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定要相信我,我确实什么都不知情。」她努力的想解释,却教他眼中的冷肃给震得只能呆愣在原地。
讽刺的唇角明显地扬高,尹守缺似乎也懒得再跟她多说什么。
「师父……」
「你好好保重吧!」尹守缺虚应地对她笑了笑,紧接著,他优美的身形霍然拔起,在狄喜芯惊愕的瞪视下,转眼消失在她的眼前。
狄喜芯完完全全地傻住了,等她回神后,她便犹如一个迷路的小孩般,焦急而慌乱地四处寻找尹守缺的身影。
「师父,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快出来,别吓徒儿呀!」她僵白了一张小脸,哽咽地眨巴著泪眸。
师父不要她了是不?
师父,徒儿知错了,只要你回来,徒儿可以不练软剑。对、对了,徒儿还会告诉你那件东西的下落,师父,你快回来啊!呜……
****
冷不防地,前方草丛倏地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师父!」登时,狄喜芯兴奋不已地直往草丛奔去。
然而,从草丛里跃出的两名黑衣人让她的去势乍然止住,她惊瞪著那两名面无表情的黑衣人,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后退去。
「交出哀漠宝典。」黑衣人冷冷开口。
「哀……哀漠宝典?」一时之间,狄喜芯只能呆呆重复著黑衣人的话,下一瞬间,她霍然明白师父为何会气得撇下她不管。
原来,这些坏人全都是冲著她来的,而师父则是一直在护著她。天啊,她刚才还自以为是地对师父说她要帮他赶走那些坏人。
狄喜芯恨不得狠狠捶打自己的脑袋瓜。
不过,黑衣人要她交出什么哀漠宝典的,她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刷!
一柄黑漆漆的长剑猛地朝她直刺过去。
狄喜芯狼狈的一闪,很侥幸地逃过一劫。当然,她也知道幸运只有一回,所以她二话不说,在抹泪的同时拔腿就跑。
好像喔,记得在七个月前也是类似的情景,而当时的她险些送了命,而这一次,她恐怕会--胸口无缘无故的泛起疼来,喜芯在按住胸口的同时,一脚竟绊到了石块。
她惊呼一声,扑倒在地,才一个转身,两把利剑已直指她的心口。
「交出哀漠宝典。」还是同一个人所发出的冷声。
「我是有听……听说过哀漠宝典,但它怎么可能会在我身上?」喜芯冷汗涔涔。
两名黑衣人互视一眼,紧接著,其中一人突然将剑尖从她心口移至她的右肩上。
下一瞬间,一抹剧痛从右肩缓缓蔓延开来,狄喜芯小脸微扭,气息变得急促。
她会死掉的,但她不怕,要行走江湖本来就会随时遇险,只是,在她临死之前,是否可以再见师父一面,然后亲自对他说--
师父,对不起,还有……
黑衣人在未探出哀漠宝典的下落以前,是不可能让狄喜芯死的,所以这剑尖只有刺入她体内一分。但,眼看狄喜芯居然合起眼,一副绝不透露的坚决模样,黑衣人持剑的手一紧,即将有下一步的推送动作--
突地,一声极尖细的破空声乍响,有所警觉的黑衣人马上停止送人的动作,疾速将剑尖抽出,以应付未现身的敌人。下一刻,第二、三声又接连响起,而且目标正是两名黑衣人。
两名黑衣人身手虽不错,但仍被小石分别击中手及脚部,其中一名黑衣人立刻朝袭击者的方向纵身跃去。
不消片刻,留在原地的黑衣人已察觉同伴不可能回来,于是,他立即伸出手,欲将坐在地上、一直没啥反应的狄喜芯给带走。
倏地,一抹银色的光芒骤现。
黑衣人的手掌来不及闪躲,当下被刺穿一个血洞。
黑衣人也毫不恋战,旋即跃身逃离。
尹守缺面色沉重,眼神冷冽地瞪视著依旧没睁开眼的狄喜芯,之后,他再把视线调往她还流著血的肩头上,霎时,他俊眸微眯,梢梢掩饰住他眸底那抹异常的阴厉。
「你就这么想死吗?」
该来的剧痛一直没袭来,狄喜芯在睁开眼的一瞬间,同时听到这带有讥嘲、却令她倍感亲切熟悉的优美嗓音。
「师父!」
「哼,没有命,拥有哀漠宝典又有什么用?那本宝典记载的是武学,而不是教你如何起死回生。」闭眼等死,呵,真是有气魄。
「师父,我好高兴你没有扔下我不管,我、我……」她一边拭著眼泪,一边想站起身来,「啊,好痛喔!」她忘了自个儿的右肩还流著血。
「咎由自取。」十分乐意代黑衣人好好整治这个死不承认的女人,不过……哼,算了,经过这一次的教训,他倒要看看她还会不会那么嘴硬。
师父在骂她!
但,她著实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大错,顶多是她误以为追她的坏蛋是在追师父,然后又使了点小诡计,硬要师父教授她软剑的招式以换取那件东西的--赫!一阵霞光乍然从她脑海中闪过。
难不成那个汉子塞给她的布巾里头,装的正是那本至高无上的武功秘笈--哀漠宝典!
对了,那个汉子临死的时候好像有提到什么飞的,莫非他指的就是天下第一帮飞星帮?
啊!她全搞乱了,不行,她得再问清楚一点。
「师父一直向我追问的那件东西,就是指哀漠宝典吗?」狄喜芯在尹守缺而露出的笑颜下,要站起的身子又霎时跌坐了回去。
尹守缺绽出格外有礼的笑意,然后撕下衣摆的一角,再弯下身,用力缠绕住她受伤的右肩。
「哇!好痛,师父,轻一点啦!」狄喜芯的小脸全皱成一团。
「你不是不怕痛?」尹守缺挖苦她。
对,他本来可以在黑衣人尚未动手之前便出手救她,但他却不愿意,为让她受到教训,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著那锋利的剑尖刺入她的右肩。
但是,他绝不承认在喜芯受伤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也跟著刺痛起来。
「师父,其实徒儿到现在才明白一件事。」
「哼,你确定你只明白一件事吗?」
狄喜芯心头一颤,嗫嚅地垂下头,沉默不语。
尹守缺一副受不了似地拉她起身,「有话快说,我已经没啥耐性了。」
「师父,我根本不知道布巾里头装的是哀漠宝典。」狄喜芯一副很认真又急迫地对他解释,因为她根本没打开布巾过。
「什么?你不知道!」惊愕的嗓音中含有一丝不信,「哼,假若你不知道,那你为何会提出以剑招来换取宝典下落此等荒谬之事?」
「我是发现那样东西对师父来说好像挺重要似的,所以我才会顺水推舟地向师父提出这种要求。」狄喜芯说得既无车又委屈。
一听,尹守缺而闭紧一双眸,在重重叹一口气后,又瞬间睁开。
「我要知道后续的事。」尹守缺寻了棵树,双手环胸依靠在树木上,似苦笑又似难以置信地眺望著远方。
拜托,可不要在搞了大半天之后,结果却是--
「是。」她再迟钝,也知道师父问的是什么,「当我把布巾塞入衣襟后,就平空出现了好几名黑衣人,他们不断地追我,后来我就被他们打了一掌,直接掉落山崖……」狄喜芯说到这里时,不禁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以致她并没有瞧见尹守缺微变的脸色。
但他恢复得快,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幸好,在我掉下山崖时,被突起的树干给卡住,才没有摔得粉身碎骨,后来,二哥赶来了,是他及时把我救上来的,要不然我就算没活活摔死,也可能因为内腑受伤太重而亡。师父,你知道吗?我可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当我好起来之后,我阿爹跟我那些哥哥们便开始积极地想把我给--」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尹守缺口气不佳地截断她的话。
「喔。」狄喜芯困窘的一笑,「那时被无辜打了一掌,又差点死掉,所以我就很气那名汉子,要不是他突然拉住我,我怎么可能会倒楣的被一群黑衣人给追杀?于是在我被救回武馆后,我便把他塞给我的那个布巾给、给……」
尹守缺缓缓偏过首,然后静静盯视住她。
没表情的师父,让她有点陌生,也令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说下去,你把那个布巾给怎么了?」
尹守缺笑了,但狄喜芯却宁愿他不要笑。
屏住气,心一横,狄喜芯大声回答他:「我看也没看一眼便把它给扔掉了!」
想起来还真是呕,若早知道布巾里头装著的是哀漠宝典,那她还出去找师父干嘛?她说不定早就是个武功高强的侠女了。但话又说回来,假使她没逃家,又怎么可能会遇见师父呢?狄喜芯羞怯的想著。
「什么?你把哀漠宝典给扔了!」天呐,他现下居然有股想掐死她的冲动。但令他更气恼的还不仅这一样,而是他……啧!他竟让狄喜芯平白无故挨了这一剑。
「我当时不知道嘛!」她撇撇嘴,也是懊悔至极。
尹守缺状似无力地摇摇首,唇畔所漾起的笑甚至带有几分的感慨,「请问我的宝贝徒儿,你究竟把宝典丢哪儿去了?」
「其实我、我也有点忘记了哩。」狄喜芯不好意思地对著尹守缺傻笑。
「忘、记、了!」
狄喜芯的双肩冷不防一缩,「当时的我都快去掉半条命了,哪会记得那么清楚?但徒儿可以向师父保证,宝典一定还在狄家武馆。」
「你确定?」
「嗯,徒儿十分确定。」只要丫鬟没把它当成圾垃扫走,那它就一定还在她的房间里头。
唉!即使扬州城就在眼前,他们还是得尽快返回京城,否则宝典若没找出,那他与喜芯可甭想有好日子过。
就在这时,尹守缺忽地双眉一扬,没好气地叹道:「唉!千万别是天字号杀手。」
狄喜芯一愣,傻傻地问:「什么是天字号杀手?」
「终于找到阁下了。」
飞星帮二当家程奔以及他身后的四名手下,一同掠至他们身前。
吁。「二当家来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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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飞星帮在扬州城有堂口,而且狄喜芯身上还带著伤,于是尹守缺便听从程奔的意见,先至扬州城休息一、二日后再返回京城。
「原来如此,那程奔得代敝帮帮主多谢狄姑娘和尹公子及时伸出援手,让我们的镇帮之宝不至于落入寒神宫手里。」大致听了尹守缺描述狄喜芯获得宝典的经过后,程奔立即拱手称谢。
「二当家,在下有一事一直忘了问。」
「尹公子请说。」
「贵帮是如何得知宝典就在狄姑娘手中的?」
「实不相瞒,在那时,当敝帮赶至祈凌山准备接应护送宝典的人马时,有人撞见一名男子正巧抱著一名女子急急下山,而在发现护送宝典的人马全都不幸丧生,就连宝典也不翼而飞后,便只能大胆猜测宝典不是被那对男女给拿走,就是落入寒神宫之手。」不过,在探知到寒神宫也在积极寻找宝典之后,他们便把目标全放在狄家兄妹身上。
「莫非,贵帮是在看到狄二少在荆州城所举办的比武招亲后,才认出狄二少正是祈凌山的那名男子?」这样才能解释飞星帮为何直至最近才开始采取行动。
「正是。」
「但贵帮又为何把目标全放在狄姑娘身上?」
「因为宝典就放在敝帮陈堂主身上,而他手里正握著一块类似女子衣裳的布料。」程奔顿了下后,才面露忧色地接著道:「尹公子,据你方才所言,连狄姑娘也不是很确定宝典就放在狄家武馆。」
「发生何事了?」尹守缺挑眉。
「唉,敞帮大小姐已失踪多日,帮主是担心小姐失踪与宝典有关。」倘若宝典真找不回来,那么……
「二当家放心,我想宝典必定还在狄家武馆,况且狄老爷子为人正直,一旦发现宝典,必定会将它奉还给飞星帮。」
喜芯呀喜芯,你最好赶快祈求老天爷的帮忙,让飞星帮顺利取回哀漠宝典,否则的话,你就--
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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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闭的石室是阴暗的,是诡异的。
只有数点的烛光,稍稍映照著几乎与黑暗同为一体的数条人影。
「人呢?」站在石台上之人,冷冷问道。
「被程奔带走了。」
咻的一声,回答之人被一条乌黑的长鞭给扫到一旁去,虽痛彻心肺,但他丝毫没吭半声,只因为上主已对他手下留情。
「毋需再擒拿狄喜芯,只要密切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即可。还有,查出她身边那名男子的身分。」被称为上主的男子,仍用著一贯冰冷的口吻下令。
「是。」
倏地,几盏忽明忽暗的烛火霎时熄灭,而石室里,亦再无一丝生人的气息。
第六章
炽阳下,两匹马一前一后地在官道上慢慢奔跑著。
不过,就算尹守缺已经减缓马儿的速度,但身后的狄喜芯依旧赶不上他,而且彼此的距离还有愈拉愈大的趋势。
尹守缺干脆勒马停住,留在原地等候狄喜芯。
在起程返京时,他与程奔有默契地选择分开走,以免目标太大,易遭寒神宫暗算,或是让有心人拿来大作文章。
「是手臂又犯疼了吗?」尹守缺对著心不在焉的狄喜芯问道。
「呃,没有。」狄喜芯摇摇头,心绪十分复杂。
直视她不擅掩饰的小脸,尹守缺脸上多了抹若有似无的深思神情。
紧接著,尹守缺便带著狄喜芯到一旁的树荫下梢作休息。
「出了什么事?说。」
「师父,我们真的要回京是吗?」
尹守缺倏地眯眼。
低下头的狄喜芯仍兀自接道:「师父,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呀?」
「有吗?」
「我就知道师父一定忘了。」她的小嘴忽然嘟高。
「敢问徒儿,为师的到底是忘了哪件事?」
「就是、就是那件事嘛!」
「请恕为师愚昧,不解徒儿之意。」
狄喜芯撇了撇嘴,双颊忽然浮现两抹红嫣。
尹守缺一见,眸底迅速闪掠过一抹诡色,之后,他的唇角缓缓绽出一抹类似嘲讽的笑容。
「你该不会是指比武招亲那档事吧。」
「嗯嗯嗯。」狄喜芯暗喜,忙不迭地点头。其实,在得知要马上回京后,这种羞死人的念头就不断地冒出头来,只是,她不敢,更不知该如何对师父说。
「这事跟回京有何关联?」尹守缺状似不解。
这狄喜芯该不会以为那场比武招亲是玩真的吧!可笑。
「师父,我二哥他不是说、说……」
「为师记得很清楚,你二哥曾经说过,如果真要娶你进门,还必须通过狄老爷子那一关。」啧,他根本无意娶她,所以不管狄老爷子会不会看上他,都已经没啥分别了。
「既然师父知道,那我们……」狄喜芯说得扭扭捏捏的,一张俏脸更是红得一塌胡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