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他只说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中，多谢我费心了。」乌芳庭苦笑。「其馀可以说是我一人在自言自语，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我身上，就像三年前一样。」
恬恬望著她，没有说什麽，此刻的乌芳庭看来有些脆弱，也有些疲惫，一点也不像方才那个自信满满的女主人。
「我想你也知道，我跟他曾经差点订婚，让我怯步的理由只有一个，他看来像个毫无感情的人，总是冷漠到底。」
「别那样说。」恬恬低语。
「为什麽不？事实就是这样，他谈婚事就像谈生意一样，甚至要我签署婚前协议书，表明婚後双方互不干涉经济自由，即使离婚也不得要求对方的财产。他根本不爱我，我当然不能嫁给他。」她急切地说明，彷佛想要恬恬了解。
「那你爱过他吗？」
乌芳庭吐出一声悲叹。「爱他？他简直像个冷血动物，教我怎麽爱他？他根本不知道什麽叫作体贴和关心，他满脑子只有公司和生意。」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感情内敛。」恬恬想起他和冠宇相处的情形，以及他对自己的呵护和热情。
他不是冷血动物，绝对不是。
「原先刚认识他时我也那样想，但直到他要我签署婚前协议书时我才明白他根本没有感情。任何有感情的人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恬恬冷冷瞥她一眼。「不过任何有感情的人也不会因为一张婚前协议书而取消婚约。」更别提盗取他的公司档案了。
乌芳庭睑一红。
「你说得对，或许我也是无情的人，因为我也是为了他的钱才想嫁给他。」她苦涩一笑，心里明白这才是她当时结婚真正的目的，不过她也是身不由己，谁能明白她的苦衷？
「别那样说。」恬恬再次低语，将她的悲哀看在眼里。
乌芳庭牵起唇对她真诚一笑。
「我想，你才是真正适合他的人，善良、单纯又恬静。」
恬恬微微抿起嘴角，对她的话没做回应。
乌芳庭看著她手上耀眼的钻戒。「有件事我想问你，但又怕冒犯了。」
恬恬好奇地抬起头。「什麽事？」
「你们结婚在即，不知他是否打算也要你签署婚前协议书？」
她一愣。「我不知道，他没说过。」事实上，他根本不曾说过他以前曾要乌芳庭签署婚前协议书。
「或许有了前车之鉴，他打算留到结婚前一天再对你说吧！」
恬恬全身一僵，没有回答。
「他曾跟你说过『爱』吗？」最後乌芳庭又轻声问著，没等恬恬回答，她望了望洗手间的雕花木门，又接著说：「算了，我不该问这麽多的，要是你改变心意不嫁他，我相信他这次绝不会善罢干休。」她喃喃自语。「你该走了，正磊在找你。」
「再见。」恬恬站起来，快步离开化妆室。
来到楼下，放眼望去一时找不到正磊，她沿著墙壁慢慢走，从人群中搜索他的身影。
一只大手忽然搭在她肩上，她吓一跳，惊呼一声转过头，赫然对上一双锐利的黑眸。
「你上哪儿去了？」向正磊将她扯入怀，避开她身後端著鸡尾酒的服务生。
「不是说去洗手间了。」
「去那麽久？」他质问。
她朝他甜甜一笑。「是啊！遇上乌小姐顺便又聊几句，所以时间有点耽搁了。」
「她跟你说什麽？该死，那女人就爱给我找麻烦。」他低咒，心中一点也不以为乌芳庭会说他什麽好话，这女人从以前就让他知道她有多麻烦，三年前的事他不想计较，不过如果因为她而使得恬恬改变嫁他的心意，他发誓绝对会让她从此活在炼狱中。
「做什麽？她又没怎样？」她伸手抚平他眉上的皱纹。
「她会没怎样才怪！那女人就爱兴风作浪，不管她说什麽你都别理她。」
「别紧张，她只是恭喜我们而已。」她保证地对他一笑。「走吧！我们回家。」她挽著他的手。
听到「回家」两个字，向正磊眉头不自觉地松开。
直到上了车，恬恬才弯下身子脱下黑色高跟鞋。「这双鞋很漂亮，可惜很不舒服。」
她揉揉脚後跟，神色略带疲惫地说。
「那就丢了吧！以後再买双穿起来舒服的就好了。」
「可是这双鞋我花好多钱买耶！丢了岂不可惜！」她惋惜地看著躺在脚垫上的鞋子。「穿久以後说不定就习惯了。」
向正磊淡淡瞥她一眼，没说什麽。忽然，一声「哔」的声响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静气氛。
他低头拿起挂在腰上的超小型设定器看了一下。「逮到了！」
「怎麽了？」她问。
「公司的内贼，他今晚下手了。」他冷冷一笑。「我先送你回去。」
「不，我跟你一起去，你送我回家再去公司时间就拖太晚了。」
他耸耸肩。「无所谓，反正我有专家在，不怕他跑掉。」
「不管，我跟你去，」恬恬坚持。
「恬恬！」
「我要去。」她重复声明。
迅速瞥了眼她坚决的脸蛋，向正磊叹了日气。「好吧。」
LLLLLLLLLLLL
黑暗中，一个潇洒不羁的男人倚在窗边吞云吐雾，百无聊赖的睑上有双透视人心的绿色眸子。虽然他面貌英挺，但黑色的头发配上那对清澈的绿眼珠，总令人不禁感到诡异与阴森，因此众人对他有所畏惧，不过他不在乎。
他冷冷地看著被他缚住的人在地上低低呻吟，一点也不为所动，忽然，一个斯文的男人推开门冲进来，不意却撞进一片漆黑。
他急忙按下一个钮，下一秒，亮眼的灯光照明一切。
「你是谁？」柯杰生一见到有陌生人，厉声质问。忽而视线转到地上被缚的人影，他惊呼：「小娜？」急忙撕开她嘴上的胶带，继而对付她手上的绳结。
「不要轻举妄动。」低沉的声音里有冷冷的警告。
杰生抬起头瞪著那陌生男人，眼里有著怒火。
「你这窃贼，跑来这里偷东西还敢这麽嚣张！」他四下搜寻可供利用的武器，最後拿起一台笔记型电脑，冲过去要砸那绿眼男人。
绿眼男人微微一笑，轻松地侧身避过，又扫了一腿过去，一时间杰生头昏眼花地跌坐在地，什麽也看不清楚。
绿眼男人俐落地接下手提电脑，没让它有丝毫损坏，他慢慢走近杰生，步伐既稳又轻。
「不……不要……不要伤害他！」被绑住手脚的连娜在见到陌生人向杰生走近时，不禁哭喊出声。「不要伤害他……」
此时，门又被推开了，连娜困难地抬头朝门口望去，发现来人是向正磊时，忍不住害怕地哭起来。
「你来得太晚了，一切都解决了。这男人突然攻击我，我只好连他顺便摆平了。」
绿眼男人微微勾起嘴角朝他说明，而後绿眼珠又看向他身旁的小女人。「不介绍？」
恬恬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什麽，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低低哭泣的连娜身上。
「连娜？」她不敢置信地低喃。
连娜是内贼？
她快步上前扶起连娜的身子，让她坐好。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连娜边哭边说。「我只是嫉妒你，不是真心想这麽做！」
「先别说话。」恬恬低声安慰，随後又转头看正磊。「正磊……放开她吧！」她无言地望著他，眼里有著哀求。
绿眼男人向他的好友嘲弄地扬起眉毛。
「你的女人在叫你呢！我看你就做个顺水人情给她，我保证她会感激涕零，从此对你不离不弃。」
向正磊冷冷看他一眼。「再说风凉话，我的结婚典礼你就别想参加。」
结婚？
绿眼男人有趣地看了看他，继而又转向恬恬，了然地笑了笑。
「真是铁汉柔情哪！」
向正磊听而不闻。「先放开她吧，」
绿眼男人眼里笑意更深了，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上前三两下就解开连娜身上的独特绳索。此时杰生在一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见到总裁，他迷惑地眨了眨眼。
「杰生？」恬恬见到他脸上的淤青，忍不住惊呼。「你怎麽会这样？」
「没什麽，嫂子，不过是被我踢一脚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绿眼男人浅浅一笑解释，刚刚那一脚他只用了五分力，不会有什麽大碍。
杰生见到连娜蹲在地上哭，连忙摇摇晃晃地向前抱住她。恬恬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过去打扰他们。
「好了，真相大白，窃贼是这个女的，我任务结束了。」他没兴趣留下来看好友如何处理善後，对好友交代完毕，再朝恬恬一点头，他转身离去，步伐不带一点声音。
「他是谁？」恬恬问。那人好奇怪，一对绿色的眼睛和一身正邪难分的气质，真是诡异到极点。
「我的朋友，黑洛棠。」他走上前，杰生仍在低声安慰哭泣中的连娜。「全锋」仍安全地放在保险柜里，显然黑洛棠马上就赶到并制止了她。
「总裁……」杰生看著向正磊，不知该说什麽话。一开始，他以为那绿眼男人是入侵者；没想到事情全不是他所预料的。
知道连娜想偷「全锋」固然令他不能相信，但他也不能就这样什麽话都不说地让总裁将连娜绳之以法；她绝对熬不过监狱生活的。
向正磊没有看他，只是开口问连娜：「为什麽要这麽做？还想嫁祸给恬恬？」
杰生一听，当场愣住。小娜要嫁祸给恬恬？他简直不敢相信。
连娜感觉到杰生松开了她的手，眼泪掉得更凶了。
「对不起……」她抬起头望著恬恬，又看向身旁的杰生。
恬恬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知该作何反应。她想起先前连娜对她说的话——我只是嫉妒你，不是真心想这麽做……
「小娜，」她上前蹲下，握住她颤抖的手。「你嫉妒我什麽？」她轻声问。
连娜泪眼模糊地看著她。「杰生喜欢你，但我这麽爱他，我不想失去他……」
「小娜？」恬恬惊讶地看著她。杰生没有喜欢自己呀！
「从一开始我就想好了，那副耳环……那副耳环是窃听器，所以我知道『全锋』的事，就计画了这一切。」她用力握住恬恬的手，彷佛溺水的人一般。「对不起，恬恬，你原谅我，我原本只想放出风声逼你离开公司，不是真的要偷，不过她一直不放过我，还说一定要将『全锋』拿到手……她说她已经查到我是谁了，我害怕……所以才会想偷给她……」连娜边哭边说。
杰生无言地搂紧她。
向正磊听完了她的话，知道连娜口中指的「她」就是乌芳庭。他抿紧唇不发一语，冷漠的眼神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正磊……」恬恬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别将她送交法办，她那麽年轻，以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向正磊淡淡瞥她一眼。
「别忘了，她要陷害的人是你。」
恬恬无言地叹了口气。小娜嫉妒她，以为杰生喜欢她，事实上杰生在意的人根本是小娜……小娜所做的这一切根本是白费了。
她回头看了杰生和小娜一眼。
「算了。」
向正磊锐利的眼眸眯起。如果连娜不是针对恬恬而来，或许他可以算了，但偏偏她拿恬恬当替死鬼。
「总裁，我……我愿意为连娜的行为负责。」杰生拉著哭泣的连娜站起来，看著向正磊郑重开口。
「你要怎麽负责？」他平静地问。
杰生挺起肩膀面对。「我愿意辞职，也愿意赔偿公司所有损失。」
连娜一听，猛然抬起头看著他。「杰生？不，不要这麽做，事情是我做的，我自己承担，我不要……不要拖累你。」说到最後，她又大哭起来。
「你以为辞职就可以解决一切了吗？」向正磊不以为然地说，看到恬恬又要开口，他举起手制止她说话。「我知道你们都想要我不再追究，但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今天我不追究连娜的事，那以後若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我又要如何处理？所以一切秉公处置。」他声音冷静、目光凌厉，不容许任何人反驳。
杰生静静地站在原地聆听，他能明白总裁的做法，虽然无情，但却……正确无比。
的确，若今日轻易放过连娜，那以後如何管理公司所有下属？他一直都知道总裁向来是公事公办，这也是他私下最欣赏的一点；可如今，这铁面无私的手腕却让他想痛哭。
他望著此刻搂在怀中的连娜，她很平静，已经不再哭泣，只是愣愣地望著前方，眼神里没有焦点。她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只不过那一切都是不需要的，因为他从头至尾都爱她，这份爱是日积月累下来的，是她每日不辞辛劳地陪他加班而累积的，都怪他太笨太傻，以致没有发现她的感受，才会让她铸成大错。
他抱歉地望了恬恬一眼，他不该在小娜面前净说恬恬的好话，以致小娜心生嫉妒「你错了，小娜。」杰生握住她的手轻声开口。「我一直都爱你，以前我太傻，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後来知道了，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是我害了你。」
连娜怔愣地望著他温柔的眼神，里头有她冀望已久的包容和爱怜。她含著泪抱住他，哽咽出声。
恬恬在一旁红了眼眶，她拉拉正磊的手。
「正磊，你不能通融一次吗？」
「我已经说过了，公事公办。」他冷著声音，毫不留情地拉过恬恬转身就走，不想再待在这里。
「正磊……」恬恬被他拖著走，不死心地低唤。
「回家。」
第十章
回到家时夜已深了，一路上恬恬费尽口舌希望能改变他的心意，偏偏他固执得像头驴子，让她懊恼到想揍他一拳，让他清醒过来。
她在他的房里等他从冠宇房里回来，下定决心一定要说到他改变心意才行。
房门打开了，向正磊看到恬恬怒目相视时一点也不惊讶。他步伐稳健地走过她身边，脱下外套和领带。
「向正磊。」恬恬冲到他面前。「你看不出来连娜已经後悔莫及了吗？」她试图动之以情。
他瞥了她一眼，嘴唇似笑非笑地抿起。「哪一个被逮到的现行犯不是这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拉出衬衫下摆，开始动手解开扣子，一脸无聊透顶的表情，仿佛这件事不值一提。
「她……她以为杰生喜欢我，所以嫉妒我才会犯下大错。但事实上这根本是没有的事，她误会了。」
向正磊闻言冷冷一笑，把衬衫丢到一旁的椅子上，露出穿著汗衫的结实身躯，转身面对这不死心的小女人。
「这样的理由就可以为她自己开脱了吗？如果公司里每一个人都因为嫉妒而干下蠢事，那博邦还能生存吗？就因为她该死的喜欢杰生，所以任何人挡在她面前都要倒楣？」他锐利的眸子锁住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如果当初我怀疑你而把你踢出公司，你现在还会为她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