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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娇娘惹不得(下)  第6页    作者:千寻

  “这原凶……想当然耳定是王遇虐女身亡,想把脏水泼到孙财通身上。”

  这种说法也成?燕历钧失笑,他的官位是谁给的,得好好查查,国运之所以会衰败,就是这些昏官起的头。

  “如果用‘想当然耳’可以断案的话,那么我的‘想当然耳’是大人强买王丽娘为妾,然家中恶妻不满,将人祾虐至死,为免刑责,逼迫王遇诬告孙财通,企图从他身上讹一笔银钱,民不与官争,孙财通不满,也只能花钱消灾。

  “大人是不是觉得我的‘想当然耳’,比大人的‘想当然耳’更能说服群众?”

  看着侃侃而谈的冉莘,燕历钧心底升起一股骄傲。

  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讨论的声音越发响亮,弄得鲁大人心惊胆跳,万一这话流出去,他的名声可糟了。

  而孙财通听见冉莘为他说话,心里的满足感形容不完。

  鲁大人怒目圆瞠、惊堂木啪地大响。“哪里来的恶徒,竟敢污蔑本官!”

  “小女子冉莘,是冀州仵作,曾为吴清海大人破过不少命案,还算有点名气,倘若大人不是做贼心虚,能不能让我为王丽娘验验尸身?”

  她目光直视堂上,鲁大人被她看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一时间竟答不出话。

  燕历钧淡笑问道:“莫非大人不敢?”

  噗地一声笑,孙通财目不转睛地看着冉莘,一个小娘子说啥大话,骗人没见过仵作吗?

  旁人不知,他可是清楚得很。王丽娘不是他第一个弄死的女人,之前为了其他的官司的事,他没少打点衙门里的仵作,长期与尸体打交道的人,脸色阴沉、身形佝偻,往往自卑、不敢正眼看人,身上还带着一股洗也洗不去的尸臭味儿。

  他的目光从冉莘的脸蛋、身材,一路往下看,直直落在那双在腹间交握的小手,十指纤细嫩白,这小娘子漂亮干净,衣裳布料虽然普通,气质却是上佳,这样的人是仵作?打死他都不信。

  他的笑声引起众人注目,孙通财轻咳两声。“鲁大人,既然这位小娘子这么说,不如让她验验尸体。”说完转头对上冉莘,“可是要在堂上验?要不然尸体移出去,若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想往大人头上泼脏水,到时大人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鲁大人见孙财通不反对,便说:“行,你就在堂上验尸吧。”

  “王丽娘是女子,死者为大,还请大人找几疋布来围着。”

  “行。”鲁大人下令,衙役出门取布。

  冉莘对着站在门口的鬼魂轻点头,她飘进衙门,站在冉莘耳边,低声诉说自己在孙府的遭遇,冉萃眉头越锁越紧,双嘴抿得死紧。

  燕历钧朝孙财通望去,只见他一双猥琐三角眼盯着冉莘不放,他想冲上前揍人,但冉莘拽住他的衣袖,在他耳边说几句话后才松开手,让燕历朝孙财通走去。

  他的气势强大,一旦靠近,孙财通感到压迫,下意识退后。

  燕历钧似笑非笑地拍拍孙财通肩膀,警告道:“有些女人可以看,有些女人连想都不能想,如果你还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管好你的眼睛。”

  孙财通缩缩肩膀、低下头,看似乖了,但心思没停过,满脑子想着,待会儿非得让下人去探听探听,看看他们住在哪间客栈,能不能偷天换日,将美娇娘给偷回家里……

  不久布匹送上,数名衙役拉起布,将冉莘与王丽娘围在中间。

  冉莘脱去王丽娘的衣服,这一脱……惨不忍睹,她满身瘀伤,下体溃烂,微微吐出的舌头以及脖颈间的掌形瘀痕说明她是被人活活掐死的,孙财通是个变态。

  抓起王丽娘已经僵硬的手,取下缠绕在她指间的几根头发,放在盘中,再拉住她的手指往伤痕累累的双腿间用力划去,划下些许皮肉,再剪下指甲,也置入盘中,最后她将燕历钧刚刚偷过来的玉佩也放上去。

  打开布幔,冉莘捧着盘子走出来。

  “怎样,查清楚了吗?”

  “是的。王丽娘被凶手掐颈而亡,死前曾受人凌辱,身上的大小伤近百处,我在她的指缝间找到几根头发,应该是凶手留下的,大人可取孙财通的头发,以发质、发色加以比对。”

  “头发都是黑色的,有啥好比对的?说不定是王丽娘从她哪个相好的头上扯下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在冉莘提到头发时,孙财通觉得头皮一痛,好像真有人在扯他的头皮。

  燕历钧勾唇,阿凯总算做了一件不让人讨厌的事——他扯孙财通一把头发,吓得他脸色铁青,表情僵硬。这副模样看在外人眼里,有做贼心虚的嫌疑。

  鲁大人能说啥?五万两银票巳经收入袋里,这会儿还能装的不知道,假装没何听懂她的分析。

  “我在王丽娘的右手指间找到肉屑,凶手身上应该有被指甲抓伤的痕迹,不知孙财通身上可有伤口?”说着,冉莘朝阿凯抛去一眼。

  孙财通这会儿可得意啦,他喜欢女人像面团似的无力挣扎,只能任他摆布,行房前总会给她们下药,所以他玩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乖,哪可能挠出伤口。

  带着轻佻口吻,孙财通道:“行,我把衣服脱给小娘子看,小娘子可得上上下下看清楚了,免得怀疑我这个正人君子。”

  就在他脱衣服同时,阿凯举起爪子,狠狠往孙财通后背挠。

  孙财通只觉得后背突如其来的疼痛,他还没反应过来,衣服就脱下来了,这一脱,背后清清楚楚的三道伤口亮了出来。

  百姓惊呼,鲁大人瞠目,这会儿总不能装眼瞎吧。

  最后,冉莘拿起玉佩呈到鲁大人案前,道:“这是从王丽娘紧握的掌心中取出来的,上面雕着‘致远’二字,不知是不是孙财通的表字?”

  话落,孙财通再也站不住了,一个踉跄,瘫倒在地。怎么可能?他不懂,明明身上没有伤口,明明玉佩系在腰间,明明……

  燕历钧一笑,他喜欢落井下石,也喜学人说话,于是他居高临下看着孙财通,学着孙财通对王遇说的话,弯腰低声道;“对,就是我做的,你能怎样?”

  冉莘昂首续言道:“既然孙府家丁可以作为人证,那么街坊邻居自然也可以当人证,如今人证物证确凿,鲁大人是不是该重新断案?”

  那么多人在看,暗中交易还能算数?当然不行,事情要是传出去,他这顶乌纱帽还要不要戴了?

  鲁大人高举惊堂木,准备重新断案,可却在这时候,看见孙财通颤巍巍地比起五根指头,不由小心肝微颤,意思是……五百两?

  啪!惊堂木落下,人证物证俱全,所有人都等着他对孙财通判刑,没想到,他却说:“孙财通你还有何话可辩?”

  孙财通收到鲁大人的暗示,忙道:“回大人,小人与丽娘早已私定终生,无奈王家伯父不肯成全,于是我与丽娘商量后,决定生米煮成熟饭,待有了小儿,再求得岳父原谅,谁知丽娘体弱,行夫妻之事时竟然……都是意外啊!”

  有这番话为底,鲁大人速战速决。“孙财通与王丽娘情深义重,无奈长辈不松口,迫得两人私定终生、无媒苟合,虽然王丽娘死于意外,但孙财通有唆使良家妇女离家罪责,判入监服刑一年,并罚纹银五百两,让王遇为女儿办丧事,孙财通,你服不服?!”

  “服、服,我服!”孙财通忙不迭回道。

  孙财通服,但冉莘不服,看一眼怒极恨极的王丽娘,她寒声道:“死无对证,孙财通一句情深义重,就想抹去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之实?这是看轻大人的判断力,还是觉得百姓好愚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王丽娘身上的伤口证明孙财通杀人手法凶残、毫无悔意,若非证据确凿,还想反咬王遇一口,这样的人,生性狠毒阴戾,毫无教化的可能,应处以死刑,以儆效尤。”

  “既然死无对证,你怎么晓得他们不是情深义重?何况判孙财通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吗?”

  不能解决问题,至少可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孙财通一死,再不会有良家妇女遇害,敢问大人,倘若今天被杀的是你的闺女,你也会如此轻判?”

  “本官的判决,让王遇能够拿到银子安养天年,总好过什么都得不到吧!”

  这是在拿人命讨价还价?冉莘转头看着王遇。“你想要五百两纹银,还是判孙财通死,为女儿报仇?”

  王遇刚要开口,孙财通抢先大喊。“五千两!我给五千两,王遇,你想清楚,人死不能复生,如果我死了,你一毛钱都拿不到!”

  竟然在公堂里讨价还价?鲁大人的方便之门未免开得太大。

  “草民服从大人判决。”晶莹泪水滑落脸庞,王遇羞惭垂头,选择了五千两。

  王丽娘哀伤落泪,虽心痛却也轻轻点头,对冉莘说道:“母亲病犯沉痼,需要钱救命,就这样吧,多谢冉姑娘仗义相助。”

  王丽娘都这么说了,她能如何?天下不公不义之事何其多,她又怎能管得了?

  不再说话,冉莘转身走出公堂,心头闷得厉害。

  燕历钧走到她身边,旁若无人地拉起她的手,安慰道:“别生气。”

  “如果我没猜错,孙财通会让下人代替他坐牢,而他继续逍遥法外,继续为害人间。”

  “相信我。”他不会给孙财通这个机会。

  相信他?抬眼望着他,她不懂。

  “身为四皇子,我怎能容许这样的恶官恶民败坏大燕吏治民生?放心,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时机未到。”不过是反手覆手的功夫,孙财通和鲁大人不会有太多好日子。

  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小鬼哭着穿过两人身子,横冲直撞地闯进公堂。

  燕历钧、冉莘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男孩。

  他的眼睛不见了,只剩两个黑洞,胸膛有个碗大的口,鲜血从里往外流,很显然,他的心脏和眼睛被人挖出来了,是谁?这么残忍的手法?

  只见小鬼抱紧鲁大人的腿,痛哭不止。“爹、爹,我好痛,救救我……”

  看见这幕,两人讶然相对。

  这时一名小厮穿过人群,也匆匆走讲公堂里,在鲁大人耳边说了句话,只见鲁大人脸色大变,慌慌张张结案,喊一声退堂,与小厮快步离开衙门。

  燕历钧对侍卫吩咐几句,侍卫领命,跟在鲁大人身后跑去。

  第十二章  点点被掳(1)

  他们回客栈时,本槿和点点还在外头晃。

  这一路上两人玩疯了,幸好随平脾气好,她们想做什么都跟。

  满满一桶水,热气蒸腾,桶子是特制的,能够容纳两个人,为了带着这大浴桶,他们多用了一辆马车。

  谁让点点想要呢?而冉莘也是个好洁的。

  备妥衣服,冉莘准备洗澡,但是燕历钧不走,端着茶,稳稳当当坐在桌边,她明示暗示都没用,无奈道:“你不出去,我怎么洗?”

  他坚决反对。“我得在这里守着。”

  “防谁呢?”

  “防阿凯。”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鬼家伙。

  “如果他要来,你守在这里也没用。”

  “有用,他怕我身上的煞气。”他注意到了,阿凯每回靠他太近,身影就会模糊几分,得到外头再修炼修炼才能恢复原状。

  “阿凯是正人君子,如果他不好,我们怎么会供着他?”

  他没回应,坚持道:“你去洗澡吧,我守着,待会儿轮到我洗。”

  “嗄?”她一惊,来不及反应,下一刻,又听他扬声,“又不是没有做过。”

  每次进宫,徐皎月都觉得累,因为得躲着四皇子,因为谁也不晓得他又有什么新招,搞得她鸡飞狗跳。

  祖母说了:“我们家皎月与四皇子八字不合,还是躲着点好。”

  既然八字不合,何必年年都要她进宫,继母的孩子们多想要这个机会啊,得不到便心生嫉妒,明里暗地没少整治过她。

  话是这样说,但徐皎月心里明白,祖父母带她进京是因为不放心,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因为继母阴狠、父亲靠不住,小娃儿没人保护。

  另外,也是想替她找个依靠,没有实力坚强的娘家,就得有实力坚强的夫家。

  太后娘娘是真的疼她,每回他们进京,都把最好的明月宫拨给祖母,明月宫的景致算不上最好,但它有个很大的浴池,大到能够泅水呢。

  因此冼澡成了她进宫必做的事,踏进撒满花瓣的水池,徐皎月趴在池边,半眯着眼。父亲宠妾灭妻,让庶子女在嫡女之前出生,之后又扶夏代为正。

  她其实听得懂,知道下人们暗地私语,说母亲顺产却离奇死亡,必定与夏氏脱不了关系。

  所以她很清楚,若不是有祖父母护着,自己会和母亲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祖父母已为她竭尽心力,她顾虑老人家年岁大,不愿让他们忧心,因此即使受欺受累也从不多说半句。只因她明白,唯有示弱妥协、无止尽的退让,夏氏才能允许她活下去。

  燕历钧老骂她是面团,可他不知道,如果可以坚强,谁愿意软弱。

  不过说实话,就算得躲着他,她还是必须承认,每年在宫里生活的这两、三个月,是一年当中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她泡得迷迷糊糊间,突然有人闯了进来,睁眼一看竟然是燕历钧,她才要尖叫,他已经抢先跳下水,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不要说话,让我躲一躲。”他在她耳边说。

  她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杂沓的脚步声和宫女的惊呼声传来。“公主别进去啊,徐姑娘在里头洗澡。”

  同时,燕历钧憋气、捏紧鼻子往水底下钻去,转眼,水面只有余波。

  “公主”进来了,她没作大燕女子打扮,两条粗粗的麻花辫垂在颊边,头戴一顶镶满宝石的圆帽,帽缘垂着珍珠串,窄衣窄裤,服饰鲜艳亮丽,衬得她英姿飒爽,腰带也是用宝石串起来的,她手里拿着鞭子,一双明眸大眼盯着胆小的皎月看。

  “燕历钧有没有过来?”她的视线在周围转圈,浴室里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

  徐皎月快哭出来了,却合作地摇摇头,满脸委屈,“你可不可以出去,我、我……”

  公主翻白眼,满脸不屑。“真受不了大燕女子,不过是洗个澡,让人看见会怎样,动不动就哭,烦!”

  丢下个“烦”字,她转身跑出去。

  皎月咬着唇,燕历钧浮上水面,看着她的委屈,心里不是滋味。

  呐呐地,他没话找话讲,“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到京城。”

  “嗯。”他背过身,说:“你洗你的,我不看。”

  她回:“你不出去吗?”

  “她肯定守在外头,我不能出去自投罗网。”

  “喔。”她也只能喔,她已经被他欺压惯了。

  “方才的事……谢啦,今年不欺负你。”

  这话像特赦圣旨,她倒抽口气,不敢置信,她的抽气声引得他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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