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她嘶声呐喊,但并不是因为自己而呐喊,因为楚奕流得满是血迹的胸膛,有如电击般飞快揽住她纤细的身子,并侧身扭转方向,有如城堡护御,替她挡住了所有穿射而来的光束。全场愕然,而侍卫一警觉攻击的对象竟变成首领时,也迅速停止了所有射击。“为什么——”也在此刻,楚奕伟岸的身躯顿时瘫软在庭龄的怀中,她颤抖的手滑过他的眼、他的唇,眼泪也簌簌地流下,滴落在还留在他胸膛上的刀柄。
楚奕起伏的胸膛也渐渐失去了气息,变得好沉重——霎时,凄苦几乎粉碎了她的心。她见过这一幕,在梦境中他就是这样死在她怀中,没错,难道历史又将重演?
庭龄的嘶喊哭泣和恐惧深深地传进楚奕迷蒙的眼瞳里,他想开口安慰她,告诉她,一切他都顶下来了!
但身上不断传来的剧痛,完全不允许他有开口的机会。灼热烧痛霸占了他全部的意识,也逐渐吞蚀他的视线。
他快撑不住了,但他舍不得闭上眼睛拒绝让庭龄消失在他眼前。即使如此,眼睑沉重得有如重山压顶似的逼迫他闭上眼睛。就在楚奕几乎投降之时,迷蒙地瞧见殿堂广场中央,机械化的走进一队生化物,它们是他们星球制造出来的半生物。假使星际中有刑法严重的犯人,全部交经它们处置。
“哥——”琳琳飞奔到楚奕身边,惊慌失色的唤道。
“琳琳,别让它们带走庭龄——千万不可!”楚奕逐渐虚弱的语气中,带着不可抹灭的焦虑。
“我知道,但我没有命令权啊!”
“纪天——纪天——”楚奕不知哪来的力气,喊着纪天的名字,汗珠滴落在他满是血丝的眼睛。
“由我来吧,我知道该怎么做!”纪天一声令下,继而转身指挥,“快!送到急救室!”
全场哄然一片,随即护卫一把推开庭龄,架起楚奕高大的身躯,急忙地欲退出首席台上。
庭龄倏地从地上跳起,跑步欲向前跟随,但却被琳琳拦住。“让我跟去,求你啊!”她泪眼涟涟地哀求道,闻言者无不跟着辛楚红眼。
“冷静呐,庭龄!”琳琳拉着她极力想挣脱的身子,尖声的劝阻道:“他们不会让你接近他的!他是最高统领,而你只是一名女妓啊!而且——而且真正有资格在他身旁的并不是你——是他的未婚妻!”琳琳知道她的话残忍无比,但却是事实。
霎时,庭龄停止所有挣脱的动作,呆若木鸡地呢哺自语:“我没有资格——但我爱他啊!”她终于说出口了,将这不能逃避的情愫毫地退却地撒开。
“庭龄——”琳琳不知怎么开日安慰。
“告诉我,他为什么要保护我?”庭龄突然握住琳琳的手,急切地问道。那双阵子盛满了疑惑。
“我死了不是一了百了吗?他不是最厌恶我吗?”她陷入了五里雾中,内心像掏尽所有自我的深切战栗。
“告诉我啊!这到底为了什么?”庭龄得不到想要的回答,眼前的琳琳不只闭口无语,甚至连眼神也回避与她接触。
“你说呀——”她使尽全身力气地怒喊道。
“他爱你——爱到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呀!”琳琳突然用同等音量地回喊道。
时间就这么的静了下来。庭龄整个人都全被这句话给慑住。孱弱的身子不稳地摇晃着。最后终至踉踉跄跄倒地。她缓缓伏下脸,深深地把脸庞埋在胸前。须臾,—丝啜泣声轻轻地从她双唇逸出,最后终变成一阵悲伤欲绝的凄厉痛泣声——
“我看还是由你来替她解开这迷团吧!她如果再这么不吃不喝,恐怕先倒下去的不是我哥哥,而是她哪!”琳琳侧脸对身旁的溥磊说道。
溥磊锁着眉,盯着银幕上的庭龄。她已经站在窗前好几个钟头了。清癯的脸庞上笼罩一抹淡然的愁绪,深遂的眸子直凝着窗外,动也不动的削瘦身子像一尊雕像般又冷又硬。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是故意在惩罚自己。
“楚奕的伤势怎么样了?”瞧见这情景,溥磊满是愧疚,如果不是他巧计让楚奕发现庭龄,那么今天这残局也不可能发生的。
“人已经清醒了,可是情况不是很乐观。医生说——”讲到这儿,琳琳哽住话。
“医生说什么?”他忧心地汽道。
“……说他左脚可能变成残废,因为当时强大的火力攻击全被挡在他背后!以致于严重伤到脊椎神经!”
“难道以我们的医术——”溥磊闻言不禁张口难言。
“星际上所有顶尖权威的医生全数赶来急救,他们已尽了全力。他们还说能够挽回一条命已经是奇迹了!”她只要一想到一向英姿焕发、魁伟凛凛的哥哥,从今以后必须持杖走路时,就不禁鼻头一酸。
“该死!都是我惹起的,都是我——”溥磊用力向台面一捶,懊悔痛苦地低语。
“他谁也不怪——他平静地按受这个事实!”她低声地安慰着说道。
“他已经知道了?”
“嗯,因他严禁我向庭龄吐露一个字。”就是因为这原因,琳琳才刻意她躲避庭龄,深怕禁不住说漏了嘴。
“他想瞒到什么时候?”他叹气道。
“瞒到他完成婚礼吧!”琳琳毫不犹豫地接口道。
“什么?在这时候他还固执到用结婚来逃避他对庭龄的感情?!”溥磊为之气结地嚷道。当初楚奕厌恶他人将他和画中人物混为一谈,所以才牵强附会地想利用婚姻来撇清,与郡岱订下婚约。但那是在庭龄尚未出现在他面前之时,现在他怎么还要继续错下去。
“不只是这样,哥哥他还——”她犹豫地不知该说出来。
“他还说什么?”
“他还‘命令’你——收留庭龄当你的情妇!”一瞧见溥磊气得眯起眼睛,逼得琳琳连忙解释:“因为只有这样,庭龄才能拥有适当的自由,最重要的是能免除她再次上台被拍卖的噩运!”
“妓女变情妇的转变,对庭龄就是公平的安排?”他摇头斥道:“楚奕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吧!他以为只要我收留下庭龄,其他星球上的舆论就会停止,放过庭龄一条生路吗?既然如此,那当初又何必安排一场拍卖会,将她像卖货品一样的污辱!”他怒不可遏地讲了一大堆;即使这样,也难平他的怒气。
“——如果说,郡岱也愿意站在维护庭龄这边的话——”
“怎么可能?她还巴不得庭龄消失——”溥磊盯住了话,若有所思地看着琳琳:“你是说——”
“嗯!”她点着头:“爷爷必定站在哥哥的立场,假使又加上另一长老——文尚,也就是郡岱的祖父,他们两人挺身保证时,那么其他星球该不会那么坚持才对,尤其庭龄又成为他人的情妇时——”
在这银河系中,星际三元老的地位非常崇高。他们通常并不插的星际的是非,但是一旦有他们出面保证向话,那么情形将会峰回路转。
虽然他们的爷爷高提是三元老的头头,但这一椿事牵涉到楚奕,也很难让他人心服口服,所以急需文尚的帮助。至于蒙利?他不急着打压就很不错了!
“这么说,庭龄的生命是用楚奕的婚姻来换取的?”
“如果要这么说的话——是的!”她不得不点头。
话一甫落,两人很有默契地凝视银幕上的庭龄,为她和楚奕今后的感情担忧哪!
第八章
当溥磊心情凝重地踏进房里时,仍保持原姿态的庭龄,也仅仅淡淡的朝他轻瞥后,便又回到方才尚未被打扰的视线,仿佛他的出现,对她来讲也不足以惊骇她,她甚至表现得过分的安静!
“对不起,当时我并没有想到前因后果,是我弄拧了!”他难过地道歉着。毕竟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受到这种不平的待遇。但当时,他真的忘了人类一旦进入了他们的银河系,身体系统便会遭到破坏,而再生建造另一系统,以维持性命的事实。更没料想到星际间对庭龄的出现,会惊愕失措到这种地步!该死,这一切灾难,严格说起来,全是他一人造成的。
“为什么挑中我?”庭龄沙哑地问道,姣美的脸庞,低垂的眼睑更让人觉得不忍。
“这——”
“不要再拿毫无意义的字眼来搪塞我!我有权利知道事实的真相,一切真相!”她细微的语气,透露出她太多不满和不安。
溥磊阴黯晦涩地走到她面前,并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这是他特地跑去事迹馆,将那一幅画像拍摄下来的。他静静地递放在她手心上。
手中的照片引起庭龄的注意。她转回脸庞,低头将视线投掷在照片上。这时,澄澈的眼眸盛满了不信与惊诧!
“这足以解释一切了吧!”
庭龄突觉一股致命的悸动顺着脊椎不断流窜。
“他们就是那两具被考古学家发现的木乃伊,你梦境中的主角,而你和楚奕便是他们的今生!”
“不是的!”庭龄直摇头:“他们是那么深爱着对方,而我和楚奕却是互相憎恨!”虽然她也曾怀疑过,但却被楚奕的无情和严酷言语消磨殆尽。
“憎恨?如果是那样的话,楚奕为何要替你挡掉光束攻击,弄得——”
“他怎样了?没有人告诉我他伤势严不严重,连琳琳也故意逃避我!”她急切地开口问道。担忧恳切之情漾满双眸。她一颗心提得好高,她问过几个与她接触的人,但全然都回避着她,没有人愿意告诉她楚奕的伤势如何!
“他——没事了!”溥磊苦涩地转过脸,不让她瞧出他脸上痛苦的神情。他怎能现在告诉她,楚奕已变成残废——
闻言的庭龄很明显地卸下明霾之色。“你们的医术真的比地球进步许多!”
“是吗?但它并不是万能的!”他嘴边轻声说道,轻得让她错过了他浓浓的无奈。
“你爱他吗?”在这时,溥磊似乎看出她复杂的心思,他不得不单刀直入问道。“我知道他爱你——”
“不要逼我!我怎能爱上一个以折磨我为乐的男人。”她柳眉紧蹙,无助地哀求着。
“他没有——”溥磊直觉地要替楚奕澄清这误会,但庭龄却激动地打断他的话。
“他有,他在我面前屠杀了飞机上所有的乘客。就因为他要我做他的奴隶,所以不惜残杀所有想阻止他的人。现在却连我一丝仅有的自尊也要摧残,拍卖商品似的贩卖我的身体?!你——你叫我怎么去相信他是爱我的呢?”她情绪有如溃堤的洪水股,彻彻底底地崩溃了。
溥磊目不转睛地感受到她内心痛苦的挣扎。看来她和楚奕之间的误会,是很难用三言两语来澄清的。
“如果你想弄清楚这疑云的话,那么就跟我来吧!”他黯然地迳自转身,他知道庭龄一定非常想理清这迷题,而现在就是该解开的时候了!
这——是什么地方?溥磊和她搭上飞车,迅速地降在一栋建筑前。它四周墙壁镶着由各种几何图形组合起的艺术晶体,光彩夺目却又弥漫着悠悠思古之情。
“进去吧!”他在她身后说道。言明要她自己面对。
庭龄抬头仰望这高耸的大门,直觉殿里有什么人等待着她似的,一种好熟悉的感觉操纵着她渐移的脚步。
跨进门槛时,她已经觉得手心早已浸满了汗水。她抬眼一望,殿厅里的中央摆放着圆型却精致的床型物。远远的距离,仅可看出那上头躺着两个人——
庭龄面如白纸地停下脚步,一颗心跳上了喉咙!
是他们!她心底默言地呐喊着。她害怕去接近他们,她心里明白是什么原因。
但虽是如此她的步伐仍踉跄,不由自主地缓慢走向他,当她走到那两具木乃伊前时,泪开始迷蒙了她的双眼,颤抖的手掩住双唇,悲咽地凝着两具相拥,分不开的躯体,他们的五官头发与她和楚奕一模一样。虽然早已在报纸上看过他门的模样,但带给她的震骇仍差点击垮了她。
“你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我绝不能让人受到伤害——”
突然间,庭龄的耳畔逐渐传来这熟悉的声音。
“我不准你拿性命来证明哪!”另一种凄苦的声音加入喊道。这个……是她梦里的情景那!
“我不是拿性命,而是以千万个世纪来证明!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等你,等你——”
“我会找到你的,我绝对会的!”
如此执着深情的承诺,不断在这殿厅里重复盘旋,它重新挑起庭龄梦境中的记忆。仿佛在提醒她这个事实,这个诺言。它有如重石压顶般地几乎令她窒息。
“不要再说了!什么用千万个世纪来证明的话,都是骗人的。谎言——天大的谎言!”庭龄扯喉,泪眼涟涟地尖声喊道。双手捂住双耳的她,悲伤地抗拒那席卷而来的深情诺言。
瞬间,四周变得好静、好静。这时,梦境中那呢喃的承诺仿佛突兀地逝去声迹,徒留下一缕空虚与失意的气息。
不要怪我!绝不是我违叛承诺,而是我给不起哪!
庭龄顿感空前的傍徨与孤单。
“他们就是一切疑云的根源。”溥磊悄然站在庭龄身后,眼睛盯着那两具木乃伊。
“我不明白——”
溥磊叹口气,慢慢的将事实真相细述坦详。从他被击落舱舰,发现到考古学家发掘到的这两具木乃伊竟酷似她和楚奕地震骇,也包括那段凄楚的故事,如此连贯牵系,这段情缘牢不可破地透露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
“……所以,楚奕便追踪我的侦测器,最后才在飞机上找到你。他并非恶意俘掳你。而让你变成女奴也绝不是他的意思。还有,楚奕并没有伤害飞机上的乘客,他只是将他们暂时冰冻而已!”溥磊一一地解开这误会。
“但——他亲口承认了,而且那场拍卖会——”庭龄张口结舌地呢喃着。
“是他刻意让你仇视他,他这么做也只想保住你的性命!”
“我的性命?”她困惑地问道。
“没错,我们的世界不容许你的存在。他们听信传言,相信你和楚奕的后代,将会统治他们的星球,所以不惜要发动战争以夺取你的性命。不得已,楚奕只好举办这场拍卖会来制止战争,用它来保住你的性命!”溥磊语毕,庭龄便如当头棒喝的愣住。
她的脑海随即盘旋起楚奕疲惫不堪的脸庞,以及他那低沉痛苦的话:“你不该拿你的性命来证明对我的嫌憎!”这句话是她逃到于罗家之后,楚奕对她开口的唯一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