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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挽日  第2页    作者:亚伶

  忆莲见父亲不语,似是想着事情,不敢打扰,便为爹亲及自己倒了茶水,然后一双美目便骨碌骨碌地转着,好奇地往左右邻座看去。忽然,一个装扮华丽、满身流气的富家少爷走了过来,满脸笑意地打量着忆莲,问道:“敢问小娘子可是初入京城?”

  忆莲看了那人的笑脸,一阵鸡皮疙瘩立时竖了起来。不过她还是很礼貌地回答:“我是头一次跟我爹来的。”

  “哎呀!难怪我从未见过小娘子你。来到京城,可曾逛过附近的名胜古迹?”说着,右手还故意搭上忆莲放在桌上的小手。

  忆莲很快地抽回手,没让那富少碰到。

  “还没。”这个人真是古怪,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

  “若小娘子不介意,在下愿意带小娘子去见识见识这临安城的热闹之处。”

  “不用了,我还得陪我爹呢。”忆莲从未被男子这般搭讪,再加上心思单纯,一时间想不透这男子意欲何为,但心里头就是一阵古怪,觉得与此人再多说下去有害无益。

  老者在一旁看着两人对话,知道这名男子不安好心。

  “多谢公子好意,不过我女儿还有小老儿我尚有事在身,不好打扰,就此告辞。”说着,顾不得已点的菜,拉起女儿,背起布包便要离开。

  “且慢。小娘子与老丈初到此地,想必尚未寻好落脚之处,在下愿提供住宿之地,还望二位赏光。”坐在两旁的食客早已识相地躲开,远点的客人,则在不断私语。

  “这个王公子,肯定又看上了这位姑娘,想把人家抢回去了。”

  “哼!人家家里有钱,每次抢了闺女,都是给钱了事。听说一年前有个姑娘不堪受辱,投水自尽,家属告到衙门去,还不是被王家的人用钱买通了,最后无罪开释。”

  “唉,只是可怜了这女孩,长得这么标致,却被这个王八蛋看上了。”众人你来我往的窃语着,竟是无人敢出面制止。看着守在一旁的王家护卫,没有一个人敢仗义执言,深怕逞一时口舌之能,会落得伤重不治;要不,或被王家买通衙门,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那可就真是无法翻身了。

  老者耳力极佳,话语虽远,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当下便看着这个人们口中的“王八蛋”打算如何强逼民女。

  “姑娘,小生名叫王得财,在此地也还算有点声名,我家中尚有空房,若小娘子不介意,可到府上一住。”

  “不用了,我跟我爹会自己找家客栈住下,不劳公子您费心。”

  “哎,寻常客栈哪比得上我们王家的客房,只要小娘子你在我家客房住过一晚,保证是乐不思蜀,不会再想去住那种寒酸的地方。”王得财越说越得意,竟伸出手往忆莲脸上摸去。

  忆莲皱起柳眉,往父亲身旁一靠,面露不悦。“爹呀,为什么他老是动手动脚的?”忆莲问着爹亲,可那音量又恰好让一旁的人全听得一清二楚。

  老者知道女儿实是无意,不过她这一问,倒是让那“王八蛋”顿时脸上无光。一时兴起,便也大声回答道:“莲儿呀,还记得以前爹跟你说过这世上有种人叫作无耻之徒吗?”

  “记得呀!爹您叫我要避开那种人,可是我从没碰过,也不知道那种人是什么样子。”

  “哪种人可不是说见就见,要碰上还得靠运气。如今你运气不错,眼前就有一个。哪,看好,你面前这个姓王字八的公子便是了。”老者将下巴往那王得财抬了一抬,口出讽刺。

  “王八?爹,你怎么知道他的字是八?他刚才只报了他的名而已。”

  老者一听,身子差点摔倒。天啊!他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连讽刺都听不懂的女儿呢?

  “莲儿呀,这种事你就别太斤斤计较了,反正以后遇到这类人时,一律姓王字八便是了。”

  “喔,这些人都是同名同姓的呀,那脸也都是一样的吗?”忆莲傻傻地问道。

  话题扯远了吧?一旁观看的客人及忆莲的父亲全不自禁地叹气。

  搞了半天,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嘛!不过……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看一眼立在一旁的王得财,他的脸色可精采了。忽白忽红忽青,不知情的人见到,可能会以为这位王少爷去学了变脸的绝技回来呢。

  “先不谈这些。莲儿,你觉得这个王少爷面貌如何?”老者开口问道。

  莲儿一双美目上下打量了王得财一番。“鼻子塌扁,眉毛稀疏,目光如豆,再配上一张方形脸……爹,我不会看。”

  “丫头,你看得很好了!”你已经把他看得无地自容,快要恼羞成怒了。

  “咦?爹,你不是要我看他的面相吗?”忆莲奇道。

  “啊?”敢情这丫头又会错意了?“啊……对对对!我是要你看他的面相没错。莲儿,记住,以后见到这种面相,必是败家子一个,家中纵有千万家产,也会让他在一夕之间败光,知道吗?”老者煞有其事地胡乱说道。

  “莲儿知道了。”忆莲诚惶诚恐地受教。

  “另外,这种人通常没有容人的风度,无法接受他人的批评,而且命中带衰,若是碰上了,离得愈远愈好。”

  “是。”

  父女两人在一旁一搭一唱,王得财这边已是恼怒至极,原本装出的君子风度荡然无存,一声喝令,后头的护卫便走上前来。

  “把这个臭丫头带回去!另外,让这个脏老头尝点苦头,教他们知道我王某人的厉害!”

  听到主子的命令,护卫们便要动手抓人,两旁的客人怕遭到池鱼之殃,连忙离开,饭馆的小二也躲到一边,掌柜的则是哭丧着脸抓着算盘,开始算着可能的损失。

  一名家丁上前,拉住忆莲的手腕,将她扯到一边。忆莲也不挣扎,乖乖地随着那名家丁走到王得财身边。她不挣扎的举动倒使得那些抓过无数姑娘的跟班感到吃惊;而王得财则是心中暗喜,以为自己风流潇洒,使得忆莲芳心暗许,所以默许这样的行为。

  忆莲看了看左方的王得财,打了个呵欠,心里想着的却是晚上要到哪里落脚。再看看爹亲,虽然被四、五个壮汉围着,但她可一点都不担心。

  “爹,打快一点,然后去找家客栈住。”忆莲扁了扁嘴,无聊地说着。

  “好,乖丫头。对了,你还记得以前我和阿黑告诉你,遇到登徒子时,要怎么办吗?”

  “记得。”

  “记得就照做。”

  父女俩不过才说了四句话,也不知老人是怎么行动的,不过一晃眼工夫,一阵哀嚎声接连响起,适才还围住老人的那群恶仆已全倒在地上,个个不是被折了手就是断了腿;剩下的奴才,见情况不妙,连忙逃出酒馆,也顾不得主子的安危了,毕竟,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王得财见情况不妙,也打算逃跑,临走时还色欲薰心地拉着忆莲,打算带她一起走。然而他却没料到,在忆莲听到父亲说:“记得就照做”时,便迅捷地从腰间掏出数枚亮晃晃的银针,玉手一翻,银针便朝那王得财招呼过去。

  王得财顿时如待宰猪只,哀嚎不断,蹲下身子,在地上打滚,双手还护着胯部,显是痛极!

  老者看了奇怪,便问道:“莲儿,我当初只是叫你遇到登徒子时运起内力灌入银针,再以银针刺向其穴,让他尝尝苦头便好,怎么,这个王公子好像……”尝的苦头不太一样?应该只是手脚无法动弹而已呀!

  “喔!这是阿黑教我的,他说遇到这种人时,光用银针刺穴还不够,最重要的是要刺他的下裆,这样他以后就不会再害人了。”忆莲天真说道。

  老者一惊,眼光跟着瞄到王得财的胯下,不禁面带哀怜——不过因为长发遮脸,所以外人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你下手比爹还狠呀!爹打的那些人,他们的伤势只要疗养十多天便可,这位王公子……这辈子都无法“抬头”了。”

  “咦?真的?”无法抬头?可是我看他的头还在呀,亿莲暗想。

  看女儿一副一知半解的模样,就知道她又搞不清楚“无法抬头”是啥意思。老者轻叹,跟着大手一挥,将王得财身上的银针全数收回,然而王得财仍是痛苦难当。

  “喂!王公子,今天给你一个教训,少做些缺德事。从今以后,你……也别想要传宗接代了。若是尚无子嗣,但想要孩子的话,去领养一个吧。”

  闻言,王得财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忍着疼痛,摸了摸胯裆,居然毫无反应,跟着脸色一白,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爹,他昏过去了。”

  “我知道。”

  “他为什么会昏过去?”

  “因为他发现他这辈子都“不举”了。”老者没好气地答道。

  “怎么会?”我只是用银针刺了他一下而已呀。忆莲眨了眨眼,看着爹爹,十分困惑。

  “若只是普通的扎针,那就只是“暂时不举”而已。可是你的针上带着内力,又是纯阴之力,在你扎进的同时,内力便留存在他体内。倘若你的内力弱也就罢了,偏生你爹我把你训练得太好,你虽然不懂武功,内力倒是一等一的强,除非另有高手化解他体内的内力,否则我看那个败家子起码三、四十年都没法“办事”了。”老者好心地回答女儿的疑问。

  “喔……明白了。”忆莲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以后别再用这招了。”说完,头一转。“掌柜的,算帐!”

  “是,总共十三两银。”掌柜的拿着算盘蹬蹬蹬地跑上楼来,小心翼翼地说着。

  “十三两?我们才叫了两盘菜。”坑人也不是这样坑法!

  “呃……这是包含桌椅碗盘的钱。”掌柜看了看满地的狼藉,苦笑。

  老者看了看周围,随即说道:“莲儿,你去搜搜那个王八身上有没有钱包。”掌柜闻言,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忆莲乖乖地在昏迷的王得财身上,这边探探,那边摸摸,找出了一个鼓鼓的钱包,交给父亲。

  “喏!十五两,不用找了。”老者从钱包里掏出十五两交给掌柜,然后在掌柜的注视下将剩余的钱塞进衣袋里。

  “莲儿,我们走了,托这位王公子的福,我们今晚可以住得好一点了。”

  “是。”

  父女俩开开心心地走出饭馆,而聚在饭馆外头的人,见两人离开,连忙好奇地拥入;只见掌柜呆呆地站在楼上,手里捧着银子,而素来威风不可一世的王大少却缩得好似一团球,昏躺在地上,当场便交头接耳讨论起来,最后在掌柜的转述之下,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结果,直到王家的人将受伤的家丁及王得财抬回府后,叫好之声仍持续不绝。

  自此之后,这家饭馆的掌柜便将整个经过告诉一位说书人,请那位说书人长驻于此,叙述这段“父女笑惩王恶少”的经过,竟也招来许多客源,蔚为奇谈。

  “爹,你看,那艘画舫好漂亮喔!不知道是谁家的?”忆莲坐在扁舟上,兴奋地指着湖中一艘装饰华美的画舫。雕琢精工,丝缦翻飞,随风飘散出一股醉人的粉香,更带着女人的莺莺笑语,令人不禁猜想上头的风光是如何绮丽。

  父女俩这天租了一艘小船,漫游西湖景色,一出来没多久便看到了这艘画舫。

  老者仍旧是蓬发遮面,随意地半躺在船上,手上还拿着一壶酒、一只酒杯,自饮自酌。在后头撑篙的船家,倒是好心回答了忆莲的问题。

  “姑娘,那是牡丹阁的花魁——沈青艳的船。”

  “牡丹阁?花魁?那是什么?”一连抛出三个问题,惹得船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叫他在这个清秀可人的小姑娘面前提这个?就算要提,也不知该从何提起……正当船家尴尬的时候,老者忽然出声:

  “牡丹阁便是勾栏院,也就是妓院。花魁呢,便是那家妓院中最受人欢迎、最美的妓女。不过,我记得以往每年每家妓院都会合作选出一个花中之王,可谓是花魁中的花魁……船家,那沈青艳便是今年的花王了吗?”

  “老丈您说对了。早在一个月前,花中之王便已选出,这沈青艳已连夺三年花王的头衔,是临安城内最知名的花魁。这艘画舫,便是今年的礼物,听说是六王爷所赠。这六王爷是当今皇上的弟弟,素有蝴蝶公子之称,听说与这沈青艳甚是要好,今天他便是与青艳姑娘一同搭乘画舫游湖。”船家亲切地回答。

  忆莲看了看那艘华美的船,除了外头有人护卫之外,里头的情景全被放下的竹帘与帐幔遮掩,见不到里头有哪些人。

  “船家,你怎么知道六王爷在里头呢?”忆莲歪着头,不解地问。

  “呵呵,姑娘来的时候没见到路上有许多官兵吗?那是六王爷的护卫;再看看那画舫上前头的士兵,穿的是不是红色绣虎的衣服?”忆莲连忙细看,果然如船家所言,画舫上的护卫穿的是一身绛红,胸前则绣着栩栩如生的一只白额吊晴的大虎。

  “那是六王爷府上贴身护卫的服装,临安府一带的人都知道。”

  说着说着,两艘船的距离更加近了,可以清楚地听见画舫上传来的丝竹之音。一阵强风吹来,将帐幔掀起,忆莲睁大了眼,想要看清里头的人的样子。

  “司徒,你看,外头有个可爱的小姑娘呢!”

  出声的正是有名的蝴蝶公子——六王爷赵珞。他左手搂着沈青艳,右手拿着银酒杯,坐在画舫里指着外头的忆莲。一双细长的勾魂眼、略带不羁的笑脸——扣除他背后的权势,单就他本身的条件而言,确实有魅惑女人的本钱。

  而他口中的司徒,便是冷剑山庄的司徒焰日。冷剑山庄与六王爷有交情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只是令人惊讶的是,这两人一个是正经到了极点,一个是采遍京中名花,个性可说是相差极远,竟能成为好友!不少人都为这件事感到不解。

  司徒焰日听到六王爷的话,下意识地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随即看到一个身穿绿衣的姑娘,伸长了脖子,不住地往这个方向看来。因为太过热中,使得她所搭乘的小舟往一侧偏去,几乎快翻了,惹得船家一副紧张模样。坐在少女后头的老者毫不客气地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她马上回过头去,看那样子,应该是在抱怨吧?

  “很活泼的女孩子。跟怜星很像。”司徒焰日微笑着。

  “怜星?你在开玩笑吧?!”一提起这个名字,赵珞的眼睛顿时张得大大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那个小魔星?拿这位姑娘跟她比,那真是侮辱了那位姑娘。怜星那不叫活泼,叫恐怖!”提起司徒怜星,赵珞的语气开始不客气起来。

  “上次我去牡丹阁找青艳,居然遇到她女扮男装,在那边跟姑娘们喝酒!连青艳也被她霸住,害我那天只能坐在一边干瞪眼,之后还替她付了酒钱,另外打赏一百两银子。这还算小事!再上一次,她居然把我辛苦找来要送给太后当生辰礼物的白玉屏风给打碎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找到那么好的白玉,花了多久的时间才请工匠刻好的吗?还有……”赵珞一想起这个江南小魔星,就恨得牙痒痒的,开始将一件件旧事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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