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大外文系系主任的办公室里——
应届毕业生朱语彤,由系主任赖教授的推荐,获得一份待遇优渥的工作。
赖教授得知昔日同窗目前急需要一位家庭教师,他便将成绩优异的得意门生,推荐给负责遴选工作的秘书,今天,正是朱语彤接受面试的日子。
朱语彤姿态娇媚,双眸秀而传神,甫进门便引起办公室里其他人的注意。
「语彤,这位是唐先生的秘书,她全权负责签约事宜。」赖教授年纪约莫三十五、六岁,是学校最有身价的单身汉。
「朱小姐你好,我叫莫琳。」一如人们心目中想像的模样,女秘书有着漂亮又精干的外表。
「你好。」初出校门的朱语彤显得生嫩。
莫琳打量朱语彤一番,「朱小姐很优秀,家世背景又清白,相信和唐先生会合作的很愉快。」说完,她将合约拿给朱语彤,请她仔细阅读。
哇!年薪一百万。
她有点不敢相信,上帝竟会如此眷顾,让她这初生之犊有如此美好的际遇。
「朱小姐,虽然待遇优渥,但是合约内容请你要充分了解之後再签约。」莫琳银亮的唇彩,配合着她一闭一阖的唇瓣闪闪发光。
合约上的白纸黑字,跃入朱语彤的眼帘……
其中言明一年内不可任意毁约,否则须赔偿另觅教师之损失,金额则以未满之日数计算,家庭教师任职期间,食、衣、住、行均由唐氏提供,每月另支付二万元零用金,故一百万约聘之薪资,於合约期满一并给付。
最後又附加一条但书——担任唐文怀先生所聘请之家庭教师,有竭力配合协助之义务,若不称职者,资方当可立即终止合约。
朱语彤看完後,望向莫琳。
莫琳了然她的疑问,嘴角含笑的说:「在无任何状况下任期一年,朱小姐必须住在唐先生家里,不只单单是唐小姐的家庭教师,还得在其他时间陪伴她。」
「这……」朱语彤犹豫起来。「我怕我不行。」
「语彤,别考虑了,唐先生是我的好同学,他会善待你这位由我极力推荐的高材生。」赖教授用他魅惑人心的嗓音说服朱语彤。
「是啊,朱小姐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莫琳的鼓励听起来有点虚伪。
朱语彤敏感的端详她脸上的表情,只见她善意的笑着,朱语彤顿时怪自己多心。
「好,我签。」
合约顺利完成,莫琳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微笑,「我会在飘岚山庄欢迎你。」
莫琳离开後,赖教授轻拍朱语彤肩膀,「放心,我不会害你啦!」
朱语彤给了赖教授一个充满信心的笑容,阳光再度洋溢上她的脸庞。
走在校园的椰林大道上,身後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
「语彤。」乔智快步跟上前。
他是暗恋她整整四年的同班同学。
「嗨!你怎么会回学校?」朱语彤问。
「我准备考研究所,回来找资料。」乔智抱着一叠书籍。「你呢?」
「赖教授帮我找到工作,来签约的。」
「什么工作需要签约?」
「飘岚山庄的家庭教师。」
「飘岚山庄?主人是不是唐文怀?」他看见朱语彤点着头,「天哪!就是那十大企业主之一呀,今年应届毕业生为了能进他的企业工作,可是挤破头呢!真是恭喜你。」
「可是……我并不是去他的公司上班。」朱语彤有些懊恼的说。
「也对。」乔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语彤,到那里上班可要小心一点,关於他私人的传闻不是很好。」
「什么传言,可以告诉我吗?」
「听说他害死自己的妻子,而且他这个人孤僻又骄傲,常常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突然想到朱语彤已经签下合约,乔智便立刻住嘴,「唉!其实我不太清楚,传言嘛,不能全信。」
「希望如此。」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些忧心。
乔智看看手表,「语彤,我还有事,改天我到飘岚山庄找你玩。」他想参观成功企业家的豪华宅邸。
「好,Bye。」
夏季的傍晚,夕阳渲染天际一片金红。
朱语彤的脾气并不如外貌那样柔软,同学们都清楚她是个自信、有主见的人,敢怒敢言的个性,让她充满都会女性的自觉。
管他是什么样的人!
朱语彤将皮包甩向背後,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入暮色中。
第一章
唐宅位於翠云山的半山腰,朱语彤搭计程车才有办法到达,光是入山就花掉她半个多小时。
终於,车停在一幢偌大的宅邸前,宏伟的外观有如欧洲的皇家城堡。
「这么华丽的屋子,会是我工作的地方?」朱语彤在心中惊叹。
眼前飘过一片山岚,让人有如身在云雾里。
「难怪唐先生要为房子取名为飘岚山庄。」朱语彤在心底不知赞美了多少回。
她按下门铃,一位像佣人装扮的妇女开门将她带领入内。
经过宽广的庭院,目睹尚有二位女仆穿着同样的制服,正扫着草地上的落叶。
「朱小姐,真高兴你能提早来。」莫琳站在客厅的门廊前,笑盈盈的看着朱语彤。
朱语彤点点头,回以甜蜜的微笑。
「你先坐一下,唐先生马上来。」莫琳指向美式进口沙发。「通常要见唐先生都得自己进他书房,但是唐先生为了表示尊敬朱老师,他决定自己到客厅来。」
看样子,这位唐先生的派头还真大。
朱语彤只好耸耸肩,「那我是不是得谢谢他的器重。」
「朱老师倒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楼梯处传来低沉浑厚的嗓音,唐文怀踏着稳重的步伐,踱下楼来。
他右手牵着一位约莫九岁的女孩,一双凤眼让她看起来极有东方味,梳着两条麻花辫,感觉上十分乖巧安静。
「云心,跟老师问好。」唐文怀走到朱语彤面前,示意女儿和她打招呼。
女孩神情有些忧郁,恭敬的态度似乎有着超龄的拘谨。
朱语彤看着她未来的学生,有着某种程度的好奇……依她的年龄不是应该拥有灿烂无邪的笑容吗?怎么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朱老师好。」女孩对她鞠躬道。
「你好。」朱语彤释放善意的笑着。
「我叫唐云心,白云的云、心地善良的心。」小小年纪便能够适当的措辞描述,令朱语彤打心底喜欢这个学生。
「朱老师,相信莫琳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你,今後云心的一切就是你的责任。」唐文怀的声音揉不出一丝热度。
「唐先生,如果我没弄错,我好像只是您请来的家庭教师,不是全职的保母。」朱语彤就自己了解合约的内容大略回想一下。
「朱老师可能对合约上的内容有所误解,或是不够明了,虽然我没有一一列述,但是我在但书上有说明——担任唐文怀先生所聘请之家庭教师,须竭力配合协助之义务。」他精锐的眼神看了朱语彤一眼。「而云心的一切,就是我需要你竭力配合的协助。」
她忍下欲发泄的情绪与愤怒,杏眼圆睁的看着莫琳,莫琳只是默然不语的微笑。
难道……是她设下的圈套?
有了这层认知,朱语彤的脾气又上来了,乾脆直截了当的告诉唐文怀:「我想,我无法胜任这个工作。」
朱语彤眼中满含怒意,掉头就往外走。
「朱小姐。」唐文怀叫住她。
很好!他要让步了。朱语彤在心里暗喜。
朱语彤回头迎上他的俊脸,看见唐文怀挑了挑眉,嘴角勾起笑纹、「对我而言,家庭教师和保母并没有什么不同。别忘了,你已签下合约,现在你这么扭头就走,我会去找赖志明索赔。」
朱语彤气得咬牙道:「我不会让教授替我赔钱,我自己负责。」
「好,只要你赔完一百万,马上让你离开。」唐文怀的笑容令朱语彤好厌恶。
「什么!?」她高八度的叫着:「我还没赚到你的一分一毫,就要我赔一百万!?」
「合约上写的清清楚楚,你未完成的工作天数要全部照赔。」莫琳这时候开了口,只是她说着让朱语彤想掐死她的话。
气氛僵凝了几秒钟,向来认为有理行遍天下的朱语彤,当然不会让自己受这不合理的待遇。
她握紧身侧的粉拳,「谢谢唐先生的提醒,我会把分内的事做好。」
唐文怀得意的笑着,「听说朱小姐有着诗礼传家的身世背景,果真是个聪明人。」他的笑让朱语彤备觉刺眼。「云心,带朱老师到她的房间。」
唐云心伸出小手握住她,诚恳的小脸凝望着朱语彤。
「老师,你的房间在二楼。」她等待着朱语彤的回答。
看见唐云心的目光传递着某些期盼,朱语彤忍下心中不悦,露出怜爱的微笑。
「好,请你带路。」朱语彤和她手拉手,举步迈向阶梯。
一大一小的背影,霎时吸引住唐文怀的眼光——这个女人,很不一样!
她不像历任的家数,总是把目标弄错,老用狐媚的姿态想引起他的注意,完全忽略了云心才是她们来此之目的。
朱语彤,美丽又有精神的女人,但愿她能把云心带得很好。
「文怀,我们与尚氏总裁餐叙的时间快来不及了。」莫琳打断了他的沉思。
「我们出发吧。」对於莫琳这位机要秘书,他满意极了。
自从他继承父业,莫琳便跟在他身边,打理一切事宜,经年下来,除了公事以外,连家务也仰赖她处理。
所以他和莫琳之间的默契,早已由上司与部属的关系,昇华为朋友甚至家人,故而莫琳才会毫无忌惮的直呼唐文怀的名字。
坐在往市区饭店的轿车里,唐文怀欣赏两旁飞逝的窗景。
「你对朱语彤似乎很满意。」莫琳坐在他身边,挑眉瞅着他。
「有吗?」唐文怀兴味的注视莫琳。
「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的喜怒哀乐是逃不过我的眼睛的。」
唐文怀只是微笑,并没有回答。
到目前为止,他是很满意朱语彤的表现,尤其她维护赖教授的模样,说明了她会是个负责的好老师。
莫琳从皮包里取出香菸,「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觉得她好?」她燃起了菸。
「我并没有觉得她好,只是她是第一个不急於巴结我的家庭老师,我想她应该会尽心在云心的身上。」
唐文怀抽出夹在她指缝的菸,在菸灰缸里捺熄它。
「戒菸吧,很伤身的。」他和莫琳有如知己,纵使她无视於老板在前而抽着菸,唐文怀都不以为忤。
唐文怀的关心令莫琳不佳的情绪好转许多。
「希望你是真的关心我。」莫琳在意唐文怀因朱语彤而心情好。
「当然,别忘了我们唐家大小都依赖你。」
依赖我的心要到哪一天才能变成爱恋我的心呢?莫琳也看向车窗外的街景,心头苦涩不已——她浪费了多少年的青春,为的不是依赖两个字啊!
***
飘岚山庄是栋三层楼的建筑,一楼除了大坪数的客厅及餐室,还有二间客房是用来接待难得上山的客人;二楼有间大书房是唐文怀的藏书阁,再来便是唐云心的卧房和朱语彤的房间相连,这是唐文怀特意安排,以方便老师照顾唐云心。
「三楼是怎样的格局?」朱语彤在唐云心带领下参观了房间一遍後,仍不免对三楼有些好奇。
「三楼是爸爸和莫阿姨的房间,爸爸不许别人随便上去。」唐云心到了楼梯口止住了脚步,拉住朱语彤欲举步的动作。
「莫小姐也住这里?她只是个秘书不是吗?」难道男主人和秘书之间的关系暧昧?朱语彤不由得想。
「莫琳阿姨很少住这里,除非家里有事要她处理,她才会在这里过夜。」九岁的唐云心似乎懂得不少。
「难道你爸爸除了会做生意之外,家事都不会处理?」对於莫琳在唐家的地位,朱语彤有了新的认定。
「他太忙了,而且家里的事太多,所以连我的家庭老师也都是莫琳阿姨挑选的。」唐云心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了朱语彤。
「看来莫琳快要闲着没事干罗!瞧你像个大人似的,再过几年,你就可以管理山庄的大小琐事了。」朱语彤摸摸她的头。
唐云心脸庞闪过一抹忧伤,「爸爸才不会要我管家里的事呢!」
朱语彤惊讶的看着她的神情,马上怜惜的追问:「为什么?」
「因为爸爸不喜欢我。」唐云心垂下头玩着手指,显得不安。她不应该说太多,朱老师是个外人呀!
「你是他的女儿,他怎么会不喜欢你?一定是云心爱胡思乱想。」
朱语彤安慰着她,脑中闪过唐文怀牵着唐云心的那一幕,那时的唐云心表现得很拘谨。
朱语彤温婉的气质和柔和的语调,让唐云心对她充满好感,以往那些家庭老师,只会板起脸孔跟她说教,甚少对她多加安慰,而这位朱老师无由的想让她亲近。
或许,朱老师愿意帮她满足压抑已久的好奇心,趁着父亲还没给朱老师下达禁令之一则……
唐云心暂时褪去忧郁,转而拉住朱语彤的手。
「老师,趁着爸爸不在家,我带你去一个神秘的地方。」唐云心在心底期盼这一天好久了。
「好啊,我最喜欢探险了。」
「但是,不能告诉爸爸喔,不然他会发很大的脾气。」
「这样就更好了,我喜欢和别人一起拥有秘密。」
「真的?那我们走吧。」唐云心走了两步又停住,「不行!我不放心,万一让爸爸知道,我就惨了。」
「喔!拜托嘛,我好想去看看,求求你好不好。」朱语彤故作可怜状,纯粹想逗唐云心高兴。
「那……我们先打勾勾。」唐云心伸出小手指,等待着朱语彤。
「嗯。」朱语彤稚气未脱的也伸出小手指,完成了保守秘密的仪式。
山庄的後方有一处用竹篱围住的土地,从外面看不见里面有些什么,只有一扇门可供进出,却上着锁。
「自己的家里还要围一道墙来区分,你爸爸真的有点奇怪。」朱语彤东张西望,看不见里头是什么情况。
「因为他不让人进去,所以用竹篱围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神秘的地方……又不能进去。」看着门落着一把大锁,朱语彤满心失望。
「老师,我发现有个地方可以进去,快跟我来。」唐云心带着她绕到另一端,在一棵枝哑茂密的大树前停住。
「这里,我观察很久才找到的。」
「你是说用钻的?」看着树与竹篱笆之间有些缝隙,但是枝叶太多,只能钻进一个小孩。
「嗯,我们试试看能不能过去。」
唐云心很轻易的钻进去,朱语彤折断了几根树枝才费力的爬进去。
「还好我够瘦。」朱语彤拍掉身上的灰尘及泥土。她一抬头,愣住了——
在她眼前是一片海——紫色的玫瑰花海。
「这么漂亮的地方,你爸爸怎么不让你来呢?」
「不是只有我不能来,是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