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替昭廷洗刷污名,该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这些他会尽速做到。宇文修在心里暗暗起誓,绝不会让昭廷一辈子顶着罪臣之名,落脚于此。
祝心琏知道他心里难过,更了解他正在与好友交谈,也不吵他,乖乖地坐在他的身旁看着面前这座无碑墓,心里同样是惋惜的。
爹说过,像昭大人这样的人是不适合走在官场这条修罗道的。
祝心琏陪他在墓前坐到天色微暗时,他才起身将她拉起。
「走吧,本王得拨点时间想想晚上要怎么惩罚你。」他道。
祝心琏无言以对,「……王爷与其将心思放在如何惩罚我上头,倒不如想想明日去广田县要如何处理水患后的灾情。」
这人怎么就那么记仇?刚刚不是还借酒沉浸在追忆故友的感伤之中,怎么转眼间又要与她算帐了?这点很不好,他得改改才行。
宇文修似笑非笑,「本王现在只想着怎么惩罚你。」
小心眼的男人……
祝心琏无奈地说:「行吧,王爷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呗。」
「一道沐浴吧。」
她听错了吧……什么叫做一道沐浴?
「王爷,这里是墓地。」太不敬了。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你怎能在墓前胡乱说话?」
「本王很正经地说,哪里胡乱了?」他俯近她,恶狠狠地道。
刹那间,一阵酒香袭向她,她微眯起眼,想起这人的酒量很不怎样,眼前,她到底要怎么跟这个似乎已经半醉的人讲道理?
「行了,咱们先离开这儿。」
「你答应了。」
「我没答应。」
「你说行了。」
「我……我的意思是说,先离开这儿再说。」
「自然要离开这里才能一起沐浴。」
「你这个人……酒量差就算了,连酒品也不好。」真的是胡搅蛮缠,她算是见识了。
「你拿谁跟我比酒品?薛劲那个小子?」
祝心琏张大眼,心想她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薛劲,怎么能从他嘴里冒出这个名字,果然喝醉酒的人都是不可理喻的。
「承认了吧!祝西临是怎么教你的,他没跟你说,姑娘家不能随意与人称兄道妹吗?你叫人家大哥……你自个儿没兄长吗?」
祝心琏很想关上耳朵,可惜他的嗓门太大,她不想听到都难,忍不住驳斥,「我有兄长等于没兄长,薛劲比我大一岁,他和我一样都很关心水患的事……」
「他有比本王还关心吗?」宇文修像无赖般不断地凑近她。
「他……」这要怎么比?她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说,只能往后望去寻求援助,可谁知道刚刚还一票人,如今竟跑得一个人影都没有。
那些人是抛下他们的主子了不成?到底是打哪来的护卫,竟然背主啊!
「说呀,他比本王关心吗?」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像是非要得到答案不可。
「没有没有,他比不上王爷。」这样可不可以?
宇文修哼了声,勉强满意,但旋即像是想到什么又道:「我不允许你私下与他见面。」
「好。」反正等他酒醒大概也记不得,随便他怎么说都好。
「也不能与他交谈。」
「行。」嫌他走得慢,她干脆扶着他走,岂料他干脆把大半的重量都往她身上压,「你……别这样,我走不动。」
「你是我的,知道吗?」他突道。
艰难地走着的祝心琏瞪他,没好气地说:「对,我是王爷的。」她都嫁给他了,当然是他的,不然呢?
为什么要挑这当头发酒疯?
他看起来纤瘦,可压在她身上却重得她一步都挪不开……
「为什么不继续走?」
祝心琏粗喘着气,细碎的汗水密布在她额上。如果不是腾不出手,她还真想用力地捏碎他脸上可恶的笑脸。
「你走不动了?」宇文修笑得很坏很恶劣。
祝心琏又瞪他,这不是废话吗!他全身都压在她身上耶!别说走,她都快站不稳了,要不是怕他摔在地上,她都想撒手不管了。
「早说嘛。」话落,宇文修突地将她打横抱起,动作快得她发出尖叫声,下意识地勾住他的颈项。
这简单却又亲遐至极的动作,像是一刹那鼓舞了他,他健步如飞,抱着她风一样地跑,立即跳进马车里,动作之快,彷佛只在眨眼间,让已经坐在马车里的祝心琏都怀疑自己经历了什么。
他……不是伤残吗?
「走!回去一起沐浴!」宇文修吼道,马车随即快速往前驶去。
祝心琏回过神,拉开帘子一瞧,刚刚那一个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护卫们全都回来了,而且马车还加速前进……
她可不可以在他耳边吹风报私仇,说这些护卫没有尽忠职守?
对,横竖他回去后也差不多该醉得睡了,等明天天亮再向他抱怨出口气。
第八章 床头吵架床尾和(1)
前往广田县的马车驶得四平八稳,可马车内的氛围却异常凝滞。
向来不易怒又爱笑的祝心琏冷着一张娇俏小脸坐在马车一隅,半掀帘子看着外头,俨然将坐在身旁的宇文修当不存在。
宇文修头痛地揉着额际,几次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该如何道歉。
他是个天之骄子,何曾与人低头道歉?
况且他又没做错,他不过是喝醉了,挟持着她洗了鸳鸯浴罢了,他哪里错了?她是他的侧妃,一道沐浴怎么了?
其实他想做的还很多,昨晚他算是很把持住自己了,她倒是给他甩脸……谁给她的底气!
「祝心琏。」他喊道。
祝心琏充耳不闻,继续看着帘外,彷佛外头景色如画,叫她看得入迷,可实际上外头的景致还真不怎么样,只是再不怎么样,也比看他那张脸好!
「祝心琏!」他微带恼意喊道。
她还是置若罔闻,打定主意在他道歉之前绝不与他说话。
他太可恶太张狂,竟然就那样把她一路抱进净房里,无视她的意愿硬是褪去她的衣物,强迫她看他的身子……有什么好看的?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已经全都看见了,有什么好稀罕的!
「你!你在跟本王拿乔?」真以为他会容忍她的放肆?
祝心琏干脆捣起耳朵,这一瞬间,宇文修脑袋那条理智线像是瞬间崩断的弦,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吓得她再次尖叫。
马车旁的护卫极有默契的放慢速度,保持一个马身的距离,省得一个不小心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顺便让后头那辆马车别凑得太近,省得大伙都不自在。
「一道沐浴有什么不对?」宇文修问得咬牙切齿。「咱们还没圆房呢。」
祝心琏瞬间羞红了脸,「我又没要跟你圆房!」光是昨晚一起沐浴就已经够让她羞、让她慌了,还圆房!
「你是我的侧妃,你不与我圆房?」难不成是想跟了那个薛劲?
「我……反正你早晚会休了我。」
「我为何要休了你?」
「你讨厌我爹又怎么可能会喜欢我?既然这样……」
「谁跟你说我不喜欢你!」哪个混蛋造谣生事!
「……你,喜欢我?」她咽了咽口水,问得极为艰涩。
宇文修呆住了,惊天气势瞬间卸得连渣都找不到。
他刚才说什么?他刚才在气头上,不是很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可是他确实说了什么……现在要承认吗?不……他为什么要承认,彷佛他热脸贴她似的,可是话都说出口了,出尔反尔,还像个男人吗?
况且,他、他、他……确实好像是上心了,大方坦承有什么不对?
可是想归想,做归做,这是两码子事,当宇文修想大方坦承时,他心跳加剧,手心微微冒汗,简直比个毛头小子还不如……他慌什么?有什么好羞的?
大气点!他未及束发就上过战场,那时两军对垒,他手持长剑时只觉得亢奋,哪里曾让他觉得慌?说出来!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是又怎样?」话一出口,他神情不变,内心却自我唾弃,这是什么软弱又没用的口吻?说的又是什么该死又挑衅的话?
「不怎么样。」祝心琏哪里懂得他内心千回百转的摇摆震动,只觉得他就是挑衅,脱口而出的喜欢根本就不是喜欢,亏她还开心了一下。
「不怎么样?」他的嗓音陡高,整个人都快炸了!
他好不容易说出口,哪怕不尽人意,可他认为自己已经清楚表达出自己的爱慕之意,她竟然毫不珍惜……这个小娘们果然与祝西临同一血脉,都很懂得怎么惹恼他。
祝心琏垂着眼睫不吭声,压根没瞧见他一张俊脸已经黑如焦炭。
宇文修生平头一回与人诉衷肠,得到的竟是如此冷淡的回应,要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于是他一张口便封了她的唇。
祝心琏瞬间张大眼,像是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直到他的舌钻进她的口里,吓得她想别开脸,却被他死死地媳住后脑杓。
就是这张欠教训的小嘴,明明又软又香,偏偏吐出的话那么不可爱!
宇文修本是满腔怒火,打着教训的旗帜,要让她明白他是她的夫君,她必须一切以他为重,然而她的唇太柔软,反应那般羞涩,窝在怀里的无骨身躯还微微颤抖,叫他瞬间察觉……这根本就是在教训自己!
唇舌纠缠之间,他越发不能自拔,大手沿着她的腰间,隔着衣料掐揉着。
祝心琏被吓得眼泪在眸底打转,双手死命地阻挡他,可她愈是阻挡,他愈是强势,甚至扯掉她的腰带,大手直接滑进衣裳底下,触摸那细如丝绸的肌肤,胸口阵阵情潮强袭而来。
情/yu牵引着他的双手,滑向她纤柔的背,却感觉她的肩背处的肌肤极为粗糙,简直就像是——马车在这当头停住。
宇文修粗喘着气息停住动作,听着外头海青用很虚的声音道:「主子,县城到了,广田县不能纵马于市,所以主子得下马车。」
海青一鼓作气地说完话,露出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他知道一会自己得领罚,可是他又不能不叫停……总不能叫他眼睁睁地看主子堕落成野兽吧!
宇文修气息还乱着,一双野亮的眸直瞪着身下发乱钗倒、衣衫不整的祝心琏,她含泪的羞红小脸说有多煽情就有多煽情,叫他得做几次深呼吸才能强迫自己坐直身,将那急如怒涛的情/yu抛在脑后。
一得到自由,祝心琏立刻坐起身,浑身颤着拉着衣襟,像看毒蛇猛兽般地瞪着他。
他哑声道:「……我是你的夫君。」犯不着用那种眼神看他吧?他要是有错,顶多是错在不该在马车上放纵。
祝心琏不吭声,颤着手系腰带却是怎么都系不好,宇文修见状想替她系好,却被她一把拍开。
「我是在帮你,否则你这模样能下马车吗?」他恼道。
「谁害的?」祝心琏咬着牙问。
「谁惹的?」不就是一时情不自禁,犯得着视他为登徒子吗?眼神就不能收敛点吗?
祝心琏光火瞪去,粉拳也同时赏了过去,砰的一声,响亮到连外头都听得一清二楚,当然,也包括前来城门迎接的广田县令周滔,成安县令许振明和几位当地的富商乡绅。
海青的脸色瞬间忽红忽青,心想他家主子何时变得这么禽兽了?在马车上纵欲已经相当出格,如今还可能动手打了侧妃……主子太过分了!就算以下犯上,他也得阻止他才成!
「海青!」
正跳下马准备勇猛抢救侧妃的海青突地听到这惊天一吼,差点软了腿,虚弱地应了声,「属下在。」
「把她的丫鬟找来!」
「是!」海青应了声,心却很慌,糟了糟了,主子肯定是把侧妃打伤,如今才要找她的丫鬟掩饰一二……太过分、太出格了!亏他还觉得这几日两位主子形影不离,氛围越发的好,谁知道一转眼主子竟叫人如此失望!
海青含着泪将兰草唤来,正要让兰草上马车时,宇文修已经跃下马车,海青抬眼望去,正好瞧见他的下巴有个红印子。
怎么看起来像是被人揍了?谁敢打他家主子,不要命了吗!
想到这里,海青思绪一顿,不对啊,马车上只有主子和侧妃,难道他刚刚听见的声响是……主子被侧妃打了?
「还不让她上去!」宇文修神色阴沉喊道。
「是。」海青赶忙推着已经被吓得僵直的兰草进马车里,心里却是暗暗为侧妃叫好,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不对,应该说主子遇到了克星。
海青还知道克制,只是想想而已,可眼看着随着宇文修往城门走近一步,县令一行人上前朝他行了礼后,有个不长眼的直瞅着宇文修的下巴,他只能说这人难怪永远就是个小小县令的命,完全不会看人脸色。
「……蚊子咬的,看不出来吗?」宇文修目光阴鹫地道。
众人吓得都垂眼不敢再说其他,偏偏在这当头有一个不小心笑出声,一伙人不约而同地朝笑声来源望去,用同样杀人的目光瞪着那个没憋住笑的混蛋!
「王爷,这位是淮州富甲一方又乐善好施的商贾,他姓常,这些年淮州逢涝旱,他总是第一个出手相助,这次水患他不但出钱又出力,还拨出房舍收容一些灾民。」周滔很义气地介绍了一番,顺手把这个憋不住笑的混蛋推了出去。「场说这回还请王爷在他府上安住几宿。」
周滔口中的场,正用力地抿住笑,然后用他非常灵动的大眼挤出讨好的笑,「小的见过王爷。」
宇文修皮笑肉不笑,「场?」
「不不不,小的惶恐,王爷唤小的海靛便行。」化名姓常的海靛搓着双手,完美地摆出低姿态,谦卑到不能再谦卑,狗腿到不能再狗腿。「如今小的能见王爷一面,肯定是小的祖坟冒青烟,让小的在此刻死去都觉得值得。」
宇文修笑眯眼道:「那就去死。」
「……不不不,小的还想替王爷多办些要紧事,来来来,王爷不如先移驾到小的府上,让小的好好招待王爷,小的要是哪里做错,还请王爷指点一二。」海靛只差没当场跪下求饶。
他也不是故意要笑,不就是没忍住嘛,毕竟他在淮州待了十年,从来不知道广田县的蚊子有那么大,可以叮出那么大的包。
宇文修没吭声,迳自朝前走去,海青赶忙跟上,经过海靛身旁时不忘瞪他一眼。
这家伙是看戏不嫌事大是吧,搞得大伙没法子过,他更别想好过。
宇文修让其他侍卫先护送祝心琏进了常宅,自己则跟着两位县令进了衙门,将两位县令呈上的地方灾情公文看过一遍后,带回了常宅。
常宅是座四进的大宅,看似朴素,细节却处处精致,透着一股低调的华贵。
一进堂屋,海靛立即双膝跪下,喊道:「主子,属下有错。」