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人悄然抽出手枪,瞄准朱姿婕,阎烨炜神色一凛,毫无考虑地保护着行动迟缓的她。不过,这却让歹徒有机可趁,子弹不偏不倚打进他的左手臂,他厌烦地轻挑眉尖,踹了凶手三、四脚,每脚皆重击致命。
“哇!你受伤了?快、快!找医生!”看着阎烨炜左臂的伤口血流如注,朱姿婕慌得大叫,也不管地上横竖躺着垂死的五人,挡下计程车立刻送他去医院止血,当场把这乱事远远地丢在后面。
连那辆自始至终无辜的大轿车也被搁置在诊所边。
唉!可怜的温曜之赔了司机又丢了车子。
☆ ☆ ☆
“你要带我去哪里?”阎烨炜静静地开口,完全不把手臂上的伤当一回事,还悠悠哉哉地点了根烟抽起来。
“笨啊!当然是去包扎NB462!不然血流光会死人的。”朱姿婕忙手忙脚掏出手帕卫生纸拼命压住他的伤口,心有余悸地教训他,对他血流不止的手臂颇为担心。
阎烨炜被她语意中所流露出的关怀给震慑住,一惊,手上的烟便掉落了。
这点小伤对他的生命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而且在他的世界中,肉体的伤口是为了生存而烙上的,像他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喊痛的,痛——是再平凡不过的。
况且他的所有感受,不论喜怒哀乐都不能引起旁人的共鸣,他早就学会了无情无爱。就算死亡,想必也没有谁会因为他的消失而难过吧!
如今,这女人竟然在乎他的生死,这太奇怪了!
“你怕我会死?!如果我死,你会难过吗?”话一出口,阎烨炜自己也吓到了,想不到他竟会如此索求一个人的认同。他缓缓地捡起烟,丢出窗外,掩饰心中的不安。
朱姿婕信誓旦旦地说:“会!安啦!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老天一定舍不得让你死的,你放心,别想太多了!”
她的一番话在他心中轰然炸开,引起好大一阵的回响,他并没料到她会这样真挚热切地回应他。
向来结冻封闭的心中,恍若射入一方斜阳,融化了一小角落,跟着温热的记忆苏醒流动,进占有关她的点点滴滴,这是他头一次如此被珍惜,他的生命仿佛因此重要起来。
见他不语,朱姿婕心疼地频频安慰他。
“别这样!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去求神保佑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到八十岁,不!你会活过一百零一岁的,怎么,你的手很痛吗?刚才那里本来有间诊所,不过你才痛打了那些人,不快跑走就等警察来抓人,所以才……”
阎烨炜温柔地笑了。“我没事。有你求神保佑,没活过一百岁,我不会罢休的,为了你这些话,我怎么样也要活下去。”
见他舒展了眉心,不再闷闷不乐的,朱姿婕这才松了口气。
回想今天一连串的事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觉不觉得我们像‘难兄难妹’?两个无辜的人撞在一起又无辜的都受了伤,无辜的彼此安慰。”
“或许吧!”
朱姿婕和他相视一笑,彼此间的芥蒂早已一扫而空。
突然车子因到达目的地而紧急煞车,朱姿婕的膝盖毫无预警撞上前车座,疼得她随手用力一抓,却正好抓着阎烨炜受伤的手臂。
“痛——”她隐忍着想尖叫的冲动,极力平抚痛楚,等到一波波热辣辣的感觉退去,她才重新调整呼吸。
“你……还好吧?”他古怪地问她。
“嗯!”她点点头,膝盖的痛楚已舒缓了些。突地,她感觉到手掌心黏答答的湿意,她猛地一惊,原来自己正掐住他的左手臂。
望着他含笑的眼,她慌得不知所措,又心急又内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的手……痛不痛?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真的……我……”
阎烨炜不以为意,反而爽朗大笑出声。
也许今天对他们两个而言,是多灾多难的。
但却因为这次的意外,使他们两人的生命都有了一番全新截然不同的际遇,一次新的开始。
第二章
“Magic!Big magic!Super big magic!I can't believe it!OH!My God!Surpiri ngmagic!”廖振恒看着朱姿婕夸张地朗诵着。
“喂!你唠唠叨叨念了堆英文作什么?不要老是喜欢‘献丑’好不好?怕人不知道你英文能力烂翻了是不是?”朱姿婕僻哩啪啦K他几句,又沉重地把脸趴在桌面上,发出一阵求救式的哀嚎。“唉……你知不知道我都快烦死了?烦哪!烦哪!烦哪!烦哪!烦——哪!”
“奇迹!大奇迹!超级大奇迹!我不敢相信!噢!上帝!惊人的奇迹!”廖振恒又很鸡婆的把之前的英文台词翻成中文来用,语调完全仿照读圣经的高贵念法。
“你以为你在朗诵比赛啊!少来惹我,滚开!”朱姿婕被他搞得更烦了,心情是越来越差。
平时活蹦乱跳、没凑热闹会死、没捣乱会病痛的朱姿婕竟然会安安稳稳把屁股贴在椅子上,把头撑在办公桌上发呆了近两个小时,完全是不像她的作风嘛!她不会是文静的代言人的。
廖振恒用瞧外星人的奇怪眼神打量她。“姿婕,你是不是生病了?”廖振恒还煞有介事的探探她的额头。
朱姿婕不客气地拍掉他的手。“走开啦!吵死了!你很无聊NB428!”
“哇!你吃错药了?脾气这么火爆,你是不是吞了整颗原子弹?一出口就想炸死人?想不开也不必这样子,你到底怎么了?”想来朱姿婕难得“郁卒”到这地步,可见问题是非同小可。“你是不是烦恼要去‘阎王’家的事?放心啦!你这次脚受伤,上级同意你可以延迟一星期再去,可以缓刑就不错啦,要是你真想‘畏罪潜逃’,大不了再去住院,住到‘阎王’老死,你就能逃过一劫了,所以,也没那么严重嘛!Take it easy!”
“闭上你的王八嘴!你不要再加重我的烦闷指数了好不好?那悲惨的事就别再提了,我想暂时忘了也好。”
“这怎么可以呢!”廖振恒打气地拍拍她的背。“做人不可以逃避现实,要勇敢面对挑战,所以,努力去打垮‘阎王’吧!我会永远支持你的。别灰心!”
唉!她永远没机会灰心的,因为她会先葬送在“阎王”手里,“阎王”不要她的命,就很偷笑了,要她去打垮“阎王”,那是以卵击石,必死无疑的,她又不是呆子!
她倒真想学学鸵鸟,把头埋进沙堆中,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理,可以稍稍隔离自己和外界接触,让自己可以好好整理紊乱的心情。
“该不会是……”他突然别有用意暧昧地望她一眼。“如果是那一个月来一次的那个忐忑不安期,那我可就没法子帮你了,你好自为之吧!拜拜!”
“啊!”朱姿婕发泄地叫了一声。
“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廖振恒也不忍心再逗她,遂切入正题,询问她的问题来源。
“啊——我也不知道哪!我……我心里……我的脑中,全搞成一团了,很不舒服,闷死了!很烦!”
“看得出来你很烦,那你在烦些什么呢?”
怪了!一向开朗热情活泼外向的朱姿婕,傻大姊一个,迷糊脱线又没神经的她,很少会有心事重重的样子。在她的观点中,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所以为某件事而忧心忡忡并非她的处事态度,对一切大而化之、小而化无的她,难得如此心浮气躁又闷闷不乐的。
到底为了什么?廖振恒耐心地静观其变等待答案。
朱姿婕抓抓头发,杂乱无章地说:“我也不知道,这太诡异……不可能的……我不承认……不是的……小恒,我该怎么办?唉!你不会懂的啦!”
如果讲得这般支离破碎他能懂,那他就是天才了!
“小姐,你在诡异什么、不可能什么、不承认什么、不是什么?你没说清楚,我哪里知道啊?”
朱姿婕用心思考了下,支支吾吾地说:“小恒,你……你会不会……唉!这怎么说……我……你……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的……”
廖振恒认命地拉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自顾自翻看桌上的书刊,不再白费唇舌开口催她,悠闲地等她自己招供吧!
朱姿婕想了又想,终于一鼓作气倾吐出来。
“小恒,我是想问你说,你……有没有可能一直记着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而且连名字都不知道……只是两个人有讲过几句话?”她略带期待地问他。
“不会。”他不拖泥带水的两字金言,彻底粉碎朱姿婕心中的一道希望之光。
“我就知道不会……可是……可是……为什么呢?”
“那是很正常的啊!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可见交情一定很差,而且只见过一次面就更不用说了,想想,你会去买颗茶叶蛋,却一定要记住那店员的长相吗?一般人是不会这么无聊的,要记那么多不相干的人,累都累死了,除非……”他故意顿了顿。
“除非什么?”朱姿婕焦急地问。
“除非那个店员长得像李奥纳多,让你心生爱慕,没记得会后悔一辈子;不然就是他长得很‘抱歉’,令人难忘。不过你……我看是前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长得太‘抱歉’的只会令你笑到肚子痛,不会令你烦心的,我分析得对不对?想必那是个挺不错的家伙是不?”
“我也不知道,唉!奇怪!他救了我一命,我们也聊了些话,像朋友一样,却都没问到对方的姓名,在那之后,我却一直想起他的样子,好像照了相留在心底,而我……甚至想再见他一面,为什么呢?”朱姿婕的心思早在言语中完全透露出来却不自知。
她深吸口气,娓娓道出那段前因后果给廖振恒知道。
除了他吻她那段,其余的她都全盘托出。
他的冷傲足以冻死人,高高在上的气度惯于掠夺,似永远都不肯屈服。那股浑然天成的王者气质,则说明了他出类拔萃的尊贵,他给人的感觉是那么高不可攀又难以亲近,可是对着她时,偶尔又温柔得撼动人心。
还有……他那双始终低温的眼睛……
听完后,廖振恒又是猛点头又是哀叹,一副大势已去的苦闷样。“没救NB462!没救NB462!吃药打针住院都没用了,最好找个地方好好安息吧!你这次不死也没半条命了。”
“廖振恒!你没事干么咒我?”她一拳挥过去。
“别气,”他轻松躲开了。“想想你的病啊!”
“我的病?我没病啊!我健康得很,比你还长命百岁呢!你才该去检查检查呢!”朱姿婕硬是又奉上一掌。
“还敢说你没病?你不是得了‘相思病’吗?被那个英雄救美的‘带原者’给传染的啊!唉!这病难治好哦!”
他越说越得意。“原来是小女孩长大了,要思春NB462!”
朱姿睫连忙捂住他多事的大嘴,瞧他那唯恐天下不知的欢喜,她是一肚子气。“笨蛋恒!小声点!你以为这很光荣可以到处说,让人知道是不是?况且我自己都还没搞清楚呢!什么相思不相思的,少恶心了!”
“那你能肯定你一点都不喜欢他?不喜欢和他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别骗人!别说你不在乎他。”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啊!只见一次面又不知道名字,不管怎么说,道理都是说不通的,一般人是不会这样子的,小恒……你说,我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其实很多方面,她和外界的对比是激烈得吓人,她根本就是个异类。
她会这么情绪起伏不定的原因,他不是不明白,因为她无法同意自己、原谅自己竟会爱上一个陌生人,她不相信爱情。
“那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他,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以上这些不可能的论点都能成立了,而且百分之一百确定,不需要任何说服、任何妥协。”
“啊!唉——我不知道!我……我不相信会有一见钟情的事发生,不行的!我和他也许不会再遇到对方了,要不是那天的意外,我们不会撞在一起,世上不是天天有那种巧合的,我不相信!算了!算了!”
“爱神的箭射来射去老是射不准,以后你就会知道丘比特是多爱给人恶作剧了。也许某一天你又会在路上撞到另一名‘带原者’,或是‘受害者’,两个传染来传染去的,都病得不轻时,就只能送入礼堂了。别灰心,世事难料,要向前看,你的病目前只能靠‘时间’来治疗了。”
但愿,时间真的能冲淡她不乖的心思。
朱姿婕叹口气,又把头埋进手心里贴在桌面上,来个相理不相应。
没关系!她早有心理准备了,廖振恒那颗“水泥脑”是无法替她分忧解劳的,算了!
都怪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睛,爱魅惑人,才破解了自己禁锢许久的心……
☆ ☆ ☆
按照以往的路线,车子驶向郊区的一栋别墅内,阎烨炜只有回到这个家,他的心才能获得全然的平静和安宁,做回他自己,单单纯纯的自己。
这栋盖在离海边不远的房子,四周植满蓊郁的树木,仿似一处世外桃源,空气中混有清新的青草味及淡咸的海水味,慵懒悠闲的感觉弥漫周遭。
只是这块完全被独立出来的区域,是“阎王”一人独享,亦是“阎王”最珍视的地方。
这里是“阎王”用尽一生心力保护的庇所,因为他和这里的风、海、林、花一样固执,都想默默守候这屋子的女主人——一个沉睡已久,却不会再苏醒的人。
这儿叫做“海居”,因为屋子的女主人爱海。
“海居”是阎烨炜一手建造出来用以保护自己的世界,除了亲近的挚友外,没人知道这处世外桃源是江湖中令人间之丧胆的“阎王”的栖息地。
将车停进车库内,阎烨炜并不急着进屋,反而徒步朝屋子的右方走去,约一百公尺处左右有一栋高两层楼的温室花房,偌大的空间全植满娇艳的红玫瑰。
由于温室是由玻璃所砌成,阳光透过玻璃反折的七彩映在花上,反而平添一股柔美的韵味,远远地就能看见成群簇拥的大红,在闪耀着眩目的光芒。
置身在与自己一袭黑蓝色西装格格不入的赤色风暴中,阎烨炜若有所思地发呆着,向来冻人的冷冽目光此时化为柔情似水的凝睇,始终聚拢在温室的某一角落。
☆ ☆ ☆
阎烨炜前脚才一进门,便警觉的查知已有人在沙发上,正悠闲地喝咖啡看杂志,四平八稳地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