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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命令吗?  第8页    作者:虫我

  弋翅没多加理会冰宿的举动,迳自从衣袋中掏出一只精致的玻璃瓶丢给蒙达,唇边扬起阴狠笑容,像来自地狱的冥王要追索灵魂时的神情。“喝下它。”

  蒙达与冰宿皆明白装在小瓶中的是什么,想来弋翅要蒙达也尝尝中毒死去的痛苦。

  蒙达摆出哭丧的脸色求饶:“殿下——”

  弋翅拔出腰间的长剑抵在他颈侧,令他的话声戛然而止。

  “喝下它。”弋翅再次轻缓的下达命令。

  蒙达心里清楚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但他不甘心,如果真是大限已到,他无论如何也要找个陪葬的人先替他垫底。他冷汗直冒,颤抖着身子,一手拿着瓶子,一手垂在身侧,装作伤心至极的低下头去。

  冰宿始终紧紧盯视着蒙达,注意到他低下头去前脸色有一瞬的异样,像是一种怨恨不甘,令她瞬即全身戒备起来。

  蒙达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但弋翅已没有多少耐心,手腕一个轻挥,锐利的刀锋在蒙达颈侧划出一道血痕。

  “啊!”蒙达尖声高叫,同时将袖中暗藏的短刀迅速抽出,袭向弋翅的胸膛。

  冰宿被弋翅的动作分了些心神,来不及拔剑就一个闪身挡在弋翅身前。而只比她慢一秒的弋翅在蒙达将短刀刺进冰宿之前,左手闪电般的伸出握住蒙达的刀刃,阻止了他狗急跳墙的突袭,右手的长剑则在同一时刻毫不留情的一刀削下蒙达的左臂。

  蒙达在一声凄厉的嘶吼声中向后倒下,伴随着在场其他人此起彼落的讶异声及怒骂声,场面一时之间乱哄哄的。

  一旁的士兵见状,立刻将蒙达押在地上让他无法再轻举妄动。

  冰宿在瞬间的惊悸过后,毫不迟疑的动手撕下衣袖,她执起弋翅的左手,将他手中的短刀拿开,迅速为他止血包扎伤口。

  那一刻,周围的嘈杂声音仿佛完全进不到她的耳里,连在场众人的注视她都毫无所觉,她唯一的念头是要将弋翅的伤口包扎起来,不让血再继续流出。

  弋翅掌间的伤痕割得不浅,但他连眉头都不曾稍皱一下,在士兵将蒙达押下时命令道:“止住他的血,我不准他这么轻易的死去!”

  其实,手掌上的伤口对弋翅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在矿场工作时,随便一次受伤就比现在这个严重十倍不止,他都不放在心上了,何况才流那么一点血。但看到低头认真替他包扎的冰宿,不知怎地,他并不想打断她的动作。

  虽然很生气她挡到他面前的愚蠢行为,但他决定事后再好好训示她。

  待冰宿包扎完毕,弋翅便从衣袋中掏出另一瓶毒药走向蒙达,并示意士兵将蒙达拉起,“别以为故意暗算我、将毒药瓶摔破就能够逃过一劫,典恩的命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抵偿得完的。”

  冰宿跟在弋翅身后,看着蒙达终于在他的逼迫下喝下毒药,她相信不止蒙达,连其他老臣也将难逃被赐毒药的命运。因为弋翅是那种一旦要做一件事,就不可能会改变心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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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其他老臣关进大牢后,这件意图夺取王权的阴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冰宿一直跟在弋翅身后,随他指挥剩下的复续工作,将矿场中的士兵安顿在帕布拉城中已替他们准备好的居所。

  他们之中的一部分将在帕布拉城定居,而他们的家人会在十天之后过来。

  另一部分士兵则先在城中停留一段时间,直到弋翅将毕诺瓦王宫的政事处理完毕,再回矿场重整时才随行而去。

  冰宿一直担心着弋翅手掌上的伤口,若再不上药,恐怕会有化脓的危险。但他像是永远不会感到疲累或痛楚似的,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时,已经接近午夜了。

  看着走在她面前的宽阔背影,冰宿心里隐隐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爱又更加深了一分。

  他的确是一个值得全国人民爱戴的好君王,他不因自己尊贵的身分就忽略了部属们的需求,相反的,他关心部属比他自己还多。

  每件事他一定带头而做,亲自而为;在严格训练每个士兵的同时,也替他们的家人安排了最佳的待遇,让士兵们没有后顾之忧。

  而除了军事方面,他也已做好一系列的规划。他准备着手开采前不久才探勘出来,接近帕布拉城的一处矿脉,让人民不必再远赴奥陆山脉,就能够从矿产中获利,也得以享有较完善的物资与环境。

  他个性虽狂放高傲,但也是个替所有人民设想最周全的君王。

  这样的一个男人,教她不爱上他,谈何容易?

  穿过回廊,弋翅并没有往他的寝宫方向行去,反而走向王宫后方的王族墓园。他站定在典恩墓前,缓缓盘腿坐下,良久,他一直安安静静的没说话,只是注视着典恩的墓碑。

  在这个无月的黑夜里,墓园周围吹起森寒的夜风,仿佛鬼魅的叹息;而树影幢幢,沙沙的声像鬼魅在窃窃私语般,但这一切阴森的氛围却丝毫影响不到墓前的两人。

  冰宿手执一盏油灯,不发一语的站在弋翅身后。

  弋翅打破沉默,终于开了口,“典恩,我回来了。”

  这句话说得轻柔却坚定,冰宿心头升至阵痛,她将油灯放下转身离去,再度回来时,手上拿着药箱、白布及一瓶酒。

  她蹲跪在弋翅身侧,执起他的手拆下刚才粗略的包扎,缓缓替他的伤口消毒上药。她静静地道:“受了伤,不上药是不行的。”然后将酒递给他,“怕痛的话,喝些酒会好过些。”

  弋翅当然明了她一语双关的话。他未置一词,静静看着她包扎的动作,及稍早她撕下衣袖而裸露出的纤白手臂,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

  当冰宿替他包扎完毕,他才道:“没有下一次,我不准你再做出挡在我面前的举动。”

  冰宿低头收着药箱,“如果您不再有任何危险的话,我自然不会有那样的举动。”

  弋翅抬起她的下巴,“我不是你,不会笨得躲不开任何袭击。”

  看见她眼里闪过受伤的神色,他忽然放开她,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何也跟着不好受起来。

  弋翅的本意是不希望冰宿为了护卫他而再次面临危险;但在冰宿听来,却是弋翅在否定她的能力,而且,弋翅手上的伤口的确让她无法反驳自己失职的事实。

  “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您有任何意外。”她别过脸没看他。

  “你我之间如果有谁是那个该受保护的人,那绝对是你。”

  冰宿的心跳快了一拍,警觉弋翅的话题正趋向危险,她只好故意曲解他的话,“属下明白。身为您的护卫,保护您是我此生的责任,所以您放心,我绝对也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轻易就牺牲。但只要能让您完好无恙,我即使是失去生命也不足为惜。”

  听到冰宿这么说,弋翅蹙起剑眉。

  他是不高兴她挡到他面前保护他的举动,但听了她的理由后他却更加生气。只因为她是他的护卫所以她才那么做?那如果她与他不是主从关系,她不就不会那么做了,是吗?

  “你是为了那该死的护卫职责才挡到我面前的?”弋翅生气地质问。

  冰宿微愕,他为何又生气了?

  弋翅支起她的下颚,藉着油灯的昏黄火光,他定定审视着她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寻出他希望的答案。他希望她保护他是因为他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他是她的君主,这股怪异又矛盾的情绪攻占了他的心,让他一时忘了对典恩逝世的哀伤。

  冰宿冷静地回道:“毕诺瓦需要您,我所做的,相信也是每个人民都会毫不迟疑去做的事。”

  弋翅咬着牙,她的回答根本不是回答。“你听清楚了我在问什么,回答我的问题!”

  面对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冰宿有些茫然,“我已经回答您了。”

  “是或不是,两个答案选一个!”

  冰宿感到左右为难,这要她怎么回答?她是因为护卫的职责才挡到他面前的吗?当然是,但绝不止如此。那份对他的恋慕,她并不愿让他发现,因此,无论她回答是或不是都不对,也都不合情理。

  见她迟迟不给回答,弋翅不管手上的伤口,用力握住她的肩,“你回答呀!”

  冰宿赶紧抓下他的左手捧着,“您别激动……”

  轻叹口气,她该知道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看着弋翅坚定如一的表情,冰宿平静地道:“您何必以为所有问题都只有两种答案呢?有时候答案是介在两者之间的。典恩陛下已经因我的疏忽而去世,我是绝不可能会让您再发生相同的事的。”

  她一直刻意不提起典恩,是为了避免让弋翅伤心,没想到最后却不得不提起,只因她直觉地认为必须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她是在担心什么呢?她不想探究。自从与弋翅再见面以来,她已经变得胆小又容易受惊了。

  弋翅粗率的放开她,低哑的声音中透出深深的哀伤,“我与典恩不同,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冰宿又轻叹了一声,起身快速地跟上他。骄傲的人在遇上挫折时通常需要比别人多倍的调适才回复得过来,典恩逝世的哀伤想必会在弋翅心中停留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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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当初弋翅下令三日后登基,主要是为了使蒙达露出狐狸尾巴来,所以在捉拿下蒙达那一班人后,弋翅重新宣布一个月之后再举行登基仪式。

  而这段时间除了让人民知道黑鹰的真实身分,弋翅也将他计划在国内实施的诸多新政令及建设先宣布,让人民能够及早适应和参与。幸好他以黑鹰的身分让人民在生活上有不少的改善,否则人民也不会这么快就接受他的新作风。

  其实,除去蒙达那一伙人对他而言只是改革计划中的一小部分,他要毕诺瓦从保守封闭的传统禁锢中挣脱出来,以新兴的宝石业面对各国,然后将毕诺瓦推向繁荣与富庶。

  当然这一切理想必会遇到许多困难,但他有绝对的自信与能力,开创、建设一个全新的毕诺瓦。

  弋翅就像一阵飓风,狂放傲然的在毕诺瓦吹起改革的风暴。冰宿对此一点都不会感到惊讶。

  而当她终于避开弋翅那无所不在的监视,带着不安去看任远时,任远悲伤的情况似乎好转了许多。

  任远在看见她后高兴万分,她陪着他吃饭、玩耍了一会儿。就在与她聊天当中,任远突然想起某件事,兴奋不已的对她说,有一个叔叔连着几日都带了很多好吃和好玩的东西来陪他,虽然他每次都没法陪他太久,但他还是很喜欢那个叔叔。

  他又说那个叔叔好厉害,他都没有说,那个叔叔就知道了他爸爸是谁,还问他妈妈的事。他一五一十的对那个叔叔说妈妈已经死去的消息,那个叔叔不但安慰他、逗他开心,又讲爸爸小时候的事给他听,于是他渐渐的就不再那么伤心了……

  冰宿听了,连猜想都不必,就知道任远口中的那个叔叔肯定是弋翅。原来,他趁着分派事情让她去处理的时候藉机找出任远,并和任远见面,而且想必她来见任远也早在他的掌控之中。

  离开副楼,冰宿直接前往会议厅去找正和科摩及其他新上任的大臣讨论事情的弋翅。她静静走进厅内,站到角落等着讨论结束。

  会议中,不时有人乘机转头盯着她猛瞧,他们的眼神与那日科摩看她的眼神十分雷同,她认出那些人十成十是弋翅由矿场那儿带来的部下。

  她对他们无礼的观望视若无睹。她并不在意他们是怎么看她的,从弋翅让仆人见到她身在他寝宫的那刻起,她就有心理准备面对所有的闲言冷语。

  虽然弋翅入主王宫后就对宫中的人员进行了一次大整顿,相较于以前的情况,现在流传关于她徘闻韵事的不堪程度已经锐减了许多,但仍会有臆测她的贞操与道德方面的流言传出。

  然而,越被那些人盯视,冰宿心里就越浮出疑惑,因为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明显地与其他人不同,不像是过去蒙达那群人的轻视鄙夷,也不像是忠于她的士兵属下的坚信不疑,看起来倒像是好奇与惊喜。

  她用眼角余光捕捉弋翅的一举一动,从她进来后,他就不曾正眼看她,她已经习惯这样的对待了。自他占有她的那夜起,他们就处在一种极微妙的冷战情况中。

  无论他多否定她或者多不在意她,对她而言他仍是君主,她对他的私人情感只能藏在内心,所以她仍然维持着一贯的冷静淡然。

  但他明显是在生她的气。他与她夜夜温存,一到白昼却对她完全不理不睬,除了一些必要的问话与下令之外,他简直当她是个隐形人。

  直至见到任远,她才知道原因——他在气她对他的隐瞒。而那晚在典恩墓前的谈话,他那突如其来的怒气又让冷战情况更形雪上加霜。

  会议结束后,弋翅在群臣们离开之前,低声向其中一人交代了几句,然后转身走到桌前坐下,仍是看都没看冰宿一眼。

  自从他命令她只能直呼他名讳的那日起,她的确没有再叫过他“殿下”,但她也没有不顾礼仪的叫他“弋翅”,她技巧的采取个折衷办法,干脆什么称谓都省去,直接与他面对面地说话。

  于是她走到他面前,微低着首,开门见山地道:“想必您已经知道任远的真实身分,我想请问您将对他做何安排?”

  弋翅看着桌上的文件,不愠不火的问:“你知不知道单就你隐瞒我任远一事,我就可以用欺君的罪名将你关入大牢?”

  “如果您要这么做,我亦无所怨尤。”冰宿淡淡回话,“但将我处刑之前,请容许我将典恩陛下生前的遗愿说明给您听。”既然他已经发现任远的身分,再隐瞒下去并没有意义。

  弋翅抬起眼看她,“说吧!”

  冰宿于是将典恩与莺韵相恋的始未、典恩中毒的原由,及典恩对任远未来生活所抱持的想法与顾忌,全部都说给弋翅听。

  说明过后,她再次问道:“请问您现在对任远将做何安排?”

  弋翅单手支颔,思索着冰宿所说的事情,一会儿,他开口反问:“你认为呢?”

  “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让我收养任远。”她谨慎、认真的说着,“任远并不晓得典恩陛下的真实身分,只要守口如瓶,任远的存在并不会对毕诺瓦造成任何影响。如果您答应让我收养任远,我必定会尽我所能地照顾他,让他一生无虞。而无论他以后想做什么,我都一定支持他,并帮助他达成他的愿望。”

  “你很喜欢典恩?”

  她有些诧异的看了弋翅一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她仍点头答道:“是,典恩陛下是个仁心的君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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