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自己才刚讲完,心情居然怪难受的。
「『大君』最近变得比较快乐。」丹宁斯曾从远处见过「大君」和冷魅衣在一块;他的表情非常自在,不像上了一层膠,会笑、会拧眉——而且还会逗弄人!「大君」从没有如此待过她,令丹宁斯欣羨不已。
「我应该谢谢你。」丹宁斯终于回复一貫安详的心情。冷魅衣突然觉得丹宁斯根本不像「大君」的妻;说是娘更为恰当。「『大君』自从继位后,从未如此轻松度过每年这一段假期,他的压力真的太多太大。」
「什么压力?」
「什么压力都有。」丹宁斯露出一丝苦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而他的烦恼比任何人都来得又重又烦,他的一个決定可以影响整个土耳其的动摇,举止皆须三思而后行,加上暗杀事件层出不窮,一个人再坚强也会吃不消。」
「暗杀事件?」冷魅衣傻傻地重复。「为什么有人要杀死他?」
丹宁斯用力瞪着她,好像她是问了一个白痴问题。问完后她也觉得自己的确超智障的!但凡手握大权的人都受到莫大的虎视耽耽,她堂兄冷焰不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几个月来已先后有五次暗杀。」幸好丹宁斯算给她面子,没指着她鼻子说她笨。「我们都在猜是『大君』一名堂兄的指使,使『大君』感到很沮丧。」
「他做人很失败?」为了压抑自己心中莫名昇起的担忧,冷魅衣故意用讥嘲的口气,丹宁斯又斜睨她一眼,她举起双手投降。「没。当我没说过话,请继续。」
「『大君』是非常优秀的君主,但有些人不肯去正视他的才华,净是拿他的血统大作文章。」丹宁斯顿了一下。「还记得我说过『大君』有一半的法国血统吗?当上一任『大君』決定由他继承时,几乎全巴亚斯家族的人都反对到底,无关于个人能力,而是那一半的血统。那不公平,你知道吗?那是一种歧视;最没有道理的。」
「我懂。」冷魅衣也笑不出来,这种箇中滋味她当然懂,他们的遭遇从某方面来说,相似得出奇。
「其中有一个叫奧格多拉,是反对最激烈的,而且处处与他作对,逼得『大君』只好将他调遣到伊斯坦堡,奧格多拉非但没有收斂,甚至还僱人加以行刺。」丹宁斯愤愤不平地数落。
一个人镇日生活在这种危险中如何能不崩潰?
「他很小就养成过于严肃的个性,所以我很高兴你能让他开心。」
这女人是真的爱惨「大君」了。冷魅衣无法想像丹宁斯这么好的女人怎么会对一个视女人为玩物的傢伙死心塌地?
唉,各人有各人的命啦!
冷魅衣才开口欲言,脸色为之一变,惨白泛青的速度让丹宁斯有些害怕。「你怎么了?你还好吧?」她奔上前欲扶起跌跪在地上的人。「你不舒服吗?」
「好痛……」冷魅衣只觉脑內犹如万蟻啃囓。「好痛!」
杀了他……
「……痛……」她用力扯着头发。
杀了雷.萊恩.巴亚斯!笛音又更尖促。
「来人哪,快来人哪!」丹宁斯已害怕得跑出去叫人。
「杀了他……」冷魅衣低誦着指令,机械化直起身。她必须完成下达的指令才行,繚绕在耳边的声音催促她加快动作。人呢,人在哪里?
「咦,你不是——」丹宁斯带了几个侍卫冲进来时,讶异的发现她居然站得起来了,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由丹宁斯身边擦过。
僵凝的眼神从空中掠过。她硬直的步伐令丹宁斯终于感到不对劲,丹宁斯想拉住她,冷魅衣头也不回将手一甩,力道之大害丹宁斯一个踉蹌。
「喂,」这回连准备离去的侍卫也看出不对。「你等一下。」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想拦住她。
冷魅衣发出低吼,脸上猙狞肃杀的表情令丹宁斯倒退好几步。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神!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此刻蓋满丝丝血痕,颈面肌肉不停地抽动,犹如一头饥饿的野兽正在寻找它锁定的猎物,咆哮地抗议半途竟受人阻撓!
其中一个侍卫想捉住她一边的手腕,她嘶吼一声,肩头一拱,在他措手不及下往他脸上抓去。
「哇啊!」丹宁斯吓得尖叫出声,而另一个侍卫反应比较快,在冷魅衣再欲出手时箝住她的另一只手,在将她压在地上之时,所有的人都听见一记清晰的「喀啦」一声。
冷魅衣在下一秒发出尖锐的痛呼。
那侍卫情急之下,不知不觉使出训练有素的空手道,将她的肩膀关节硬生生的扯脱臼。
「不!」丹宁斯反应是最快的,她冲到那团因痛楚而不停痙攣的人儿旁。「你还好吧?你们还愣在那干什么,帮我把她扶起来,才能看她伤得严不严重!」猛一抬头,丹宁斯又迅速下令。「把医生叫来!」
「醒醒,赶快醒醒!」丹宁斯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怕她就这样醒不过来,所以激动地大吼。
丹宁斯小心解开她灯笼型臂袖的扣子,想看看伤得严不严重。眨眼间,她的视线被某点凝住。
雪白的肌肤上,一块鲜艳如血、如豹斑的胎记,像变魔术般慢慢淡褪色泽,最后是一抹如櫻瓣般的柔粉,时间长短约三分钟左右。
不知为什么,丹宁斯出了一身冷汗。
* * *
「这是第二次了。」凯利尔待丹宁斯由房间中出来,凝重地开口。
「第二次?」丹宁斯不了解凯利尔的话意。
「住口!」「大君」不耐烦地下令,他是跟在丹宁斯身后出来的。
冷魅衣的肩膀得静养个两、三天才行,医生说。
「丹宁斯,你先下去。」辛支开她。
「这不是意外了,」等丹宁斯一离开,凯利尔又立刻开口。「两次都是毫无预警的攻击,就像疯狗。就算她不是奧格多拉派来的杀手好了,既然她是如此具有危险倾向,留不得在多克瑪巴。」
「调查报告中没说她有精神上的任何疾病。」
「搞不好只是她没做过体检。」凯利尔鍥而不捨。
「她没有披头散发、喃喃自语。」
「世上无奇不有,包括一个爱打扮及不爱开口的疯女人并不为过。」等等,这是什么跟什么,他们扯到哪去了?
「够啦,别扯淡了。」辛微蹙双眉。「刚刚丹宁斯跟我提到一件她认为很奇怪的事。」他比比手臂的位置。「她说小火人儿手上有块形狀很奇怪的胎记,有点像豹的体纹,说什么它会变色。」
凯利尔表情虽平淡如水,但內心却因被勾起的回忆而微惊。他记得上一次也无意中看到……会是指同一胎记吗?会变色?
他必须问金佳,她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事通常最有头绪。
第七章
为什么她老在睡觉?
而且睡得一回比一回还要久、还要沉。
肌肉所牵扯出的疼痛伴着她的移动扩张范围。冷魅衣往下斜睨被纱带缠绕的肩膀,不解的轻拧眉心。
「十七个小时又二十三分钟。」「大君」的脸突然占满她整个视线,看起来很疲倦。「你觉得如何?」
「痛。」她简洁有力的回答。「我的左手怎么了?」
「脱臼了,已经接回去。」他的黑眼圈说明他的睡眠不足。他伸手抚开她脸旁的鬈发,如释重负又轻柔无比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她有些傻住,好半晌才甩掉那个温存细膩的吻。「也许你能解释一下。」她不高兴的又瞄了手臂一眼。脱臼?
「你不记得了?」他那种眼光分明有千言万语,但他却淡淡带过。「你发生了点小意外。」
「喂!」什么话?难道是她自己折断的不成。身体是她的,她总该知道发生什么事。
「对呀!」他一本正经,严肃得教人不容置疑他的话般,令人联想到教堂中倾听告解的神父。「你从石阶上滚下去呀,忘了吗?走个路都笨手笨脚的,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啥?」冷魅衣不相信地看着他。「不会吧?」
「我这人平常绝不打誑语。」但不在非常情況下,他在心中加了这一句。
「我才不可能从什么鬼石阶往下滚。」笑话,她冷魅衣打会走路起就稳稳当当地在踏步子。「我明明记得我……」
「嗯?」琥珀眸费人猜疑地瞇紧。
张到一半的璎唇凝住欲出的话。「……我明明记得我……」
「嗯?」
「我不记得了。」真奇怪,她的记忆就如剪接过的影片。她不是在自己的房间中和丹宁斯说话,怎一张开眼就受伤躺在床上?她困惑地没个解答。
从石阶上滚下来?
仔细观察她清澄的眼神,他终于相信她没有说谎。
「好好休息吧!」他漫不经心地道。「你那块胎记真特别。」
「什么胎记?」
「手臂上的。」
「我手臂上什么时候有胎记--」她下意识看向被包紮起来的手臂,哂然地看向那块淡得几不可见的胎记正橫在下方腕关节上。「我怎么会有这个胎记?」她困惑地问他。
「问你呀!」
也对!「我不知道呀!」她怎样也想不出何时她那白玉般胳膊上多出这一块颜色。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值得玩味的事正在发生,他却被蒙在鼓中。哪有人会不知道自己有块胎记,而且还是如此特殊的。
「『大君』,哈祿在您的办公室等您。」房门在礼貌的被敲两下后,凯利尔的声音隔着门板透了进来。
* * *
「奧格多拉死了?」
「是的。」哈祿点头。「今天早上在他房子里发生一场爆炸,他当场死在里面。」
「谁做的?」
「反政府激进份子,冲着巴亚斯家族来的,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人已经抓到了。」
这么说雷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个堂弟了。
「我想,应该不用担心他会再派人来。」哈祿道。「奧格多拉在离开安卡拉时经济情況就不是很好,在伊斯坦堡一直想办法筹钱,所以才找上他们交涉,后来起內簦苑經Q定杀了他一劳永逸,一方面是立下战书。」
「那儿的人处理好了吗?」辛的眉头皱也没皱一下。哈祿的口气很轻松,那么事情也没严重到哪去。
「处理好了。」哈祿保证道。「不过希望您接受我及凯利尔加强的戒备,那个女人——」他清清喉嚨。「希望您交给我们处理。」
寒煞立刻布满辛的俊颜。「凯利尔告诉你的?」那只闷葫芦真的是对「大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凯利尔说「大君」迷上这个女人时他还是当场大笑三声表示不信;他真的笑得太早了。
「『大君』,养虎为患。」
「不可能,小火人儿和之前的暗杀扯不上关系,你我都知道她的底细。」一个凯利尔的怀疑已经够了,他不愿应付第二个。
「那她更没理由杀您!」
「没有理由吗?」辛喃喃。这句话就难说了,对她而言他是囚禁她的大坏蛋。
冷魅衣也许会对他下手,可是不会如此神经质突然翻脸行动。
冷魅衣也许自认够酷够悍,言行举止爱憎分明。若她想杀他搞不好还会警告他:「我要动手罗!」
这样讲好像很奇怪。她有一种光明正大的个性,宁愿对着敌人正面开槍,也不会从背后捅他一刀。她那些举止太过突然,和平常的她完全不同。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
「不,那位夫人」
「哈祿!」辛警告地瞪他一眼。
哈祿不再说话。这样是不行的,他该找凯利尔想想办法。
* * *
医生终于宣布她可以拆掉绷带,冷魅衣感动得都快掉眼泪。这几天来她可都躺在床上当木头呢!
「我要去花园走走。」再不出去透透气她快疯了!不顾多儿要她多休息的建议,她信步踱出室外。
阳光温暖、拂风徐涼,面对满园繁花星草别有一番朝气蓬勃的韻味。她挑张石凳坐下,心思开始神游。
「大君」每晚都会来她的房间陪她因为他很无聊,他是这么说的。但冷魅衣知道,他是怕她无聊,每天晚上都陪她下棋、玩扑克牌、聊天。奇怪,那竟然使她感到分外温暖幸福--第一次所品尝到的滋味。
「丹宁斯说你还有一个兄弟跟着母亲是吗?」
「是的,他现在住在法国,继承一家香水公司。」
「香水?什么名字?」
「我妈妈娘家姓蒙特利格。」
「蒙特利格!『风情』?那个五盎斯成品卖到一百美元的厂牌?」冷魅衣瞠目结舌。据说蒙特利格还是贵族的后代呢!
「丹宁斯还说了些什么吗?」
「她说你从小就臭屁又兇恶,有好东西自己独享,多克瑪巴被你弄得乌烟瘴气。」
「不好笑,小火人儿。丹宁斯才不会这样讲我。」
「为什么?」
「因为她最宝贝我了……你少来那张呕吐相,喂喂喂喂。」
冷魅衣笑得无法遏止,直到他甩下纸牌,攫住她给她一记长吻。
他的唇留连不去。「好甜。」他低低笑着。「你尝起来像巧克力。」他恋恋不捨地松开她。
「还香草呢!」冷魅衣杀风景地还他一句。「真是奇怪,丹宁斯怎么会对你这种人死心塌地,大色狼!」
「她?她当然爱我。」辛得意洋洋吹起牛。「谁叫我是天生的大帅哥呢!」
冷魅衣翻白眼作晕厥狀。「算了算了,玩牌玩牌,免得我真吐出来。」
「玩牌要下点赌注才刺激,敢不敢?」
「怎么下?」
「唔,我嬴一局,就可以跟你提出一项要求;你贏一局,我就赏你一个吻。」
「哪有这样占人家便宜的。」
几经讨价还价,两人总算达成一项令双方都同意的条件:谁输谁就要自动脱掉一件衣服,不然对方可以对她(他)提出任何要求。
他果然没说错,玩牌下点赌注才刺激了她的玩兴,第一回合就贏了他。
「哇哇!嗯,孺子可教也。」他很自动地站起身,摆出一副健美先生的Pose。冷魅衣以为他会脱掉小型的佩物什么的,没想到他大手一扬,解开白襯衫的鈕扣,一吋吋露出巍然结实的胸膛。
她心悸地别开眼,这一幕的营养分太高,害她好紧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咦,我有作错什么了嘛?」他摊摊手,一脸无辜。「还是做得不够好,既然这样——」他将手指探入长裤的前襟,换来她一声屏息。
「我猜这是表示继续喽?」
继续个大头鬼!「不用了不用了,这局不算,我们重来。」
第二局,换他贏了。
真的得脱给他看?冷魅衣发现自己平常满不在乎的架子怎样也端不起来,只好可怜兮兮地瞅着他,正合他意。
「不愿意?那我可要提出我的要求喽。」他慢条斯理地提高她心脏的高度,见她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不禁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