如果有人问起,那我就回答说,我一教完小璇就回家睡大头觉了,所以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载过任何人对不对?”
“谢谢。”她感激地笑笑。
她把行李放到后座,便开动了车子。夜凉如水,柯雨宁看着山上的房子愈来愈远,最后终于隐没在夜色中,就像她曾有的梦想。
一路上,詹孟书果然都没再多问。到了台北车站,他停好车,帮她拿下皮箱。
“谢谢你。”柯雨宁抱着女儿下车。
“人这么多,我送你们进去吧!”他提起皮箱。
她正想拒绝,他却径自走向前去,她只好抱着女儿跟上去。
车站里人来人往,都是有目的的,好像只有她是无家可归的。她在售票口前排队,几乎想不到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最后轮到她了,她听见自己说:“南投。”
买过票,她们准备到月台上等候。
柯雨宁抬头对詹孟书说:“我们要走了,真的很谢谢你。”
“我非常乐意这么做,祝你们一路顺风。”
“这是你今天的上课费用,还有谢谢你的帮忙。”她拿出两千块。
“不,我不想收。”对这贵妇人,其实也没大他几岁,他很自然地产生骑士精神。夜里帮着这对母女逃离丈夫,让他更有种莫名的刺激感!
“那怎么行呢?”
“我能为你服务,已经是最大报酬。”他大着胆,吻了一下她的手。
“那么再见了。”柯雨宁脸一红,也就不再坚持。
“詹老师再见!”以璇挥着小手。虽然,她也有预感是不会再见到詹老师了。
她们搭上九点二十分的营光号,她们坐的车厢里只有一半的座位有人。柯雨宁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逝,心里一片纠结。
“妈,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去南投,看看外公和外婆。”
“那爸爸呢?”
“我们不会再看到爸爸了。”柯雨宁不忍心伤害女儿,但是又不得不告诉她事实,尽管她是这么喜欢她爸爸。
“为什么?”以璇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小璇,你相信妈妈,我比你更不愿意离开爸爸,但是我这么做都是为他好,也是为了保护外公和外婆,我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
“我不懂!我不懂!”以璇的眼泪已经滑下。
“等你长大就会懂的,别哭。”
“可是,我再也见不到爸爸、见不到转学生,我不要!我想当爸爸的女儿、我想当杰夫的皇后……”以璇抽噎个不停。
柯雨宁无奈,只能抱住女儿轻声安慰,直到她哭累后,慢慢睡着。
她忍不住又叹口气。当叹息变成了习惯,日子也就淡了……
看看表,已经十点半了。上伦不知道回到家没有?她不敢想像他一进门时,会是怎样的表情,如果让他找到她,这一次他不会原谅她的。唉,别想了,他们是不会再见了。
但愿他幸福、平安,但愿所有她爱的人都是如此……
火车抵达南投车站,已过了午夜。
一下车,柯雨宁就闻到熟悉的气息,这里有她的旧时青春……
她拦了一部计程车,说出曾经是她家的地址。以璇睡在她腿上,她凝望着窗外的家乡,和她印象中有些不同,但是当她看到依旧没改的景致,感觉就特别强烈。
家快到了,她的期盼中混和着害怕。
下车后,她和以璇站在大门口,站了一会。
“妈,这是哪里啊?”以璇揉着眼睛。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勇敢地按了门铃。
五分钟后,她看见苍老了许多的父亲走到门口。
“是谁啊?这么晚了!”柯庆天问,然后,他站在铁门后愣住了。“雨宁!”
“爸爸,我回来了。”曾经有十多年,柯雨宁都是说这句话而进家门的。
柯庆天脸部肌肉一阵抽动,不敢相信眼前的访客,竟是他那离家多年的女儿!他破口大骂道:“你……你还回来做什么?你离开这么久……有没有给我们一点消息?你还敢这样大摆大摆地回来!”
“爸,我……”柯雨宁双唇颤抖。
“你既然要走,就走得干干净净的,我不准你再回来!我已经没有你这个女儿了!”柯庆天继续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