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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的碎片  第16页    作者:严沁

  “人家是大学教授,怎么是无聊男人呢?”她叫。

  “什么人都可能是衣冠禽兽”他说。

  “太夸张了,全世界只有你一个好人!”她失笑。

  “我也不算太好,”他笑“有点正邪难分。”

  “好在你还有自知之明。”她摇头。

  “你又知不知道你也正邪难分?”他望着她。

  “胡扯,怎么会。我是百分之百的好人。”她说。

  “想想看,因为我的失约,你可以立即辞演,想毁了全世界是吗?”他说。

  “我能毁了全世界吗?我有这能力吗?”她问。

  “你有。”他正色说:“只是因为你不信任我,对我没有信心所以你不清楚。”

  “我也不相信自己!”她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哪一方面不相信自己?”他盯着她看“这件事可以很严重。”

  “我不明白。”她意外地望着他。

  “你不相信自己,对我没有信心,我们的感情建筑在什么基础上?”他问。

  “我不知道。”她笑起来:“我是很愿意对你有信心,但是你总要先表现一些给我看才行。”

  “我明白了。你的信心要来自我的表现,”他点点头:“你放心,你一定会看到的。”

  “我有什么不放心呢?”她笑得好俏:“我对一切顺其自然;从不强求。”

  “爱情的事不能顺其自然,要花点精神,花点心思和力量,他笑着说:“没有不劳而获。”

  “当然这年头再没有人为一个女人或男人要生要死的,”她说:“谁没有了谁一定还是活得下去。”

  “你说得不冷酷,”他不同意。“一对男女能为对方死,是很美丽和悲壮的。”

  “旁人看来美丽、悲壮,那对男女本身相信感觉不是这样。”她说。

  “你今天总要跟我抬杠,总有一天我跟你算账。”他故作咬牙

  “我不怕你,何思宇,”她笑:”因为你根本不能把我怎么样。”

  “好,话说在前头,我们等着瞧。”他指着她。

  汽车很快到了台北,他先送她回家换衣服,然后一起又回到他家。

  “还是不肯说是谁的酒会?”她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我怕你会不肯去的!”他说。

  “如果临时让我知道,我会掉头走。”她说:“那时你会更加没有面子。”

  “唉!好吧!我投降。”他无可奈何的:“是费婷和她未婚夫的。”

  “难怪你要赶去基隆接我。”她恍然:“你果然要在费婷面前示威。”

  “绝对不是示威,相信我,”他坐在她身边:“我只是不想示弱。”

  “算了吧!总之是利用我。”她说。

  “心妍,你为什么一点也不肯相信我真的喜欢你呢?”他用双手拥住她。

  “你也喜欢很多其他女孩子。”她说。

  “那种怎么同?是她们自动送上门来。”他说。

  “你是来者不拒。”她笑。

  “哪有这种事,”他用笑声掩饰自己的窘意:“不过有时逢场作戏。”

  “你以为我信不信?”她反问。

  “不信。”他无奈:”但这是真话。”

  “暂且相信你一次,。她斜睨他一眼:“我先讲明,我不能忍受这种事  。”

  “试过一次撞板,还敢再试吗?”他吻她面颊。

  “不要得寸进尺。”她推一推他。

  “你不是真的这么保守吧?”他再吻她。

  她再推他,他却更用力拥紧她,看见他愈来愈靠近的脸,她心中大乱。

  然后,他吻住了她,她只是一阵前所未有的大昏旋。

  他放开她,她仍红着脸。

  “原来你真是全无经验,”他在她身边说:“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单纯。”

  她用力推开他,半喜半喧的瞪着他。

  “你这人,分明不安好心。”

  “要不要我跪下采发誓?”他笑。

  “好啊!还有没有更老土的事?”她说:“还不快去换衣服?费婷的酒会哦!”

  “任何人的酒会我都该换衣服了。”他说:“等我十分钟,我先冲凉。”

  “还要不要沐浴焚香?”她打趣。

  “牙尖嘴利,”他打她一下。”全会有报应的。”

  “不怕,从来没怕过。”她笑。

  他到浴室,五分钟就出来,然后去房里换衣服,焕然一新的再出来。

  “可以走了!”他潇洒的站在那儿。

  “费婷一定很满意。”她故意说。

  “不要这么尖酸刻薄,”他笑:“人家是快为人妻了,我喜欢有什么用?感情该是互相的。”

  我听人讲过,有一种女人是把人生的享受精心安排,把三十岁的搬到二十岁来,属干二十岁的又搬到三十岁去。”她说。

  “完全不懂你说什么。”他摇头。

  “很简单的比喻。二十岁只有爱情,三十岁却可能有了财富但是她要享受财富,于是找个有钱人。三十岁以后又希望享受爱情,于是就——”

  “别讲了,”他有些色变:“就算费婷是这么一个女人,但我不是,绝对不是!”

  “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算我没说过吧。”她说。

  他摇摇头,再摇摇头。

  “走吧。”他打开大门,忽然又说:“费婷——大概不是这样的人吧,她很爱她的末婚夫。”

  “很爱?那年纪比她大一倍的男人?”她不信。

  “感倩是很难讲的。”他再摇摇头。

  他是个很宽大的男人,他爱过费婷,分手后却一点也不恨她,还肯帮她说话。

  “等一下看见他们就知分晓。”她笑:“说真话,我看过费婷的照片,我还是对她本人好奇。”

  “想来——她也会对你好奇,”思宇说:“她一直问我你是怎样的人。”

  “你怎么说?”她很感兴趣。

  “我没说什么,她却猜你有三头六臂,”他笑:“否则我怎么会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你是这么对她讲的?”她不信。

  “我从没讲过任何话,是她自己看出、感觉出的。”他很自得。

  “那——只能说你的演技好,”她看他一眼:“因为我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对女孩子!”他说。

  “你的意思是对我是与众不同了?”她反问。

  “你可以问费婷。”他说。

  他们直驶圆山饭店。这个中国宫殿式的饭店虽然己不新,但气派还在,还是台北最高级的。

  “到了。”他停了车。

  “费婷很讲究排场。”她说。

  “她未婚夫付得起嘛。”他耸耸肩。

  进入会场,客人已来了很多,费婷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边迎宾。

  “啊!你一定是庄心妍了,”费婷一把握住心妍的手说:“比传说中更漂亮,难怪思宇这么死心塌地。”

  她又说思宇死心塌地,是吗?心妍倒要仔细看看。

  在这种场合,心妍是怯于应付的。红着脸,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知我几经辛苦才追到她,不死心塌地怎么行?”还好思宇替她解了围。

  “也该有个女孩子这么管教下你。”费婷笑:“心妍,不要对他客气。”

  心妍只是微笑,看见站在费婷旁边的未婚夫也在傻笑,一副万分欣赏的样子。这男人肥肥矮矮,其貌不扬,心妍想不出,费婷真和他有感情?

  “请进去坐,多吃点东西。”那位杨先生——费婷未婚夫说“多吃点东西。”

  费婷皱着眉,横他一眼。心妍都看在眼里了。

  接下来的日子,心妍一直住在思宇家的客房。

  反正也没什么事做,住在这儿也方便,常常只是她一个人在家,思宇大多的时间都要拍戏,也很少陪伴心妍。她一个人在家东摸摸,西摸摸,把屋子弄得很整齐,她自己也觉好笑,虽然她住客房,和思宇的关系依然单纯,她却已像个小妻子了。

  有时电视台或电影公司的人打电话来,她也帮着接听——不听也不行,只有她在家。接多了这种电话,她也习惯了,遇上是电视自的熟人,她也跟他们谈几句,这是很平常的事,不是吗?她心中坦荡,根本没想到其他。

  吃完早餐,她从门缝里收回报纸,坐在客厅看着。住在思宇家是比房东太太那儿舒服自在得多,就像在家中一样,思宇不在,她穿着睡衣就走来走去。

  很习惯的,她翻开娱乐版,自己做这行的,当然关心圈子里的动态。

  她慢慢的看着,从头条娱乐新闻开始,突然间,她看见自己的名字,还有思宇—一她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他们有什么事?为什么要写他们?

  急忙往下看,两个好刺眼的字跳进眼帘,“同居”?她整个人跳起来,这是什么话?“同居”?谁同谁?这种事也可以乱说,乱写?

  她激动得全身发抖,脸也变得青白。刚才的好心情完全消失了。

  那些人怎么可以凭空乱造谣呢?怎么可能同居?她只是——

  她果怔往了,她这样住在这儿,人家怎么知道她住客房?电话又都是她接,娱乐圈的男女关系一向被人认为随便,这——这——

  这印象是她自己给人的,她怎么不早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呢?她怎能这么天真?她——唉!

  她颓然坐倒沙发,她真是天真,做事完全不经大脑,她应该早想到有这样的结果,这都怪自己,都怪自己!她太直了,脑筋永不转弯,这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她后悔得要死,但是——有什么方法补救呢?她分明没做这件事,她不能让别人这么冤枉自己,她——唉!该怎么办呢?

  “同居”是那样触目惊心的两个字,父母一一老天!父母一定也看得到这段新闻,他们怎么想?她又该怎么解释?他们会信吗?

  她一直在冒冷汗,一直激动的发抖,真是什么事也不做了。

  然后,她听见门声,抬头,看见是刚去拍片不久的思宇。

  思宇也是皱着眉,一脸孔的沉重。

  他看看她,看看一边的报纸。

  “你也看见了?”他闷声问。

  “他们怎么会这样写?他们的脑袋真脏,”她说。忍不往的就红了眼睛。

  “这个圈子是这样的,”他叹口气,坐到她身边:“可以无中生有,可以一分事实变十分,受轻伤可以变成性命危殆,我见惯了!”

  “可是我们——”她忍了一下,眼泪终于流下来。

  “我知道,我们被冤枉,”他用手圈住地,轻轻的拍着:“我事前没有顾虑那么多,而且——人人眼中的我是个风流浪子,是我害了你。”

  “不,也不关你事,”她用手背抹眼泪:“根本不是事实,我要向他们说清楚。”

  “别傻了,人家不会信,而且——愈描愈黑,”他摇头:“我们只能不理不睬。”

  “那怎么行,人家指名道姓的写,没有事实我告他们诽谤。”她比较天真。

  “你能证明什么?”他凝望她:“去医院验处女膜?笑话会愈弄愈大。”

  “就这么放过他们吗?我不甘心!”她愤愤不平。

  “这就是你平日和记者关系不好的缘故,”他轻叹道:“你平日若和他们有交情,他们会替你隐瞒的。”

  “我问心无愧,为什么要他们隐瞒?”她扬一扬头:“我为什么要讨好他们?”

  “你这样的脾气,怎能在娱乐圈立足呢?”他摇头。

  “我就不信他们能打倒我。”她的倔强又来了。

  “人家不是要打倒你,只是你对人客气些,大家有交情,笔下就会生花,横竖一样的写文章,写好写坏还不是一样?主要的还是你的态度。”

  “我不理,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对付。”她说。

  “怎么对付?”他冷静的问。

  “我——写律师信告他们。”她想一想。

  “有用吧?你想把这件事弄到全台湾的人都知道?而且他们写‘据传,’奈何不了。”

  “没有王法吗?”

  “法律有漏洞的,”他又轻轻拍她:“心妍,我知道你生气,所以我特地请假赶回来,但—一这件事不能告的,弄大了之后对自已都不利。”

  “但是——这明明不是事实,我咽不下这口气。”她再抹一抹眼泪。

  “出来做事——尤其我们这圈子,要忍受的东西太多了,心妍你一定要学会忍!”他苦口婆心。

  “人家怎么看我?怎么想我?”她还在生气。

  “人家怎么想,怎么看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看法和想法,”他沉思苦说:“人家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只是自己,我们为自己而活。”

  “我做不到。”她说。

  “一定要做到,要知道我们是站在玻璃中做人,一举一动人家都看到。”他说。

  “所以名誉重要。可不能被人乱说。”她说。

  “但是这件事——”他拍拍她:“真的只会愈描愈黑,我们只能置之不理。”

  “让人家一直冤枉下去?”她反问。

  “等我们有一天结婚,别人就再不会乱讲了,”他说道:“我有信心,我们一定会在一起,我爱你,真的。”

  她沉默了,这——倒是多令人受用的话。

  “这件事由我们俩共同来担当,你不能一个人做些不理智的事,会累死自己!”他说。

  “我真的不甘心!”她说。

  “你以为我好过个他说:“我一直被人认为是风流浪子,其实我根本不是。我是个又传统,又古老的乡下男孩,但别人相我。他们只信我的银幕和荧光幕形象。”

  “但是我在荧光幕上下形象一致的。”她心有不甘,气惯难平。

  “说不定人们更接受你的新形象呢?”他说。

  她看他一眼。

  “我马上搬回房东太太那儿。”她说。

  “别傻了,既然有人这么说,这么写了出来,搬回去人家会说你装模作样。”他说。

  “那我——就一直住这儿?”她睁大眼睛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我不勉强你,只是——搬回去也不是今天,”他说:“主要的是你的意思。”

  “我只怕爸爸妈妈误会。”她说了真话:“我怕他们以后不信任我。”

  “我陪你回家解释。”他说。

  “今天就回去?”她问。

  “当然,免得他们着急,”他说:“我这次是没吃羊肉一身臊。”

  “你妈妈那儿呢?”她忽然想起来。

  “没关系,她不识字,”他说:“不过我也会跟她讲的,免得一些三姑六婆告诉她时生气。”

  “她会生气?这件事——男方又不吃亏。”她笑起来。

  “可是她是古老思想,不能接受的。”他说。

  “你以前那么多女朋友呢?好多都和同居般的亲密。”她故意说。

  “那些人我不介意,”她说道:“我从没想过要娶任何人做老婆,除了你。我不想你和妈妈关系不好。”

  “也没法更好了,我和她言语不通。”她说。

  “慢慢会好,她会知道你是好女孩。”他笑。

  “什么意思?”她反而不懂了:“我当然是好女孩,她以为我

  怎样?要慢慢才知道?”

  “不,我的意思是——妈妈对娱乐圈子里的女孩有点偏见;认为她们很随便,”他困难的解释:“可是你是不同于她们的,她会看得出。”

  难怪上次我去你家时,她也不怎么理我。”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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