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等着他的答复。
大半天后,她听见一声长气吁出,他苦笑着开口:「至少你还在乎我,因为重视我,所以才不想失去我。作为一个朋友,这就够了……」
多日来从没有过的轻松感,填满她的胸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宏晔,竟能够原谅像她这样自私的朋友。
「谢谢……」
他心中一阵苦涩。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她这么的贴近,而不是隔着那层毛玻璃,隐隐约约看得到,却又无法碰触到。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那张红色炸弹你不用拆也该知道,王邑曦要和宫大小姐结婚了,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
「小楼!」他强将她偏过去的身子转回来。「他都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完全不再见你,又一声不吭地丢了张喜帖给你,这样你还不懂吗?他根本不爱你!不要再等他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她知道,她又不是笨蛋,怎么会不知道这种情况所代表的意思是什么。但是,就因为他一直都没有出现,就因为她一直都没有见到他,所以她不愿相信。以前曾犯过的错误,她不想再犯。
所以,这次在没有见到他、没有听到他亲口告诉她的情况下,她绝不妄下定论。不论结果是好是坏,至少,她这次要没有遗憾。
「宏晔,你不懂。在没有听到他亲日对我说以前,我绝不放弃。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就算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也要拿出勇气走下去。更何况,有你陪在我身边。」她坚定地说着,美丽的眼眸散放着光芒,几乎让他无法正视。
「小楼……」他还想说些什么劝她时,门钤突然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巫楼涤志下心不安地去开门。
会是他吗?会是他吗?他来向她解释,或者是……
「嗨。」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脸孔,让她愣了一下。
「好久不见,巫小姐。看到我这么惊讶吗?」来人看到反应不过来的她,起了逗弄的心情。
「小楼,是谁……」宏晔探头过来,也愣了一下。「王邑……朝!」他怎么会来这里?
「你……有口信带给我吗?还是,只是单纯受王膺狄之托,来确定我和王邑曦已无任何关系?」巫楼涤开了口,全是公事公办的口气。
「巫小姐,现在是私人时间,你大可不必像在上班时那样气势凌人,我又不会吃了你。」不过他也不由得佩服,他可是特地挑了喜帖到达的当天深夜前来,就是看准这种时候的访客应该会让对方乱了心神,但她却完全不受影响,还很理智地想到他究竟站在哪一方的可能性,实在是不简单。
「我就废话少说。我来这里的目的,和我们家老爷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和邑曦虽然是堂兄弟,但他就像是我亲弟弟一样。」
「所以,你是有口信要带给我?」她的语气略显急切,期待对方能给她一个安心的答案。
「抱歉,你又猜错了。我刚刚在门外不小心听到了一些话……你说,你想听他亲口说?」
「……是的。」
「那就恭喜你们两位心意相通了。」王邑朝微笑,向她伸出手。
「我来,并不是当信差,而是来引领你前进的带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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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狱。
王邑朝是这么说的。
纪宏晔抚着疼痛的额头,小心翼翼地跟着前方的一男一女,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会牵扯上这种麻烦。
带路人?哼,王邑朝说得很好听也很简单,结果是,他话根本还没讲完!王邑曦现在被囚禁在戒备森严的王宅宫殿中,据说还得突破重重警卫的包围。光凭他们三个人哪办得到啊?又不是在演什么动作片。
但他还是来了。没办法,因为小楼坚决要来,为了怕小楼自己一个人会有什么危险,于是他也就不放心的跟来了。
一行人停在王家别墅前,静默了许久。
「……喂,带路的,」纪宏晔打破沉默,一派悠闲地像是在等着看笑话。「地方是到了,但我们要怎么进去?」
「走大门?」巫楼涤不抱希望的随口问问。
「……不好意思,因为我之前曾有一次帮邑曦逃狱的不良纪录,所以现在被王老爷子列为拒绝往来户,大门应该行不通。」王邑朝耸肩。
「那你之前说什么大话啊?!」纪宏晔受不了地想往回走。
「但是……就如大家所知,城堡里总是有条密道什么的。」一句话扯住纪宏晔的脚步。
拜托!这里又不是真的城堡。「那你还呆站在这儿干嘛?不知道时间很宝贵吗?」
「这话请你见到邑曦时再告诉他。」他的时间也很宝贵啊。要不是为了邑曦,打死他也不会蹚这种浑水!
「两位吵完了吗?吵完了麻烦告诉我密道在哪,两位就请自便,不打扰了。」巫楼涤冷冷地开口,瞬间将紧绷的气氛拉回来。
「我想……应该是这里。」王邑朝走到距别墅不远处的小树林旁,从草丛中找到一个老旧、通往地底下的入口。「我和邑曦小时候有阵子常到这里面来玩,但是这里的通道很多,我也没有把握哪条路会通到哪里。如何?要打道回府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喔。」
纪宏晔皱着眉弯身察看。这里真的是古堡吗?连密道都这么古老又黑暗,活像是走进去就一辈子别想出来一样……
正在犹豫,巫楼涤却已拉开铁栏,迳自走了进去。
王邑朝露出笑,也跟着进去,只剩纪宏晔一个人傻眼地站在外面。
小楼……会不会大勇敢了一点啊……呜呜。
「等等我啊!」
手忙脚乱追进去的纪宏晔,并没有发现藏身在树旁的一个身影,也跟着闪身进了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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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暇思考,只能不断地走下去。
她知道王邑朝其实也不大清楚路线,所以她只能凭着感觉继续向前进。毕竟,她前世曾是女巫,她相信自己有这份能力可以找到正确的路线的。
这时,她的戒指奇迹似的在这暗不见底的通道中缓缓绽放出了光芒,像是在引导她一般,也让其它的人不致和她走散。
「总有一天,一定会在一起的……」
她紧握着戒指,重新燃起希望的向前走去。
「好像……往这里可以直接到邑曦的房间。」王邑朝指着左边的那条路告诉她。
「不,是右边。」她很肯定地否决他的方向。
「你怎么知道?」王邑朝疑惑地看向她。
她却只是给他一个神秘的笑容。「我们就快到了。」
尽头。她轻轻推了一下活动门,透进室内的月光,让她看清了四周的环境,也看清房里数夜未眠的人。
「我来了。」
他听见声音,以为是错觉。猛然回过头,却发现他朝思暮想的夜之精灵,就像变魔法一样,翩然降临到他的房间。
「楼……涤?」他冲上前去,紧抱住她。
好久好久……像是相隔了一辈子,像是他们又再失去彼此一次,不知经过几度的轮才能再见面。
他的反应让她心底燃起强烈的希望,他的怀抱中传来她所熟悉的体温……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他像是终于得到珍贵的宝物般,舍不得放手地紧拥住她,几乎将她嵌入他的身体中。
她不会看错的,这一次绝不会看错。藏在他眼中的,是浓烈而炽热的情感。
「我来,是要听你亲口说出你的选择。」她推开他,直视他的双眼。
「选择?」他也看进她墨黑的双眸中,淡笑。「不管是哪一次,打从我把戒指交到你手中的那天起,我的选择就不曾变过。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会伤害多少人,我所要给你的,绝不只是那个誓言,还有我亏欠你许久的,幸福。」
她笑了,笑得美丽又温柔,将自己全心全意交给了他,让自己重回那怀抱中,汲取那睽违已久的温暖。
看着沐浴在月光下两人相拥着,宏晔也微微笑了。
他的心早已分成了两半,一半衷心为小楼的幸福而感到欣慰,另一半则像被刀慢慢划开般的痛。纵使他从没离开过她身边,但是,最后能走进她心里的,仍然不是他……
「要缠绵也请等我们出去后再说。邑曦,如果你没有什么还得待在这里的理由的话,那我们恐怕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不识相的电灯泡王邑朝开口打断久别重逢、也终于确定彼此心意的恋人。
「你从密道进来的?」王邑曦笑着,没想到他还记得小时候玩的小游戏。
「差点迷路,幸亏有巫小姐爱的力量,我们才能找到这里。」他死性不改的再度取笑巫楼涤,却自讨没趣地发现她好像除了对邑曦外,对谁都摆了张臭脸。「快走吧,我可不想被老爷子发现我又来帮你的忙。」
「不好意思。」王邑曦紧锁的房门却在此刻打开,让所有的人吓了一跳。
宫雪江纤细的身影站在门边。「邑朝,你该一见到他就把他带走的,而不是放任他们两个在这里情话绵绵。」
「官小姐,这次你又想采取什么卑劣的手段了?」巫楼涤突然开口。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今天你别想把邑曦从这里带出去。」宫雪江关上房门,让自己面对他们。
王邑朝有点讶异。「雪江,凭你一个,你想怎么阻止我们?」
王邑曦深深地看着她。「雪江,你该明白,就算你硬把我留在这里,你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我无法给你,我早说过了的。」
宫雪江冷笑了下,没回答王邑曦的话。「谁说我只有一个人的?」
「你是什么意……」巫楼涤赫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之中竟少了一个人。「宏晔呢?」
「纪……」王邑朝正想回过头去,后脑却遭一记重击,应声倒地。
「邑朝!」王邑曦想冲过去,被巫楼涤一把拉住。
黑暗中,一个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暴露在月光之下。王邑曦睁大双眼,不敢相信宫雪江居然找了这个人回来。
「叔叔……」
王相锡,当年设计他父亲车祸的人,他的叔叔,他父亲的亲弟弟。
「官小姐,谢谢你。」王相锡扬着笑,很满意地向宫雪江道谢。
「不客气。」宫雪江眼里没半分笑意。「希望这能帮助你赢得吴钰婷的心。」
「叔叔,我母亲疯了,你就算杀了我她也不会变正常,更不会和你在一起。」王邑曦很冷静的面对这个曾经派人刺杀他多次的男人。
「我去找过钰婷了,」王相锡顿了下,笑看他意外的表情。「就在你去找她的那天。我知道她还记挂着你,就和我以前以为的一样,只要有你的存在,她就不可能会接受我,因为你太像大哥了。除掉大哥还不够,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掉她和大哥的结晶。」
他一步一步逼近他。「这些年来,我想尽各种方法解决掉你。三个月前你胸口的那个重创,我以为我终于能够安心。没想到我满心欢喜的回来,看到的却是活蹦乱跳、跑来骚扰钰婷的你。」他咬牙切齿,「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生气。不过呢……幸好你的未婚妻宫小姐找到了我,让我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他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伸了出来,握着一把黑色手枪,笑道:「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你真应该好好感谢我儿子。王老头把他教得很好,他几乎把你当亲弟弟一样在疼。不过,结束了。你就去陪陪大哥吧。」
「不!」巫楼涤惊恐地挡在王邑曦面前,枪声响起。
即时清醒过来的王邑朝将王相锡扑倒,但枪声却从另一侧传来,准确地穿透王邑曦的身体,他不敢相信地回头。
雪江。
硝烟仍在枪口环绕,她颤抖的放下枪,眼里却是异常的坚定。
「邑曦……我无法忍受……即使无法得到,我也无法忍受你不在我身边。与其如此,还不如……我要她,和我忍受同样的痛苦,所以你一定得死……」
他摇晃着身躯,走向青梅竹马的她。
血如泉涌般浸湿他的衣服,汨汨流至地上。一个踉跄,跌在她的脚边。
「邑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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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钟头过去了,她一直坐在那里,未曾合眼。
王邑朝从走廊的那头急切地向她走来。「怎么样了?邑曦从手术房出来了吗?」
巫楼涤摇摇头,努力不让自己的害怕显露出来。「宏晔……怎么样了?」
「他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被我父亲打昏而已。可能有点脑震荡,所以这几天都要住院观察。老爷子也病倒了,他听到邑曦中枪后,心脏病发,现在在加护病房。」他苦笑。「好巧,一时之间大家都挤进这家医院里了。」
「宫雪江没有。」她语气冰冷地吐出。
「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和我父亲一起,都在牢里。」王邑朝深叹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我父亲对邑曦的母亲还是那么坚持……」
「听说……」她有点难以启齿,「你父亲……杀了邑曦的父亲?」
「……这算是家族丑闻,所以即使我父亲害死了他最心爱的儿子,老爷子为了顾全面子,还是将他留在身边,并没有报警处理。」他将手插入发中,细说当年。「我父亲在第一眼见到伯母时,就爱上了她。当时伯父和伯母非常恩爱,而我父亲也结了婚,母亲正怀着我。但是父亲实在太爱伯母了,所以设计了车祸,伯父从此再没回来过,伯母的心也随他而去。
但父亲并没有死心,反而不断加害几乎成为孤儿的邑曦,一直到现在……有一点,我始终觉得很对不起邑曦。」
她听着,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伯母原本有机会痊愈、恢复正常的。到邑曦出国留学前,我们都以为,等邑曦回来,伯母就可以和她儿子一起重新生活的。但是……我父亲就在那个空档偷偷回国,去找了伯母。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伯母从此以后变得谁也不认得,就连邑曦也……」他的手指紧握,用力得几乎要掐出血来。「我不敢告诉邑曦……我怕他恨……连我都……」
「不会的,」她温柔的覆上他的手。「邑曦很爱你,你知道的。」
他略微惊讶地睁大眼,低垂的头没有抬起,感激她如水般包容的温柔。
「还有另外一件事……希望你不要恨雪江。」
「我不想提她。」她收回手,瞬间冷漠。
「雪江没有说谎,她无法离开邑曦。她的生命中,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感受到他的存在。雪江的母亲死得早,他们曾经互相填补生命中最空虚的那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