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致中,麻烦你上台来。”
罗致中在众人的注目下上台。
艾语樊坐在最角落,人事陈主任刚好与她并坐,对她低语道:“罗致中真的很够意思,你想想看,以他目前在国外的身价,院长开口邀约,他居然二话不说就申请休假回来帮忙,连酬劳问都没问。”
周院长则是在台上打趣,“你看看,你受欢迎的程度已经远超过我了,要不要考虑回来接我这个位置?”
“院长说笑了。”罗致中一语带过,面对医院所有同仁简短致谢,磁性的男中音环绕在恁大的国际会议厅。
致词后,他将麦克风交还院长,回到坐位。
坐在他旁边的是……周苳菱——院长千金,艾语樊突然想起来了。
周苳菱算是小留学生,曾在暑期间来医院里实习过,由于她学的是医务管理,故实习时是在管理阶层工作。
原来,她也跟着罗致中一起回国了。
艾语樊看到他们两人偶尔交首低谈,罗致中不知是不是感应到她的目光,突然转头,视线一扫,看向她。
艾语樊连忙假装专心听着旁边的人事主任道八卦。
现在的他,对艾语樊而言,变得好陌生。
“你和罗致中应该也是旧识吧?”
“教学回诊时曾被他教过。”
“记得吗?以前有罗医师参加的聚会人都会特别多,尤其是未婚女同事,但是现在变罗!”
看艾语樊下解,陈主任逮着机会卖弄着自己的灵通消息。“唉!你不知道,不仅卫生署,连国卫院研究计画透过院长也请他以顾问身分参与,许多教学医院和医学院的学生、住院医师也都挤破头想申请到我们医院来学习,都是想沾罗致中的光。”
“这很好啊!”
“不过那些望穿秋水的女同事可就失望了……你没发现吗?她们全在抱怨罗医师不知是怎么回事,自从他从美国回来后,就变得很严肃又不苟言笑。”
“真的吗?”她还以为罗致中只是对她一个人不假颜色,原来是一视同仁。
“不会错,八成是名医的身分不同,他总得注意形象,免得树大招风。”
是这样吗?艾语樊总觉得她认识的罗致中并不是那么注重别人眼光的人,可是他变得连她都感到陌生。
对照以前与现在,她突然感到一丝落寞。
“聪明的人现在更是应该明哲保身,圣少得等到他和院长千金周小姐的好事定下来……”
艾语樊因事不关己,故不想听;可陈主任却像是找到知音般的哇啦哇啦说个不停,害她视线不由自主也盯着坐在前头的男、女主角看。
周苳菱伸手亲昵的拨拨罗致中耳后的头发,仿若情有独钟的笑看着身畔的罗致中,这让艾语樊顿时觉得坐立难安。
幸好院内call机响起,艾语樊回电后,知道是她502号病房的病人有状况。
她赶紧离席,赶去替病人检查,在确定无碍后,才走出病房不远,却没料到罗致中也往这个方向走来。
艾语樊愣了一下,想假装拐进别间病房,他却快一步挡在她的前面。
“借过。”
“你躲我!”
“有什么理由我要躲你?!”她冷静回击。
他的脚转了个位,像是有预知能力似的,近身贴着她变换方向。“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他温热的嗓音直达她的耳内。
“你不要自说自话,我们还有什么好讲的!”人事已非,她不想莫名其妙的惹了一身骚。
“那请问你现在的举动是什么?艾医师。”好客气的问话,但不掩他语调中的冷嘲热讽。
艾语樊自知她没有成为院内八卦新闻中的女主角资质,不惜牺牲形象,打算从他的腋下钻出。
“我是毒蛇猛兽,还是十大枪击要犯?”
她弯身的动作停下,“你在说什么?”
“从我回来,你每次看到我,就是这个样子!”
罗致中的口气愈来愈阴沉,害艾语樊感到颈背都有点凉飕飕的。
看来分手三年真的是太久了,所以他才会因为她的生疏而觉得气愤,才会因为她的逃躲而感到烦躁,才会因为她的客套而产生怒气,毕竟以前种种,岂可轻易一笔勾消?
“才不是!”是他先装冷淡,对她讲话凶巴巴的,她当然会想躲他。
“不是什么?”他紧追着问。
这算什么?她自问不是犯人,他这样咄咄逼人的姿态简直过分。“是你先跟我画清界线的!喏,这是上次欠你的干洗费,我们从此互不相欠。”掏出纸钞塞进他的白袍口袋。
隔着口袋,他按住艾语樊伸入的手。“你生气是因为我先对你态度冷淡?”挑眉,认真盯着她无所遁逃的眼瞳。
“错!”冷淡?他的用词还真客气,“反正这是你个人的行为,我无权干涉;说得也是,若你表现得像以前一样,万一让周小姐生气了,跟院长告状的话,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或许这始终是她最耿耿于怀的一点,以前他与她交往时,哪会有这样的顾忌;但现在换了女朋友,他就连个性都愿意为了周苳菱而彻底改变。
可见……可见他当初下像在乎周苳菱那般的在乎她!
“哦?”
艾语樊没发现,两人的身影愈靠愈近,他单掌撑在白墙上,侧身将她笼罩在他男性领域内。
“你哦什么哦,哼!若是你以前就像现在……”她根本就舍不得放走他好嘛!
艾语樊突然觉得,她好讨厌他摆出一副偷窥到什么秘密般的嘴脸。
罗致中突然很自然地探了探她的额头,“感冒好了?”
他干嘛突然改变话题,害她一时被他的关心所吓到,“早好了啦~~”
背靠着壁,她的脚站得好酸,左脚退一步,脚尖竖立轻点;而罗致中也跟着她更换重心,右脚往前一步,踩在她两脚中间。
“一直以来,都是你不想和我扯上关系不是吗?”交往时是这样,分手后更是迫不及待的出国躲他。
“我哪有?你明知道我只是不想让同事拿我们的恋情当……”咦?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顺着他的话勾起往日的回忆,艾语樊好气他的奸诈,也不懂他现在与她叙旧到底是存何居心?
难道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她的脚尖不自觉的拾起,轻踢到他烫得硬挺的深蓝色西装裤内的小腿。
“你脚才刚好,不要乱踢。”他两脚合并,夹住她捣乱的左脚。
“喂,你干嘛又这样……”一方面欣喜他明显的关心,可一方面又想到她现在已经不是他的正牌女友,那他此刻的举止岂不是故态复萌,会伤到周小姐的心!“朋……朋……朋……友有必要这样贴着讲话吗?”
她没夸张,他们差点就鼻贴鼻,虽然没打啵,不过他的薄唇就在五公分远的距离,讲话彼此还可以吞进对方的飞沫。
她一惊,他……他们什么时候还搅成麻花状了?艾语樊吓得目瞪口呆,赶紧立正站好,左右观察有无人影经过。
“罗致中,我们在医院走廊上耶~~”老天千万要保佑他们没被人撞见、没被人误会,因为她还满喜欢在这里工作,暂时不想跳槽。
她紧张万分,他却无所谓,一点也不受影响,深邃的双眼瞧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那又如何?你可以说以前交往时,会担心同仁关切的压力;现在你还有什么好避嫌的?”
日后他净可以挥挥衣袖回美国去,但她不行,万一引起任何的风言风语,感到困扰的人都会是她。“朋友就更应该避嫌,你现在这样‘不拘小节’,我很难跟人解释。”
她才不想到头来,反而变成让他女友不安心的祸源。
“为什么要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她还真当他是他妈的“朋友”!罗致中气得胸腔立刻剧烈的起伏。
“解释我们一没有重听,二无机密要事商讨,干嘛这样……这样‘交头接耳’说话!”
罗致中冷嗤。“说得也是,大家不都是喜欢‘眼见为凭’吗?”
她抿紧嘴,不想为旧事翻锅重炒,他应该也没有这个意思。“我不想跟你争论,也没有存心排斥你,这样可以了吗?”火星在她的眼里跳啊跳的。
罗致中心知若再拦着她,她接下来应该会发飙了吧?但自青少年时期就不曾再出现过的幼稚想法,却让他有点想更招惹她。“你这个样子很像……”恶意的俯身低头,像是要小声的跟她讲什么悄俏话似的。
挺硕的胸膛因为他的动作将他的衬衫、白袍撑得更服贴,好闻的男人气息充斥在她的每个毛细孔里。
“故意在放电。”覆耳轻声说完,他缓缓站直身子,还她宽敞的呼吸空间。
“什——么?!”不可置信,难以置信,她没发觉自己已拔高了音调,惹来旁人好奇的眼神。
他扬眉,“原来你的耳力不好,我说……”
“不必重复,我听得很清楚,你……你莫名其妙!”谁跟他放电了?厚睑皮!
他啧啧有声,却是在嘲笑她,“近看才发现你有鱼尾纹了耶!你才几岁?这么不注重保养,小心失去女性魅力喔!”
“关你……”屁事!她暗自在心里诅咒,奋力推开他,气得不再注意形象。“走开!我要去上班了,我可不像大教授你有特权,闲着没事做。”
“女人真是口是心非,听不得真话。”
“口是心非就门是心非,你离我远一点……”她才不怕多担一条无意义的罪名。
此时刚好艾语樊的上司赖主任快步赶来,频频向罗致中道歉。“不好意思,让罗教授久等了。”
“没关系,我正好先和艾医师讨论一下。”
“啊?也对,艾医师是502房病人的主治医师,你也一起来吧!”
赖上任直到此时才感到现场的气氛下太对,赶紧观察她又转向罗医师,“打扰到两位谈事情吗?”
“没有!”艾语樊立刻大声否认,吓了赖主任一跳,“真的没有!”
罗致中扬嘴轻笑,率先走入502病房。
赖主任似乎也有点尴尬,艾语樊无声呻吟,很想捂住自己的大嘴巴,这一切都是罗致中害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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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语樊觉得很可惜她学的是西医,而不是巫术,不然她头一个就会找罗致中施展。
谁教他把她气成这样!
“你吃炸药啦?干嘛对我儿子摆出凶神恶煞的晚娘脸孔?要是他晚上作噩梦,当心我这个做妈的找你负责哄他睡!”躺在床上的魏可薇有雄哥在一旁伺候坐月子,体重不减,反有增胖危机。
亲亲怀里的宝贝几口,艾语樊将宝宝还给父亲,让雄哥抱去隔壁的婴儿房,在确定他们离开房间后,她才难掩愤怒的重重呼出几口气。
“怎么了?很少看你这么生气!”刚升级当妈妈的魏可薇觉得很有趣,当看戏一样。
艾语樊白她一眼,“我都快被搞疯了,他当我是谁?老是找我麻烦,还当着一群菜鸟医师面前,在教学回诊时猛电我。”
听艾语樊发牢骚二十几分钟后,魏可薇的眼睛愈瞠愈大。“你是指罗教授吗?”
“不是他是谁!”
“他要电,啊你不会闪喔?”
“问题是几次教学回诊,都刚好是我的病人,所以赖主任希望我也能在场。”
“你得罪过他吗?”
艾语樊一时语塞,当然无法告诉好友真正的事实。“总之他很不尊重我这个主治医师。”
“哦!你也刚升主治医师没多久,有像罗致中这样大牌的教授指导,别人可是求之不得耶!”
“魏可薇,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竟然净为“敌人”说好话!
“这两星期以来,我已经听到耳朵都长茧了,你还期望我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反应?”
“胡说!我只有今天找你抱怨而已。”
“我不是指你,在我请产假的这段时间,常有同事过来借口探望我和宝宝,实则口诛笔伐你嘴里那个冤家……”
艾语樊急得跳脚,面红耳赤的反驳,“什么冤家?!”
可惜魏可薇刚好弯身折叠宝宝的衣物没注意,否则一定会怀疑艾语樊为何会如此敏感,就像是踩到地雷一样。
“反正罗致中顾人怨不是只有你一个抱怨,他简直已经到了众人发指的地步,所以你也不必再心理不平衡了。”
上回听陈主任讲八卦时,艾语樊还有点诧异不信,这次连魏可薇也都如是说。
“对咩!听说他以前有多么的风度翩翩,人缘好到院内所有女人都当他是白马王子;所以他现在的龟毛德行就惹得大家很感冒。”
“他只是认真吧……”怎么罗致中只不过去了趟美国,就变这么多?
“一个人怎会变这么多?”魏可薇正好问出她的心声,“都已经是成年人了,除非家里遭逢重大变故,要不就是感情受创过深,我们以前念心理学不就是被这么教的……喂,你干嘛不讲话?是在发什么呆……”
还好的是,隔壁的宝宝即时嚎啕大哭,把刚胜任不满一个月的新手妈妈给吸引过去,艾语樊才逃过了魏可薇的严刑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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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艾语樊医师没错吧?”一位漂亮的小姐在门诊区喊住她。
艾语樊翻了翻病人纪录,发现一个问题,她觉得有点奇怪……所以只是分心的瞄了一眼访客,“如果要挂我的门诊,可以请挂号处的小姐帮你……”
“不是,我是罗婉茹,X X国际药商公司的公关。”
“哦!如果想谈采购药品的事,请找药剂科主任,我可能使不上力。”
“我刚才听到护士喊你,这才好奇的进来找你,你认识罗致中医师吧?”
艾语樊这才停下所有动作,抬头看着罗婉茹。
“看样子你应该想起来了,虽然现在有点事过境迁,不过搁在心里总觉得是个疙瘩,你们后来……”
“请直接说明你的来意好吗?还有一些病人在等我。”艾语樊摆明拒人千里的模样。
罗婉茹尴尬的傻笑,“那次你误会了,我跟罗致中没什么。”
“听起来你好像很失望?”听这位罗婉茹说话的口气是有那种意味在。
“那当然,他是个好对象下是吗?我又不是白痴,难得碰到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自然会想把握住机会。”罗婉茹耸耸肩,抿了抿修饰完美的唇线,坦承得很自然。
“说得也是。”
观察了半响,罗婉茹确定艾语樊没变脸,“那就祝你好运了,罗医师那人平常看起来很好相处,可是……那天他抓我来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他的评分已经负、负、负不及格了。”
异常忙碌的门诊让艾语樊没敢多想,可心里不免冒出个念头,要是那时的她愿意听罗致中的解释,他们今天的结局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