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白海芋出现在他面前,他才会猛然惊觉,伊蓝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她回到家人的身边,去寻找属于她的幸福,他应该衷心祝福她才是。
虽然感觉像少了什么,害他做起事来总是提不起劲,不过他相信,这只是过渡时期,时日一久,他就会慢慢适应。
只不过,心上被敲破的那一个小洞似乎没有癒合的倾向,反倒是一点一滴地侵蚀他的心。
第三天,他一回到家立即打开电脑,登入电子信箱和MSN,却仍旧没有半点她捎来的讯息。
算算时间,她抵达纽约也已经休息了两天,应该有时间拨通电话或者寄封Mail给他才对。但是没有电话、没有Mail、MSN上也不见她的踪迹,就连他打电话给她,得到的回应也是——「您拨的电话未开机,请稍后再拨,谢谢。」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太累了,时差尚未调过来?还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她难道不知道他会担心吗?
席桐月烦躁忧虑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早知道,他就应该跟她要纽约的住址和电话,或是殷伊樊的行动电话号码,他现在也就不会束手无策,只能被动地等待。
「叮——You got a mail!」电脑忽然发出声音。
新邮件!会是伊蓝寄来的吗?他立即坐到电脑前去收信。
亲亲学长如晤:
我已经抵达纽约,一切安好,请你不用担心。^^
就这样?!没了!
枉费他替她担心了两三天,她竟然就只给他一封寥寥数句的信,会不会太吝啬、太无情无义了?
也太惜字如金了吧!
席桐月按下回覆键,把心里的关切、忧虑、不满和抱怨全都化为文字,洋洋洒洒地打了一大篇,然后寄出。
第四天,电脑一直开机到半夜两点,他仍未收到她的回信。
第五天,他才看到伊蓝的信出现在他的电子信箱里——
亲亲学长如晤:
你可是个大忙人呢!(笑)我哪知道你有没有空看我的信啊?所以我的信当然是简单明了最重要,反正主要的是报平安,目的有达到就好,字数多寡、信的长短不是重点吧。
你……和女主角和好了吗?还在生她的气吗?
原谅她吧!她只是太在乎你,才会对我有敌意,你就别再怪她了。
过两天我就要到公司去上班了,我会努力适应新的生活、新的环境,认识新朋友,祝福我吧!
P.S.:如果有追求者出现,我会把对方的照片和基本资料E过去让你审核、监定的。
他一定会替她好好筛选,严格把关的。
他又把伊蓝寄来的信看了一遍,才蓦然察觉到——这几天来,他压根儿就忘了心妤的存在,连一秒钟也不曾想过她。
第十三天,他莫名地想念起伊蓝的声音、想念她的笑、想念她的身影、想念她的陪伴、想念她的一切一切,想得胸口有些郁闷……是不习惯吧?毕竟两人共同生活了八年多,不论是在何处,只要他一回头,就会瞧见她。
他已经习惯了有伊蓝的生活八年多,往后,他得用多久的时间才能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只是,心上的那个破洞为什么又大了一些些?
第二十一天,伊蓝固定两天会寄一封信给他,大多是闲聊,有时说说工作上发生的趣事,有时聊聊生活上的点点滴滴,经由她的信,他清楚地知道她已渐渐适应纽约的生活,新工作也慢慢上手了。
即使只是芝麻绿豆大的琐碎小事,他都想知道,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厌烦。
今天晚上,伊蓝会记得写信给他吧……
原以为,思念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淡,事实却不然,她的身影经常占据他的脑海,抛不开也丢不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伊蓝的信成了他生活里的期待。
他不是没经历过离别,以往也曾和热恋中的女友分隔两地,思念离愁总是有的,但却不曾像这一回,如此强烈而深刻。
「三哥,你的咖啡。」白海芋端着刚煮好的咖啡走进书房。
席桐月头也没抬。「放着就行了。」
她依言将咖啡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对了,刚刚杨小姐打电话来,请你忙完回电给她。」
和心妤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没有电话、没有简讯,他还是一点也提不起劲来。「我知道了。」
白海芋正要转身离开之际,不经意瞥见的画面让她想笑又不敢笑。
他发现她仍站在原地。「还有事吗?」
「呃,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她迟疑着。
要是她不小心爆笑出声,三哥会不会恼羞成怒,要她马上包袱款款回家吃自己啊?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席桐月转过头看她。
她清了清喉咙。「咳咳……三哥,你手上的剧本拿反了。」剧本里写些什么他知道吗?
他先是一愣,随即动作飞快地将手中的剧本往桌上一搁。「这个剧本我早就看完了……」
「喔。」员工守则之一:老板说的都是对的。
她要来应征之前,早已经耳闻席大导演的花心多情,家人还为此反对她接受这份工作,是她再三保证会小心防范,不会爱上他、不会成为他花名册里的一朵花,家人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她接下这份工作。
但是,从她成为他的助理到现在,她看见的却是——他经常心不在焉,偶尔发呆,即使有气质女星主动示好、美艳女星自动献身,他全都无动于衷,一点也不符合情场浪子、花花公子的形象。
她倒觉得他比较像是犯相思,正为情所苦。
只是她很纳闷,他究竟是为谁相思为谁苦啊?
第三十一天寄来的信件里头附上了一张男人的照片和资料,伊蓝的美丽他比谁都清楚,会有追求者出现他一点也不意外,只不过,却有一丝无以名状的不痛快悄悄地在心里扎了根、萌了芽。
照片里的那个男人叫做杰森.许——呿!明明就是东方人,取什么洋里洋气的名字啊,不伦不类!
今年二十六岁——毛头小子一枚,浮躁,不可靠。
身高一百八十八公分,体重八十二公斤——哼!比他高了三公分又怎么样,个儿高又没比较了不起,看板掉下来最先砸到的就是高个儿,他的身材绝对比他好、比他有看头。
殷商生技公司的业务部副理——跑业务的人最会舌灿莲花,把人骗得团团转,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这个男人不适合!他立即做出结论,回信给彼端的殷伊蓝。
不过,很快地二号追求者出现了,然后是三号、四号、五号……他总是有办法鸡蛋里挑骨头,一个一个打了回票。
伊蓝这么受欢迎,行情看俏,他是应该替她感到高兴才对,可是他的心情却没来由地恶劣烦躁,再想到她是真的打算要谈恋爱,未来可能会和某个追求者交往,为他笑、为他哭、为他展现她的美丽和温柔,他的胸口就窜起一把熯天炽地的妒火,迅速地延烧开来,几乎焚毁了他的理智……
不、准!
席桐月被那突然跳进他脑子里的两个字震慑住。怎么会?!
伊蓝是他最在乎、最疼爱的学妹,他始终以为,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就如同他唯一的妹妹末叶一样,事实却不然。
他……他竟没有办法忍受伊蓝和某个男人相识、相知、相恋,然后共度一生的念头!一这么想,他的心彷佛被千万只蚂蚁囓咬般疼痛难忍。
不!他不想也不愿将她的未来托付给别的男人!席桐月反覆思量斟酌之后,赫然发现——
是喜欢吧?
他对末叶就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想独占、不愿放手的心情。
那么,自从伊蓝离去之后,这些时日以来,他异样的情绪和反常的举动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是的,他很喜欢很喜欢她!
第6章(1)
「伊蓝?!」卫没料到会在纽约见到她。
「你好。」殷伊蓝微笑地递出名片。「我是殷总的特别助理,殷伊蓝,代表殷商生技公司来和卫先生洽谈此次摄影展义卖活动的相关事宜。」
他恍然大悟地笑了开来。「是啊,你也姓殷。」
殷商生技公司每年都会筹办摄影展义卖活动,出钱又出力,为一些罕见疾病基金会或公益团体募款,而他,捐出一两帧照片是最基本的,只要时间上许可,他也一定会亲自与会,共襄盛举。
「殷总是我大哥。」她主动说明。
原来她竟是殷商生技集团总裁的千金!
他还记得她方才的自我介绍。「你怎么会成为你大哥的特别助理?」那桐月呢?他就这样让她离开?
「我大哥要我回自家公司帮忙,我责无旁贷。」
「桐月什么都没说?」
她笑了笑。「学长当然希望我能继续当他的助理,不过我要是再不回来,我大哥就要亲自到台湾去逮人了。」而且肯定还会找学长算帐,到时候她喜欢他的事就再也瞒不住了。
她不想造成学长的困扰,更不想变成他的负担。
「桐月那家伙还真够迟钝的。」卫忍不住叹了口气。
闻言,她愕然。「咦?」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只有他自己还傻傻地搞不清楚。」他老兄不会那么单「蠢」,真以为伊蓝留在他身边当个小助理,就只是为了那几万块的薪水吧!
「卫……你知道?」她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么多年来,她眼里只容得下桐月,任谁都发现了她看他的眼神有多专注、有多炽烈,偏偏就只有当事人毫无所觉。
桐月他……未免迟钝到没得救了。
她的脸微微一红。「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原来早就露馅了。」不只女主角知道,连卫也察觉了,只有学长看不见。
卫嘲讽嗤哼。「他是睁眼瞎子。」
「是吗?」也许他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她,索性装傻到底。思及此,她的心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真该有个人去给他一记当头棒喝。」他真的打算那么做。
「不要!」殷伊蓝连忙阻止。
「为什么?」他不解。
「都过去了,而且学长有他的幸福,我也有我的生活要过,就这样吧。」或许是他们的缘份已经走到尽头了。
「你真的打算放弃?」放下两个字写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佛说要放下,有舍才有得。」不是她的,强求不来。「我会找一个爱我并且全心全意只看着我的男人交往,然后共组家庭,共度一生……我也会祝福学长早日找到他的真爱。」
虽然她说得很洒脱,卫却在她眼里捕捉到一丝来不及隐藏的伤心与不舍。
「你真能放下对桐月的感情?」他很怀疑。
事在人为。再说,「放不下也得放,我不想再让家人为了我操心烦恼了。」
她会把对学长的感情埋藏在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
而学长,没有她在身边罗唆、叨念,日子应该会过得更快活吧。
卫的话锋倏地一转,开玩笑地问:「既然如此,那你要不要考虑当我的女朋友?」
「呵呵……」她果然被逗笑了。「连追求的过程都没有,就要我当你的女朋友?太没有诚意了吧!」
他立刻从善如流。「那我马上展开追求的行动——」
「哼哼,来不及了啦。」
和她说说笑笑,但卫心里有许多感触。伊蓝为桐月付出了那么多,那样包容他,失去她会是桐月这辈子最大的损失,不会再有人像她那般爱他了。
但是,倘若桐月没有自觉,别人再怎么替他烦恼忧虑都是白搭。只盼他能早日开窍!
晚上回到房间,殷伊蓝打开摆放在化妆台上的笔记型电脑,登入电子信箱,果然瞧见学长寄来的邮件。
老实说,她真的很意外。
原以为顶多一个月,学长就会忙得没时间也没耐性再写信给她,毕竟他的社交生活向来丰富精采得让人眼花撩乱,但是这两个半月以来,他几乎天天写信给她,即便她两天才回一次信,他依然每天寄一封Mail给她。
学长他……怎么有那么多时间写信?
她将游标移到学长寄来的那封信上,点了下——
伊蓝啊……
从你离开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我总觉得少了什么,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就连前几天参加「打造一个电影城市」座谈会,我居然神游太虚!你相信吗?当时说有多糗就有多糗。
海芋泡的咖啡还是一样难喝,我强烈怀疑她根本就是在慢性谋杀我的味觉、虐待我的胃,更别提她煮的糖醋排骨有多吓人了,撇开肉半生不熟不说,那个酱汁的滋味……我保证只要尝过一次就会永生难忘。
她煮了一桌的菜,却没有一道能让人下咽,你真的确定她下过厨、会煮东西?再让她继续下厨,我的性命恐会不保,为了保命、为了避免浪费食物遭天谴,所以我只好当三餐老是在外的「老外」,现在只要闻到便当的味道就想吐。
我想念你泡的咖啡,想念你的手艺,想念你无微不至的贴心照料,想念你的包容,就连你的吐槽和叨念我都非常想念。
伊蓝,我很想你。
他说他很想她!
殷伊蓝的心微微一热,瞬间盈满感动的氛围,想哭也想笑。
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我很想你,却轻易地动摇了她的决心,酥软了她的意志力。
她可以迅速地在脑海里勾勒出学长懊恼抱怨的神情,让她好想好想立即飞到他身边。
察觉到心里强烈的渴望,她倏地一震,如遭电殛般倏地盖上萤幕,彷佛有怪兽会从电脑里冲出来似地仓皇逃离。
她跟卫说要放下,言犹在耳,心底苦苦压抑的感情却像燎原的野火在胸腔内迅速地延烧开来。
理智要她抛开过去,重新找寻属于她的幸福,感情却固执地不肯放手。
她没有勇气再去开启另一封信,这一逃就是两天过去。
或许……她应该彻底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不看不想,才能让自己真正地死心,淡忘过去。
漠视胸口的难受,殷伊蓝做出沉痛的决定——
她将笔记型电脑封箱放到衣柜的最底部,不再看他寄来的电子邮件,拒绝再让他的任何消息影响她的情绪。
「小姐、小姐,不好了!」佣人慌慌张张的叫唤声在房门外响起。
殷伊蓝走去开门。「什么事这么紧张?」
「少爷动手打人了!」
动手打人?!怎么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在哪里?」大哥向来斯文有礼、冷静自持,怎么会和人发生冲突?
「就在花园旁。」佣人快步地在前头带路。「而且那位C先生是来找小姐的,我、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少爷一见到C先生就那么生气?」
什么C先生?既然是来找她的,又怎么会惹恼大哥?殷伊蓝迅速地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怎么不记得曾认识这么一号人物?「我爸和我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