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乍听倏地从床上跳下来捂住她的嘴巴,「闭嘴!你是惟恐天下不乱是不是?小声一点啦,要是被阿玛听见还得了。」
宛儿明白的点点头,朝阳也就放开她了。
「格格,『失身』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对方是正人君子就算了,可是他要是鼠辈之类的话,不出半个月,全京城铁定会谣言满天飞。」宛儿一点也不危言耸听,「我看你还是未雨绸缪,先想想办法吧!」
「有什么好想?矢口否认不就得了。」她把事情看得可真简单。
「格格,你真不了解人性,人性是非常贱的,就算你把事实明明白白的摊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宁可相信街头巷尾听来的谣传。再说,你这件事根本就是铁打的事实,怎么否认的了?我看迟早会传到王爷的耳朵里,到时候你不被剥层皮才怪!」
听她这一说,朝阳才稍稍燃起一点忧患意识,「那怎么办?」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狗头军师的代价太高了,我承受不起。」宛儿避之如猛兽的嚷道。
朝阳霎时眉头紧拢,摆明了不高兴。她霸道的说:「主子有难,你这丫鬟怎么可以袖手旁观?我命令你给我想!」
她翻了翻白眼,乱无情的回道:「奴婢资质驽钝,大字识不了三个,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倒是格格天赋异禀、智慧过人,相信一定可以想出绝妙之计谋。」她端起了茶盘,「既然在精神上无法为格格分忧解劳,奴婢愿尽体力之能,为格格到厨房去端碗莲子汤。」语毕,她便头也不回的退了下去。
「可恶,陷我于不义!」朝阳气得牙痒痒的,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出了秋海阁的宛儿,在路经正堂时,被里面有点熟又不会太熟的男子声音吸引住,本能停下脚步靠了过去。
这一靠她差点没脚软,我的天啊,是他!今天早上碧水湖畔「疑似」贝勒爷的贝勒爷,「不会是来告状吧?」她鬼祟的躲在门后,想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硕王爷,唐突来访如有不便还请见谅。」凤青态度谨然的道,严肃的表情看不出他来意是好是坏。
硕王爷和悦的请他上坐,「不必多礼,不知凤青贝勒策马来访所为何事?是不是睿王爷……」
「不,与家父无关,纯为私事。」
凤青贝勒?他真的是睿王府的凤青贝勒?!完了,这下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早叫格格别多管闲事,现在好了,对方非但真的是睿王府的贝勒爷,还找上门来,不用等到十天半个月,现在自己就可以把脖子洗干净,等著挨斩了。
「哦?!」硕王爷挑了下眉头,「什么样的私事?」
「是有关於朝阳格格的……」
「朝阳?」
「正是。不知王爷是否还记得?多日前你曾有意撮合我与朝阳格格,可是当时在下并未明确答覆。今日偶然与格格相遇,对她一见钟情,所以特来拜访,恳请王爷正式将她许配给在下。」凤青一半真一半假的说出自己的来意,听得硕王爷是喜不自胜、乐不可支,想也不想便连声答应了他。
「好好好,哈……哈……哈……这门亲事就这样订了,如此一来,我们两家便是亲上加亲的好亲家!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里面的硕王爷是笑得阖不拢嘴,外面的宛儿却是吓得阖不拢嘴,「大……大……大事不好了,格格玩完了!」
第二章
「凤青,你这个王八蛋给我滚出来!」朝阳不甚恼火,一踏上睿王府大门外的石阶,就立刻破口大骂。气势之焰烈不由得让人退避三舍,不敢对她怎么样,就此放任她嚣张的冲进睿王府。
正堂里的慕芹才正要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朝阳已经抢先一步走了进来。
「慕芹?」她显得有点吃惊的看著伫立在眼前的人儿。
慕芹的讶异不下于她,见著是她,很快提步走到她面前,「朝阳,是你?!」
「就是我!你二阿哥呢?叫他给我滚出来!我今天特地跑这一趟,就是要找他理论的,叫他给我滚出来!」朝阳脸上泛著怒不可抑的神情,对凤青直言不讳的叫骂著。
慕芹见状连声制止了她,「你别嚷嚷了,二阿哥现在人不在府第,你喊破嗓子也没用。」对於她的来意,慕芹已经猜到八成了。
经她这一说,朝阳立即停止吼声。看了她一眼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连忙掩饰性的轻咳了两声,「早说嘛,害我白喊了那么多声。」朝阳装模作样的抱怨著。
慕芹对朝阳微微一笑,友善的道:「二阿哥随家父进宫去了,不过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愿意等他吗?」她一边说一边命人端上了茶点。
朝阳皱皱小鼻子,没花太多时间考虑便答应了下来,「好,就等他,反正这件事情我也急著今天解决。」语毕,她便大摇大摆坐上太师椅,老大不客气的品起茶、吃起糕饼。
一刻钟后,肚子里塞满了桂花糕及乌龙茶的朝阳,烦闷的移了移坐姿,「怎么还不回来呀?我的屁股都坐疼了。」她咕哝著,全身上下开始像虫一样扭来扭去。
「不如我陪你到后花园走一走吧!」慕芹体恤的提议著,自己也正好有些事情想私下与她谈一谈。
「好啊!」朝阳一听立刻从太师椅上跳下来。虽然她不是个懂得赏花玩鸟的优稚人士,但总比呆坐在这里吃糕饼、喝乌龙茶好吧!「带我到处逛逛吧!」
慕芹点点头,支开了其他人单独领著她与宛儿往后花园走去。
到了花园里的凉亭,慕芹心存感激的道:「昨天谢谢你。」
「谢我?」朝阳愣了一下,旋而反应过来,她豪爽的笑道:「不用了,只是举手之劳嘛,何足挂齿?再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遇上我二阿哥,更不会莫名其妙被订了婚。」慕芹深感内疚的说:「今天来访是为了这件事吧?与其说『谢谢你』,倒不如说『对你很抱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她开始对朝阳行礼道歉。
朝阳呐呐的点点头,「就是为了这件事,你还真厉害,一猜就中!一见慕芹还在行礼道歉,自己从容的扶住了她,「甭说了,与你无关。昨天我一整天的运气都不好,那最多也只能算是个『开端』,所以,别挂在心上了,我不会怪你的。」朝阳满不在乎的挥挥手笑道。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件事情解决,而不是追究谁对谁错,不是吗?」
「话是没错,不过……」慕芹还是安不下心。
朝阳包容的按下她因不安而拧动的双手,甜笑著说:「没错不就得了,对了,你倒是说说看,你二阿哥是怎样的一个人?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多说一点他的事让我知道,我就多一点把握让他悔婚。」
「虽然我不想泼你冷水,不过我还是要说那是不可能的。二阿哥心意既定,就不可能轻意改变,再说这件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慕芹千头万绪的看著她,想把事情说清楚却又无从说起。
朝阳挑起眉头,「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这种事还能更复杂吗?」不就是男女嫁娶之事嘛,能复杂到什么地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慕芹道。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她突然觉得自己愈问愈不懂。
慕芹望了她一眼,见她满面的问号姑且换一种方式解释说道:「你可知道我二阿哥为什么要娶你吗?为什么在昨日与你初次见面后,一刻也不能等,就急著於昨日上你家去提亲呢?」
朝阳转转眼珠子,挥了挥手中的羽扇,半刻後她乱认真的回道:「我想可能是对我一见钟情吧!毕竟我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哪个男人见著我,不是对我垂涎三尺的?」
后面几句是她自己说的,还没见过有哪个男人对她垂涎三尺过,退避三舍还差不多咧,宛儿暗想,至少硕王府的家丁都是如此。
慕芹摇摇头,「恐怕……我得告诉你原因并非如此,而是因为你跟一个人长得很像,所以二阿哥急著想娶你。」
「我跟一个人很像?谁?」
「庆亲王府的凡芷格格,也就是二阿哥的未婚妻……」
「什么?」朝阳顿时激动得打断慕芹的话,抢白尖叫著,「他已经有未婚妻了?那我岂不成了小的?他存心耍我是不是?」虽然不准备嫁给他,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计较起名分。
「不,你又误会了。二阿哥的未婚妻在两年前已经辞世了,可是二阿哥对她用情很深,至今仍对她念念不忘,所以在知道你是女儿身的那一刻起,便决定娶你。」叹了口气,慕芹婉言又道:「虽然这么说很残忍,可是讲明了,二阿哥娶你只是想把你当成凡芷的替身罢了。」
这个原因的确让人火冒三丈,可是回头一想,朝阳喜孜孜的笑了,「我想……如果阿玛知道这件事,这婚事『可就』有得谈了,太好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我阿玛!」依言转身欲离开,岂知这一转,神都还没晃回来,她迎头便撞上一面人墙,「哎呀,好痛!哪个冒失鬼啊?哪里不站,站我后面!」
凤青看了胸前捂著额头发嗔的朝阳一眼,平淡的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家丁说的是谁。」他自然而然伸手探视她的伤势。
朝阳乍听他声音,全身为之一震,旋而瞟见他的手正在自己的额头乱摸一通,她不掩其厌恶,立即挥开他的手,「别碰我!」
凤青收回自己的手,一双深沉、内敛的眼睛,整整锁住了她两秒钟,顿时教朝阳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慕芹你先回房。」他对一旁的慕芹道。
「我——」慕芹闻言,抬头看了朝阳一眼,一副欲言又止,「我……这就回房。」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拎著裙角服从的退了下去,徒留朝阳有点恐惧的面对这个道貌岸然的「未婚夫」。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那双令人发毛的眼睛又盯上她了。
朝阳装腔作势的挺起胸膛,不许自己在他面前表露一丝一毫的怯懦,她道:「不干什么,找你理论来的!」她挑战性的迎向他的目光。吓我?我是被人吓大的吗?
「理论?」他交叠著双手,倾著身倚在亭柱上打量著她。
「对,就是找你理论!」她的胸挺得更高了,「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方才已经掌握了你的把柄,只要我把这件事告诉阿玛,我敢说阿玛一定会急著跟你解除婚约,所以我也不用再跟你说什么、理论什么了,再见!」她依言领著宛儿欲离开凉亭。
凤青冷眼看著她的举动,勾著一抹微乎其微的笑容,他道:「如果你口中所说的把柄是指凡芷这件事情,那么我劝你别白费时间了,你阿玛不可能因此而改变初衷,我这个女婿他中意得不得了!」显然他已经听到她们的对话。
「你胡说!」她停下脚步,怒目睨著他,「女儿跟女婿,当然是女儿重要,尽管再怎么中意你,为了女儿的幸福著想,阿玛还是会毫不考虑把你踹得老远。」她对自己的阿玛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
「是吗?我很怀疑。」凤青泛起邪邪的笑,眼中的自负与轻慢,令朝阳为之气结,狠狠瞪了他一眼后,掉头离去。
*****
「阿玛,你说这样的男人我能嫁吗?嫁给他无疑是断送自己大好的人生啊,阿玛。」朝阳横竖著眉毛,据理力争。
硕王爷不堪其烦的瞥开视线,自顾自的端起热茶喝了几口,「别小孩子脾气了,阿玛的眼光不可能错的。明天就是你二阿哥的大喜之日,全王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你别妨碍我做事了,下去吧!」
朝阳顿时心凉了半截,说了半天,阿玛根本没听进去,还急著打发她走,真是个失职的父亲!她在心里暗骂了他几句,「阿玛,二阿哥的事情固然重要,可是我的事情也很重要啊,再说这件事也花不了你多少时间,只要你的一句话,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人与人之间,讲的就是一个『信』字,怎么可以因为你几句话就失信变挂?」硕王爷严然驳回。
「信用跟女儿哪一个重要?我是你的宝贝女儿、掌上明珠耶,你总不能因为讲信用,就执意把女儿推向深渊吧?阿玛,凤青真的不是一个好东西,嫁给他我会一生完蛋啊……」她的音调软化了下来,两只水汪汪的眼睛,闪烁著楚楚可怜的光芒,这招「动之以情」如果再不行,她就真的没辙了。
硕王爷被她烦透了,她那颗脑袋在想什么把戏,他清楚得很。他道:「你的三位姊姊已经出嫁多时,什么时候见著她们回来抱怨不幸福呀?哪个不是荣华富贵、穿金带银的?你以为是谁替她们铺路的?不就是你阿玛我吗?你与凤青的婚事,我坚信不会看错,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许再提!」
「阿玛,可是……」
「下去!」硕王爷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粗声威严的命令她退下。
不得已,朝阳只能垮著脸乖乖的离开。
*****
回到房里,朝阳闷声不响的趴在桌上,脸色之阴霾,彷佛罩了一层厚厚的黑纱一般。
「唉……」她破天荒的唉声叹气。
「怎么样?说服不了王爷吗?」宛儿看了她一眼,放下手边的工作问。
朝阳抿著唇乱无意识的玩弄著桌上的茶杯,「说服不了,阿玛那颗臭石头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退婚。」她又叹了口消沉的气,「说起来实在悲哀,比起女婿及信用,我竟是如此微不足道,阿玛可以为了他们,而舍弃我这个女儿不要,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的悲哀。」
「没有的事,格格太夸大其辞了。」宛儿安慰著道,「全王府的人都知道硕王爷最疼的就是你了,怎么可能舍弃你呢?至於订婚这件事嘛……我想可能你表达的方式不对吧!」
朝阳一听,立刻板起脸孔抗议,「还不对啊?我好说、歹说,他就是听不进去,软硬方法都用尽了,总不能教我把心掏出来给他看,他才愿意听我说?」
「格格,你对我发火没用啊,惹你的人又不是我。」宛儿一副老油条的说,见她精神恢复了,又开始工作,这儿擦擦那儿抹抹。
朝阳眼睛随著她的动作转啊转的,原先的怒气没了,倒是打起宛儿的歪脑筋来了。她道:「宛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早该嫁人了,不如……你替我嫁给凤青吧,如此一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立刻伴随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