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发觉自己已深爱雅文了。
多少日子来,他的家已焕然一新,雅文都趁他不在时,把房间打扫得整整齐齐,且把他的画作按照类别挂了起来。
更重要的是,十年来,他在异国孤寂的奔波,自她出现后,她的笑,她的温柔,已灌溉他寂寞已久的心田。
他觉得跟雅文在一起,是甜蜜蜜的,美丽而芬芳。
林雅文又以温柔的眼睛,望向在拔草根的明书,她渴望他望向她,渴望他说出爱的语言,渴望他拥抱她。
她期待着。
他终于把视线移过来了,伸出右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似触电的一阵痉挛,没有缩手,任他握住。
「雅文,我们认识多久了?」他轻声地问。
「一个月了。」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妳觉得我怎样?」
怎么会是这样的表达,简直不解风情了。
无言胜有言,她渴望他以行动来表达内在感情。
「妳觉得我可靠吗?」他又在问她。
她仍然含情脉脉望他,轻轻点头。
「我,我挣扎了十年,仍然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王明书缩回了手,瞇着眼睛凝视阳光下的蓝海。
「我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好累,好想有个温暖的家。」
「可是,我一无所有,家等于是奢侈的梦想。」
她真想说话,她可以跟他组成温暖的家,什么也不要,只要俩人相爱,爱一辈子。
「雅文--」王明书欲言又止。
「什么事?」
「我们走吧,我带妳去另一个地方玩。」
林雅文好失望,这怎么会是恋爱,简直是把她当成妹妹了。
第七章
晚上,王明书很快回家。
他很快上楼,雅文正在作画,边画边问:
「今晚怎这快回来?」
「有人要买画,急着要,所以回来作画。」王明书说完便摆好画架,钉上画布。
「对方要什么画?」
「裸画。」
林雅文又看到明书在按图作画,打开一册裸女相片,抽出一张,钉在画布上端。
她注意着他的动作,猛吸香烟,皱着眉头瞧着裸女像,似在找寻灵感。
这那算是创作,画一百幅、一千幅,也千篇一律,不会精进。
她心脏突如小鹿般猛撞,想上前充当明书的模特儿,可是,她从不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更不曾赤裸裸呈现在人家眼前。
她想,她在他面前脱下衣服,太难为情了,更何况他并没有叫她当模特儿啊!
不过,艺术者要忠于艺术,她反对他抄袭作画,而她赤裸面对他,是忠于艺术,也带动他掀起创作的欲望。
她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想,能为爱人当模特儿,不算牺牲,没什么难为情的。
而且,她常在沐浴时,对着大镜子欣赏自己的胴体,曲线玲珑有致,皮肤白嫩,一对乳房大而挺坚,美极了。
她常对镜叹息,如此美好的身材,除了自己知道外,没任何人知道了,太可惜了,简直蹧蹋了上帝的杰作。
拿定了主意,她站了起来,挪步走至明书前面的椅子上。
王明书并没有注意她的动作,仍然在吸烟苦思。
她屏气凝神,背着他,解开上衣一只一只的钮扣,然后,徐徐脱下长袖上衣,露出她黑色的奶罩。
此时,她虽力求镇静,全身却冒出密麻麻的汗珠,在灯光照射下,闪闪发亮。
王明书对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得张大眼睛,呆若木鸡。
他想阻止她继续脱下去,可是,他被她诱人的肌肤深深吸引住,反而期待她脱去所有的衣物。
她流汗,他也流汗,且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她脱衣,他紧张,他也说不出所以然,过去,在美术会里,也有女模特儿,也是一丝不挂,他看了也不会紧张冒汗。
她又站了起来,徐徐脱去裙子,又慢慢脱去尼龙裤袜,然后,慢慢转过身来,红着脸孔面对他。
他仍然痴痴呆呆,只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看到他紧张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动作已多少刺激他的感官了。
他没阻止,表示他不反对她当裸女模特儿。
她又转身背着他,脱去奶罩,然后又脱去内裤,现在,她已一丝不挂了。
此时的她,开始害羞了起来,他总不能只看她背部啊!
怎么办?他没有逼她,是她自愿的,是她愿意为他的创作而奉献身体的。
她抿着嘴,闭着双眼,双手遮掩着双乳及私处,鼓着勇气,转身面对画架。
她坐了下来,依然不松手,不敢张开眼睛。
「雅文。」王明书已清醒过来,轻叫一声。
她迅即睁开了眼睛,注视着紧盯着她胴体的明书。
「妳真的要当我的模特儿吗?」
她轻轻点头。
「好,放下双手。」
奇怪,他一声令下,她很听话的松下双手,且自动摆出优美姿式。
「我是不是可以走过去?」
她点头。
他红着脸走近她,要她挪开椅子,铺上地毯,然后,叫她侧卧,以右手掌撑脸颊横躺着。
他开始作画了。
而她,脸上始终洋溢着温柔的笑容。她认为达芬奇笔下的蒙娜莉莎,美在她的微笑,美在她的温柔。
画了一个晚上,裸画终于大功告成,王明书松了一口气,揉一揉眼睛,说:
「雅文,画好了,谢谢妳。」
林雅文不好意思在他面前穿回衣服,抱着内外衣服,遮遮掩掩地跑入沐浴室更衣。
十多分钟后,她衣着整齐地回到画室,跟王明书共同欣赏东方少女的裸画。
「唔,棒极了,比本人还棒。」林雅文由衷赞美着。
「不,在我眼里,妳比任何女人都还要来得美丽。」王明书转身双手搭在雅文肩膀上。
林雅文突然投入王明书的怀里,抱得紧紧的,紧得喘不过气来。
王明书也激动得吻她的脖子,吻她的肩膀,吻她的脸颊,最后两片嘴唇落在她朱红的唇上。
她没有抗拒,有如久旱获得甘霖一样,全身软弱、愉悦。
她已解放一切,已全身赤裸在他面前,已嵌印在画里,现在,只要愿意,她不会有任何抗拒,一切都在期待。
「雅文。」他轻声叫着。
林雅文仰起头来,含清脉脉地注视明书。
「妳会喜欢我这个流浪汉吗?」他问着。
她点头。
「我已到了没有妳就会活不下的地步。」
「上次在哈佛尔,本来有强烈吻妳的欲望……」
「当妳卸下所有衣衫的那一刻,可把我的灵魂勾住了……」
「雅文,我们会结婚吗?」
林雅文又点点头。
然后,俩人又长吻,此刻比刚才更猛烈,几乎要吞噬对方似的。
「雅文,妳知道吗?」一场激情后,王明书仔细瞧着林雅文的脸孔。
「什么事?」林雅文茫然地问。
「裸画,我不想卖了。」
「为什么?你不是答应人家吗?」
「此画不同,价值连城,我不想让人家看到妳的裸画。」
林雅文噗哧笑了起来,人归人,画归画,王明书又何必那么认真!
「妳是我所有,我不愿分一部分给人家。」
「好,由你决定。」
「妳的裸画,我要珍藏,永远保留。」
「可是,你答应人家的画呢?」
「一分钱一分货,随便画一幅便行了。」
这夜,王明书又再画第二幅画,而雅文呢?并没有留在王明书的家,而是回去她住的旅馆。
第八章
林雅文已快山穷水尽了。
她身上的钱,只能再撑一星期住宿费。
本来,她以为可以轻易的卖画,可是,她多次在街头作画卖画,却是无人问津。
画家天涯原是梦。
现在才了解,为何王明书要兼导游又兼侍者,说穿了还不是被现实生活所迫。
她苦恼了多天,终于作了决定,搬到王明书家里去,她可以为他做所有的家事,替他洗衣,替他煮饭,以换下收房租的代价。
她一直不敢把自己的意思告诉王明书。
直到星期六晚上,她在画架前发楞,不画,不写,也不言笑,跟平常的她,判若两人。
「雅文,妳怎么了?是病了吗?」王明书发觉她不对劲,问着。
林雅文摇头不语。
「究竟发生什么事?」王明书不放心地再问。
「我,我--」
「说出来听听,妳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明书,你愿意帮助我吗?」林雅文无助地望着王明书。
「当然,我愿意帮妳任何事。」
「我的盘川已快用罄,顶多再撑一个礼拜。」林雅文终于说出自己的困难。
「妳是说妳需要钱?」
「不是,我想不住在旅社,想住在--」林雅文不好意思说下去。
「妳是说想住在我这里,是吗?」
林雅文点头,不敢抬眼看他,怕看到他不愿意的表情。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正合我意。」
林雅文抬眼看他,他的神色是百分之百的愿意,像神仙似的快乐。
「房租多少?」
「雅文,妳简直把我当外人了,一毛钱也不要。」
王明书不但答应雅文搬来同住,且还开车载来她的行李。
行李,简单得令王明书难以相信,只有二件大皮箱罢了,另外,则是她在巴黎所画的作品,如此而已。
同住,并没有同房间,王明书的楼上共有两间卧房,一人一间。
林雅文来自于台湾乡下,很勤劳,又很勤俭,且很有感恩的心。
她每天的例行工作是,打扫所有房间,洗衣服,并为明书煮可口的三餐。
她努力保持家的温馨、优雅。
也许就因为如此,王明书若是在外头没事,便尽快回家。
家,是他多年奔波的避风港,现在,这个港不再简陋,已是一座美丽的港口了。
雅文就像一块磁铁一样,让王明书留恋在家,一起作画,一起上市场采买。
可是,让王明书难以忍受的是,雅文虽同在一屋檐下,然,俩人的卧房却被一道墙隔开,有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感觉。
尤其是在半夜时,他辗转难眠,很想跟雅文共眠,可是,他始终不敢,因为,他必须尊重她,让她有免于恐惧的自由。
可是,他愈是爱她愈是难眠,常常一个夜晚睡二、三小时而已。
人的身体是肉造的,不是铁打的,经常睡眠不足,导致王明书日渐消瘦。
一个下雨的夜晚,王明书打电话向饭店请假,雅文为他准备丰盛的晚餐。
吃饭间,雅文不时为明书夹菜,眼睛也不时瞟向他消瘦的面颊。
「明书,你应该到医院检查身体。」林雅文爱心地。
「检查身体?为什么?」王明书放下筷子问。
「你可能病了。」
「病了?为什么?」王明书丈三摸不着脑地。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日渐消瘦吗?」
王明书跑往浴室瞧瞧镜子,而后摸着头发走了出来,郁郁笑着:
「的确瘦了许多,脸颊都凹下去了,眼眶四周也布满了黑圈。」
「是不是病了?」
「我身体好得很,什么病也没有。」
「那为什么会消瘦?」林雅文仍然不放心地。
「失眠。」
「经常吗?」
「以前不会,自妳搬来后才如此。」
「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我是个累赘?」林雅文紧张了起来。
「雅文,不要误会,就让我坦白的说吧,我夜夜都想妳,想跟妳睡在一起,所以,想啊想啊,就睡不着觉了。」王明书说得一点也不脸红。
林雅文不再说话了,默默地吃饭,默默也收拾碗筷,默默地作画。
十一点,王明书准时上床休息了。
林雅文进入浴室沐浴,把身体头发洗得干干净净。
她对着镜子吹干头发,边吹边甜笑,心想,明书真是老实得不可原谅,以前,裸体供他作画,她就决心许身于他了,为何到现在才说出想要跟她共眠的事?
不过,裸体做模特儿是一回事,跟男人共眠又是一回事,是生平第一遭。
她很紧张,不知会让明书更睡不着觉吗?而且,俩人情不自禁的事,那该怎么办?
庸人自扰,她尽量放轻松,二十六岁了,还顾虑那么多,既使他有性的要求,也是挺自然的事啊!
林雅文裹着大浴布出来了,来到明书房间,轻轻敲了几下门。
「有事吗?」王明书还没睡,边问边开门。
林雅文什么也没说,进入明书的卧房,并随手关上房门。
「雅文,妳--」
「你不是想跟我睡觉吗?」林雅文关掉了电灯。
王明书顺手把雅文抱上床铺,很快的,他如饥渴多时似的,猛吻,抚摸……。
林雅文如温柔的羔羊,百依百顺,然后,激情,亢奋到极点。
说也奇怪,王明书激情过后,拥着雅文酣然入睡了,而雅文也不知不觉睡着了,她作了很长的梦,梦见地穿著一袭洁白的新娘礼服,挽着明书的手踏上红色地毯。
第九章
一个蓝蓝的下午,王明书带着林雅文,来到蒙马特山巅的圣心院。
他俩都背着画架,林雅文还以为要画圣心院,因为,它是大教堂,白色圆顶,是结合罗马式和拜占庭式的建筑物,别致风格。
可是,王明书并没有放下画架,只是让雅文饱览一阵,并解说其由来。
王明书真正的目的是圣心院后的小丘广场,那儿是他讨生活的地方。
通往小丘广场有很多小巷,巷旁尽是小店,广场则绿树成荫,拥满了作画的画摊。
「雅文,这小广场共有一百七十多个画摊。」
「上下午轮流摆摊画画。」
「各国画家都有。」
「摆摊作画卖画要缴税。」
「这里画家虽多,却不曾出现过有名的大画家。」
「我平常就在这里摆摊卖画。」
王明书为林雅文作了一连串的介绍。
林雅文很讶异这里有那么多的画家,就是把全台北市的画家集合起来也不过如此。
她喜欢这个地方,挺新鲜的,可吸引爱画的观光客,可激发作画的冲动,可相互切磋。
他俩选在树荫下摆了画架,钉上画布画纸,开始作画了。
游客川流不息般涌了过来,都是走马看花,驻足买画者寥寥无几。
王明书心不在焉地作画,他画的还是裸女画,他已画了千百幅了,几可说不必凭灵感作画。
他思潮起伏,想的不是画中的裸女,而是那间台北饭店。
「王先生,我饭店养不起你这个流浪大画家。」
「若是饭店请的都像你这个时常请假的侍者,迟早必关门大吉。」
「所以嘛,从明天起,你不必来了。」
这是好多天前的事,犹太的香港籍老板,终于向他下了「卷铺盖走路」的命令。
他不怪老板,自从林雅文搬来同住后,他三五天请假,若是换他当老板,也会请如此侍者「走路」的。
当饭店侍者,虽是微不足道的小差事,可是对他的固定收入,却是一大损失。
饭店给的酬劳刚好给付水电,吃饭问题也在饭店解决,吃免费饭。
现在,饭店的差事搞砸了,仅剩临时抓公差的导游,若是靠导游吃饭,必定喝西北风。
而且,自从雅文来后,他的开支节节高升,他的储蓄已所剩无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