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越走越远,就这样隐没在夜色里。
御风从草丛边走了出来,刚刚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十分清楚,脸上的表情也收紧了些,他没有想到阿玛居然会干出这种事!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啦,他从没认为阿玛是个正人君子。
照他们所说的,御风一路往城东追去。白天是太大意了,心想城西热闹些,一个姑娘家断不可能选择城东那样的僻静小路;但他没料到,要无声无息的弄走一个人,怎么可能往闹市走去!
御风越找心就越慌,这一路野草高过人,四周全是虫呜唧唧,还不时有狼叫声出现,要是千羽真的被丢在这,她一个人怎能不害怕?
一想到这里,他愤怒的举起剑往野草砍去——
「啊,有鬼——有鬼——」千羽捂着耳朵,不停的颤抖,嘴里喃喃自语的,看起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是我,不是鬼。」御风发现她缩成一团,全身看起来脏兮兮的,便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是你!你终于来了……」千羽一下子就环住他的颈,像只无尾熊一样的攀了上去,看样子是不打算放手了。
御风紧紧的抱着她,替她抹去脸上的脏污,这是他第二次这样抱着她了。为什么每一次当她落入他怀里时,总是这般狼狈?
「回家了,好吗?」过了好一会儿,当御风平抚了她的情绪,他才轻声的向千羽提该回家了。
「那不是我的家,哪有人在家里会莫名其妙被丢出去的!」千羽不悦的嘟起嘴巴,这样的经历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可你还是要嫁给我,我们还是会住在那边。」御风放下了千羽,让她爬到自己的背上。
「又住不久。」千羽心想着反正就要回现代去,虽然住在那奇怪的婆家也不过是暂时的,但她还是不喜欢一睡醒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
御风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于心。「是啊,以后我们也可以搬出来,有自己的贝勒府,这样也挺好。」
千羽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很窝心,就好像有个人把你算进了他的未来计画之中,这是她在二OO六年的现代所不曾有过的感受。
「你带我回去,你爹会不开心的。」千羽想起被人绑出来时不断的挣扎,那绑她的人还说,要怪只能怪她不得王爷的缘,没那个福分当上福晋。所以,她猜想那个王爷一定很讨厌她。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御风把千羽背着,一边走一边讲。
「嗯。」千羽伏在他的背上,仿佛听得到他的心跳声。
「自小我眼里的阿玛就是一个用情不专的坏人,对我额娘百般呼呼喝喝……」
「那你兄弟不就很多才对?」一个用情不专的人,再加上身在这样的年代,不就子孙满堂。
「错了,也许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吧,阿玛只有我这么一个子息,他身边的众多女人一个都没能怀上他的后代,这也是我娘为什么这么不受宠却还是稳坐福晋的位置之因。」御风的嘴角悬着一抹苦笑,但因背对着千羽,所以千羽也没发现。
「喔,原来你跟我一样,就一个人。可你就好了,至少知道爹娘是谁,我呢,这个『姓』都不知道是不是个幌子。」千羽想起小时候一直待着的孤儿院,真有点想他们了。
「额娘因为长久以来得不到阿玛的关爱,郁郁寡欢终至香消玉殒。额娘死后,我倒宁愿我没有阿玛,起码我可以不用这么样去恨一个人。」御风从没对谁说出这样的话,这么样剖自心情倒还是头一遭。
千羽伸手想摸摸他的眉际,虽然看不见正面,但他现在肯定皱着眉头吧!
御风突然全身一震,也许是夜深导致千羽的手心非常冰冷,但他一向不习惯人家靠近他的,今天却有股冲动想握住她冰冷的手。
「你不必害怕阿玛喜不喜欢你,因为你是经由选秀大典选出来的,他要反悔也不成,所以也只能暗着来。我们就这样回去,他也不敢当着我们的面说些什么,我都不在乎他开不开心了,难道你在乎吗?」御风眼看王府在望,就算担心千羽会不习惯,还是得进去。
如果现在不回去,那可就真的回不去了……
「我知道了。」千羽乖巧的点点头。
看看天色已是黎明了,御风轻使巧劲,一把将千羽带进了王府。一进到西厢房内,房里整齐得像是没人住过似的,之前的杂乱已不复见。
「你在这里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会怕……」千羽讷讷的说道。提出这样的要求,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
「他们不知道你回来了,所以今晚是不会再来打扰你的。」御风小心的安抚,要她安下心来。
他知道,今晚如果留在这里,那将是两个人的无眠夜,所以倒不如让他一个人失眠就好。他就在西厢房外守着她,没人敢再来叨扰的。
「明天你会来吗?」千羽失望的表情写满在脸上,但她仍旧不死心的询问。
「会。」
千羽安心的躺下了。虽然已是黎明,但此刻的她真的好困喔,从没试过熬夜的人,现在终于知道她是不适合熬夜的。
御风望着她熟睡的脸庞,其实不太明了为什么会因为这个女孩而违背了自己不娶的心愿。他是爱她的吗?因为不曾拥有过爱情,他没有办法判断是否对她心动了,他只知道,那心里有时一揪一揪的痛楚,每每是跟她有关联时才产生的。
不然,自额娘走后,他该是心如止水才对。
西厢房外静得很,旭日东升,都过了辰时这里还是没人经过,直到接近午时,贝勒才唤人过来为千羽准备梳洗。
「千羽姑娘她不是走了吗?」婢女们避重就轻,怎么也不敢说出逃跑的字眼。
「她只是出去散散心,是误传罢了。」贝勒交代一下便往王爷书房走去,留下一堆面面相颅的婢女们。过了好半晌,她们才想起贝勒爷交代的事,快快准备去。
「你说贝勒爷说的是真的吗?」圆圆端起洗脸盆,要进房前仍有些犹豫。
「当然是真的啦!你为什么不进去?」香香好奇的望着圆圆停住的步伐,不懂洗脸盆这么重,她为啥一直捧着不进去。
「要是千羽姑娘是出去散散心,那就代表她心情不好,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现在进去不是很惨?」圆圆只要想起主子们心情不好的状态,她就不想进去当受气包。
「不会啦!千羽姑娘人很好相处的,除了常说让人听不懂的话之外,其它都很好啊。」香香笑笑的端过洗脸盆,一脚推开房门就这么进去了。
千羽其实早就起床了,她笑嘻嘻的等那两个傻丫头进来。要说人闲话也不小声一点,难道她看起来真的这么难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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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有事吗?」王爷从摆满了文件的案头前,瞥见了从不主动来找自己的儿子,心里自然感到惊讶。
「婚事。」御风和阿玛说话向来简捷,因为他不想跟这样的人多浪费唇舌。
王爷点了点头,便自案头拿起一份册子。
「阿玛知道你心情不好,但婚事也不能不办啊,这册子里多得是大家闺秀,上回选秀大典的名单全都在这,你可以尽情的挑选;如果要画像,阿玛也可以吩咐人家送过来。」
御风正眼都不瞧一下那本册子,他不想和阿玛撕破脸,毕竟昨夜那种下山烂的事情,传出去也不好听。所以他不动声色的前来,想不到阿玛已准备好替他另外物色一个人选了。
王爷看御风动也不动,还是露出了笑意,「莫非你心目中已有人选了?那这册子自然是不需要了。告诉阿玛,你心 中的人选是哪家闺女?」
「苏千羽。」御风稳稳的吐出了这三个字,与当日非她不娶的意念一样坚定。
王爷身子一凛,随即放软了姿态,「可是她逃跑了啊!人家姑娘不愿意作你的妻子,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你错了,她不过是出去散散心罢了,现在已经回到西厢房了,对于我们的婚事,她可是期待着呢。」反将了他一军,御风难得有想大笑的冲动。
「什么?!」王爷闻言勃然大怒,不是早已命人将她送得远远的,怎么她像个阴魂似的甩不掉!
「阿玛还是尽早筹备婚吧,孩儿知道阿玛也不想看孩儿再这么孤家寡人,而且再过不久孩儿就要上战场了,尽早完婚也可以了却阿玛一桩心愿。」御风嘴角挂着微笑,这战他可是赢得漂亮。
王爷虽然气在心里,但也不好显露出来,只好就这样答应了下来。
「那好吧,婚期我们再议。」他挥手示意御风可以退下了,但御风却动也不动的。
「还有事?」
「如果可以,孩儿希望尽快完婚,难得遇上了想相守一辈子的人,我不愿错过。」御风专注的眼神,直直的望进王爷的心里。
「长长的人生路,你何以认定她就是那个唯一能让你心动的人?像我……」王爷还是试图扭转他的心意。
「我不愿与你有任何相像的地方。」御风说完便大步离去,留下跌坐在椅子上的王爷,和一室的寂静。
他知道,唯有尽早成亲,千羽待在这里才能有个名份,就算它日他上了战场,她也不会再这样被丢出去,这是保护她唯一的方法。况且,千羽在这里没有任何亲人,要不是这次的阴错阳差,她怎么样也不可能再有机——
第四章
大婚前一日,千羽先被送往王府外王爷的另一处府第去。
隔日,千羽穿上大婚的旗服,任由下人梳妆抹粉,并在旗头的两侧各系上一络红线穗子,在媒人与其他下人的带领下,坐上了花轿。
花轿一路颠颠簸簸,千羽除了身体随之晃动外,她的心也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
虽然她说服自己这只是她在古代的一段短暂姻缘罢了,但真到这一天,对象是那个令她时而生气、时而爱慕的御风贝勒,她心里还真有股说不出的喜悦与害羞。
无论如何,她长这么大以来,没人对她的事在乎、关心过,但自从来到这后,御风坚持娶她不惜与自己的父亲对抗,这的确打动了她的心,她好像越来越无法不在意这段姻缘了……
在她发呆发到忘我之际,外头传来了「停轿」,她听了心里更是紧张极了,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可以出轿了吗?
正当她要掀开轿帘出去之际,又听见媒婆小声的说:「新娘缓一缓,要等贝勒爷射箭啊!」
「射箭?」千羽觉得有些错愕,这古代的习俗不是新郎踢踢轿门就算了,难不成是自己历史读错了,读到别朝去了?
但提起射箭嘛,她实在也想看看御风玉树临风射箭的模样,于是她偷偷掀开了一小缝,从缝中望出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她脸都刷白了。
离轿子不远处不知何时搭了个舞台,御风身着新郎的服饰正站在台上,他手持弓箭正准备往轿门的方向射,千羽连叫都来不及,就眼睁睁的看着箭朝轿子飞来,一连三箭,虽然皆朝轿底射,但千羽依旧吓得花容失色。
不一会,帘子便被掀开了,媒人背起千羽进王府,千羽偷瞄了御风一眼,发觉他也朝自己望来,霎时眼神又一阵纠缠。
行过大礼后,千羽被牵进了贝勒房里,与贝勒依循古礼男左女右并肩坐在红帐内,贝勒的右衣襟压在她的左衣襟上,媒人说这叫「坐帐」,表示男人应该压住女人。千羽听了觉得这种男尊女卑的观念真是不合宜,夫妻应该互信互助才对呀!
这也就算了,据媒人所言,这婚后新娘需在房中床上坐到第三夭清晨才能下地出房,不能大小便,表示关一关新娘性子,是为满人礼俗。听得她又傻了眼。
三天不大便也就算了,要她三天不小便?她怕自己的膀胱会憋到破裂!难怪古代的女子命都不长,一定是这种奇怪的习俗害得她们大病小病不断吧!万一得了膀胱炎或膀胱癌,古时的大夫也不可能帮女人内诊啊!
难怪男子要娶这么多老婆了,搞不好新婚后就把老婆憋成尿毒症的也有呢,所以要多娶几个以防万一。
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御风察觉到身旁的千羽表情不断的变换着,小脑袋瓜里又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得看她看得出神了。
「请新人喝酒!」媒人婆一边喊着,一边端来酒杯。
御风和千羽同时接过酒杯,对看了一眼,萨满太太在窗外用满语大喊:「阿什布密!」又吸引了千羽的注意。
「外头的人在喊什么?」千羽不禁开口问了御风。
「请新娘快喝酒吧!」媒人有些不耐烦。她早听说晏亲王要了个来历不明的媳妇,原本以为只是市井小民无聊的闲言闲语罢了,想不到真接了媒人工作后,还真的得一一为新娘讲解礼仪,新娘问题又一大堆,好似真没娘教过一般的麻烦。
「是我们满族的礼仪,你无须理会。」御风凝视着她,丝毫不搭理媒人。
「喔。」千羽这才勉强喝了交杯酒。
这些礼仪通通都让她无法接受,她还是想穿婚纱出嫁,但她知道御风不会懂。
之后媒人又陆续要他们吃了一些桂圆、莲子……一些意味百年好合的食物,吃得千羽无趣极了。她实在想不透,新婚之夜不是该留给两个新人吗?这媒人与一堆下人在房里进进出出的,她想单独和御风说说话都不成。
但是,万一他们真都出去了,那自己和御风的新婚之夜不就得做那件事了吗?想到这—千羽的心中又小鹿乱撞。
她不知道嫁给他的决定是否正确,只知道这婚事是赶鸭子上架完成的,而在二00六年属于她的年代里,她可还一直维持着古人所谓的「处子之身」啊。
想到这,脸上不禁又一阵红。
若拿自己的身体报答这御风贝勒连日来的救命之恩,或许还能接受吧,毕竟她也有点喜欢御风……
唉,不知道不知道啦,害羞死了!
终于,媒人搞的一大堆繁复的礼仪结束了,且一大堆下人也全被领出新房了,房门悄悄的被带上。
原本人声鼎沸的新房变得安静不已,千羽玩弄着自己的衣袖,顿觉尴尬非常。
御风解开了他与千羽打了结的衣角,缓缓的走到小桌旁,看着桌上的菜说道:「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要吃一些吗?」
「你怎么知道?」不说还好,经御风这么一说,她肚子也发出了抗议声。她两步并作一步的跑至桌子旁,发现桌上放着一双牙箸、两只酒杯、一个酒壶、一盘水饺和一大碗汤面。「我想吃面。」她大声宣布,一屁股坐下来就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