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衣不蔽体的土著们,真是不怕风、不怕雨、不怕毒蛇蚊子或蟑螂,生命力比他们这些都市文明人要强大多了,想在原始森林中生存,还得靠他们才行。
前导的吉普车由一位土著开车,塔奇坐在他旁座指引方向,君豪和诗苹则坐在后面,一路上颠来震去的,不会晕车的人恐怕也要反胃了,幸好沿途的森林风光很令人流连注目,逐渐忘却了不舒适感。绿的似乎特别绿,红的也似乎特别红,尤其是缠绕在林树之间的爬藤植物,吊来挂去地像蜘蛛网,上面还点缀着许多不同种类又颜色奇特的花卉,有蓝的、黑的、紫的……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诗苹看见一旁吊挂了一朵比“碗公”还要大、像小脸盆一样的蓝色喇叭花,她把手伸出吉普车外打算摘采,不料君豪制止她。
“不!别去碰它!”
这一喊把诗苹吓了一跳,她正想嘀咕两句,前座的塔奇也回过头来说道:“伊莲娜小姐,沈先生是对的,你必须特别小心,森林里颜色越鲜艳的花朵,所带的毒性也越强,有些甚至是肉食植物,以鲜艳的花朵把昆虫引来吃掉!”
“啊?!就像猪笼草……”
诗苹闻言,收回手往君豪靠去,心想,要是真的碰上肉食植物,把手伸过去那还得了,不就真的变成“伸手不见五指”了吗?
君豪拥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除了害怕碰上有毒植物之外,另外一个原因是原始热带雨林是地球上最宝贵的自然资源,人类除了不应该滥加砍伐之外,即使进到森林里来了,也应该别乱摘乱采,不去破坏森林中的任何一种动植物。”
君豪说得虽然有理,诗苹却马上产生一个问题。“借问一下喔,森林里没有路,我们这么一路过来,也不知道压死多少四处丛生的蕨类和爬藤植物了,这算不算是破坏大自然和原始森林呢?”
诗苹问得很认真地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君豪却哈哈大笑地回答道:“你放心好了,植物的生命力比人类还强,而爬藤和蕨类植物,又是森林中生命力最强的一类;那些被吉普车压过的部分,只要隔个两、三天,再加上一场大雨,就又恢复原状了!不过,这也同时造成我们的困扰……”
“什么困扰?”
君豪叹了一口气,仍然保持微笑地耐心说:“如果隔个两、三天,我们恐怕无法循原路回去了,这也就是在原始森林中特别容易迷路的主要原因。”
诗苹想了三秒钟,马上又问:“那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别忘了,我们这一路全仰赖塔奇当向导带路,而塔奇又打算留在农卡族里当人家的女婿,那当我们要回去的时候,谁来替我们带路?”
诗苹问得很有道理,不过君豪似乎早就料想到这一点,他丝毫不见担心地答道:“诗苹,你应该对我有信心,我是那么胡涂的人吗?其实这个我早就想到了。出发的时候,是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农卡族的位置,而塔奇得凭他唯一一次记忆来找路,但是等到我们要回去时,我们只要用无线电联络直升机队,请他们来接我们,那不就OK了!”
诗苹点点头,却又马上摇摇头说:“话是这么说没错,问题是吉普车怎么用直升机吊载回去?”
君豪若有所思,平心静气地囚答:“根据塔奇所说,农卡族人是住在一个相当隐密的山谷里,山谷外围的原始森林到处充满巨岩乱石,车子根本进不去;所以等我们前进到没有路可走时,探险队大部分的士着帮手们要自己先开吉普车回去,而这些土著的‘循迹’技能很好的,所以根本不会迷路。没了吉普车代步,我们就得开始徒步进去山谷里寻找农卡族人。我决定这么做的原因是我必须把知道农卡族人所在的人数减少到最少,免得将来有太多闲杂人等闯进来。”
诗苹心里明白往后的路并不好走,不过只要有君豪在身边,再大的辛苦和困难她都毫无怨言,也绝对不会后悔。她苦笑了一下说:“徒步前进?唉!我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五星级的观光度假,小女子我算是舍命陪君子了。不过嘛,说来说去,天底下也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就像你刚才所说的,你为了保护农卡族人的隐密住处,而打算以最少人数进入山谷,可是最后你又要派直升机队来接我们,岂不是又让另外一些外人知道农卡族部落的秘密了吗?”
君豪很无奈地说:“所以嘛,到时候我们还是要走到山谷外面,然后才通知直升机队来接我们。”
真是设想周全,不过倒是累了自己。诗苹摇头晃脑地苦笑说:“唉!我就知道没有什么‘好康’的!幸好我这一路上还可以免费欣赏‘春光’……呃,我是说风光啦!”她抿嘴笑得很不好意思,两只眼睛有意无意地又瞟向坐在前座的塔奇和司机。
君豪狐疑地问:“咦,你现在又在笑什么?”
诗苹赶忙一本正经地说:“旅途奔波劳累,我至少得找一些‘娱乐’来自娱开心一下嘛;更何况我是万绿丛中的一点红。”
君豪恍然大悟,原来诗苹指的是那些有穿就跟没穿一样的土著。他乱没好气地低眸一声:“色女!这么一路眼睛吃冰淇淋下去,你不怕长针眼?”
诗苹理直气壮地这:“你怎么可以为人家色?女男平等啊,谁说只有男生才可以看女生?再说人家……人家这辈子还没有看过一下子有这么多光着屁股的男生!”
君豪用手抚着额头,哭笑不得地说:“喔,天哪!你把看这个当作娱乐,干脆你当裁判来替他们打分数好了,选出来一个最具有‘美臀’相的!”
不料诗苹马上道:“哈!这倒是个好主意!幸亏你提醒了我。你有带纸笔吗?要不要叫他们排成一列来让我选美?”
君豪笑得面红耳赤,他抚住肚皮说:“饶了我吧!拜托你别闹了,幸好塔奇和司机听不懂中文,要不然你这种‘特别嗜好’就要糗大了!”
诗苹顽皮地朝他扮了一个鬼脸,仍然玩心很重,半是好奇地说:“话说回来,即使我们这一趟不迷路的话,天晓得我们还要多久才找得到农卡族人的山谷,路途遥远又漫长,你有没有带什么东西可以解闷?”
君豪未语先笑,暂时卖个关子地反问:“那你呢?你先说,替人家的光屁股打分数除外喔。”
诗苹没好气地挥拳朝他的肩膀捶了一下,“喂!才让你知道人家的一个小秘密而已,你就这么得理不饶人!”
“好啦好啦,那你倒说说嘛,你有没有带什么玩具来解闷,搞不好我们可以交换玩喔!”
诗苹朝他翻了一下白眼,义正辞严地咋道:“就知道玩!什么玩具啊?姑娘我是个这么有气质的窈窕淑女,带的当然是很有气质的东西罗!”
君豪一副肃然起敬的表情,眨眨眼大感好奇地问:“什么是很有气质的东西?百科全书吗?”
“拜托你好不好?坐在这碰碰跳跳的吉普车上面,屁股都快被震淤青了,哪能在车上看书?谈起‘气质’嘛,当然是跟‘气’有关系的东西。我问你,我是学什么来着的?我带的是我随身不离、又需要吹气的东西。”
君豪突然低叫一声说:“天哪!你带那种色情小广告里的充气娃娃?干嘛那么麻烦,如果有需要我服务的地方,我这个身强体壮的真人就在旁边呀。”
诗苹足足呆愣了五秒钟,等到搞清楚君豪在讲什么时,她的脸马上羞红成猪肝色,她既好气又好笑地两手猛往他身上乱捶,骂道:“你这只姓白名痴的色猪!什么充气娃娃?我还是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嘛,你怎么可以跟人家讲那种薯颜色的东西!”
君豪又笑又叫地举起两手挡着她的粉拳,一边求饶,“好好!拜托拜托!再捶下去我全身就要淤血了。只是开你个小玩笑、逗你开心嘛,你带了你那支宝贝横笛对不对?”
“答对了!明明知道,还故意拐弯抹角。喂!该你说了,你又带了什么宝贝来?”
“要说起我的宝贝可多了,在家里我还有一间宝贝房,专门用来……咦,我正经八百地在说话,你现在又在笑个什么劲儿?”
诗苹强忍住笑意,尽量不去想那部‘中国最后一个太监’的电影,她撇撇嘴说:“没什么,你继续说吧!你带了什么……宝贝?”
“掌上型小电脑。”
“君豪,你有毛病啊!小电脑有什么好玩?”
君豪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台最新型、跟计算机一般大小的掌上型袖珍电脑,一边示范、一边说:“这个你就外行了,我这台小电脑可以插进去迷你磁碟片,可以传真、影印,还可以连接国际网路,当然嘛,玩电脑游戏只是小CASE一椿。”
诗苹马上兴奋莫名地尖叫起来,“电脑游戏?那我可以打电动了,喔,真是太美妙了,我最喜欢玩‘侏罗纪公园‘了,你有没有?借我玩!借我玩!”
君豪得意洋洋地说:“我可是有备而来,当然什么游戏都有了;不过嘛,如果你想玩的话,那可得排队。”
“你说什么?还要排队?”
“当然要排队嘛,它已经被预约到十几号了。你别看那些土著不喜欢穿衣服,一谈起电脑游戏,他们个个是玩家。”
诗苹大感意外地愣了一下子,继而哈哈大笑,“真的假的?你是在唬我这不懂电脑的小白痴吗?光着屁股玩电脑游戏?!这倒是新鲜。”她倒并不是小看那些巴西土著,而是一想起他们的装扮玩着尖端科技产品就觉得很有意思。
君豪朝她苦笑地扮了下鬼脸,说:“你可别忘了,巴西是整个南美洲电脑工业最发达的国家,再说,二十一世纪将是电脑世纪,电脑语言已经成为全世界共通的语言,这跟有没有光着屁股并没有半点关系!”
诗苹皱起鼻尖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谢谢你的说教,这个我也根清楚,我们学校也都已经有运用电脑来创作音乐的课程了!话说回来,这次探险如果我们找到农卡族人,却发现人家是用微波炉,家家户户都有一台个人电脑来让小孩子玩电脑游戏,那我也不觉惊讶!”
君豪闻言,朗笑出声,心想,学音乐的诗苹想像力也未免太丰富了。“我想,对于这一点,你应该不会那么失望,因为农卡族人至今仍然是一支拒绝跟外面世界打交道的神秘民族;我甚至还在担心,到时候他们看见我们有这么多新鲜古怪的电脑器材,搞不好还以为是什么会致命的武器。”
诗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她柔声安慰他说:“你刚才不是说了,电脑是世界共通的语言,到时候你就把迷你电脑拿出来,当场教他们玩电脑游戏,搞不好他们不但对我们没有半丝敌意,一高兴起来,还跟我们一起围着圈唱歌跳舞呢!”
君豪对诗苹的逗趣形容感到好笑,“唱唱歌可以,至于跳舞嘛……万一农卡族人要我们跟他们穿得一样,强迫我们跳起脱衣舞来,那可怎么办?”
她眨了眨水灵灵的黑眸大眼,忍住笑意说:“那有什么问题!你是探险队的队长,到时候就推派你出去跳就好了!”
君豪佯装一副心灵创伤的表情抗议道:“看我牺牲色相,你很高兴喔?”
“唉!岂止高兴,我还像吃了整桶冰淇淋一样透心凉!”
君豪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搔她痒,“你还凉?说!电脑游戏还想不想玩?刚才还一直拜托,现在这么快就把我推出去下海。”
诗苹一面躲着君豪的攻势,边笑着求饶道:“好、好!我还要玩电动,饶了我吧!我最怕人家搔我痒了,到时候如果有需要跳火坑下海,我陪你一起跳就是了嘛!”
“好!这可是你说的喔!”
接着两人一起爆出一串笑声,连前座听不懂他们在搞什么鬼名堂的塔奇也跟着笑了起来,司机也开始愣头愣脑地傻笑,然后是后面跟着的一长排车队,在不明究里的情况下,也像感染了“笑症”传染病似的,一车接着一车的土著们也跟着一阵怪笑,一时之间,原始森林中回荡着笑声。
八天爬山涉水的行程之后,探险队的队员们似乎一点也笑不出来了。八天的日升日落,有人误踩到小毒蛇,有人晚上睡觉时被大蚂蚁爬进耳朵里,有人只是手不小心碰了毒菇一下而肿得跟吹气球一样,有人在亚马逊河的支流中洗澡时被食人鱼咬到。
好在有山姆,他也真是忙得不亦乐乎,每天都有小意外上演,而这些意外当中,最惨、最严重的是发生在丹厄尔和乔治欧的身上,这两个家伙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竟然跑去一个树洞前面说要拍摄难得一见的大蚊子,那些森林蚊子不但只只像蝴蝶一样大,而且比起家蚊要毒上百倍;两人干扰了蚊窝而被叮得满头肿包,接着两人开始发烧昏睡说梦话,幸好山姆下重药才救回了他们的命。
至于诗苹嘛,她虽然嘴上不抱怨,不过身上可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多星期下来,她细皮嫩肉的手臂和小腿上,到处是被小虫、小毒蚊叮咬到的痕迹,她几乎每天都要请山姆替她打消炎消毒的针,预防感染上什么“森林热”之类的疾病。
又四天过去了,每一天的结束,似乎都给探险队蒙上一层无形的压力,有人脾气开始变得浮躁而因为小事跟队友大打出手;有人快熬不下去了;土著们私下传说探险队迷路了,塔奇根本认不出他两年前曾经走过的路,因而好几天他们只是在森林中打转;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根本没有农卡族的存在,它完全是一个无从查证的森林传说。
第十四天傍晚的时候,探险队在亚马逊河边的浓密森林之间就地扎营,西下的太阳被参天古木遮住了,天黑得特别快,而且森林中日夜温差相当大,才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温度就急降了十度左右,河面上弥漫一片白茫茫的晚雾。
厨子们正生火准备着晚餐;土著们三五成群地各据一方,边抽烟、边低声交谈着各种谣传;脸上红肿未褪的丹尼尔跟乔洽欧一起朝君豪的帐篷走过来,正站在帐篷前说话的君豪和诗苹都愣了一下,因为丹尼尔是一脸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