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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君  第8页    作者:简单艾

  就不知当家的要的回报,这回可够巨细靡遗?

  「攸皇人呢?」

  不客气的用词、不客气的语气,来自不请自来、不受欢迎之人。

  「整日追着当家的不放的妳不是最清楚?」都翠也不客气地回着,盯着帐本的眼,抬也未抬。

  这女人,仗着一头畜牲四处耀武扬威,言行举止毫无大家闺秀便罢,还敢大剌剌地对她颐指气使!

  哼!若非当家的交代别惹事端,她都翠岂是任人喳呼之人!

  「他趁我不注意时跑了。」牡丹恼羞成怒。「快说!他上哪去了?」

  好个攸皇!她守在茶庄这几日,不是好几日不见他踪影,便是见他好几日足不出户。如此让人难以捉摸的他,让她想见上他一面都难,更别说和他说句话了。

  方才,她好不容易见他出茶庄,却是连个照面都还未打上,他已一晃眼地不见人影了。

  不甘心的她带着黑豹猛追,原以为凭着豹儿的嗅觉与动物天生的敏捷终能将人找着,不料却连个鬼影子也没瞧见。

  「当家的上哪去不需向我报备。」就算她知晓,她也绝对不会告诉这女人的。「还有,茶庄不欢迎妳,妳别擅自闯入,这儿可不是妳家。」

  「妳——」牡丹的怒气暴发。

  「怎么?想动手?」

  「妳以为我不敢?」牡丹的手握上腰上软鞭。

  「妳当然敢。」都翠嘲讽一笑。「连当家的奉为上宾的巫绯语妳都敢动了,还有什么是妳不敢的?」

  那一日,背过身严厉地下逐客令的当家脸上那极力隐忍的怒气与不轻现的忧心,她可忘不了。

  「奉为上宾?」牡丹嗤之以鼻。「一个根本不值得用天书交换之人,怎能称为上宾?」

  「妳真这么以为?」都翠的笑中带涩。

  虽不愿承认,但巫绯语已占据当家的心却是不争的事实。或许当家的尚未察觉自己的心意,但女人对这种事总是特敏感而且出奇准确。

  「何意?」

  「妳现下还活着,当真以为是当家的不敢动妳?」都翠不禁觉得好笑。这女人到底是太天真,抑或过于有自信?

  「我没犯着他,他凭什么动我?」牡丹仰起下巴,说得理所当然。

  「巫绯语能不能活下来还未定,妳敢说妳没犯着当家的?」

  「是攸皇自己不愿意用天书交换她的。」牡丹推卸着责任。「她的死活得由攸皇负责,而非我。」

  「推得倒挺干净的。」都翠哼了声。「我只能告诉妳,妳的命是当家的特地为巫绯语留下的。」

  牡丹抬眸望她,满眼疑惑。

  「不懂?」都翠面露鄙夷之色。「巫绯语有仇必报,留着妳只为了日后好让她报一箭之仇。」

  若非自松涛园返回的当家心神不宁无法入睡;若非当家的极度压抑的忧烦几近崩溃,当家的是不可能向她吐露这些事的。

  「倘若她活不下来呢?」牡丹偏要这么问,她就是不希望她活下来。

  「有此可能。」都翠理解地点点头。若非如此,当家的也不会忧心忡忡、坐立难安了。「那么,妳、妳的豹,和妳师父就得准备陪葬了。」

  「凭她巫绯语?」牡丹扬高语调。

  看来,还有人天真的以为杀人不用偿命呢!

  「当家的一连失踪好几日,妳以为他上哪去了?当家的回茶庄一待数日不出门,妳以为又是为了什么?」

  牡丹瞪视着都翠,心中隐约有底。

  「就算赔上他自己也不够偿还她一命……这话是当家的那日说的。」都翠的口气中有些感伤。「连当家的都这么说了,你们那三条命又算什么?」

  其实,亲耳听当家的如此说的她也暗自难过许久。

  她都翠力求上进,为玉馔楼父出多年,好不容易挣得掌柜一职所为为何?不就是为了够资格站在当家的身边,当面与当家的商谈议事吗?原以为,只要能常常见当家的一面,她便心满意足;原以为她从不隐藏的心意,当家的总会明白,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个巫绯语,毁了她的一心想望。

  「巫绯语在哪?」牡丹的脸色难看极了。

  「在她该在之处。」都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攸皇方才匆匆离开是去见她?」她的一肚子气都涌上心口了。

  「妳说呢?」

  「妳告诉攸皇!让他趁早交出天书,否则……」牡丹故意顿下话来。

  「否则妳便会再度滥杀无辜?」都翠满脸轻蔑。

  「是吗?」牡丹扬了下眉,语带神秘。「这答案妳自己问攸皇去。」身子一旋,连声招呼也不打便往外走去。「拥有天书的他,无所不知不是吗?」

  第6章(1)

  攸皇最重要的女人?

  巫绯语望着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女人,眼神从原本的忌妒转为讶异再转为恼火。

  眸一斜,她适时捕捉到君韶安那不及掩藏的看戏表情。

  「看我出糗你很开心?」她唇边漾着冷冷笑意。

  唇上的笑容一僵,君韶安一脸无辜。「此话何意?」

  「你还真沉得住气!」巫绯语面纱下的唇扯了下。「明知我对攸皇口中所说重要的女人吃醋,你也冷眼旁观而不说破?」

  「原来妳在吃醋啊?」君韶安佯装一脸恍然。「这么说妳喜欢着咱当家的喽?」

  「别岔开话题!」巫绯语脸颊染上红霞。「哼,还说要当我的知己?」她哼了声。「天底下有哪个知己存心等着看对方闹笑话的?」

  「她真的是女人没错啊。」

  「女人?」巫绯语瞇了下眼。「这头发花白、脸上有皱纹之人,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妇人』才对吧?以她的年纪都可以当攸皇的娘了,你还说她是——」突然,她住了口。

  可以当攸皇的娘?

  巫绯语赶忙回头仔细地将妇人瞧了瞧。虽然并不十分相像,但从妇人脸上确实可看出攸皇的影子。

  「她是……」

  她没将话说完,但君韶安知晓她已猜到。

  「多年来当家的一直暗中尽心尽力照顾着老夫人。」君韶安忍不住叹了口气。「妳可知晓要让纯朴之人无端接受他人的钱财与奉养得伤透多少脑筋?」为此,这么多年来他不知已失眠了多少个夜晚。

  「老夫人可知晓?」

  「虽未说破,但我猜她心中多少有底了,只是不愿拆穿罢了。」这也是他的猜测。

  「以他现下的能耐还在担心老夫人会因他而受累?」巫绯语想着君韶安对她说过的故事。

  强忍着无法承欢膝下的伤痛与遗憾的他,不知心里会有多苦……思及此,她的心竟揪了一下。有些疼、有些酸,还有着连她自己也摸不清楚的伤感。

  「当家的说过,他是个不祥之人,是个妖魔。」君韶安的语气有些低沉。「也许因为心里头有疙瘩,所以……」

  「愚蠢!」巫绯语不悦地斥了声。「若真如此,他身边的人早该死光了!」她不安好心地看向君韶安。「当然也包括你。」

  这可是在诅咒他?君韶安皱了一下眉。他何其无辜啊。

  「等妳治好老夫人,麻烦妳用力地、大声地斥责一下当家的,给他一个当头棒喝,如何?」

  这么多年,任他说破了嘴皮,当家依旧无动于衷。是该换人来说说了,他也乐得轻松。

  「将药箱里的竹篓递给我。」巫绯语收敛起心神。君韶安说得没错,先治好老夫人再说,否则其余的话都是白搭了。

  小心地将竹篓递给她,君韶安有些好奇。「当家的说,那日找到妳时,这竹篓遗落在妳身边不远处,因上头系着妳的红丝带,便顺手带回。」他将头凑近一些。「里头是什么?」

  「算他机伶。」她噘了噘唇,取下竹篓封口,看了眼里头那条通体泛黑,腹部却有一道金线划过似的五尺黑蛇。「若不是为了抓牠,那畜牲岂能伤我,那女人又怎有机会趁人之危!」

  为了牠,她可牺牲大了,连命都差点没了。若将牠搞丢了,她可是会呕死的。

  「这蛇可以救老夫人?」

  「只能救一半。」不过已替她省事不少。

  「那另外一半呢?」

  「你出去吧。」

  「咦?」这可不是他要的答案。

  「出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君韶安张了张口。这……更不是他要的答案了。

  不再理会他,她拿起剪子剪开老夫人衣袖,露出被红眼蜘蛛咬伤之处。伤处已肿得如同拳头般大,蓄脓泛黑不打紧,还发出阵阵腥臭味。

  取下发簪划过脓包,留出的血水既稠又臭。她一边用干净的白布吸取脏血,一边在伤处洒下一种带着特殊香气的红色粉末。粉末一沾上肌肤随即转变为橙黄之色,流出的黑血也渐渐转为鲜红。

  看来,他确实一点忙也帮不上。

  惭愧地叹口气,君韶安乖乖听话地离开房间。在轻轻地合上门之前,他看见巫绯语取出了竹篓里的黑蛇,掰开蛇口将那对尖锐的毒牙咬上老夫人的手臂……

  她快累趴了。

  关上房门,巫绯语不稳的身子靠着门柱好一会儿,好让那袭来的晕眩快快退去。

  「姑娘,妳还好吗?」

  睁眸,眼前的侍女一脸关怀,手里端的食篮应是她的晚膳。

  「里头可有酒?」

  「啊?」侍女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算了。」她挥了下手。「妳进去看着老夫人,退烧了后通知我一声。」她走了几步,背上与肩上的伤痛得她瑟缩了下。

  伤势恶化了?她停住脚步,秀眉微拧。

  「姑娘,您的晚膳。」

  「我不饿。」浑身虚软疼痛的她,哪里还吃得下?

  「二当家的说一定要让姑娘吃点东西,不然您会饿坏的。」侍女看着欲离开的巫绯语,心里急了。

  那么在饿坏之前她应该会先痛晕吧。「妳放着,我待会儿再吃。」

  语毕,她咬着牙一步步走向马车停靠处,在自己软下腿之前抓住了车门并用微颤的手握上了酒瓶。

  「巫绯语。」

  一声低唤宛若呢喃却又清晰地落进她的耳。

  那嗓音不若平时清冷,反而带点怜惜、带点无奈、带点宠昵与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犹豫。

  剎那间,她满腹的委屈、埋怨与懊恼似乎因着他这一唤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他身世与处境的心疼。

  她的眼眶不自觉地热了,不受控管的泪也开始慢慢蓄积。

  什么嘛……她在心中暗骂着自己。她怨了好些日子的人终于现身了,此时的她不正应该好好数落他一番、控诉他一番?怎么反而不敢看他?反而替他难过了起来?

  她想,她应当是痛昏头了。若不赶紧喝几口酒来麻醉一下疼痛感,可清醒不了。

  握酒瓶的手刚动,她的手腕便让人握得更紧一些。

  「妳做什么?」

  他的声音又响起了,这回她听出了里头的关怀与怒意。

  「我口渴。」眨去眼中的泪,她仰首望他。

  眼前的他,深沉的眸如以往般沉静,平静的神情仍旧令人猜不透他的心绪。

  手一抬,他揭开她面纱,将她苍白却清丽依旧的容颜映入眼瞳。

  她瘦了。气色不若以往红润,精神也不似以往充沛……指一动,他抚上她白皙的颊。隐忍于心的怜爱没让她瞧出,却从不自觉的温柔指尖中流泄而出。

  暗暗一叹,他于自己失控拥她入怀前,调开了眸。

  取走她手中酒瓶,他替她倒了杯水。

  「口渴喝水。」他将杯缘贴上她的唇。

  微微一笑,她顺从地喝了水。「再来一杯。」

  他默不作声地替她再倒了杯。

  「你不问我,你重要的女人现在怎么了?」喝完水,她先开了口。

  「允诺我的事,妳必会尽力而为,这点无庸置疑。」他伸袖拭着她额际薄汗,她不稳的气息让他又瞧了她一眼。

  「狡猾。」她任他拭汗而不制止,心里头涌起了一丝甜意。「你这么说,我不尽力都不行。」他此时的举动可是对她的感激之意?

  「伤口疼吗?」他注意到了她眉间的轻褶。

  「疼。」她难得说得诚实。因君韶安说了,女人有时也得依靠一下男人,让男人来疼。

  闻言,他的心震了下。

  倔强的她从不喊疼的,这回却一反常态。难得诚实的她,却让他的心一阵凝重。

  因太过劳累导致伤势恶化不成?心念一动,他出手探向她手腕脉象,神情凝重。

  而她则顺势靠上他的肩、偎入他的怀、揽上他的腰、顺了她的意。

  「攸皇……」她的声音自他怀里透出,虚弱不稳里头透着一丝愉悦。

  他不作声,双臂却缓缓环上她肩腰。

  「我累了。」自受伤后从未好好睡过一觉的她,真的累坏了。

  身微弯,他将她拦腰抱起,隐隐的疼自心窝处蔓延开来。

  「攸皇……」她又唤了声,已经闭上眼的她,神智开始模糊了。

  「我听着。」他放慢步伐、放柔手劲,小心翼翼地深怕一个不小心便加重了她的伤势。

  恍惚间听见回应的她,弯唇笑了。

  轻轻地,她动了动唇,赶在她昏迷前将盘据在心头的真心话说予他听。

  「别离开我。」

  「搞什么鬼?」一名蓄着白胡子的老者显得有些激动。「这位姑娘原本已伤得不轻,这点你们不知晓吗?」他放开替巫绯语诊脉的手,炮火全开。

  「知晓。」回话的是君韶安。

  放眼望去,这房间里头就只有巫绯语、老者、当家的和他而已,此时他不回话,谁回?

  「知晓个屁!」老者口不择言。「若真知晓岂会任姑娘劳心劳力至倒下?」他指着君韶安的鼻子。「何谓病人?」

  「病……」君韶安正欲开口,老者已抢先了。

  「所谓病人,生病之人!既是病人就该好好地吃、好好地睡、好好地休养!如此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书都读到哪去了?」

  君韶安哑吧吃黄连地望着一旁的攸皇。这位大夫是谁上哪找来的?

  「可这位病人本身并不听话。」不但不睡觉还偷偷喝酒呢。君韶安为自己辩白着。

  「病人当然不听话了。」老者皱起了眉头。「生病之人,身子已疼痛难当、不舒服极了。如此辛苦还要乖乖听话,不是强人所难吗?」

  「……」君韶安一时无言。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这下好了,让她病成这副模样,你们不是存心折磨人吗?」老者气呼呼地于桌旁坐落,提笔书写。

  「那……」君韶安忍着性子陪着笑脸。「那现下该如何是好?」

  「废话!当然是吃药调理了!」老者不悦地呿了声。「药方拿去,赶紧派人煎了让她服下,一日三帖不可间断,为时七日,可听明白了?」

  「明白,明白。」君韶安连连点头,不明白为何被责骂的只有他一人?

  「记住!现下开始得让她好好歇息,务必先让她将精神养足一些才行,否则后果自负!」老者站起身来。「你过来。」

  「我?」君韶安指着自己,往前走了一步。

  「不是你。」老者挥了下手。「你!穿黑衣服的。」

  房里头穿黑衣的不就只有……当家的?

  「您老有何吩咐?」攸皇走近他,气度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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