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惆怅还依旧  第11页    作者:梁凤仪

  陶祖荫没好气的再全神贯注在电视机上头,说:

  “那么,等我看完这个节目,再闲谈吧。”

  穆澄很希望自已能一下子坐起来,交叉着手,怒容满面地喝道:

  “什么意思了?跟我谈天说地还不重要,宁愿要电视节目也不要我?”

  事实摆在目前,结婚多年的夫妻关系往往如是。而自已的际遇,稍异于人者。

  只不过是步伐快一点,提早带来一连串的失望而已。

  怎么向丈夫解释这些天来的委屈?怎么向他介绍一个全然陌生的行业?怎么向他诉说那姓甘的荒谬、无礼与不是?

  全部都是一个又一个的难题。

  不说也罢。

  其实,一时之间渴望发泄心中抑郁,也会想到跟陶祖荫好好一谈。

  或者穆澄并不一定要对方听自己诉苦,她只想借助一些其他轻松话题,冲淡今日的无奈与愁苦。

  听听生命中的伴侣对人、对事、对社会、对国家、对世界的种种看法与见解,也是好的。

  甚至,如果要以电视节目为题也未尝不可,穆澄会愿意跟丈夫谈谈明星艺员的演技,那一个有观众缘?那一个是目前城内最热的话题?或者大肆批评一下电视长剧的犯驳之处。

  也是令人有朝气、有指望、有活力的。

  然而,陶祖荫没有给穆澄这种生活上的兴奋。

  一切都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八字真言之内,切实笃行。并不越雷池半步。

  都说,写作是孤军作战,是寂寞至死的一个行业。

  著名女作家三毛曾说:

  “写作是最寂寞的,晚上写作,还有灯相伴,日间呢,连盏灯都没有了。”

  一番话,吓得江湖上出名生性活泼趣怪乐观的大作家倪匡,坚决不肯在白天拉开书房的窗帑,以便能亮了灯,陪他写作。

  人是群体的动物,人于是需要伴侣,盘古初开,以至于今,都是这副模式,不易变卦。

  穆澄突然的发觉,自己是无比的孤立。

  固然选择了世界上最最最最寂寞的工作,为终生职业,竟还选择了一头静如一潭死水的婚姻,如何的去捱完此生此世?

  她忽然的有个要冲出牢笼的意念。

  霍然而起,也不做声,披上了一件毛外衣,换上一条牛仔裤,就夺门而出。

  那个更衣的过程,怕也有五、七分钟的样子,然而,没有人提出关心、甚而质问:

  “这么个时候,还往外头走干什么呢?”

  就因为没有人提出任何关注,穆澄只有笔直向前走,似乎面前只有这条路了。

  夜还未深,街道上的行人已经稀疏。根本上就是个阖家拥着绵被看电视的时候,为什么自已要无端端的发这一趟脾气呢?

  穆澄觉着微寒,双手环抱着身子,一直走到海傍才驻足下来。

  她仍然在作内心的一场拉锯战,是生命无甚意义,生活过份委曲难抒,抑或她穆澄无中生有,为作新诗强说愁?

  生命的真谛是什么?不是丰衣足食吗?不是薄有声名吗?不是有家有室吗?

  除了这些,她穆澄还拥有一大群并不相识,却心肯意愿地跟她神交、拥戴她、爱护她、甚至迷信她的读者。

  穆澄,这个人,在世界上已活得比一般人安稳与畅顺。

  只为生活上遇上一些不尽如己意的人与事,就思考起生命的意义这个大前提来?有那么严重吗?

  穆澄心里是这样想着,耳畔竟似真的有人在说:

  “穆澄,请快乐一点,求求你!”

  穆澄有一秒钟的功夫以为是幻觉,她回转头来一看。吓得连连后退,腰背紧贴在栏杆上去。

  “是你?”穆澄惊呼。

  “是我,穆澄!”

  怎么这个叫“清”的读者会像鬼魅般,突然又出现在跟前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穆澄下意识的喝问。

  “我看见你独个儿在这附近蹓跶,怕你会生意外。现已夜深了。”

  穆澄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她在思考,是否应该给对方说句多谢,人家毕竟是好意。

  穆澄终于没有说,她只道:

  “我这就回家去了!”

  对于这位读者,穆澄有种莫可明言的恐惧,怕是为了上次他登门送花,是太造次了,吓着了自已之故。

  太孟浪、太热情、太急躁,这是不合自己的脾胃与个性的,穆澄想,自己是天生的白开水拥护者,多一点颜色与刺激的生活,都吃不消,都只能在自己的笔下寻觅色彩。

  也许为此,她才能一古脑儿把自己那种潜藏而实质不欲、不能、不愿显露的爱热闹、爱曲折的意识,倾泻在稿纸之上。

  实际的生活,依然平淡、无奇。

  怨不得!是命定的。

  还是归去吧!

  那叫“清”的读者似乎没有亦步亦接的陪着穆澄步回家去。他只站在遥远的一方,目送着偶像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穆澄不曾想过,为什么这人会神出鬼没?也没有什么稀奇吧?他怕就住在附近?

  回到家去,一切又复归平静,包括了穆澄的心境。不是真的闯出笼牢,往外走的这一趟、新鲜的空气、明亮的月色,令她整个人清朗起来。

  只不过是那读者的骤然出现,令她发觉,还是不要胡乱地希冀生活上会有异于平常的人事比较妥当。

  穆澄为自己的窝缠气馁。

  一个愿打,一个愿捱,才会得出这个结果来。

  穆澄的两个家庭成员,正正是这副样子。

  故言,当穆澄看到熟睡的文失,并没有为自己的外出而有所牵挂时,她只叹了一声,再没有太大的嗔与怨。

  外头有个陌生汉子,不是曾走到自己身旁来,温言柔语地备极关怀?可是,能接受吗?只差一点没有被他吓个半死,所以说,也不能埋怨这个睡得适坦的男人并没有尽他做丈夫的本份。首先,是自己认为他适合,才把自己的手,穿进陶祖荫的臂弯内,走进圣堂去的。

  穆澄本身都不是个言语玲珑,面面俱圆的人材,怎么不正己而正人?

  穆澄到底没有白花时间与精力,这一夜的思考与经历,令她感悟出一条真理来。

  生命的意义在乎如何自说自管,设法向自己交代,尽情开导自己。

  太悲凉?

  一点也不。这重意义是要被千干万万的人肯定下来的。

  穆澄相信,以此为题材写一个小说,所能引起的共鸣,会是通街通巷。谁不是在今天,为自己能活得舒适与畅顺一点,而自圆其说?

  为求突破?谈何容易?

  中东战火冲天,局外人有权从心所欲,大声疾呼于主战反战的两派理论之中,任择其一。致于那些非要跻身于战场上,战个你死我活的士卒,如果反战的话,徒增心头的负担与顾虑,那种不甘不忿的情结对决一死战,有百害而无一利,相反,只有选择信仰自己为正义而战

  ,才能激励士气。

  垂死之人,如果还不肯相信有来生之说,或有天堂一途,又有什么指望呢?

  生命是不住的为自己寻找安慰借口的一场游戏。应该是绝对正确无误的吧!

  当她跟方诗瑜见面时,对方说:

  “同意。意义正确,手段错误。”

  “何解?”

  “我生活得比你积极,你生活得比我悲观,如此而已。”

  “还是不明白。”

  “比方说,你临死,为了安祥,一心信奉有来生,有止主,以图安慰。我不,我认定世界终于有一日,能发明到医治癌症、爱滋病等顽疾,使人的寿命得以延续,我愿为此而捐献我的部份财产,深信成功之日在望,以之作为使我冥目的安慰。”

  “你好伟大!”

  “不,我只是坚强,并不懦弱!”

  “然则,你认为我懦弱!”

  “当然。画公仔不用画出肠与脏,彼此心知肚明。”

  “我抗议!”

  “抗议无效!”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向那姓甘的什么老总鞠一个躬,说句多谢栽培,就跟他断绝来往。这是一等一的行为,其次,是摔掉电话前,请他以后没有想清楚出多少钱稿费,不要再打电话给你。”

  我没好气的说:

  “你的这个是纯商业行动!”

  “你的行业为什么要成例外?穆澄,请站起来,率领行业专业化、职业化、商业化,行业才有更大的发展、才有更多的指望。”

  “你又在演说!”

  “对,很认真的向你游说。有那一个行业需要发扬光大,而不需要人才的不断涌现与加盟?面到今时今日,市场上那三位两位当时得令的作家,包括你大小姐陶穆澄在内,有那个不是拥有过千万的个人市场集资力量?”

  “什么?你胡扯些什么?”

  “真凭实据,绝不夸大。流行小说与畅销读品,每本卖三十至二十五元。你的作品每年销量多少?”

  “四十万本上下的样子,有两位男作家以及另一位女作家的作品比我的还畅销,肯定每年超过五十万本。”

  “你晓得加减乘除的简单算术是不是?那不就等于一年之内,每位流行作家的个人集资力量超过一千万元?这不是一盘商业数据是什么?在商言商,这是应该拿来做宣传资料,向市场推广的。可是,你的呢?鬼鬼祟祟,不敢摊开数目来讲,为怕惹人妒恨,好笑不好笑?请环顾今日社会,有那一家公司,不论上市与否,不每年欣然公开宣布业绩,展示实力,以祈取得公众的信任与再度投资。妒忌?那一小撮一小撮不肯跟社会同步前进,躲在狭隘的角落里为自己的怀才不遇而悲鸣者,你们还纵容他们干什么?要真妒忌的话,也轮不到你穆澄。”

  方诗瑜继续说:

  “地产王卢翁、珠宝业邓氏、饮食界老伍,为什么就不惹他们同行的闲话了?难道只有他的才是真材实料,你不是?”

  “或许因为他们的确抛离同业的表现太远!”

  “非也,只为他们行内人老早把自已的工作全盘商业化。你们不同,还在走着模糊至极的路线。请弄清楚创作长期在图书馆参考书室内的巨著,是另外的一回事。”

  方诗瑜是越说越气愤:

  “再多的消闲作品,仍有大量的读者可以消化,问题是来来去去那几个作家,缺乏生力军,为什么?因为坊间仍然以为作家穷,年青人有潜质的都不肯尝试这个市场、加入这个行业。多么的可惜!你有责任扶掖后进!”

  穆澄重重叹气,她何曾不作此想,甚而尝试作出此举?岂只无功而还,还为此而很受一点闲气,这也不去说它了。

  “怎么?你不同意?”

  “不是不同意,只是无力肩此重任以挽狂拦而已。”

  “因为你用的方法间接!”

  “唉!大小姐!”穆澄叹一口气:“怎么才算直接呢?”

  “登高一呼,要求写作人首先团结,为本身利润谋福利。”

  “天!你在叫我造反!”

  “历史教训是,如果压迫力大,有理由起来革命。”

  “你别是认真的!”

  “我是,绝对是的。念书所为何事?不外乎在明话之后赴诸实行。以经历作为心得,以历史作为凭借,谋求生活的不断改进。长话短说,穆澄,站起来,自己开设出版社,以现代化的市场推广方式去拓展文字书籍市场。以更公平合理的酬劳,吸引更多有潜质的写稿人加入这个行业。唯其你亲自做起书业的老板来,才能直接而有效地实践理想。”

  “好了,好了。”穆澄的脸由微红而变青白,慌忙的摆着手,吓得什么似的:“诗瑜,我只不过是受了那甘老总的一点点窝囊气,同你发泄而已,并没有要你为我想出如此一个轰天动地的主意来!我实在承担不起!”

  方诗瑜说:

  “只管埋怨际遇不佳,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举凡待人不公平者,绝对不会得些好意须回手,我担保你口中的那位老甘,不会就此罢休,跟这种人交往,一定还有更吃亏的在后头,天下间要占便宜的人,必定取易不取难,你提供了最优厚的备受欺侮的条件,别说我言不在先,恕不得人!”

  也难怪人家说从商的人总是巴辣,方诗瑜就是一例。

  跟她吐一口苦水,她也有本事成箩理论与计划的讲出来,实斧实凿,毫不容情地对付人家。

  这种个性大概是现世纪最见效的生存之道吧?然,如果退让、眷恋、含蓄依然能令自己活下去,也就不必张牙舞爪,搅得自己劳心,人家激气。

  跑出来跟方诗瑜聊了半天,穆澄回家去时顿觉累成一团似。在外头商业机构做事的人,为什么整天坐在写字楼,穿梭于各幢商业大厦的会议室内,都会在下班时忽尔憔悴?就是因为要你谋我、我算你、攻心计、用权术,以保障权位,以争夺利益。一旦踏足这个圈圈,就无法自拔了。

  每念至此,穆澄尤爱她的职业。

  家庭式手工业之中,写稿总比较做塑胶花好一点点的吧!

  刚打算躺到床上去小睡一会,才烧晚饭,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是穆澄母亲!

  “你跑到那里去了?我等了你一整天!”

  “跟诗瑜直吃了差不多两小时的中午饭,谈得兴奋!”

  穆澄母亲似乎没有兴趣知道穆澄跟诗瑜的谈话内容,只说:

  “我跟你商量一件正经事。我隶属的那个照顾老人的慈善机构扶老会,打算筹备一个百货义卖展览会,网罗市面上最畅销的货品出售,将盈利拨归扶老会作各种基建用途,筹备委员会的会议上,提出了希望能卖你的作品,如何?”

  穆澄并不是活跃于社会公益的人,这个扶老会是她唯一肯参加的社团,这是穆澄知道的。

  去年,穆澄就曾应她的邀请。到扶老会的会址,向一班会员畅叙演说。对于年纪大的人,能够培养出阅读的兴趣,用以抵销寂寞,消磨时间,且还增加健康的生活情趣,真有很大的感动。

  穆澄兴高采烈,一叠连声地踉她母亲说:

  “好,我去跟你安排。”

  “澄!”穆太太突然的这样叫了一声。

  “什么事?妈。”

  “我知道你有一颗慈善之心,你从小就有。可是,千万则把这份心情硬加到别人头上去,让人家误会你借慈善为名,占尽便宜。”穆太太再加一句:“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

  穆澄在心内暗暗佩服母亲的独到眼光与宽敞胸襟。

  的而且确.她如果一时兴奋,见义勇为地游说出版社,请他们赞助,就是强人所难了。这世界上最讨厌的,莫如强迫别人混淆善事与人情二事。前者要求在于无条件的心甘情愿,后者若没有肯定的实质回报,也必会有无可奈何的成份在内。

  就算向出版社取个回扣,也得审度情况,看是否牵强。也许开心见诚地跟傅易交代一声,他肯帮忙固佳,否则也不必勉强。

  为善之难就往往在于本身的经济能力有限,但,又不能接受太多朋友的帮忙。穆澄摇电话到出版社去找傅易时,很婉转地表达了她的意思。

  傅易爽快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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