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怎么做?她人都来了,我能怎么办?况且华伯母本来就比较属意Iris,这也是事实啊。再说,今天就算她对京蓓没有误会,她也不见得就能接受他们在一起嘛,因为……”说到这,奎文突然有些讲不下去了。
“因为什么你说啊?是不是像我们一样根本门不当户不对?”之玫问他。
“你够了吧,干吗拿别人的事往我们自己身上扯啊?”奎文也气了。
京蓓在房里听他俩愈吵愈凶,终于忍不住出来劝阻:“之玫姐,我觉得奎文哥也没错,你们俩实在不必为了我而吵架。”
奎文见她说完,还不住的对他点头微笑,不由地心里更觉得愧疚万分。
“京蓓,我吵不单是为了你,我跟他之间也有话要讲清楚。”之玫说。
“我们之间根本没有问题啊。”奎文不解的看着她。
“是吗?那你何不像学凯一样,跟你家人表明态度呢?反过来说,你之所以会帮Iris,阻止他们在一起,不正因为学凯比你勇敢吗?”之玫反问他。
“你这话……未免扯得太远了吧。”奎文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
“之玫姐……”京蓓眼看着情况吵僵了,却无力阻止。
“好,我不吵。”说着之玫便去开大门,然后对奎文说:“你走吧。”
奎文二话不说,起身便要离开。
没想到之玫最后竟又丢出一句话:“还有,事情没解决之前,我想我们暂时就别见面了吧。”
奎文一听,不禁睁大眼睛问她:“你……这是真心话?”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之玫应他。
“好,那就这样。”说完,奎文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但门一关上,之玫的神情多少还是显出了一丝的落寞。
京蓓看了根本不敢拿自己幼稚的话去安慰她,所以只好默默地坐在她身边,紧握住她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之玫才深吸了一口气说: -回去吧,京蓓,回学凯身边去,再试着努力一次好吗?”
“好,我会再努力一次的,之玫姐。”京蓓不禁红了眼眶。
※※※
天色一晚,京蓓已将屋里上上下下收拾妥当,并且动手开始准备晚餐。而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希望学凯进门时,一切仍如往常,没有任何的改变。可正当这念头在她心里打着转时,门铃却响了起来。
京蓓赶紧擦干手,出来开门。结果门一开,她却立刻愣在当场。
“太好了,谢小姐果然在这啊。”学凯母亲笑眯眯的说着。
“伯母,学凯他还没……”京蓓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没关系,我来是想跟谢小姐……嗯,还是叫京蓓好了,听来也亲切点。方便吗?伯母想跟你坐下来谈一谈呢。”
“方便,当然方便……啊!我都忘了。”京蓓这才回神请她进门。
进了厅里,学凯母亲立刻拉着她坐下来说话。
“上回的事,华伯母在这里跟你道歉,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喔。”
“不会,我不会的。”京蓓见她亲切,心里多少有些激动。
“我知道你不会。而且你这么乖巧,一定也能体会我这为人母亲的心理才对吧。”学凯母亲叹了口气又说:“凭良心讲,看你们这样真心相爱,我也很高兴啊。你想,天底下有那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孩子快乐的呢,你说对不?”
京蓓一听,眼眶都红了。
“只不过啊!唉,有些话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伯母有话请直说,没关系。”这时京蓓已将她当成自己的母亲看待了。
“你果然是个明理的孩子。那……我就直说了。我想你多少也知道学凯的爷爷和父亲在医界的名望吧。尤其是你华伯伯,这几年的地位更是举足轻重,无论做什么都是别人注目的焦点,我想这你应该懂吧?”
“我懂。”京蓓点头说。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学凯的表现。但老实说,当初华爷爷送他回台湾来接受磨炼的做法,我是坚决反对的。因为我知道那孩子心肠软,心眼又死,有时候做事根本不为自己设想,这叫人怎能不担心呢,你说对不对?”
学凯种种的好,京蓓可以说最有体会,所以她自然拼命点头称是了。
学凯母亲接着又说: “不过他也争气,不但成纫好,各方面表现也让父亲非常骄傲。只是当大家都盼着他回去继承父业,然后找个能帮衬他事业的女孩结婚生子,人生就这么顺顺利利的走下去的时候,他却……”
听到这里,京蓓不得不承认:“伯母,我知道是我拖累了他。”
“叹,话也不能这么说。他爱你,当然必须有所牺牲,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只不过……你呢?京蓓,你真的爱他吗?”学凯的母亲问。
“我爱他,我当然爱他。。京蓓十分坚决的说。
“那……你就更应该为他的前途着想啊,京蓓。”
“伯母,我不懂您的意思?”
“好,那我也就不瞒你说了。今天上午我已经亲自去拜访过你母亲,所以你的困境伯母大致都了解了。你放心,之前学凯帮你还的那些钱,我都处理好了。另外,我还留了一笔……算是助学金吧,这样你负担也会小一点。”
“伯母,您这是……”这下于京蓓才终于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想到京蓓都还没来得及掉泪,学凯的母亲已拿起手帕哽咽的说:“我不敢要求你什么,京蓓。但你还年轻,将来还有很多的机会。伯母只希望你能体谅做母亲的心情,也为学凯的前途着想,就此放过他吧。”
京蓓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一面听着学凯母亲那犹如刀割般的一字一句。
她痛了,心痛到根本无法为自己做任何辩驳。
就在这时,大门应声打开。
学凯终于回来了,但……一切都太迟了。
京蓓倏然起身,趁着学凯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已往门外奔去。
“等等!京蓓。”
学凯见她神情不对,立刻就要追上去。
没想到客厅里却同时传来母亲的求救声。他回头一看,只见母亲双手携着胸口,整个人已然瘫倒在地。
他大叫一声,快步奔了过去:“老妈!”
※※※
这头直奔到家的京蓓,一进门,便放声大喊:“妈!妈!你在哪里?”
“什么事啊?这样大呼小叫的。”
京蓓一见母亲走出房门,立刻上前抓住她的手。
“钱呢?”
“三更半夜的,你发什么神经啊?”
其实从没见她这般激动的母亲,心里多少也有些害怕了起来。但为了钱,嘴上自然不肯先放软了。
“快!把钱拿出来,我要还给人家。”京蓓仍然死命的抓着她说。
“放手,我可是你妈耶,听见没?”
“好,我放,但你快去把钱拿出来……我求你。”京蓓忍着泪说。
“你凭什么要我交出来啊,那笔钱可是人家好心要帮助你哥哥的耶。”
“妈,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呢?哥哥在美国根本没在念书,他不但成天游手好闲,又染上了毒瘾。你明知道寄钱给他,只会害了他的啊。”
“你给我住嘴!我不准你这样讲你哥哥,听见没?”
“好,我不说。你要钱,无论多少我都去赚给你,可是这一次你一定要把那笔钱还给人家,好不好?我求你。”
“还给人家?你疯啦,五百万耶,你到何时才能赚这么多钱啊。”
这数字教京蓓心里确实吃了一惊,但她仍然坚持着说:“我可以的,只要你肯让我把钱还给人家,就算你要我下海,再去升哥的店里工作都无所谓。”
“算了吧,反正你也不愿意。再说,有了这五百万,我又何必勉强你去赚那种钱呢。”
“不行!那笔钱我们绝不能收。”说着,京蓓转身便冲进了母亲的房里。
“你干什么?给我住手!”
京蓓已不理会母亲的吓阻,一个劲的在房里翻箱倒柜。可是任她怎么翻,始终就是无法找到那笔钱。
直到母亲忍不住问她:“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你非得把钱还给人家呢?”
“因为它让我觉得自己比在升哥的店里上班还贱啊!”京蓓嚷道。
“哈!只要有了钱,谁还在乎这些呢,傻瓜。”母亲笑说。
“我在乎啊!”京蓓跪了下来。“我求你,妈,让我把钱还给人家吧。”
“你这是在于什么,还闹不够啊你。”母亲被她吓得退了两步。
而这时接到学凯电话的之玫火速赶到了京蓓家。
没想她前脚才进门,奎文竟然随后也冲了进来。
“你怎么会来?”
“学凯他妈妈进了医院,他打电话告诉我,我觉得应该来一趟。”
“良心发现?”她冷冷地况。
“为时不晚吧。”奎文愧疚的笑笑。
两人四目相视,心里的芥蒂也在瞬间化为乌有了。
这石屋里突然的一声巨响,吓得两人立刻奔进客厅。
之玫看到京蓓失控的模样,赶紧劝说: “谢阿姨,你先把钱还给京蓓吧。”
“还?给了她那我还拿得回来吗?”她显然不愿让到嘴的鸭子给飞了。
众人僵持了一阵,只见京蓓突然起身冲进厨房。等大家定睛看清楚时,才发现她手里多了一把利刃,而且刀尖就抵在她颈上。
“啊!你干什么呀……”京蓓的母亲忍不住惊叫出声。
“京蓓!不要做傻事,有什么我们可以慢慢商量解决的。”之玫嚷道。
“是啊,你冷静点,京蓓。”奎文也吓傻了。
京蓓摇摇头,她的泪水已经流干,那份绝望的平静让人看了发寒。
“之玫姐,对不起,我走不下去了。”
”不可以!京蓓,千万不要啊。”之玫看了心痛,却不敢往前半步。
接着京蓓转头对母亲说:“妈,那笔钱就当做我还你的,这辈子我再也不欠你了。希望……往后你能好过一点,原谅我不能再孝顺你了。”
“京蓓……”母亲见她说得真切,终于也觉醒了过来。
奎文见机不可失,赶紧提醒她:“谢阿姨,你快把钱拿出来吧!”
“对!京蓓,妈听你的,我们不要这种钱’我不要了!”
接着她便从胸口里掏出那张支票递给了之玫。
“妈!”京蓓立刻丢了刀,冲过去与母亲相拥而泣。
之玫和奎文暂时退出厨房,她突然想起进门时他说学凯的妈妈住院,于是问:“华伯母怎么突然住院?”
“学凯说那是苦肉记。”
“苦肉记?”
“总之是没事了,不过他会尽快送华伯母回美国去。”奎文说。
”嗯……事到如今,我真不知道事情该怎么仿个了结?”
“喔,学凯会怎么做我不清楚,但是京蓓这里……”说着,他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支票交给之玫,“我想该是我们伸手帮她的时候了。”
“这是?”
之玫看着这张四百万的支票,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
“这算是为我自己赎罪吧,因为我的错误判断,害京蓓平白无故受了许多伤害。不过……”
之玫正想激赏他的慷慨大方,一听到还有后文,立刻收回脸上的笑说:“喔,原来你赎罪还有条件啊。”
“不是。这笔钱可是我的老婆本,钱没了,我可不想连老婆都没了。”
“你真是会算,怎么都不会吃亏啊。”之玫的嘴角泛起甜甜的笑。
奎文怎么能错过这么好机会,当然立刻把将她搂进怀里来。
“我再怎么会算,还不是栽在你手里了。”
※※※
飞机一起飞,学凯便发现母亲一改倦容,与同行的Iris有说有笑了起来。
而为人子女的他,明知自己中了计,心里有气,却也无处可发。最后他干脆来个相应不理,一路倒头大睡到美国。
到了家,众人草草一聚之后,便各自进房休息了。
然而这一夜对学凯来说,却是异常漫长而难熬。只因为他的心仍留在地球的另一端,无时无刻想着京蓓。
翌日一早,华家一如平常在餐厅用餐,惟独学凯珊珊来迟。而且一走进餐厅,他便忍不住因Iris的高声谈笑皱起了眉头。
“爷爷早,爸妈早。”
他一面道安一面落座,就是刻意忽略Iris。
“学凯啊,我看你已经是个道道地地的台湾人了,那边的环境还好吧。”爷爷笑着问他。
“嗯,都很好,爷爷。”学凯自小跟爷爷就亲,说起话来也多了份亲呢。
“可是十多年没回去了,真怕一切都变了呢。”爷爷说。
“嗯,环境是变了,但人还是一样亲切啊,爷爷。”学凯笑说。
“是嘛,听你这么说,我都开始想念起那些老朋友喽。哈哈……”
爷爷说着说着,家人也都跟着笑起来了,
“华爷爷,其实我觉得学凯的看法也不尽然喔。” Iris插话说: “好比那里的政治、交通、特别是医疗制度,简直一团乱,根本还没真正上轨道嘛,跟美国更没得比了。所以学凯觉得好的,我想应该是个人主观上的偏见吧。”
“喔,那为什么学凯只看得见好的一面呢?Iris。”爷爷反问她。
“这……恐怕就跟专业知识无关喽,我想,这应该跟他看人的眼光有很大的关系。”Iris笑说。
经Iris这么一提,原本一直沉默的父亲突然开口问道:“对了,学凯,我听你妈说,这阵子在台湾你老忙着做些荒唐的事,根本无法专注于工作了,是真的吗?”
“爸,你应该知道我的个性。我要是真想荒唐,也用不着等到今天。至于你听到的事情,应该是指我在台湾交了一个女朋友的事吧。”说这话时,学凯还刻意看了Iris一眼。
“真的吗?”华爷爷显得相当开心。“是怎么样的女孩啊?”
看到爷爷兴致勃勃,一旁华母和Iris的脸色则明显的垮了下来。
“这事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呢?”学凯父亲问。
“其实这次我回来我本来打算带她给爷爷和爸妈认识的,只不过事出突然,所以……”
“都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学凯的母亲打断他说。
“过去?是什么意思啊?”爷爷好奇的问:“你们分手了吗?”
“当然没有,我们不但很好,而且我计划两年后跟她结婚。”
“住口,我绝不答应!”华母一听,急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我不会让那种女人进华家的大门。”
“好了,别吵!”
学凯父亲大声的喝止了母子俩,沉默片刻,这才又问学凯:“对方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孩,你清楚吗?”
“我当然清楚。”
学凯于是将京蓓的事大略的说给父亲了解。
当他话一说完,好事的Iris立刻接道: “咦?奇怪了,学凯,你为什么刻意忽略她在酒店上班的事呢?”
“那不重要。而且除了我之外根本没人碰过她,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那种事只要稍有经验,谁都会装啊。”Iris惟恐天下不乱的挑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